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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再進孔廟

作者：劉偉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郵報》

時間：2014年4月1日

某日，親自下廚，做了四個小菜，開了一瓶牛欄山二鍋頭，自斟自飲，聽著昆曲《邯鄲記》，不一會兒就進了夢鄉(xiāng)。夢見馬克思再進孔廟，一群人高談闊論，相與甚歡。酒醒之后，憑著記憶，將種種情景表述成文，大致如下：

一、楔子

清晨時分，霧霾天氣，孔子無家可歸，只好偕同子夏、子路等人在荒野中盤桓，覺得惴惴不安，于是拿出蓍草，占了一卦，得《離》，讓子夏來解卦。子夏慢條斯理地引述孔子的觀點，講道：“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孔子問道：“這對應(yīng)于什么樣的人事？”子夏說：“《離》為赤色，四方為世界主義，可能有一位喜歡紅色的熱衷于世界革命偉人將要來訪?！笨鬃舆t疑了一會兒，拍拍腦門，講道：“那一定是卡爾·馬克思博士！”師徒三人就宰了牛羊，備下酒漿，迎接那位西方的革命家。子路問道：“夫子，為什么不用太牢??？豬牛羊備齊，那才顯得隆重?！笨鬃虞笭栆恍?，回答道：“難道您忘記了嗎？卡爾·馬克思博士是猶太人，忌諱豬肉。咱們必須尊重他的民族習(xí)慣?！泵罪垏娤銤嵃祝寝D(zhuǎn)基因；肉絲纖細(xì)滑嫩，沒瘋牛病。一切妥當(dāng)，就等著卡爾·馬克思博士的到來。

馬克思在赤旗世界煩悶憂愁，為了改變無產(chǎn)者的現(xiàn)代命運殫精竭慮，遭逢西方世界共產(chǎn)主義運動處于低潮，因而制定旅行計劃，前往赤縣神州，拜訪孔子，一同探究人類的大同理想。出行總得帶兩個助手。馬克思仔細(xì)斟酌之后，決定帶著考茨基和托洛茨基，去見見自己那位遠(yuǎn)東的同志。

號角齊鳴，紅旗招展，馬克思乘著座駕來到孔廟門口，買了門票，邁步入場。只見游客熙熙攘攘，購買什么煎餅、香油和飴糖之類的小食品，根本不見孔子的蹤影。三個洋人著急上火，到處尋找。馬克思長嘆一聲，講道：“行其庭，不見其人”，考茨基有所領(lǐng)會，連忙說道：“導(dǎo)師，您這是在朗誦中國古代的經(jīng)典文本《周易》嗎？我記得黑格爾曾經(jīng)說過，中國人沒有嚴(yán)格意義上的哲學(xué)，易學(xué)中的陰陽觀念不能和歐洲的辯證法媲美?！瘪R克思皺了皺眉頭說道：“那是黑格爾不懂易學(xué)，照我看來，易學(xué)中的生生之道講的是肯定的辯證法，而我們的哲學(xué)根基是否定的辯證法，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蓖新宕幕牭貌荒蜔隽朔鲅劬?，健步如飛，四處打探孔子的下落，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告訴馬克思這樣一句話，“孔子在狂野中徘徊，好像無家可歸?！比齻€人調(diào)轉(zhuǎn)方向，奔往狂野。

曠野中，黃土厚重，小麥泛青，弦歌鼓舞，不絕如縷?？嚅瑯湎拢鬃訌椙?，子夏玩《易》，子路揮戈，其他弟子張羅酒席，準(zhǔn)備招待馬克思一行。

馬克思穿著普魯士的服裝，走向前去，與孔子擁抱。托洛茨基向子路行軍禮，考茨基與子夏握手。賓主分別就座。

二、享宴攀談

宴會開始?？鬃优e杯，向馬克思敬酒，祝詞曰：“祝愿馬克思博士千秋萬載，福壽延綿！”馬克思回敬，曰：“?？追蜃由眢w健康，永遠(yuǎn)健康！”托洛茨基拿出俄羅斯的伏特加，走向前去，向子路舉杯，說道：“這是烈酒伏特加，比清酒的勁兒大，壯士能否飲一杯？”子路二話沒說，一飲而盡。孔子嚴(yán)肅地講道：“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瘪R克思連忙打圓場，說道：“孔夫子，您太謙虛了！”此時，考茨基與子夏也互相敬酒。子夏援琴而歌，歌曰：“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笨即幕鶑?fù)以鋼琴曲回敬。

酒過三巡，菜嘗五味。賓主攀談。馬克思提議首先以霧霾為題展開討論?？鬃舆B連贊同。

馬克思說：“遙想當(dāng)年，軒轅黃帝與蚩尤酣戰(zhàn)。蚩尤作法，故布疑陣，霧霾重重，三日不散。軒轅黃帝的軍隊迷失方向，有些撐不住了。這時，智者風(fēng)后發(fā)明了司南車，一下子就解決了問題。還有一種說法是玄女發(fā)明了司南車。不管怎么樣，華夏文明的確源遠(yuǎn)流長。”

孔子豎起大拇指，稱贊馬克思博學(xué)多聞，講道：“你們猶太人非常厲害??！恪守信仰，追求知識，勇猛好戰(zhàn)，即便生計艱難，也能建構(gòu)陰謀組織，保持戰(zhàn)斗精神。從摩西帶領(lǐng)民眾，借助暴力，逃出埃及，到近代的猶太教精神在全世界蔓延，以至于猶太復(fù)國運動的勝利，盛況空前。這是我們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您的祖父是著名的猶太教拉比，令堂大人也出自拉比家庭。猶太教的文化傳統(tǒng)對您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的影響。此外，令尊營造的新教氛圍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青少年時期的您，為您日后救世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基礎(chǔ)。盡管您日后展開了激烈的宗教批判，但是亞伯拉罕宗教的精髓卻被您完全掌握。這是我的一孔之見，請您指正。”

馬克思拍手稱快，激動地說：“同志啊，您真是一位敏而好學(xué)的智者！”

孔子笑了笑，說道：“承蒙謬贊，不勝惶恐。我以前非常自信地講過，自己是忠信好學(xué)之人。最近我一直在研讀您的大作《資本論》，焚膏繼晷，反復(fù)琢磨。讀到犀利之處，不禁義憤填膺，拍案而起?！?/span>

聽到這里，馬克思非常激動，上前握住孔子的手，顫抖地講道：“同志啊，同志！您太讓我感到欣慰了！”接著又說，“不知道那些內(nèi)容讓您感到震撼？”

孔子回應(yīng)道：“商品拜物教部分和資本原始積累部分。世風(fēng)日下，物質(zhì)主義盛行，人變得物化，成為商品的俘虜。原始積累違背了‘正德利用厚生’的原則。有些人試圖為那些資本家辯護開脫，而我卻極力抨擊。從前，我感慨‘苛政猛于虎’，現(xiàn)在對資本主義的全球擴張感到無限擔(dān)憂。那些鼓吹普世價值的人，將一套非驢非馬的觀念強行置于我講的‘仁’的名目下，肆意歪曲，為強力者謀，漠視民生。社會等級淹沒了平等觀念，我的思想也被扭曲為統(tǒng)治階級的愚民工具。這不由得我想起了馬克思博士的著作，于是派遣子夏等人采購全套文本，回來研究?！?/span>

此時，考茨基已經(jīng)大驚失色，莫名驚詫：一位遠(yuǎn)在東方的教師，居然稔熟西方人的著作，實在不可思議。驚嘆之余，又與子夏討論起文學(xué)賢良能否參與庶政、和平走向民主政治等問題。二人似乎達成了溫和漸進的共識。

然而，托洛茨基對考茨基的說法表示不屑一顧，認(rèn)為那凈是些推諉扯皮的玩意兒，缺乏最起碼的革命精神，于是轉(zhuǎn)身與子路探討所謂“不斷革命”的理論。談到極致，高亢激烈，二人相視而泣，嘆息命運的吊詭：一人死于衛(wèi)國兵亂，身體變成爛泥；一人死于克格勃的冰錐，腦漿迸裂。二人齊聲吟誦《老子》的名言，“強梁者不得其死”。

此時的狂野就像是理想者的樂園，孔子也忘記了失去文廟的苦楚，馬克思也不再為蘇東劇變的惡果感到煩悶。兩位圣人向東西方的賢達傳達了社會變革的好消息。

三、分別

時間過得飛快，馬克思對赤旗再次飄揚于歐美大陸充滿信心，孔子表示愿意協(xié)助他告別“幽靈”狀態(tài)；孔子對重返文廟感到非常無奈，自從洪楊起義之后，文廟便一天天衰敗下去……“孔家店”被打倒了，“四書五經(jīng)”被扔到茅廁里了，自己周游列國也被視為“罪惡一生”，孔門弟子勇猛奮進，試圖為先師爭取言傳身教的權(quán)利，殫精竭慮。馬克思愿意為孔子重回文廟作斗爭，孔子愿為馬克思搖旗吶喊，看到赤旗插遍全球。一東一西，成就《東西均》；一赤一玄，交織成《未濟》。賓主談興正濃，不覺風(fēng)雨如晦。

春雷一聲響，夢醒……馬克思回到了赤旗世界，孔子又成了素王玄圣，我毅然記下了部分內(nèi)容，聊以回味。

責(zé)任編輯：泗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