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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蘭秋陽】金陵本《船山遺書》謀刊過程考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03-02 17:39:37
        標(biāo)簽:歐陽兆熊、趙烈文、金陵本《船山遺書》

        金陵本《船山遺書》謀刊過程考

        作者:蘭秋陽

        來源:《船山學(xué)刊》2019年第1期

         

         

         

        摘要金陵本《船山遺書》付梓的最初謀劃,始自曾國藩的兩位幕僚歐陽兆熊與趙烈文,而其謀刊過程及推進也歷經(jīng)坎坷。自咸豐十一年(1861)秋冬歐陽兆熊與趙烈文有重鋟之志,至同治二年(1863)六月曾國荃允復(fù)出資,經(jīng)過一年半時間的謀劃,重刻《船山遺書》方才基本落實。金陵本《船山遺書》付刊是多方合力促成。從客觀條件來看,同治初年湘淮軍平定江南各地,為刻書提供了穩(wěn)定的環(huán)境;從主觀條件來看,又與歐陽兆熊、趙烈文的積極謀劃以及曾國藩、曾國荃的重視支持分不開;此外更深層的原因,則在于晚清理學(xué)復(fù)興的推動,重刻《船山遺書》是晚清理學(xué)復(fù)興進程中的重大事件,它依托于晚清理學(xué)復(fù)興的學(xué)術(shù)潮流,并推動了理學(xué)的進一步發(fā)展。

         

        關(guān)鍵詞:金陵本《船山遺書》;歐陽兆熊;趙烈文;曾國藩;曾國荃

         

        金陵本《船山遺書》付梓的最初謀劃,始自曾國藩的兩位幕僚歐陽兆熊與趙烈文,歐陽兆熊熱衷于表彰鄉(xiāng)先賢,趙烈文對王夫之有仰慕之情,二人遂積極鼓動曾氏付之剞劂。①此說固然不錯,但金陵本《船山遺書》謀刊過程及推進詳情,仍存諸多疑點:歐陽兆熊本是曾國藩的資深幕僚,他為何不親自向曾國藩請求重刻,卻非要拉攏入幕不久的趙烈文進言曾氏?趙烈文本非湘籍人士,他對船山學(xué)說的情感與體驗是如何增進的,為何愿意參與謀劃?在二人的謀劃行動中,誰是“主角”,誰又是“配角”,又是何時向曾國藩進言的?再者,后來曾國藩既已答應(yīng)

         

        二人所請,為何又不愿出面倡首,最終拖至一年后方由曾國荃允復(fù)出資重刻呢?就刻書一事,曾國藩與曾國荃是否有過溝通,如何溝通的?關(guān)于這些問題,現(xiàn)有研究均未能作出令人信服的解釋,本文借助于2013年新出版的趙烈文《能靜居日記》及曾國藩、曾國荃、歐陽兆熊等人的書信、日記、文集、年譜等史料,對上述存疑之處作進一步探研。

         

        一、歐陽兆熊欲重刻

         

        王夫之(1619—1692),湖南衡陽人,明末清初杰出思想家。入清后隱居避世,雖著述宏富,卻流傳甚少,其名寂寂,其學(xué)不顯。船山撰述共一百余種、四百余卷,其整理出版乃具有歷史連續(xù)性之事業(yè)。最早為康熙年間,王夫之子王敔在衡陽湘西草堂刻十余種,世稱“湘西草堂本”。乾隆時,開《四庫全書》館,因緣得上史館,立傳儒林,著述六種、存目二種入編《四庫全書》。嘉慶中,又有“衡陽匯江書室刊本”收十余種,而其書仍湮滅不傳,至阮元編《皇清經(jīng)解》仍未采入。道光之季,船山撰述刻印漸多,有“守遺經(jīng)書屋本”、“昭代叢書(壬、癸集)本”、“聽雨軒本”、“衡陽學(xué)署本”等,所刻種數(shù)大多有限。其中聲譽較著者,為王夫之七世孫王世全刻“湘潭王氏守遺經(jīng)書屋本”,收經(jīng)部著述十八種、一百五十一卷,卷首并附船山著述總目五十二種,考其規(guī)模,實為系統(tǒng)編印船山著述之嚆矢。③

         

        “守遺經(jīng)書屋本”作序者善化唐鑒,為道咸年間著名理學(xué)家,參與編審者新化鄧顯鶴、鄒漢勛、道州何紹基、湘陰左宗棠、長沙袁芳瑛等[1]415,均頗有聲名,故此本在湘籍士人中影響尤大。然咸豐四年(1854),此本毀于戰(zhàn)亂,藏版焚毀無余,參與此本編校工作的歐陽兆熊遂謀求重刻,因之方有同治初年安慶曾氏書局之設(shè)與“湘鄉(xiāng)曾氏金陵節(jié)署本”的問世。

         

        歐陽兆熊(1808—1876),字曉岑,湖南湘潭人,道光十七年舉人。據(jù)《光緒湖南通志·歐陽兆熊》載:“曾國藩會試下第,時道病,勢危甚,兆熊知醫(yī),為留逆旅月余診治之,初不相識,后遂為布衣交?!保?]26又據(jù)黎庶昌編《曾文正公年譜》記:道光十五年,曾國藩“會試不售”,十六年,“會試再報罷”,十八年,“公中式第三十八名進士”。[3]9-10可知,歐陽兆熊與曾國藩結(jié)交于道光十五年至十七年之間,此后,曾國藩入翰林,升侍講學(xué)士、禮部侍郎,歐陽兆熊則返湘參與編?!笆剡z經(jīng)書屋本”。

         

        在歐陽兆熊與曾國藩的早期交往中,王夫之其人其書是重要主題與情感紐帶。對于“守遺經(jīng)書屋本”的編刻,曾國藩十分關(guān)注與期待,曾就??睂徲喼ㄅc鄒漢勛商榷,建議應(yīng)遵從原本,勿隨意改動,“節(jié)相言前刊《王船山書》,中間從《說文》之字皆鄒叔績所改,其文亦多改竄,非原本,曾致書諍之,不聽”[4]84。曾國藩還贈書僚友以傳播船山學(xué)說,如道光二十六年復(fù)函國子監(jiān)學(xué)正劉傳瑩(1818—1848),云:“王而農(nóng)先生著書共三百余卷,近年刻經(jīng)說百八十余卷,余尚未刻。茲將《詩經(jīng)稗疏》奉上,《方輿纂》首函亦奉上?!保?]30

         

        歐陽兆熊與曾國藩就船山學(xué)術(shù)也屢有研討切磋,道光二十七年歐陽兆熊寄書曾國藩,云:“船山遺老續(xù)刻有《讀通鑒論》,融貫列代事跡,發(fā)為傳論,深資治理,不似胡致堂之專以坐談取快,而為文浩博無涘、自成一子,不知其為莊騷、為史漢也。所著又有《夕堂八代文評》,其別裁略近昭明去其淫靡,亦不主宋人起衰之說,至呵曾子固為鄉(xiāng)約老叟聒語不休、蘇老泉為訟魁、茅鹿門只可三家村教童子應(yīng)邑試,論議雖僻,要自有意,惜卷帙稍繁,未付剞劂?!保?]72曾國藩隨即請歐陽兆熊子歐陽勛為其代購一部,“王船山《通鑒論》已刷出未?告為代覓一部,行納價付意城處也”。[5]40

         

        歐陽兆熊對王夫之極為仰慕,認(rèn)為:“船山先生,為宋以后儒者之冠,同時如顧亭林、黃梨洲均弗能及?!保?]7咸豐元年,歐陽兆熊致信曾國藩,請曾氏以禮部侍郎的身份奏請王夫之從祀孔廟,這是目前所知關(guān)于王夫之從祀孔廟的較早提議。曾國藩回復(fù)歐陽兆熊,此事困難重重,若貿(mào)然陳請恐難成:“王船山先生崇祀之說,忝廁禮官,豈伊不思?惟近例由地方大吏奏請,禮臣特核準(zhǔn)焉,不于部中發(fā)端也。而其事又未可遽爾,蓋前歲入謝上蔡,今年崇李忠定,若復(fù)繼之,則恐以數(shù)而見輕。且國史儒林之傳昆山顧氏居首,王先生尚作第二人,它日有請顧氏從祀者,則王先生隨之矣。大儒有靈,此等遲速蓋有數(shù)存,未可率爾也。”[5]69曾國藩所慮非虛,光緒年間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三儒從祀孔廟數(shù)次被正式提請朝廷,每一次均引發(fā)了激烈的爭論,亦被接連駁回,至光緒三十四年才得圣諭允準(zhǔn)。③而曾國藩終其一生,再也未有提議三儒從祀之請。

         

        這樣到了咸豐年間,時曾國藩督師開府、湘軍集團勢力崛起,而“守遺經(jīng)書屋本”《船山遺書》也已毀于戰(zhàn)亂,歐陽兆熊自然就將重刻希望寄予曾國藩。其時歐陽兆熊已入曾國藩幕,任職湘軍錢糧軍需處,“乃命司后路軍需”[8]706-707,但并不隨營委差,“及國藩督師,招之入營,不赴,偶客軍中,去留聽自便”[2]26。此外,歐陽兆熊與曾國藩的賓主關(guān)系也頗有微妙之處,據(jù)費行簡(1871—1954)《近代名人小傳·歐陽兆熊》記:歐陽兆熊性情豪邁,“好方人,時以書道諸將吏優(yōu)劣,國藩厭之,禮意漸疏,乃舍去。……又有《札記》記咸同間事,于國藩不能無微詞,蓋曠達勤謹(jǐn),道不同也?!保?]706-707費行簡是曾國藩心腹幕僚王闿運(1833—1916)的弟子,此處所記恐并非空穴來風(fēng),當(dāng)有一定可信度。也就是說,歐陽兆熊雖有意請曾國藩重刻《船山遺書》,但他本人不便“直接說”,而要找一個人“幫他說”,此人需對船山學(xué)說有所了解與仰慕,最關(guān)鍵的是能時時在曾國藩身邊委差,很受曾國藩重視與信任。如此,歐陽兆熊便有意聯(lián)絡(luò)趙烈文,趙烈文是曾國藩的機要幕僚,又懷私慕船山之心,當(dāng)是歐陽兆熊最合適的同謀人選。

         

        二、趙烈文代為請求

         

        趙烈文(1832—1894),字惠甫,號能靜居士,江蘇陽湖人。趙烈文對船山學(xué)說的情感與體驗,經(jīng)歷了一段自陌生、知曉到仰慕的升華過程。

         

        趙烈文出生于清代漢學(xué)中心常州,浸染于江南樸學(xué)之風(fēng),在他的生活年代,漢學(xué)已如桑榆暮景,但對士人的影響仍是根深蒂固。趙烈文對漢學(xué)不無微詞,“國朝樸學(xué)之士窮流造極,掇拾唾沈,安用為學(xué)?”他認(rèn)識到漢、宋學(xué)各有短長,反對一味揚宋薄漢,“況宋儒講性理而空談實多,漢學(xué)重訓(xùn)詁而發(fā)明不少者乎?!磷运稳逯`履為實,漢學(xué)之記誦為虛,然則朱、陸異同,陸子尊法性,朱子道問學(xué),亦當(dāng)左朱而右陸邪?若以禍亂之來,責(zé)漢學(xué)之害風(fēng)氣,尤為語病。宋以前之天下,不必長衰,宋以后之天下,不必盡治,足征興廢之故,不系是矣?!彼c同郡漢學(xué)名家宋翔鳳(1779—1860年)來往亦多,曾乞宋氏為父作行狀,當(dāng)宋氏于咸豐十年卒后,趙烈文在日記中悼念:“聞宋于庭先生逝世。……先生為人,喜獎后進,烈輩往謁,輒劇談留食,亹亹不倦。先生卒,吾吳樸學(xué)遂幾無人矣?!保?]49

         

        趙烈文對船山學(xué)說的了解與認(rèn)知,與他在曾國藩幕中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咸豐五年十二月,趙烈文于江西南昌入曾幕[10]9,同在曾幕的江浙士人還有趙烈文的姐夫周騰虎(1816—1862)、族兄趙振祚(?—1860)、友人劉翰清(1824—1882)、金安清(1817—1880)、龔橙(1817—1870)等,趙振祚是常州經(jīng)學(xué)大師劉逢祿(1776—1829)外甥,劉翰清是劉逢祿孫子,龔橙父親龔自珍(1792—1841)又是劉逢祿弟子,龔橙與劉翰清極交好,諸人因地緣、姻親結(jié)成交游圈,這成為趙烈文認(rèn)知船山學(xué)說的最初來源。咸豐八年十二月初九日,趙烈文在周騰虎處初次接觸到船山著作:“在弢甫處讀明王夫之而農(nóng)《讀通鑒論》,為書三十卷,沉雄博大,識超千古。王明季遺民,入清隱居而終?!碑?dāng)時,《船山遺書》存本已十分珍稀,趙振祚、龔橙均向周騰虎借閱,“《王夫之全書》在家伯厚兄處,弢甫自索不獲,何論其他?!毕特S九年八月至十一月,趙烈文又讀王夫之《讀通鑒論》,稱道“此書議論精深,博大其中,切理厭心者不可勝錄”,讀之二過未終,復(fù)為金安清借去。咸豐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趙烈文追憶早年求學(xué)情景,云:“癸丑年遭亂,吾時年二十二歲,遂輟舉業(yè),稍探古學(xué),常請益于族兄伯厚先生(趙振祚)及諸友人周君弢甫(周騰虎)、劉君開孫(劉翰清)、龔君孝拱(龔橙),至今稍有知識,二三子與有力焉!”[9]42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日,趙烈文由上海抵曾國藩駐東流縣行營,八月二十三日隨營返安慶。在東流、安慶兩月期間,曾國藩屢留趙烈文隨營委差,“帥又問吾能留營否,因告以有湘、楚之行。帥意留吾,吾辭以楚行歸再至,約繕書就成行”,“帥遣送程儀,且囑曉老致意,欲吾返此專辦夷務(wù)”,“帥復(fù)申夷意之說且云此事甚簡,可以游行自適,意殊足感,遂允楚、湘游返赴約”。[9]344在曾國藩幕府中,機要文秘與曾國藩最為接近,他們不僅在軍政辦事機構(gòu)中居于首要地位,而且是整個幕府乃至曾系湘軍的神經(jīng)中樞,故在幕僚中地位最尊,待遇最豐,升遷也最迅,與曾國藩關(guān)系密切而其后地位顯赫之人如左宗棠、李鴻章、錢應(yīng)溥、劉蓉、郭嵩燾等,都曾擔(dān)任此職。④此時,雖然趙烈文尚未成為曾國藩的機要文秘,但曾國藩屢次相邀,表明曾國藩很重視他,也意味著趙烈文在曾幕中的地位不日將大幅提升。不久之后,歐陽兆熊即與趙烈文商議重刻之事,歐陽兆熊聯(lián)絡(luò)趙烈文,顯然就是看重趙烈文在曾幕的拔擢潛力。

         

        在東流、安慶兩月期間,趙烈文與歐陽兆熊接觸頗多,趙烈文在日記中記,歐陽兆熊“髭眉皓白,清標(biāo)介然,客此皆無茍求,行止以禮,此誠今世不多見者”,兩人相談甚歡,“曉老譚議甚美,失之殊寂寂”。冬,趙烈文游歷湖南,十月十七日至湘潭,與歐陽兆熊坐談終日,“相見殊歡,各告述別后事”。二十三日(1861年11月25日),二人拜訪王世全,趙烈文于日記:⑤

         

        月底至長沙,晤吳敏樹、曹耀湘、郭崑燾、王闿運、羅汝懷、何紹基等湖湘名士。在湘近三月,趙烈文又陸續(xù)讀王夫之《書經(jīng)稗疏》《思問錄內(nèi)外篇》《宋論》《尚書引義》等卷,愈發(fā)感嘆“其說皆精卓,不為古所迷”,對船山學(xué)說及湖湘理學(xué)的理解日益深化。[9]351

         

        更有意思的是,在與趙烈文拜訪王世全數(shù)日之后,歐陽兆熊就給曾國藩寫了一封信,并特意附寄王夫之《讀通鑒論》,“《通鑒論》一部奉呈?!保?]579曾國藩向歐陽兆熊覓求此書,本是道光二十七年的故事,歐陽兆熊此時給曾國藩寄書,其用意不言而喻。

         

        這樣,當(dāng)趙烈文結(jié)束湘地之游、于同治元年正月十七日自長沙返抵安慶、正式擔(dān)任曾國藩的機要文秘之后,即向曾國藩請求重刻《船山遺書》。趙烈文向曾氏進言的具體時間以及如何說動曾氏,已無法得知,但相關(guān)重要史料有兩則,據(jù)此可推知大概:

         

        其一,同治元年六、七月間,歐陽兆熊與曾國藩的往來信札中,有“前惠甫書來,云節(jié)相慨允倡刻船山遺書”[1]579、“夕堂老人遺書,惠甫曾商及重刻”[11]441之語。

         

        其二,同治元年四月十一日,《曾國藩日記》記:“涉閱廣東新刻叢書兩種,一曰《海山仙館叢書》,凡五十六種,潘仕成輯刻;一曰《粵雅堂叢書》,凡一百廿一種,伍崇曜輯刻。二者皆馮竹漁新贈也。又涉閱《正誼堂叢書》,凡五十六種,張清恪公輯刻,吳竹莊所贈也?!保?2]279

         

        據(jù)上述兩則史料推知,趙烈文向曾氏進言的時間,大約在同治元年(1862)正月至五月期間,為此,曾國藩還特意翻閱了幾部新刻叢書,很可能就是為重刻《船山遺書》作參考。

         

        三、曾國藩拒絕倡首

         

        曾國藩允復(fù)重刻之后,便讓歐陽兆熊與趙烈文的同鄉(xiāng)、時任湘鄉(xiāng)知縣劉達善(?—1875年,字子迎)商議。但歐陽兆熊并不滿意這一安排,覺得劉氏非湘籍人士,地位又不高,不足以主持其事,還是希望能由曾國藩這樣位高望隆的大人物出面。同治元年六月十九日,歐陽兆熊致信曾國藩,云:“前惠甫書來,云節(jié)相慨允倡刻船山遺書,沅帥亦有此意,囑兆熊與劉子迎商之。子迎將往澧州,不名一錢,而鄉(xiāng)人之意,以為湖南之書須湖南人捐刊為是,其言亦頗近理。敝同年趙玉班已允出貲,因數(shù)及彭雪琴、李希庵、左季高、劉蔭渠、劉霞仙、唐義渠及帶勇諸君

         

        之識字者,均可助成此事。其書欲求精美,非四千金不能。若能醵貲開雕於安省,則易成矣?!保?]579-580歐陽兆熊明確告訴曾國藩,他已聯(lián)

         

        絡(luò)了一班湘籍要人,現(xiàn)只待曾國藩出面振臂一呼,則事成矣。

         

        但是,歐陽兆熊的請求遭到了曾國藩的拒絕。七月二十四日(1862年8月19日),曾國藩明確回復(fù)歐陽兆熊:⑥

         

        那么,曾國藩既已允復(fù)重刻,為何又不愿出面倡議,這一允、一拒,有何原因呢?

         

        其實,曾國藩允復(fù)重刻應(yīng)當(dāng)是有誠意的,他只是不愿把動靜鬧得太大,像歐陽兆熊那般弄得人盡皆知,便是違背了曾國藩的心意。這與曾國藩低調(diào)、謹(jǐn)慎的性格有關(guān)。原來半年之前,曾國藩剛被清廷受命節(jié)制四省軍務(wù),位高權(quán)重,令他日日如履薄冰,這一時期他在日記中屢屢寫道:“飭余兼辦浙江軍務(wù),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巡撫,皆歸節(jié)制。權(quán)太重,位太高,虛望太隆,悚惶之至?!嘟说锰撁嗖恢渌匀?,便獲美譽。古之得虛名,而值時艱者,往往不克保其終,思此不勝大懼”,“日內(nèi)思家運太隆,虛名太大,物極必衰,理有固然,為之悚皇無已。”[12]226-227、234同一時期,他在多封家書中也一再告誡諸弟要小心謹(jǐn)慎:“至阿兄忝竊高位,又竊虛名,時時顛墜之虞。吾通閱古今人物,似此名位權(quán)勢,能保全善終者極少。深恐吾全盛之時,不克庇蔭弟等,吾顛墜之際,或致連累弟等,惟于無事時,常以危詞苦語,互相勸誡,庶幾免于大戾?!保?3]33

         

        另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當(dāng)時軍情日益緊張,使得曾國藩暫無精力考慮刻書之事。同治元年夏秋,清軍與太平軍作戰(zhàn)進入了最緊張的關(guān)鍵時期,金陵及皖南各防處處告警,金陵久攻不下,軍中大疫遍行,曾國藩在給諸多同僚的信札中屢屢訴苦

         

        當(dāng)時慘狀:“去歲春夏以前,事機較順,秋后變患迭生。金陵一軍及皖南各防,處處告警,危險萬狀”[14]359-360,“自辛酉秋至壬戌夏,軍事頗順,論者以為廓清有期。逮六月間,秦中回變,多軍西行。七月以后,大疫遍作,士卒十喪四五。自是賊氛彌熾,無日不在驚濤駭浪之中”[14]488-489。

         

        同治元年七月,當(dāng)曾國藩受制于當(dāng)時處境拒絕倡首后,重刻《船山遺書》之議遂暫罷。是年冬十一月十八日,曾國藩的幼弟曾國葆戰(zhàn)死金陵,刻書之事更是無法再提。又過了半年,隨著軍情的改善,刻書之事方有了轉(zhuǎn)機。

         

        四、曾國荃慨允出資

         

        至同治二年五月,曾國藩“包圍天京”的戰(zhàn)略推進頗順,湘軍已克復(fù)金陵外圍大多地區(qū),金陵幾近一座孤城,“此間軍事,頗有順機。巢、和、含山均已克復(fù),下游自攻克福、太、昆、新以后,水陸三路規(guī)取蘇州,偽忠王回顧不暇?,F(xiàn)檄鮑、彭諸軍進剿,二浦、九洑或易得手。舍沅弟昨?qū)⒂昊ㄅ_石壘及金陵南門外各賊壘一律踹平。南岸徽境肅清,我軍并萃饒、景一帶,必能驅(qū)賊東還,江右當(dāng)可安謐,附以告慰?!保?4]611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趙烈文應(yīng)曾國荃之招至金陵隨營差委,刻書之事遂被重提。在趙烈文動身之前,曾國藩還于五月初七特意給國荃寫信,囑善待之:“趙惠甫今日來辭行,訂八月回皖一次,或久局,或暫局,弟與之相處一月便可定奪。其人識高學(xué)博,文筆俊雅,志趣不在富貴溫飽,是其所長;藐視一切,語少誠實,是其所短。弟坦白待之,而不忘一敬字,則可久矣。”[13]161

         

        趙烈文赴金陵前后,歐陽兆熊與他應(yīng)該有過再次謀劃,但其詳情也無法得知。我們能知道的是,這一次趙烈文終于不負(fù)所托,很快就說動了曾國荃,六月初七日(1863年7月22日)趙烈文在日記中寫道:⑦

         

        曾國荃慨允出資重刻《船山遺書》,除了此一時期軍情的改善,再就是曾國荃喜功貪名且愛好文事的性格。曾國荃此時年方四十,年輕氣盛,與其兄相比,這個弟弟的性格要高調(diào)很多,曾國藩也常常批評、提醒他,“余以名位太隆,??肿孀诹粼r之福自我一人享盡,故將勞、謙、廉三字時時自惕,亦愿兩賢弟之用以自惕,且即以自概耳”[13]24-25。最典型的一個例子,就是在會剿金陵前夕,曾國荃為了獨占克復(fù)美名,竟不欲讓江蘇巡撫李鴻章來支援,為此曾國藩于五月十六日寫信勸導(dǎo)他:“何必全克而后為美名哉?人又何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哉?”[13]288另一方面,曾國荃出身行伍,腹中文墨不多,但一生對刻書、修志等文事活動尤其喜好。同治年間,曾國荃出資刊刻王夫之《船山遺書》、李善蘭《則古昔齋算學(xué)》,在湖北巡撫任上積極籌辦崇文書局;光緒年間,在山西巡撫任上創(chuàng)辦濬文書局,在兩江總督任上經(jīng)理江南書局,并任《光緒湖南通志》總纂、《光緒山西通志》總裁,復(fù)捐資助王先謙刻《皇清經(jīng)解續(xù)編》。

         

        自咸豐十一年(1861)秋冬歐陽兆熊與趙烈文有“重鋟之志”,至同治二年(1863)六月曾國荃允復(fù)出資,經(jīng)過一年半時間的謀劃,重刻《船山遺書》方才基本落實?;仡櫧鹆瓯尽洞竭z書》謀刊過程,總結(jié)兩點如下:

         

        其一,重刻《船山遺書》是多方合力促成。從客觀條件來看,同治初年湘淮軍平定江南各地,戰(zhàn)事初定,為刻書提供了穩(wěn)定的環(huán)境;從主觀條件來看,又與歐陽兆熊、趙烈文的積極謀劃以及曾國藩、曾國荃的重視支持分不開,特別是歐陽

         

        兆熊,他不僅是重刻的“主謀”,此后也主持了??奔昂罄m(xù)刻印諸事,對于《船山遺書》在同治初年的問世居功甚偉;此外更深層的原因,則在于晚清理學(xué)復(fù)興的推動,重刻《船山遺書》是晚清理學(xué)復(fù)興進程中的重大事件,它依托于晚清理學(xué)復(fù)興的學(xué)術(shù)潮流,并推動了理學(xué)的進一步發(fā)展。

         

        其二,整個過程唯一僅存的疑點在于:就刻書一事,曾國荃與曾國藩是否有過溝通?單從邏輯上推測,兩人不僅應(yīng)該溝通過,而且曾國荃答應(yīng)出資很可能也是授意于乃兄。但這一推測苦無任何直接史料支撐,考二人此一時期的日記、信札等史料,竟未有一語提及此事,這的確令人感到迷惑不解。雖然朱孔彰《題江南曾文正公祠百詠》、徐珂《清稗類鈔·莫子偲好古槧》等文均記載二曾就重刻之事有過商議⑧,但這些史料只是間接證據(jù),不是直接證據(jù)。這一疑點,唯有待于今后挖掘新史料予以解答。

         

        【注釋】
         
        ①參見李志茗:《從倡節(jié)義到興文教———曾國藩幕府刻書考論》,《社會科學(xué)》2010年第10期,第139頁。
         
        ②關(guān)于船山著作的刊印歷史,參考船山全書編輯委員會校編《船山全書·序例》第1冊,岳麓書社,2011年,第25-26頁。
         
        ③關(guān)于三儒從祀孔廟,可參考段志強《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從祀孔廟始末新考》(《史學(xué)月刊》2011年第3期,第63-71頁)、段志強《孔廟與憲政:政治視野中的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從祀孔廟事件》(《近代史研究》2011年
         
        第4期,第120-133頁)。
         
        ④參見朱東安:《曾國藩幕府研究》第二章“軍政辦事機構(gòu)”第一節(jié)“秘書處”,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7-41頁。
         
        ⑤出城訪王君半溪,而農(nóng)先生族孫也。而農(nóng)先生,明之遺臣,革鼎之初,語多憤激,屬子孫藏其書,言二百年后乃可出,故文字之禍不及焉。半溪既刊其書,而燹于甲寅之亂,今復(fù)有重鋟之志,此騖學(xué)者所樂聞也。
         
        ⑥夕堂老人遺書,惠甫曾商及重刻,屬鄙人為之倡。弟以達官刻書,強作解事,譬如貧兒暴富,初學(xué)著靴,舉止終覺生澀。然亦不可以已,若云慨然倡首,則誣也。
         
        ⑦中丞來談良久,允出資全刻王船山遺書。寫歐陽曉岑信,告知中丞刻書之說。緣此事須費四千金,曉岑屬余慫恿中丞為之倡,乃中丞不獨能獨力舉辦,并許多出千金,為加工精刻之費,其好學(xué)樂善者如此。
         
        ⑧朱孔彰《題江南曾文正公祠百詠》記:“公捐廉奉三萬金,設(shè)書局,重刊經(jīng)史,先在安慶,商之九弟沅圃方伯,刻《王船山遺書》”(朱孔彰:《題江南曾文正公祠百詠》,《曾國藩全集·詩文》第14冊,第529頁);徐珂《清稗類鈔·莫
         
        子偲好古槧》記:“咸豐辛酉八月,文正既克復(fù)安慶,部署粗定,乃從子偲之言,命其采訪遺書,商之其弟忠襄,刻《王船山遺書》”(徐珂:《清稗類鈔·鑒賞類二》第9冊,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4281頁)。
         
        【參考文獻】
         
        [1]王夫之.船山全書(雜錄之部):第16冊.長沙:岳麓書社,2011.
         
        [2]李瀚章等修、曾國荃等纂:光緒湖南通志:卷179.刻本.1885(清光緒十一年).
         
        [3]黎庶昌.曾文正公年譜:卷一//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22冊.臺北:臺灣文海出版社。
         
        [4]張文虎.張文虎日記.陳大康整理.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
         
        [5]曾國藩.曾國藩全集(書信):第22冊.長沙:岳麓書社,2006.
         
        [6]歐陽兆熊.六月與曾滌生講學(xué)//寥天一齋文稿.清代詩文集匯編:第629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7]歐陽兆熊.王船山先生軼事//水窗春囈:卷上.北京:中華書局,1984.
         
        [8]費行簡.近代名人小傳.清代傳記叢刊:第202冊.臺北:明文書局,1985.
         
        [9]趙烈文.能靜居日記:第1冊.廖承良整理.長沙:岳麓書社,2006.
         
        [10]陳乃乾.陽湖趙惠甫先生年譜//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xù)編:第985冊.臺北:臺灣文海出版社.
         
        [11]曾國藩.曾國藩全集(書信):第25冊.長沙:岳麓書社,2006.
         
        [12]曾國藩.曾國藩全集(日記):第17冊.長沙:岳麓書社,2006.
         
        [13]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家書):第21冊.長沙:岳麓書社,2006.
         
        [14]曾國藩.曾國藩全集(書信):第26冊.長沙:岳麓書社,2006.
         
        [15]趙烈文.能靜居日記:第2冊.廖承良,整理.長沙:岳麓書社,2006.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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