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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東海作者簡介:余東海,本名余樟法,男,屬龍,西元一九六四年生,原籍浙江麗水,現(xiàn)居廣西南寧。自號東海老人,曾用筆名蕭瑤,網(wǎng)名“東海一梟”等。著有《大良知學(xué)》《儒家文化實踐史(先秦部分)》《儒家大智慧》《論語點睛》《春秋精神》《四書要義》《大人啟蒙讀本》《儒家法眼》等。 |
儒家十誡
作者:余東海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首發(fā)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二月初八日辛卯
耶穌2017年3月5日
儒家有很多教條,普適性很高,例如:仁者愛人,智者知人;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導(dǎo)之以德,齊之以禮;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民貴君輕等等,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儒家有很多“不許”、“不可”的戒律,對于儒生和儒政來說,既是道德、政治之教條和信條,也是戒條,也具有至高無上的普適性和不可違反的嚴(yán)肅性。茲特舉儒家十大戒條如下:
戒不恕??鬃诱f:“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衛(wèi)靈公》)
戒非禮。孔子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保ā墩撜Z·顏淵》)
戒無信??鬃诱f:“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論語·為政》)
戒三不畏??鬃诱f:“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保ā墩撜Z·季氏》)
戒暴虎馮河。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述而篇第十章)
戒過而不改??鬃诱f:“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論語·衛(wèi)靈公》);又說:“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保ā墩撜Z·學(xué)而》)
戒殺害無辜。孟子說:“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保ā睹献印す珜O丑上》)
戒其身不正。孔子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子路篇第六章)
戒違道干譽。伯益說:“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保ā渡袝ご笥碇儭罚?/p>
戒不教而誅?!白訌堅唬汉沃^四惡?孔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保ā墩撜Z·述而》)這是戒四惡。
下面分別對十誡加以疏解。
戒不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言出自《論語·衛(wèi)靈公》,是孔子回答子貢的話。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仁者必恕,恕者,如心也,將心比心也,推己及人也?!盾髯臃ㄐ衅氛f:“孔子曰:君子有三恕。有君不能事,有臣而求其使,非恕也;有親不能報,有子而求其孝,非恕也;有兄不能敬,有弟而求其聽令,非恕也。士明於此三恕,則可以端身矣?!?/p>
孟子將恕道的重要性提得極高,說:“萬物皆備于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保ā睹献印けM心上》)如果還沒有證入萬物皆備于我、宇宙一體同仁的仁境,沿著恕道努力實踐,就是成仁的捷徑。
恕作為一種道德,不是最高的,卻是最美的?!洞呵锓甭丁び嵝颉氛f“功及子孫,光輝百世,圣人之德,莫美于恕?!睕]有恕的奠基和配合,不僅是“圣人之德”大打折扣,而是無法成就圣德,因為天下沒有不遵循恕道的圣人。
儒家重恕,以之為處理人際關(guān)系及政治問題的原則之一。《左傳》說:“恕而行之,德之則也,禮之經(jīng)也?!睂⑺〉酪暈槭侵陵P(guān)重要的道德原則和禮制精神。小到待人接物和家庭事務(wù),大到國家大事,包括法度建設(shè)、道德教化和思想教育,都必須遵守恕道。
戒非禮
孔子“四勿”出自《論語·顏淵》: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fù)禮為仁,一日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弊釉唬骸胺嵌Y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鳖仠Y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保仠Y篇第一章)
“四勿”是克己復(fù)禮的綱目、條目、具體要求和注意事項。按照這個要求去做,就可以實行克己復(fù)禮的目的。克己是獨善其身,復(fù)禮是兼善天下;克己是為了成己之性,成就自己的仁德,復(fù)禮是為了成人之性曲成萬物,仁及天下國家??思菏菑?fù)禮的內(nèi)在基礎(chǔ),復(fù)禮是克己的外王實踐??思簭?fù)禮一體同仁,而克己是更加根本性的,是外王的基礎(chǔ),仁道的根本。復(fù)禮有待于一定的外在條件,克己則無所倚,一切全靠自己。所以孔子接著強調(diào)“為仁由己”。
戒無信
孔子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論語·為政》)輗和軏,分別為古代大車和小車車轅前面橫木上揳嵌的起關(guān)聯(lián)固定作用的榫頭。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就不能運行。信德之重要性,也是如此。信為五常道之一。人無信不行,人不人;民無信不立,國不國,社會建立不起來,立起來也會崩潰掉。
信是儒家一切道德禮儀規(guī)范的精神基礎(chǔ)之一,同時信的個體建立、社會普及和全面促進,又有賴于禮法的不斷完善和教化的不斷深化。
戒三不畏
孔子說:“君子有三大敬畏:敬畏天命,敬畏大人,敬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道天命而不知敬畏,輕慢大人,侮蔑圣人之言?!?/p>
儒家的天,或謂自然之天、或謂象征之天、或謂道體之天。道體流行,是謂天命,人之良知,作為本性,即天之所命,天命之性?!稙檎氛f“五十而知天命”,《堯曰篇》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畏天命與知天命相輔相成,知天命必然畏天命,畏天命自然知天命。
畏天命即畏良知,聽從良知命令,遵循良知而行。圣人于良知信解行證,對良知的闡說最透徹,其言最為圓滿,對于華夷、義利、正邪、善惡、仁政惡政、君子小人之辨,儒家經(jīng)典和圣人之言和提供的義理標(biāo)準(zhǔn),最為準(zhǔn)確高明。
大人是圣人有位者,是良知政治的實踐者。《易經(jīng)》中合而言之,圣人與大人無異;分言則作易為圣,實踐易德為大人?!吨芤住の难詡鳌罚骸胺虼笕苏撸c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這里的大人與圣人道德同級。不同的是,大人有機會成就外王事業(yè)的輝煌,道統(tǒng)政統(tǒng)得以合一。
孟子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趙岐注:“大人謂君”。孟子說,有天爵,有人爵,大人是天爵與人爵的統(tǒng)一?!肚彾取芬鬃樱骸耙子芯宋逄枺笕苏?,圣明德備也。”《史記索隱》引易乾卦向秀注:“圣人在位,謂之大人”。
孔子將“三畏”視為君子美德,并將之作為劃分君子與小人的重要分界線。不知天命而不畏,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必然敗壞自性,行險僥幸,破壞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曾子說:“夸而無恥,強而無憚,好勇而忍人者,君子不與也?!保ā洞蟠鞫Y記》)無憚即無畏,肆無忌憚。
戒暴虎馮河
暴虎馮河語出《論語述而》: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北┗ⅠT河:暴,徒手搏虎,馮(píng),徒步涉水。暴虎馮河,比喻有勇無謀、冒險行事的行為。
儒家注重勇德,必要時不惜殺身成仁舍生取義,但卻反對無謂的冒險和犧牲,反對暴虎馮河有勇無謀。這不是貪生怕死懦弱退縮,而是明哲保身。
儒家的明哲保身與現(xiàn)代含貶義的明哲保身不同。語出《詩經(jīng)-大雅-烝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孔穎達釋:“既能明曉善惡,且又是非辨知,以此明哲擇安去危,而保全其身,不有禍敗?!边@里的“明”指“明曉善惡”,“哲”指“是非辨知”。意謂明達事理、洞察時勢的人,善于擇安避危保全其身。
應(yīng)該死而不死,不死傷勇;可以死可以不死,死傷勇。明哲保身是智,殺身成仁是勇,一個仁者應(yīng)該以勇節(jié)智,以智導(dǎo)勇,智勇雙全。這是儒家對待生命和生死的中庸之道。至于具體怎樣的情況“可以不死”、怎樣的情況應(yīng)該殺身,因時因地因人因事而異,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孔子對子路因人施教,其言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子路武功第一又特別勇敢,失之于急躁魯莽??鬃釉u之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意謂子路勇敢可嘉,可惜不知取舍,就象一塊沒經(jīng)過裁剪的原木。
這段話體現(xiàn)了儒家之勇的特色。孔子多次將智勇二德特別提出來,與最高的仁德相提并論(三達德),可見對勇德的重視。但是,勇,不能一味蠻干,更不能好勇斗狠。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不是膽小而是避免不必要的犧牲。
“臨事而懼”不是怯懦而是處理事情的認真慎重。《詩經(jīng)·小雅·小旻》:“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薄渡袝ぞ馈罚骸靶闹畱n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薄芭R事而懼”與“勇者不懼”是相輔相成的關(guān)系。臨事、從政如此,面臨生死關(guān)頭也一樣。當(dāng)生則生,君子重生,豈能輕死?當(dāng)死則死,君子取義,豈能茍活?
暴虎馮河而死,未盡其道而死,非正命也。孟子說:“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保ā睹献颖M心上》)可以參看。
戒過而不改
孔子說:“有過錯而不改,那真是過錯了?!保ā墩撜Z衛(wèi)靈公》)天下誰人不犯錯?沒有到圣賢地位,喜怒哀樂發(fā)不中節(jié),言論行為出軌逾矩,很正常。犯了錯誤不可怕,怕的是過而不改,文過飾非?!兑捉?jīng)小畜初九》說:“復(fù)其道,何其咎?”返回正道即無疚?!蹲髠鳌氛f:“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薄俄n詩外傳》說:“孔子曰:過而不改,是不過矣?!薄都ⅰ氛f:“過而能改,則復(fù)于無過。惟不改則其過遂成,而將不及改矣。”
對于有文化、政治、社會地位和影響的“賢者”說,改過這一修養(yǎng)顯得特別重要。一般民眾即使過而不改,影響畢竟有限?!百t者”責(zé)任重大,若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用錯了人,選錯了路,后果會很嚴(yán)重。因此“賢者”要特別慎重,要勇于反省勇于納諫,知錯必改?!按呵镓?zé)備賢者”,同時又贊揚勇于改過的賢者。
戒殺害無辜
《孟子?公孫丑上》記載,公孫丑問:“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痹唬骸叭粍t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公孫丑問,伯夷伊尹與孔子相同否,孟子答以不同。但他們也有相同的地方。他們?nèi)绻麚碛邪倮镏囟鵀榫?,都能讓諸侯來朝,為天下之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所不為。這是他們也有相同的地方。班,齊等之貌。
荀子也有同樣說法。荀子說:“挈國以呼禮義而無以害之,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然扶持心國,且若是其固也。”(《荀子·王霸》)
戒其身不正
子曰:“茍正其身矣,于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論語子路》)
孔子說:“如果端正了自身,于從事政治何難之有?不能端正自身,怎能端正別人?”政者正也,政治,重在正氣、正義、正道、正常,領(lǐng)導(dǎo)者自正其身,所謂治人先治己,正人先正己。修身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基礎(chǔ)工作和基本要求。如果執(zhí)政者與從政者多是正人君子,君子之德風(fēng),民眾自然向風(fēng)。
不能自正其身,是因為不誠?!俄n詩外傳》說:
勇士一呼而三軍皆避,出之誠也。昔者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彎弓而射之,沒金飲羽,下視知其石也,因復(fù)射之,矢躍無跡。熊渠子見其誠心,金石為之開,而況人乎?夫倡而不和,動而不憤,中心有不合者矣。夫不降席而匡天下者,求之己也??鬃釉唬浩渖碚涣疃?,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先王之所以拱揖指麾而四海賓服者,誠德之至也,色以形于外也?!对姟吩唬和蹰嘣嗜旆郊葋?。”
楚熊渠子射石的故事,后來也發(fā)生在李廣身上?!安唤迪锾煜隆?,即垂拱而治之意?!巴蹰嘣嗜?,徐方既來”句出自《詩經(jīng)·大雅·常武》,句意是,王的謀略很實在,徐國特地來朝覲。允,信,誠,確實。塞,實,指謀略不落空。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王道誠信,遠人自服;誠德之至,四海賓服。誠之用大矣哉,領(lǐng)導(dǎo)者正身之用大矣哉?!蛾套哟呵镫s下篇》記載:
靈公好婦人而丈夫飾者。國人盡服之。公使吏禁之,曰:“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斷其帶。”裂衣斷帶相望而不止。晏子見,公問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飾者,裂斷其衣帶,相望而不止者,何也?”晏子對曰:“君使服之于內(nèi)而禁之于外,猶懸牛首于門而賣馬肉于內(nèi)也。公何以不使內(nèi)勿服,則外莫敢為也?!惫唬骸吧啤!笔箖?nèi)勿服,逾月而國人莫之服。
靈公喜歡宮女女扮男裝,全國都流行女扮男裝。靈公下令禁止,卻怎么也禁不住。問晏子為什么。晏子提醒他,宮內(nèi)流行男人服飾,卻在宮外禁止它,就如在門口掛牛頭賣馬肉。這就是“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的道理。
《顏淵篇》:“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北酒抡掠衷疲骸捌堈渖硪樱趶恼鹾斡??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與本章同義??鬃颖卦鴮覍已约?,而為門弟子所屢記,可見孔門對此義的重視度和執(zhí)政者本身“身正”的重要性。
孟子說:“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保ā睹献颖M心下》)
孟子說:“自己不能行道,就不能讓妻子兒女實行;不依道德去使喚人,就連妻子兒女也使喚不了?!?/p>
戒違道干譽
《尚書大禹謨》提醒:“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币庵^不要違背天道以求取百姓的贊譽,不要違背百姓以滿足一己的私欲,兩者都是政治大忌。從己之欲,損民利己,是特權(quán)主義的特征;逢迎民眾,違道干譽,則是民粹主義的表現(xiàn)。前者之壞,人所易知;后者之惡,世所難察。
張載《正蒙天道篇》說:“天視聽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于民心而已焉?!蓖醴蛑⑨屨f:
“天無特立之體,即其神化以為體;民之視聽明威,皆天之神也。故民心之大同者,理在是,天即在是,而吉兇應(yīng)之。若民私心之恩怨,則祁寒暑風(fēng)雨之怨咨,徇耳目之利害以與天相忤,理所不在,君子勿恤。故流放竄殛,不避其怨而逢其欲。己私不可徇,民之私亦不可徇也?!?/p>
逢君之惡固然罪大,逢民之惡、徇民之私亦非正道。民眾與天相忤的私心恩怨,是不足以體恤的。對于犯罪分子,該流放就流放,該竄殛就竄殛,不可避其怨,不可逢其欲。對于民眾,要導(dǎo)之以德,齊之以禮。禮制包括禮樂刑政,故齊之以禮包括禁之以法。
對于民情民意的非理性,王夫之有著清醒的認識,在《尚書引義》中,王夫之提出來“奉天以觀民”的觀點。他說:
“夫物之視聽,亦未嘗非天之察也,而固非民之天也。非民之天,則視眩而聽熒,曹好而黨惡,忘大德,思小怨,一夫倡之,萬人和之,不崇朝而喧闐流沔,溢于四海,旦喜夕怒,莫能詰其所終。若此者,非奉天以觀民,孰與定其權(quán)衡,而可惟流風(fēng)之披靡以詭隨哉?故曰天視聽自民視聽,而不可忽也;民視聽抑必自天視聽,而不可不慎也?!?/p>
民眾是很容易被耳目之視聽所眩而物化的,物化之民很容易產(chǎn)生非理性的瘋狂。在主權(quán)問題上應(yīng)該尊重民意,不能“舍民而言天”;在行政方面則應(yīng)該“奉天以觀民”,不能“舍天而言民”。“天視聽自民視聽”和“民視聽抑必自天視聽”,相反相成。
所謂“奉天以觀民”,就是以天道為標(biāo)準(zhǔn)“審民之視聽,以貞己之從違”,以天道為標(biāo)準(zhǔn)去判斷民意品質(zhì)如何,正確與否,從而決定自己是順從之還是違反之。天道即中道,唯儒家才能“允執(zhí)厥中”,故天道標(biāo)準(zhǔn)也就是儒家標(biāo)準(zhǔn),由儒家圣經(jīng)和圣人承載。
“民權(quán)畸重則民志不寧”,“民之私亦不可徇”,“奉天以觀民”。這三個政治觀點為儒家所特有,值得今人深長思,展開對五四哄然掀起、至今余波蕩漾的民粹主義思潮反思。民粹主義打著爭奪民權(quán)的名義,違道干譽,徇民之私,只有破壞性而缺乏建設(shè)性,無助于良制良法建設(shè),恰好為極權(quán)主義作嫁。這個道理,民眾不明白不要緊,文化人和政治人必須明白。
戒不教而誅
“不教而誅”作為為政“四惡”之首,出自《論語堯曰》,全文如下:
子張問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弊訌堅唬骸昂沃^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弊訌堅唬骸昂沃^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p>
本章孔子與弟子子張討論如何從政的問題。君子為政的第一要點,惠而不費。這是很高的道德境界,比“損己而利人”高明,是“不損己而利人”?!兑捉?jīng)損卦上九》:“弗損,益之,無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無家?!断蟆吩唬焊p,益之,大得志也?!币庵^用不著自我減損就使他人受益,沒有任何憂患,結(jié)果十分吉利,前去行事,可獲得關(guān)下萬民歸心。這是惠而不費的最好說明。
能夠達到惠而不費的政治境界,其余“四美”就不在話下了。積極方面尊五美,“消極”方面是屏四惡?!安唤潭鴼ⅰ庇质撬膼褐住H寮也环穸ㄐ塘P的重要性,但反對濫刑酷殺和“不教而殺”。不教而殺謂之虐,“在位者”不立教化,未盡其責(zé),民眾犯了法,縱依法處理,也是虐民。儒家對執(zhí)政者的要求之高和嚴(yán),于此可見。不戒視成謂之暴,不事先告誡卻突然要求成功,叫做暴政;慢令致期謂之賊,命令遲晚不加監(jiān)督,卻限期完成,等于設(shè)陷害人。給與人民時,出手很吝嗇,這是政府之惡。
以上十大戒條,前六條戒不恕、戒非禮、戒無信、戒無智、戒三不畏、戒過而不改,側(cè)重于道德,可稱為道德戒條;后四條戒殺害無辜、戒其身不正、戒違道干譽、戒為政四惡,側(cè)重于政治,可稱為政治戒條。
儒家道德和政治戒條還有很多。例如:“子不語怪力亂神?!保ā墩撜Z·述而》)是戒語怪力亂神;子曰:“鄉(xiāng)原,德之賊也。”(《論語·陽貨》)是戒鄉(xiāng)愿;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保ā墩撜Z季氏》)這是君子三戒;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痹唬骸百n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論語陽貨》)這是君子之所惡,也是戒條。
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保ā吨杏埂罚┦墙錇榈肋h人;子曰:“素隱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已矣。”(《中庸》)這是戒素隱行怪和半途而廢;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保ā吨杏埂罚┻@是戒復(fù)古主義?!吨杏埂氛f:“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也。”這是戒不能舉賢退不善。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孟子·離婁上》)這是戒自暴自棄;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跖之徒也。欲知舜與跖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保ā睹献颖M心上》)這是戒利益主義,諸如此類,茲不一一。
責(zé)任編輯: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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