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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徐興無】五岳與三公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06-30 19:58:45
        標(biāo)簽:三公、五岳

        五岳與三公

        作者:徐興無(南京大學(xué)文學(xué)院 )

        來源:刊《綠色啟動:重探自然與人文的關(guān)系》,臺北,臺灣中央大學(xué)出版中心,2012

        收入徐興無著《經(jīng)緯成文——漢代經(jīng)學(xué)的思想與制度》,南京,鳳凰出版社,2015

         

        一、五岳十二山

         

        山川之祀是人類古老的祭祀,人們通過這樣的儀式表達(dá)對自然的理解、期待和承諾。儒家經(jīng)學(xué)文獻(xiàn)中所載山川之祀極具人文色彩,神靈被理解為現(xiàn)實社會制度中的政治權(quán)威與道德象征,其祭祀之儀也類同于祭享人類之禮。山川之祀一方面通過禮敬自然確立政治權(quán)威和文化認(rèn)同,另一方面通過禮制確立尊崇自然,祈求山川利澤人類的信仰。

         

        《國語·魯語上》載展禽論圣王制祀曰[1]:

         

        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zāi)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為明質(zhì)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

         

        這里提到“社稷山川之神”,與前舉五種氏族祖先一樣,皆是“有功烈于民者”,事實上他們就是古代諸多氏族的祖先?!遏斦Z下》載吳國使者問巨骨于孔子[2]:

         

        客執(zhí)骨而問曰:“敢問骨何為大?”仲尼曰:“丘聞之:昔禹致群神于會稽之山,防風(fēng)氏后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jié)專車。此為大矣。”客曰:“敢問誰守為神?”仲尼曰:“山川之靈,足以紀(jì)綱天下者,其守為神;社稷之守者,為公侯。皆屬于王者。”客曰:“防風(fēng)何守也?”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守封、嵎之山者也,為漆姓。在虞、夏、商為汪芒氏,于周為長狄,今為大人。”

         

        防風(fēng)氏為汪芒氏之君,為守封、嵎之山的神靈?!对姟ご笱拧め赂摺吩唬骸搬赂呔S岳,駿極于天。維岳降神,生甫及申。”[3]《左傳》隱公十一年曰:“夫許,大岳之胤也?!盵4]莊公二十二年曰:“姜,大岳之后也?!盵5]皆以許、姜諸氏為大岳所生。[6]上古氏族多居于山陵丘麓,當(dāng)對大岳極其崇拜,文獻(xiàn)及甲骨卜辭等皆可互證,章太炎、陳登原、顧頡剛、胡厚宣、錢穆諸氏論之鑿鑿。[7]山川與社稷的區(qū)別在于,山川更多地作為原始和自然力量的象征,社稷更多地作為政治和文化權(quán)力的象征。故前者之守為居于此地的上古氏族祖先,后者之守為現(xiàn)實政治中的諸侯。山川與社稷構(gòu)成了一種沿續(xù)的歷史觀念,這是中國上古統(tǒng)治氏族通過祭祀統(tǒng)攝歷史與文化,確立政治信仰的一貫傳統(tǒng),也就是孔子所說山川與社稷“皆屬于王者”,展禽所說“非是不在祀典”的含義。在甲骨文中,我們即可見殷人觀念中的先公與先王不同,先公更多地是自然神,先王則是祖先神。伊滕道治說:“這些先公、自然神等本為殷以外的其他民族祭祀的神,隨著殷逐步把這些部族置于自己的支配下,殷也祭祀其神?!盵8]又《孝經(jīng)》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以配上帝?!盵9]錢穆認(rèn)為,周人以后稷為其氏族的始祖,以文王為始受命、有社稷國家之祖。后稷之祀,則“以人文亦本出于自然”?!肮式检牒箴ⅲ卦谌祟悎蟊緩?fù)始,而人之所以事天之道亦從可見矣。宗祀文王,所重在為天下國家之必主于文德,而之所以治人之道,亦因而可見矣”。[10]

         

        不同的政治地位擁有不同的祭祀權(quán)力?!抖Y記·王制》曰:“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11]又曰:“名山大澤不以封?!盵12]此制度亦可證之于史傳,《左傳》哀公六年載[13]:

         

        昭王有疾。卜曰:“河為祟?!蓖醺ゼ?。大夫請祭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漢、雎、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谷雖不德,河非所獲罪也?!彼旄ゼ?。

         

        因此,名山大川之祀也和社稷之祀一樣,是政治權(quán)力的象征。山川如發(fā)生重大災(zāi)難,亦以國喪視之?!吨芏Y·春官·大司樂》曰:“凡日月食,四鎮(zhèn)、五岳崩,大傀、異災(zāi)、諸侯薨,令去樂?!盵14]《左傳》成公五年:“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史辭以禮焉?!盵15]

         

        天子祭祀名山大川,古史傳說中以舜為最早,《尚書·舜典》曰[16]:

         

        肆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覲東后……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五載一巡守,群后四朝……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浚川。

         

        分布于華夏四方的“四岳”或“五岳”的觀念,當(dāng)出戰(zhàn)國以降,前輩學(xué)者已有論述,[17]《舜典》中這段敘述,已是一個統(tǒng)一國家的天子巡狩諸侯并祭祀各地大岳的場景?!秷虻洹分杏兴^“咨四岳”[18],即鎮(zhèn)守四方的諸侯,以四方大岳為代稱。這里提及岱宗、南岳、西岳、北岳“四岳”,沒有出現(xiàn)“五岳”的稱呼,可能以中岳為天子京畿之鎮(zhèn),不在巡守之例,并非《舜典》作者沒有“五岳”的觀念?!拔逶馈敝偯家娪凇吨芏Y·春官·大宗伯》:“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19]又見《大司樂》,也應(yīng)該是戰(zhàn)國成形的文獻(xiàn)?!稘h書·揚雄傳》載漢成帝“陟西岳以望八荒,跡殷周之虛,眇然以思唐虞之風(fēng)?!鳖亷煿抛⒃唬骸耙蠖己觾?nèi),周在豐岐,堯都平陽,舜都蒲阪,皆可想見?!盵20]按《漢書·地理志》,平陽、蒲孤皆在河南郡之內(nèi),為傳說中堯、舜故都。以其地推之,《舜典》、《周禮》以及漢人心目中的“中岳”,當(dāng)是在河南郡與穎川郡交界之處的嵩山。“中岳”的觀念,包含著處五岳之內(nèi)方可為中國之主的思想。賈公彥疏《周禮·天官·冢宰》“惟王建國”曰:[21]

         

        必居地中者,案《尚書·康誥》云:“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编嵶⒃疲骸搬?、鎬之域,處五岳之外,周公于政不均,故東行于洛邑,令諸侯謀作天子之居?!睋?jù)鄭此言,則文、武所居為非地中,政教不均,故居地中也。案桓二年《左氏傳》云:“昔武王克商,遷九鼎于洛邑”,則居洛本是武王之意,至成王周公時,恐天下為疑,更與諸侯謀定之也。若然,五帝以降,堯治平陽,舜治安邑,唯湯居亳得地中,以外皆不得地中而政令均,天下治者,其時雖不得地中,并在五岳之內(nèi),又以民淳易治,故不要在地中。以周則不在五岳之內(nèi),故鄭云岐、鎬處五岳之外也。

         

        處于地中或五岳之內(nèi)而均政令,這種對古代政治空間的理想描述,其實是秦漢統(tǒng)一郡縣制國家的政治理想。秦、漢之都雖在五岳之外,也以遍祀五岳以及封禪于泰山作為確立政治權(quán)威的策略?!妒酚洝し舛U書》曰[22]:

         

        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間,故嵩高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岳、四瀆皆并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軼興軼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漢朝雖承秦制,但分封諸侯,名山大川或不在天子,故天子能遍祀五岳,實非易事。至漢武帝才基本上實現(xiàn)了這一理想?!斗舛U書》曰[23]:

         

        于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xiàn)太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續(xù)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又曰[24]:

         

        今上封禪,其后十二歲而還,遍于五岳、四瀆矣。

         

        由此可見,武帝時東岳泰山、北岳恒山(常山)皆在諸國封國,武帝要上演《舜典》這出劇本,必須具備濟北王知趣地獻(xiàn)出泰山和常山王因罪遷國這兩項條件,故天子所祀之岳,必須屬于中央郡縣的行政版圖而非諸侯王國。

         

         

         

        而經(jīng)典與現(xiàn)實中的南岳衡山卻不相符合。在《爾雅·釋山》中,就有兩套山岳系統(tǒng),其開篇曰:“河南,華。河西,岳。河?xùn)|,岱。河北,恒。江南,衡。”這里的“河西,岳”,郭璞注曰:“吳岳。”[25]此即《禹貢》中的岍山,處今陜甘交界處。[26]蔣善國認(rèn)為這是“舊五岳說”[27]。這五座山當(dāng)是以華山為中岳,以吳岳為西岳,其他三岳雖皆處東方,這一地理空間安排使得秦漢的都城皆在五岳之中?!妒酚洝し舛U書》載秦祀名山十二,“自殽以東,名山五”,“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會稽,湘山”;“自華以西,名山七”,“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衰山也。岳山[28],岐山,岳岳[29],鴻冢,瀆山。瀆山,蜀之汶山。”[30]也是以華山為中岳的空間安排。這當(dāng)然是為了確立秦漢郡縣國家的權(quán)威,可是并不符合《舜典》中的空間秩序,顧頡剛敏銳地指出:這是漢代學(xué)者“理性中所構(gòu)成之新系統(tǒng),隱然以華(華山)為‘中岳’,岳(吳岳)為‘西岳’,而刪去嵩高,如此則分配全國,遠(yuǎn)近得宜,實較武、宣之制為切當(dāng)而惜乎漢帝之不知采用也。”[31]其實,這個空間安排雖符合實際的政治地理空間,但并不符合經(jīng)典所代表的歷史文化空間。儒家經(jīng)學(xué)中的歷史文化空間是以河洛為中心的區(qū)域的,而漢武帝尊崇儒術(shù),自以紹休三代文飾政治,其理想的政治空間自當(dāng)追求《舜典》和《周禮》中的“四岳”、“五岳”的秩序。

         

        以河洛為中心,以嵩高為中岳的五岳觀念也出現(xiàn)在《爾雅·釋山》當(dāng)中:“泰山為東岳,華山為西岳,霍山為南岳,恒山為北岳,嵩高為中岳。”[32]蔣善國認(rèn)為這是“新五岳說”,而“南岳是新、舊五岳說的異點所在?!盵33]郭璞注前一套五岳觀念中的“江南衡”曰:“衡山,南岳。”[34]地處江南的南岳衡山,既是以華山為中岳的秦漢現(xiàn)實政治空間中的衡山,也應(yīng)該是儒家經(jīng)典中的衡山,《舜典》中雖未明言南岳為江南的衡山,《封禪書》引此段文字時特別在四岳后分別加上“岱宗,泰山也”、“南岳,衡山也”、“西岳,華山也”、“北岳,恒山也”的字樣(《漢書·郊祀志》同)[35],但這是否確指江南衡山亦無實證,但《禹貢》曰:“荊及衡陽為荊州”,《孔傳》云:“北據(jù)荊山,南及衡山之陽?!盵36]此荊州之衡山在漢人的觀念中當(dāng)為湘南衡山,《漢書·地理志》長沙國湘南,班固自注曰:“《禹貢》衡山在東南,荊州山?!盵37]則班固以長沙國之衡山為《禹貢》之衡山。

         

        不過,郭璞注“霍山為南岳”則曰:“即天柱山。潛水所出。”[38]《地理志》廬江郡灊縣自注曰“天柱山在南。有祠?!盵39]廬江郡灊縣之天柱山,地處江北,為大別山脈,固非江南之衡山,如此則《爾雅·釋山》中有兩“南岳”,遂令后世注家辨論紛紜,見之于《尚書·虞書》孔疏、《詩·大雅·崧高》孔疏、《禮記·王制》孔疏、《爾雅·釋山》邢疏等。比如《尚書·虞書》“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孔疏曰:[40]

         

        《釋山》云:“河南,華;河?xùn)|,岱;河北,恒;江南,衡?!崩钛苍疲骸叭A,西岳華山也。岱,東岳泰山也。恒,北岳恒山也。衡,南岳衡山也?!惫痹疲骸昂闵揭幻I剑軡h文帝諱。”[41]《釋山》又云:“泰山為東岳,華山為西岳,霍山為南岳,恒山為北岳?!贬分c泰,衡之與霍,皆一山而有兩名也。張揖云:“天柱謂之霍山。”[42]《漢書·地理志》云:“天柱在廬江灊縣。”則天柱在江北,而與“江南衡”為一者,郭璞《爾雅注》云:“霍山,今在廬江灊縣,潛水出焉,別名天柱山。漢武帝以衡山遼曠,故移其神于此。今其彼土俗人皆呼之為南岳。南岳本自以兩山為名,非從近來也。而學(xué)者多以霍山不得為南岳。又云漢武帝來始乃名之,即如此言,謂武帝在《爾雅》前乎?斯不然矣!”[43]是解衡、霍二名之由來也。

         

        孔疏認(rèn)為:衡山又可名為霍山,一山本可有兩名,就象泰山又名岱山一樣,故《爾雅》中“江南衡”與“霍山”實為一山。那么,為何廬江的霍山(天柱山)也稱為南岳呢?孔疏遂引郭璞注為說,郭注認(rèn)為:由于漢武帝以江南衡山(霍山)遙遠(yuǎn),遂移南岳衡山(霍山)之祀于廬江霍山(天柱山),當(dāng)?shù)孛癖娭两襁€稱之為南岳。而后世學(xué)大多認(rèn)為霍山不是南岳衡山,又有人說武帝以后南岳才稱為霍山,如果真是這樣,那么《爾雅》就作于武帝之后了,這是不可能的事,《爾雅·釋山》邢疏之意亦與之相同。按,今本《爾雅》郭注,并無“漢武帝”以下諸語,段玉裁稱“郭景純《爾雅注》,今本闕落”[44]。總之,郭注、孔疏、邢疏等都認(rèn)為《爾雅》中的南岳是江南衡山,而衡山又名霍山,乃一山二名,因為這樣才符合儒家經(jīng)典中的空間秩序,郭璞本人所作《江賦》有“衡霍磊落以連鎮(zhèn)”一語,亦可證其不分衡霍[45]。在他們看來,因為漢武帝嫌江南衡山遙遠(yuǎn),遂將廬江霍山當(dāng)作南岳來祭祀,這只不過是江南衡(霍)山的祭祀北移罷了,這一后起之事,與《爾雅》中的文字無關(guān)。郭璞《爾雅序》云:“《爾雅》者蓋興于中古,隆于漢氏?!毙蠒m疏以中古為文王周公之時[46]。所以在他們的觀念中,《爾雅》當(dāng)是先儒所作,不可能有漢時制度羼入。

         

        有趣的是,從觀念構(gòu)成的角度看,《爾雅》中的“霍山為南岳”正是漢武帝以廬江霍山為南岳之祀的記錄,衡、霍實為兩山之名,《爾雅》“霍山為南岳”六字當(dāng)為漢人所撰,正如胡渭《禹貢錐指》所言:“其實南岳曰衡山,初無二名?!夺屔健泛笠粭l當(dāng)是漢人所附益,璞據(jù)不經(jīng)之言,以衡山一名霍山,自古已然,非由漢武,不亦謬乎?”[47]按《地理志》廬江郡灊縣注曰“天柱山在南。有祠?!薄坝徐簟倍?,指武帝在天柱山祀南岳?!妒酚洝ば⑽浔炯o(jì)》:“其明年冬(即元封五年),上巡南郡,至江陵而東。登禮潛之天柱山,號曰南岳。”[48]《漢書·武帝紀(jì)》:“五年冬,行南巡狩,至于盛唐,望祀虞舜于九嶷。登灊天柱山,自尋陽浮江,親射蛟江中,獲之?!盵49]可見武帝南巡,僅能于江北潛縣的霍山上望祀南方的九嶷。此后漢家皆遵武帝故事?!稘h書·郊祀志》載宣帝:“改元為神爵。制詔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闕焉無祠。其令祠官以禮為歲事,以四時祠江海雒水,祈為天下豐年焉。’自是五岳、四瀆皆有常禮。東岳泰山于博,中岳泰室于嵩高,南岳灊山于灊,西岳華山于華陰,北岳常山于上曲陽,河于臨晉,江于江都,淮于平氏,濟于臨邑界中,皆使者持節(jié)侍祠。唯泰山與河歲五祠,江水四,余皆一禱而三祠云?!盵50]《后漢書·肅宗孝章帝紀(jì)》載:“元和元年冬十月己未,進(jìn)幸江陵,詔廬江太守祠南岳。”[51]三年詔有曰:“遂望祀華、霍。”李賢注曰:“華、霍,山名也?;粼诮駨]江灊縣西南,亦名天柱山?!稜栄拧吩蝗A山為西岳,霍山為南岳。”[52]

         

        兩漢通儒,亦遵漢制為說。如劉向《說苑·辨物》曰:“泰山,東岳也;霍山,南岳也;華山,西岳也;常山,北岳也;嵩高山,中岳也。”[53]班固《白虎通·巡狩》曰:“南方霍山者何?霍之為言護(hù)也。言太陽用事,護(hù)養(yǎng)萬物也。小山繞大山為霍。南方衡山者,上承景宿,銓德均物,故曰衡山?!标惲ⅰ栋谆⑼ㄊ枳C》曰:“《釋山》又云‘江南衡’,注‘衡山南岳’者,此周時五岳之制,故《職方》正南曰荊州,其山鎮(zhèn)曰衡山。《漢地志》‘長沙國湘南縣,衡山在東南’是也。然則《白虎通》自據(jù)漢制言也。”又曰:“舊無(‘南方衡山’以下)此十七字,據(jù)《御覽》補。此兼明古制以衡山為南岳之義也。”[54]則古本《白虎通》可能明言霍、衡,以示漢制與古制之區(qū)別,所謂“古制“即“周制”,準(zhǔn)確地說是儒家經(jīng)典中的南岳觀念?!栋谆⑼āぱ册鳌酚忠渡袝髠鳌吩唬骸拔逶溃^岱山、霍山、華山、恒山、嵩也。”陳立曰:“《說文·山部》:‘岳,東岱。南霍,西華,北恒,中嵩?!S氏多用古《尚書》說,而與《大傳》同,蓋當(dāng)時諸儒皆緣漢制釋經(jīng),故多合也?!盵55]又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五岳》曰:“南方衡山,一名霍山。霍者,萬物盛長,垂枝布葉,霍然而大。廟在廬江灊縣?!盵56]故《尚書大傳》、劉氏、班氏、許氏、應(yīng)氏皆知南岳之祠在廬江霍山。

         

        不過我們還要追問的是,以武帝時的政治格局,完全可以建構(gòu)儒家經(jīng)典中的五岳空間,若以長沙遙遠(yuǎn),在他之前的秦始皇尚能南至湘山[57],武帝極其熱衷于封禪、巡狩,完全可達(dá)其地。武帝不至衡山的真正原因只能歸之于衡山不在“天子之郡”:南岳衡山在長沙國而不在郡縣之中。長沙定王發(fā)為景帝之子,唐姬所生?!稘h書·景十三王傳》稱其“母微無寵,故王卑濕貧國”[58]。或許因為長沙卑貧,武帝亦無意除遷其國,遂以霍山為南岳之祠,權(quán)作遍祀五岳。當(dāng)然,廬江的霍山也有衡山之名,正如郭璞所云“非從近來”,只是無郭璞所云“南岳”之名罷了。而此時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諸國皆已除為廬江、九江等郡,所以才能為武帝登禮。徐旭生認(rèn)為“衡”當(dāng)解釋為“橫”,指出[59]:

         

        凡東西行的山多可叫做衡山?!队碡暋穬?nèi)說:“荊及衡陽惟荊州”。山南曰陽。荊州在衡山的南邊,可見這個山是荊州和豫州的界山,然則所指也許是桐柏及大別各山脈。《史記·秦始皇本紀(jì)》內(nèi)說:“二十八年……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卑此叩穆肪€,衡山在淮水南。他過衡山,才到南郡(今湖北境),才浮江,就可以證明衡山不在江水的南岸。楚漢之際,吳芮封為衡山王,都城在江北的邾(今湖北黃岡縣境內(nèi)),他以后改封江南,湖南的衡山在他的境內(nèi),可是他卻改稱為長沙王。這就足以證明當(dāng)日的衡山在江北岸,不在江南岸。又衡山王賜的封國在今安徽六安一帶,可以使我們相像衡山或許就是今日的霍山。

         

        徐氏所考極具啟發(fā)意義,指出了江北有衡山,且此江北衡山與霍山方可視作一山二名(而不是如郭璞等人認(rèn)為的江南衡山)。不過既然橫走之山皆可稱為衡山,則徐氏以《禹貢》荊州衡山為江北衡山之說似可商榷,因為江北衡山的地理位置在荊州東北的揚州境內(nèi),如按照徐氏所言,《禹貢》“荊及衡陽為荊州”一句的地理走向是從西邊的荊山向東邊的(江北)衡山,當(dāng)理解為對荊州北界的劃定,而《禹貢》中言及九州方域,皆舉四方邊界中的兩界與三界,不當(dāng)單舉一界,所以《禹貢》之文字“荊及衡陽為荊州”似當(dāng)理解為《孔傳》所言“北據(jù)荊山,南及衡山之陽”,此衡山仍為江南衡山。

         

        江南衡山與江北衡山的觀念糾葛恰恰顯示出漢武帝拋棄以華山為中心“舊五岳說”,建構(gòu)符合儒家經(jīng)典的五岳空間的努力,只是他所創(chuàng)建的“新五岳說”沒有能夠完全實現(xiàn)《舜典》中的理想。道教典籍《云笈七簽·五岳真形圖法》曰:“南岳衡山君,黃帝所命,霍山、潛山儲君?!盵60]此雖為神道設(shè)教之說,但卻真實地反映了漢代移衡山之祀于霍山的事實與影響。

         

        《舜典》又言“肇十有二州”,即始立十二州,設(shè)州牧,故《舜典》又有所謂“咨十有二牧”。史念海以此推斷《堯典》、《舜典》為晚出之書,因為古書中凡說“州”之制度,僅有九分制而無十二分制,《漢書·地理志》中說堯遭洪水,天下分絕為十二州,使禹治之,更制九州?!豆扔纻鳌分型苏f法。然《舜典》中明言“肇十二州”,即始創(chuàng)之意。后來馬融、鄭玄又言禹立九州之后,舜又從冀州分出并、幽,分青州為青、營二州,皆為自圓之說,史氏認(rèn)為:[61]

         

        以舜時十二州與漢武帝之州制相比,大概相同,僅舜時多一營州,而少朔方、交趾兩刺史部?;蚴种葜扑枷胫畞碓?,實為秦皇、漢武拓地開疆之反映,因拓地日遠(yuǎn),非“九”可包,故擴大為十二耳?!稘h書·地理志》云:“武帝攘卻胡、越,開地斥境,南置交趾,北置朔方之州,兼徐、梁、幽、并夏、周之制,改雍曰涼,改梁曰益,凡十三部,置刺史?!贝耸葜票尘爸詈谜f明?!蹲髠鳌钒吣暝疲骸笆?,天之大數(shù)也,”此亦或為取用十二數(shù)之理由也。

         

        史氏之言甚確,十二州制當(dāng)是漢人思想,反映了統(tǒng)一郡縣制度的政治空間秩序,只是這些觀念的根據(jù)不一定直接脫胎于十三部刺史的現(xiàn)實行政區(qū)域,而更可能脫胎于歷史文化或經(jīng)典中的思想。史氏指出《左傳》中有所謂的“天之大數(shù)”,與此關(guān)系可能更為緊密。地理觀念中取用“天之大數(shù)”,則為分野之說?!兜乩碇尽分械牡谝徊糠株愂鰸h時郡縣時,于自注中一一說明分屬某州,是漢代刺史州部的現(xiàn)實政治地理空間。第二部分輯論成帝時劉向所《地分》,以十二分野主諸侯封國之域,則是經(jīng)典或文化地理空間。而《淮南子·天文》、《史記·天官書》、《漢書·天文志》等文獻(xiàn)皆以十二分野主諸侯封國,或主十二州。《天官書》曰:“二十八宿主十二州?!睆埵毓?jié)《正義》引《星經(jīng)》,其中十二分野并主諸侯封國與十二州:

         

        角、亢,鄭之分野,兗州。氐、房、心,宋之分野,豫州。尾、箕,燕之分野,幽州。南斗、牽牛,吳、越之分野,揚州。須女、虛,齊之分野,青州。危、室、壁,衛(wèi)之分野,并州。奎、婁,魯之分野,徐州。胃、昴,趙之分野,冀州。畢、觜、參,魏之分野,益州。東井、輿鬼,秦之分野,雍州。柳、星、張,周之分野,三河。翼、軫,楚之分野,荊州也。

         

         

         

        《天官書》正文中列有十三分野,以斗宿單主江、湖,其他十二州分野皆同于《星經(jīng)》?!缎墙?jīng)》中的“三河”為河內(nèi)、河?xùn)|、河南三郡,夾持河洛,為天下之中。

         

        舜不僅設(shè)置了十二州,還依照五岳的模式“封十有二山”。這也是很令后世注家頭疼的事,因為以往的文獻(xiàn)中,皆是九州制,列有九山,《尚書·禹貢》曰:“九山刊旅?!薄秶Z·周語下》曰:“封崇九山?!薄秴问洗呵铩び惺肌穂62]、《周禮·夏官·職方氏》皆有九山之名。《孔傳》釋“封十有二山”不數(shù)山名,僅言“封,大也。每州之名山殊大者,以為其州之鎮(zhèn)?!笨追f達(dá)《正義》亦僅錄《職方氏》之文為說。不過,從上引《封禪書》可見,秦漢之際并非沒有“十二山”的觀念。只是《封禪書》的“十二山”并非針對十二州而設(shè),也不符合儒家經(jīng)學(xué)的理想,而是與《爾雅》中以華山為中岳的構(gòu)想一樣,以關(guān)中為中心,呈東西分布,說明處于五岳之外的秦、漢朝統(tǒng)一中國后,也在建構(gòu)了一個天子居于天下之中,居于諸岳之內(nèi)的政治空間秩序。

         

        總之,五岳的地理觀反映了天子居天下之中,諸侯封建四方的政治格局,象征著古代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而十二州、十二山的地理觀則反映了中央統(tǒng)一行政的郡縣制格局,象征著現(xiàn)實的政治權(quán)威。漢武帝置十三刺史、遍祀五岳、封禪泰山與《舜典》中所載巡狩五岳、“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的記述皆有呼應(yīng),反映了漢代中央朝廷削弱了諸侯王勢力之后,以儒家經(jīng)典為根據(jù),確立統(tǒng)一郡縣制帝國行政權(quán)威和國家信仰的過程。

         

        二、興云致雨

         

        《禮記·王制》曰:“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编嵭⒃唬骸耙暎暺渖髦?dāng)?shù)?!笨追f達(dá)《疏》引《尚書大傳》中《夏傳》云:“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余山川視伯,小者視子男?!庇帧对娋暫耢F》曰:“五岳視三公,岱宗為之長,封禪在焉?!盵63]《禮稽命征》曰:“禮祭天牲角繭栗,社稷宗廟角握,六宗、五岳、四瀆角尺,其余山川視卿大夫?!盵64]因此,按照禮制等秩,五岳之祭等同于三公。三公的地位高于諸侯?!洞呵锕騻鳌冯[年五年:“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后稱公,其余大國稱侯,小國稱伯子男。天子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天子之相,則何以三?自陜而東者,周公主之;自陜而西者,召公主之;一相處乎內(nèi)?!睗h人以《周禮》中的司徒、司馬、司空為三公?!稘h書·百官公卿表》載漢哀帝元壽二年更丞相名為大司徒;武帝建元二年罷太尉,[65]置大司馬;成帝綏和元年更御史大夫之名為大司空?!独m(xù)漢書·百官志一》載東漢以太尉、[66]司徒、司空為三公,另以太傅為上公。詳見趙翼《廿二史札記》卷二“漢三公官”條所考。[67]不過,漢人對“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以及《尚書大傳》“其余山川視伯,小者視子男”諸語尚有別解。劉向《說苑·辨物》曰[68]:

         

        五岳何以視三公?能大布云雨焉,能大斂云雨焉。云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施德博大,故視三公也。

         

        四瀆何以視諸侯?能蕩滌垢濁焉,能通百川于海焉,能出云雨千里焉,為德甚美,故視諸侯也。

         

        山川,何以視子男也?能出物焉,能潤澤物焉,能生云雨為恩多,然品類以百數(shù),故視子男也。

         

        如此擬人化的解釋,是漢代典型的天人相副說,《白虎通·封公侯》曰:“王者所以立三公九卿何?曰:天雖至神,必因日月之光。地雖至靈,必有山川之化。圣人雖有萬人之德,必須俊賢。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順成天道?!奔匆哉挝幕毮苣M于自然現(xiàn)象,希冀自然利澤人類?!缎⒔?jīng)援神契》:“五岳之精雄圣,四瀆之精仁明?!薄笆ゲ华毩?,智不獨治,神不過天地,同靈造虛,由立五岳,設(shè)三臺?!盵69]“五岳視三臺,四瀆視諸侯。”[70]比五岳小的丘谷,則比附于元士。《春秋說題辭》曰:“邱谷(丘谷)輔氣,元士扶化?!盵71]漢人甚至也和先民一樣,以三公諸侯為大岳所生,《西岳華山亭碑》(靈帝光和元年)曰:“惟岳降神,寔生群公。卿士百辟,纘業(yè)攸蒙。帝命不違,歲事報功?!盵72]《三公山碑》(靈帝光和四年)曰:“德配五岳,王公所緒?!薄缎⒔?jīng)鉤命決》曰:“五岳吐精。宋均曰:吐精,生圣人也。”[73]漢魏以降的碑頌之文中,亦多以引此類修辭套語,稱贊人物稟天地之精華。如蔡邕《陳太丘碑文》:“征士陳君,稟岳瀆之精,苞靈曜之純?!盵74]

         

        五岳能布斂云雨,如王充所言“山大者云多,泰山不終朝辨(遍)雨天下”,[75]揭示了一個更為深遠(yuǎn)的文化現(xiàn)象和儒家經(jīng)典依據(jù)。即祭祀山岳,除了宣示政治權(quán)威之外,尚有求雨消災(zāi)之目的。早在甲骨文中就可見人們向山岳求年、求雨。[76]《左傳》僖公十九年載:“秋,衛(wèi)人伐邢,以報菟圃之役。于是衛(wèi)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寧莊子曰:‘昔周饑,克殷而年豐。今邢方無道,諸侯無伯,天其或者欲使衛(wèi)討邢乎?’從之,師興而雨。”昭公元年載:“子產(chǎn)曰:‘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zāi),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fēng)雨之不時,于是乎禜之?!鼻耙侗嫖铩匪浴霸朴|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及王充之言,語出《春秋公羊傳》,僖公三十一年曰:

         

        曷為祭泰山、河、海?山川有能潤于百里者,天子秩而祭之。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乎天下者,唯泰山爾。河海潤于千里。

         

        何休注曰:“側(cè)手為膚,案指為寸,言其觸石理而出,無有膚寸而不合?!盵77]陳立《公羊義疏》曰:

         

        《白石神君碑》:“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終朝而澍雨沾洽?!薄逗鬂h書》注引《書大傳》:“五岳皆觸石出云,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敝?jǐn)案:膚與“堂上七扶”之“扶”同,四寸曰扶。取其鋪四指也……由是觀之,則膚,扶聲之轉(zhuǎn),所謂膚寸而合,如人以兩手之四指平鋪,先分兩處,向下覆之,由分而合,漸肖云合之狀,合之甚易,故云膚寸而合,不崇朝則雨遍天下,非謂泰山之云相離四寸而合也。’”

         

         

         

        陳氏引《尚書大傳》之文見于《夏傳》,將泰山的功能推廣至五岳。漢人祭五岳眾山,往往也是為了祈年禱雨,《漢書·郊祀志》曰:

         

        (宣帝)改元為神爵。制詔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闕焉無祠。其令祠官以禮為歲事,以四時祠江海雒水,祈為天下豐年焉。”自是五岳、四瀆皆有常禮。

         

        故宣帝祀五岳四瀆非如武帝之巡狩封禪,宣示太平,而是為了“祈豐年”,即求云雨。東漢帝王詔令亦時見祭祀五岳的內(nèi)容。《后漢書·顯宗孝明帝紀(jì)》永平十八年四月詔曰:

         

        自春以來,時雨不降,宿麥傷旱,秋種未下。其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及流民無名數(shù)欲占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理冤獄,錄輕系。二千石禱五岳四瀆??そ缬忻酱蟠芘d云致雨者,長吏各潔齊禱請,冀蒙嘉澍。

         

        《肅宗孝章帝紀(jì)》建初五年春二月甲申詔曰:

         

        去秋雨澤不適,今時復(fù)旱,如炎如焚……其令二千石理冤獄,錄輕系,禱五岳、四瀆及名山能興云致雨者,冀蒙不崇朝遍雨天下之報。

         

        “不崇朝遍雨天下”即《春秋公羊》說。又《后漢書·丁鴻傳》李賢注引《東觀漢紀(jì)》載章帝“元和二年,車駕東巡狩,(丁)鴻以少府從,上奏曰:‘陛下……瞻望太山,嘉澤澍雨,柴祭之日,白氣上升,與燎煙合,黃鵠群翔,所謂神人以和,答響之休符也?!庇帧缎㈨樞_孝質(zhì)帝紀(jì)》載:

         

        (順帝陽嘉元年)二月京師旱。庚申,敕郡國二千石各禱名山岳瀆,遣大夫、謁者詣嵩高、首陽山,并祠河、洛,請雨。戊辰,雩。

         

        甲戌,詔曰:“政失厥和,陰陽融并,冬鮮宿雪,春無澍雨。爭禱祈請,靡神不禜。深恐在所慢違‘如在’之義,今遣侍中王輔等,持節(jié)分詣岱山、東海、滎陽、河、洛,盡心祈焉?!?o:p>

         

        “靡神不禜”引《詩·大雅·云漢》;“如在”引《論語·八佾》。由此可見,漢代帝王巡狩或下詔祠岳,多有為求雨祈年的愿望,其文字多據(jù)經(jīng)義。

         

        特別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東漢石刻文獻(xiàn)的文字,今存者多于石刻本身。其中不乏祭祀五岳,祈雨禳災(zāi)的記載,可與史傳印證,彌足珍貴。其禱詞亦往往援經(jīng)義為說,特別是《公羊》觸石興雨之說,屢見其中。如《西岳華山廟碑》(桓帝延熹四年),簡直就是一篇兩漢《郊祀志》,其曰:[78]

         

        《周禮·職方氏》:河南山鎮(zhèn)曰華,謂之西岳?!洞呵飩鳌吩唬荷皆绖t配天,乾坤定位,山澤通氣,云行雨施,既成萬物,《易》之義也?!鹅氲洹吩唬喝赵滦浅剿褏n也,地理山川所生殖也,功加于民,祀以報之?!抖Y記》曰:天子祭天地山川,歲遍焉。自三五迭興,其奉山川,或在天子,或在諸侯,是以唐虞疇咨四岳,五歲壹巡狩,皆以四時之中月,各省其方,親至其山,柴祭燔燎。夏商則未聞所損益。周鑒于二代,十有二歲,王巡狩殷國,亦有事于方岳。祀以珪璧,樂奏《六歌》。高祖初興,改秦淫祀。大宗承循,各詔有司。其山川在諸侯者,以時祠之。孝武皇帝修封禪之禮,思登假之道,巡省五岳,禋祀豐備。故立宮其下,宮曰集靈宮,殿曰存仙殿,門曰望仙門。仲宗之世,重使使者持節(jié)祀焉,歲一禱而三祠。后不承前,至于亡新,寢用丘虛,訖今垣址營兆猶存。建武之元,事舉其中,禮從其省,但使二千石以歲時往祠,其有風(fēng)旱,禱請祈求,靡不報應(yīng),自是以來,百有余年。自是以來,百有余年。有事西巡,輒過享祭。然其所立碑石,刻紀(jì)時事,文字摩滅,莫能存識。延熹四年七月甲子。弘農(nóng)大守,守國亭侯,汝南袁逢,位應(yīng)古制,修廢起頓,閔其若茲。深達(dá)和民事神之義,精通誠至,礿祭之福。乃案經(jīng)傳所載,原本所由,銘勒斯石,垂之于后。其辭曰:巖巖西岳,峻極穹蒼。奄有河朔,遂荒華陽。觸石興云,雨我農(nóng)桑。資糧品物,亦相搖光……

         

         

         

        《西岳華山廟碑》拓本

         

        又《樊毅復(fù)華下民租田口算碑》(靈帝光和二年)曰:[79]

         

        臣以神岳至尊,宜加恭肅。輒遣行事荀斑與華陰令先讜,以漸繕治,成就之后,乃雨甘雪,瀐潤宿麥,惠滋藜庶。

         

        又《樊毅修華岳碑》(靈帝光和二年)曰:[80]

         

        《山經(jīng)》曰:泰華之山,削成四方,其高五千仞,廣十里?!吨芏Y·職方氏》:華謂之西岳。祭視三公者,以能興云雨,產(chǎn)萬物,通精氣,有益于人則祀之。

         

        又《殽坑君神祠碑》(靈帝光和四年)曰:[81]

         

        夫中條之山,蓋華岳之體也。石堤樹谷,南通商洛,以屬熊耳。百川鐘集,充崖滿谷。時有盛雨,彭濞涌溢,乘高趨下,揚波跳沫。于是殽坑以為之匯承,寫(瀉)其流,[82]北注諸渭,蠲渫畜暴(瀑),使不為害。前世通利,吏民興貴。

         

        又《嵩山泰室神道石闕銘》(安帝元初五年)曰:

         

        惟中岳太室崇高神君,處茲中夏,伐業(yè)最純。春生萬物,膚寸起云。潤施源流,鴻蒙沛宣。普天四海,莫不蒙恩。圣朝肅敬,眾庶所尊。

         

        又《祀三公山碑》(安帝元初四年)曰:[83]

         

        元初四年,常山相隴西馮君到官,承饑衰之后,惟三公御語山,三條別神,迥在領(lǐng)西。吏民禱祀,興云膚寸,遍雨四維。遭離羌寇,蝗旱鬲并,民流道荒。醮祠希罕,□奠不行。由是以來,和氣不臻,乃求道要,本祖其原。以三公德廣,其靈尤神。處幽道艱,存之者難。卜擇吉□治東,就衡山起堂立壇,雙闕夾門,薦牲納禮,以寧其神。神熹其位,甘雨屢降。報如景響,國界大豐。谷什三錢,民無疾碑(痹)苦。

         

         

         

        《祀三公山碑》拓本

         

        又《三公山碑》(靈帝光和四年)曰:[84]

         

        □□分氣,建立乾坤。干為物父,坤為物母。運生六子,□□為□。艮土為山,□□風(fēng)雨。天有九部,地有八極。天地通□,神明別序。州有九山,丘□成土。北□之山,□升□阻。上為祈首,含□陰寶。南號三公,厥體嵩厚。峻極于天,鼎足帝□。二郡宗祀,□奉□□。□公嘉佑,□為形兆。觸石□云,不崇朝而雨。陰□氛廓,莫不□□。德配五岳,王公所緒。四時珪璧,月醮酒脯?!豕奠`,□□□□?!酢醯弥荆小跞汉??;蛟谕跬ィo翼圣主。揚雨時降,和其寒暑。年豐歲稔,分我稷黍。倉府既盈,以谷士女。□□得進(jìn),陳其鼎俎。黃龍白虎,伏在山所。禽獸□□,億兩為耦。草木暢茂,巨仞不數(shù)。下民知禁,順時而取。皆受德化,非性能者。愿明公垂恩網(wǎng)(罔)極,保我國君。群黎百姓,□受元恩。

         

        洪適曰:“右三公之碑,隸額兩旁又有‘封龍君’、‘靈山君’六隸字,頗大?!犊尽烦I絿献⒃疲骸惺?、三公塞?!^三公塞即此山也。石塞即白石山也。《白石碑》云:‘縣界有六名山,三公、封龍、靈山,先得法食?!稛o極山碑》載光和詔書:出元氏縣錢,給三公山四時祠具。又云:‘三公山與龍、靈、無極山共興云雨。’蓋封龍與靈山是兩山之名,揭其神于額之旁者即中配食三公之祠,故碑中有鼎足之文也?!盵85]

         

        又《封龍山頌》(桓帝延熹七年)曰:[86]

         

        惟封龍山者,北岳之英援,三條之別神,分體異處,在于邦內(nèi)。磊硌吐名,與天同耀。能烝云光雨,與三公、靈山,協(xié)德齊勛。國舊秩而祭之,以為三望。

         

        又《無極山碑》(靈帝光和四年)曰:[87]

         

        昔在禮典,國有名山,能阜財用,興云出雨,為民來福除央(殃)則祀。元氏縣有先時三公、封龍、靈山,已得法食而獨未。光和四年二月,所子大男蓋高、上黨范遷奏記大常。大常下郡國相面陽馮翊府君,咨之前志,□問耆叟,僉以為寔神且明,每郡國水旱及民疾病,禱祈輒應(yīng)時有報。又有終南之敦物,與岱崇(宗)之松,及楊、越之杶(椿),□滌蕩焉。材用于是乎出,官民于是乎給,在禮秩祀,有功必報。今時無極山應(yīng)法食,誠其宜耳……乃立碑銘德,頌山之神,其辭曰:……觸石膚寸,興云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百谷用成,家有其資。禱禳請祈,應(yīng)速不泥。鳥獸草木,番茂隆□。

         

        又《白石神君碑》(靈帝光和六年)曰:[88]

         

        蓋聞經(jīng)國序民,莫急于禮。禮有五經(jīng),莫重于祭。祭有二義,或祈或報。報以章德,祈以彌害。古先哲王,類帝禋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建立兆域,修設(shè)壇屏。所以昭孝息民,輯寧上下也。白石神君居九山之?dāng)?shù),參三條之一,兼將軍之號,秉斧鉞之威。體連封龍,氣通北岳,幽贊天地,長育萬物。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終朝而澍雨沾洽。前后國縣,屢有祈請,指日刻期,應(yīng)時有驗。猶自抱損,不求禮秩??h界有六名山,三、封龍、靈山,先得法食。去光和四年,三公守民蓋高等,始為無極山詣太常求法食,相縣以白石神君,道德灼然。乃具載本末,上尚書,求依無極為比,即見聽許。于是遂開拓舊兆,改立殿堂。營宇既定,禮秩有常??h出經(jīng)用,備其犧牲。奉其珪璧,潔其粢盛。旨酒欣欣,燔炙芬芬。敬恭明祀,降??滓?。故天無伏陰,地?zé)o鱻(鮮)陽。水無沉氣,火無災(zāi)燀。時無逆數(shù),物無害生。用能光遠(yuǎn)宣朗,顯融昭明。年谷歲熟,百姓豐盈。杰升五錢,國界安寧。

         

         

         

        《白石神君碑》陰、陽面拓片

         

        “九山”、“三條”之說,見于漢人對《尚書·禹貢》的解釋。《史記·夏本紀(jì)》引《禹貢》“導(dǎo)岍及岐”作“導(dǎo)九山岍及岐?!彼抉R貞《索隱》曰:“岍、壺口、砥柱、太行、西傾、熊耳、嶓冢、內(nèi)方、汶,是九山也。古分為三條,故《地理志》有北條之荊山。馬融以岍為北條,西傾為中條,嶓冢為南條。鄭玄分為四列,岍為陰列。西傾次陰列,嶓冢為陽列,汶山次陽列。”[89]緯書中對《禹貢》亦有解說,如《河圖》曰:“蟠冢山,上為狼星。武關(guān)山為地門,上為天高星,主囹圄。荊山為地雌,上為軒轅星。大別山為地理,以天合地以通。三危山在鳥獸之西南,上為天苑星。岐山在昆侖東南,為地乳,上為天井。桐柏山為地穴,上為維星。鳥鼠同穴山,地之干也,上為掩畢星。熊耳山,地門也,精上為畢附耳星。”[90]錢大昕曰:“漢儒說《禹貢》者,分導(dǎo)山為三條,太行恒山,北條也。三公、白石諸山,皆恒山南之支峰,故《白石神君碑》云:‘居九山之?dāng)?shù),參三條之一’,此碑亦有‘三條別神,迥在領(lǐng)西’之語?!盵91]據(jù)此,則《封龍山頌》有“北岳之英援,三條之別神”;《殽坑君神祠碑》以殽坑處中條之山,為華岳之體。故殽坑、三公、封龍、靈山、白石諸山君神,皆是五岳支脈,以其“德配五岳”而得求“法食”,進(jìn)入國家祀典,由官方供給祠具。

         

        這些山岳之祀中皆提到了五岳諸脈的君神。此亦可證之于緯書,《龍魚河圖》:[92]

         

        東方泰山君神,姓圓名常龍。南方衡山君神,姓丹名靈峙。西方華山君神,姓浩名郁狩。北方恒山君神,姓登名僧。中央嵩山君神,姓壽名逸群。呼之令人不病。

         

        又曰:[93]

         

        東方太山將軍,姓唐名臣。南方霍山將軍,姓朱名丹。西岳華陰將軍,姓鄒名尚。北岳恒山將軍,姓菲名惠。中岳嵩高將軍,姓石名玄。恒存之,卻百邪。一云:嵩山君角普生,泰山君玄邱目睦,華山君浩元倉,衡山君燦洋見,恒山君伏通萌。

         

        五岳君神的名稱已不再是古代的氏族祖先,而是民間信仰對五岳自然狀態(tài)的概括,其名雖不可考,但具有戰(zhàn)國秦漢以來流行的五行方位的觀念。如東方之名中有青龍之象,南方之名中有丹朱之色,西方之名中有收獲之意。此后在道教神靈譜系中,五岳君神的建構(gòu)越加豐富,并成為魏晉以后的小說題材。

         

        當(dāng)然,祀五岳亦不盡為祈雨,前文所引碑文中,尚有“民無疾碑(痹)苦”諸語,則祈求去疾亦在其禱。至有祈除猛獸為患者,《后漢書·孝順孝沖孝質(zhì)帝紀(jì)》載:“(順帝陽嘉元年)冬十一月甲申,望郡、蒲陰狼殺女子九十七人,詔賜狼所殺者錢,人三千。”李賢注引《東觀漢記》曰:“為不祠北岳所致。詔曰:‘政失厥中,狼災(zāi)為應(yīng),至乃殘食孤幼。博訪其故,山岳尊靈,國所望秩,而比不奉祠,淫刑放濫,害加孕婦也也?!盵94]此外,求仙也是祭祀五岳的目的,故《西岳華山廟碑》中說武帝“立宮其下,宮曰集靈宮,殿曰存仙殿,門曰望仙門”?!渡袝暋吩唬骸疤A之山,上有明星玉女,主持玉漿,服之神仙?!薄吧嫌忻餍怯衽钟駶{,得上服之,即成仙道,險僻不通。”“此山巔亦有白玉膏,得服之,即道仙道,世人不能上也?!盵95]《河圖》曰:“少室山有白玉膏,服即成仙?!盵96]

         

        三、祭有二義

         

        漢人既以五岳視三公,是因為三公之職在于調(diào)和陰陽,天人感應(yīng),天災(zāi)必歸咎于人禍,三公往往要為天災(zāi)負(fù)責(zé)。趙翼《廿二史札記》卷二“災(zāi)異策免三公”條曰:[97]

         

        按《周官》[98],三公之職,本以論道經(jīng)經(jīng)邦,燮理陰陽為務(wù)。漢初猶重此說,陳平謂文帝曰:“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biāo)臅r,遂萬物之宜也?!北獑柵4詾椋骸叭{(diào)和陰陽,今方春少陽用事,未可大熱,恐牛因暑而喘,則時節(jié)失氣,有所傷害?!蔽合嘁嘧啵骸俺紓湮辉紫?,陰陽未和,災(zāi)害未息,咎在臣等?!笔菨h時三公官,猶知以調(diào)和陰陽引為己職,因而遇有災(zāi)異,遂有策免三公之制?!缎旆纻鳌罚罏樘?,與張禹參錄尚書事,后以災(zāi)異寇賊策免,三公以災(zāi)異策免自防也。然薛宣為丞相,成帝冊曰:“災(zāi)異數(shù)見,比歲不登,百姓饑饉,盜賊并興。君為丞相,無以帥示四方,其上丞相印綬罷歸?!笔欠乐纫延写酥啤?o:p>

         

        《三公山碑》曰:“或在王庭,輔翼圣主。揚雨時降,和其寒暑。”則以三公與山岳同體,一在廟堂,一在江湖,故若遇“冬鮮宿雪,春無澍雨”之災(zāi),既可禱于五岳,亦可責(zé)之三公?!逗鬂h書·孝和孝殤帝紀(jì)》載永元十二年“三月丙申,詔曰:‘比年不登,百姓虛匱。京師去冬無宿雪,今春無澍雨,黎民流離,困于道路。朕痛心疾首,靡知所濟?!罢把鲫惶欤喂冀袢??”三公朕之腹心,而未獲承天安民之策?!比д瑒t山崩地裂?!洞呵锞暋吩唬骸叭庙В瞧淙?,則山崩,三臺移鼎折足?!盵99]《河圖秘征》:“三公秉執(zhí),封錄在心,則地坼?!盵100]《論衡·順鼓篇》:“《尚書大傳》曰:‘煙氛郊社不修,山川不祝,風(fēng)雨不時,霜雪不降,責(zé)于天公;臣多弒主,?多殺宗,五品不訓(xùn),責(zé)于人公;城郭不繕,溝池不修,水泉不隆,水為民害,責(zé)于地公。王者、三公,各有所主,諸侯、卿大夫,各有分職?!?o:p>

         

        天人感應(yīng)的觀念,出于戰(zhàn)國秦漢時期普遍信仰的陰陽五行的宇宙學(xué)說,因為萬物皆由天地所生,同由陰陽五行構(gòu)成,同類相召,故有感應(yīng)?!秴问洗呵铩び惺加[》曰:“天地合和,生之大經(jīng)也?!庇衷唬骸疤斓厝f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謂大同?!盵101]這種以聯(lián)想方法構(gòu)成的神話隱喻,可以通過祭祀儀式及禁忌觀念規(guī)定人對自然的行為方式。

         

        漢人認(rèn)為,祭祀或廢祀山川是出現(xiàn)祥瑞或引起災(zāi)異的原因。如《白石神君碑》所言:“祭有二義,或祈或報。報以章德,祈以彌害。”人類既要向自然祈求福利,也要回報自然。這種回報,首先是要通過祭祀表達(dá)敬意。鄭玄《駁五經(jīng)異義》曰:[102]

         

        《大司徒》“五地之物”云: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邱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此五土地者,吐生萬物,養(yǎng)鳥獸草木之類,皆為民利,有貢稅之法。王者秋祭之,以報其功。

         

        而這種敬意的表達(dá)過程,其實就是勤政修教的過程,自然也會給予回報?!抖Y緯稽命征》曰:[103]

         

        天子祭天地、宗廟、六宗、五岳,得其宜,則五谷豐,雷雨時至,四夷貢物,青白黃馬,黃龍翔,黃雀巢。(宋均注曰:坤為地,得宜則五欲豐矣。)大精上為軒轅,主雷雨得宜,故又應(yīng)時至也。瀆四輔,故四夷各貢方色之馬也。精為馬,不言赤黑,義足通也。黃龍、黃雀,皆土精也。祭五岳四瀆,得其宜,則黃雀巢?!?o:p>

         

        而所有的自然災(zāi)害,皆是人禍導(dǎo)至的天譴。因此,禳災(zāi)祈福還在于修治人事,自然生態(tài)便成了道德與政治生態(tài)的晴雨表?!洞呵镞\斗樞》曰:[104]

         

        廢江淮山瀆之祀,則搖光不朗,服翼(宋均注:幅鼠)九足。

         

        人主不省山之祠,州土之位不應(yīng)天府,斬法無度,壞山絕渠,則人生大頭。

         

        《孝經(jīng)援神契》曰:[105]

         

        天子不祠名山,不敬鬼神,則斗第一星不明。數(shù)起土功,壞決山陵,逆地理,則第二星不明。天子不愛百姓,則第三星不明。發(fā)號施令,不從四時,則第四星不明。用樂聲音淫佚,則第五星不明。用文法深刻,則第六星不明。不省江河淮濟之祠,則第七星不明。

         

        從前引諸碑可見,祭祀山岳必求其利澤于民,故不僅祈求云雨,還要求其財用。《淮南子·墬形》:[106]

         

        東方之美者,有醫(yī)毋閭之珣玗琪焉;東南方之美者,有會稽之竹箭焉;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焉;西南方之美者,有華山之金石焉。西方之美者,有霍山之珠玉焉;西北方之美者,有昆侖之球琳瑯玕焉。北方之美者,有幽都之筋角焉;東北方之美者,有斥山之文皮焉;中央之美者,有岱岳以生五谷桑麻,魚鹽出焉。

         

        故漢人直接將山字解釋為“生產(chǎn)”之義?!夺屆吩唬骸吧?,產(chǎn)也。言產(chǎn)生萬物?!薄墩f文》曰:“山,宣也,宣氣散生萬物?!薄稛o極山碑》曰:“終南之敦物,與岱崇(宗)之松,及楊、越之杶(椿),□滌蕩焉。材用于是乎出,官民于是乎給,在禮秩祀,有功必報。”《孝經(jīng)援神契》曰:“五岳藏神,四瀆含錄,五土出利,以給天下?!盵107]《春秋運斗樞》曰:“搖光散為人參。廢江淮山瀆之利,則搖光不明,人參不生?!盵108]《河圖》曰:“山,水脈也?!盵109]《河圖括地象》曰:“望石氣如浮云者,珠玉之精也?!盵110]“岐山,在昆侖山南,東為地乳,上多白金?!盵111]總之,山岳具有林木、水利、地礦諸多資源,而人類利用這些資源之時,也要給自然以回報。儒家有“斧斤以時入山林”的思想,[112]其至認(rèn)為“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113]漢人在確立山岳祭祀之際,也確立了保護(hù)山岳的禁令與措施?!度奖吩唬骸包S龍白虎,伏在山所。禽獸□□,億兩為耦。草木暢茂,巨仞不數(shù)。下民知禁,順時而取。皆受德化,非性能者?!笨梢姖h人已經(jīng)認(rèn)識到:生態(tài)的保護(hù)與合理的利用,必須依靠禁令與教化,而不是依靠人類的本性。

         

        漢人對山林的保護(hù)意識,也是根據(jù)他們的宇宙知識確立的。山岳為宇宙之氣凝成。《淮南子·墬形》曰:“山為積德,川為積刑,高者為生,下者為死,丘陵為牡,溪谷為牝。”[114]《樊毅修華岳碑》曰:“兩儀剖判,清濁始分。陽凝成山,陰積為川?!薄兑拙曂ㄘ则灐罚骸巴辆珵槭J邭庵艘?,猶人筋絡(luò)之生爪牙也,故艮之義為小石。”[115]不同的山岳,其氣色亦不同,《春秋考異郵》曰:[116]

         

        自華以南,氣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氣正赤;恒山之北,氣青;勃、碣、海、岱之間,氣正黑……少室氣如白兔青尾,恒山氣如黑牛青尾。

         

        山岳亦是列宿精氣的流布?!渡袝暋吩唬骸拜F、畢間為天街,散為冀州,分為趙國,立為常山?!薄盃颗A鳛闂钪?,分為越國,立為楊山?!薄疤?、危之精,流通為青州,分為齊國,立為萊山?!盵117]又曰:“營室流為并州,分為衛(wèi)國之鎮(zhèn),立為明山。并之為言,誠也,精舍交并,其勇氣抗誠信也?!薄俺I剑?、昴之精?!盵118]

         

        山為高者,高者的氣質(zhì)表現(xiàn)為陽氣,但山亦屬地,如《春秋說題辭》所謂“山者地之基”[119],地中所含為陰氣?!洞呵镌吩唬骸吧秸邭庵?,所以含精藏云,故觸石布出?!币虼耍琜120]山中的水土木石,皆是陰陽五行相生之物?!洞呵镎f題辭》曰:[121]

         

        山有水石,精流以生木,木含火,故山有魄,火生土,故地有載石。(宋均注:木得金,克之則生火?;鸬盟酥畡t生土。)

         

        陰精補陽,故有水石。石之為言托也,托立法也。

         

        《周易》艮為山,為小石。石,陰中之陽,陽中之陰。陰精輔陽,故山含石。石之為言托也,托立法也。

         

        陰含陽,故石凝為山。

         

        陽制陰,故水為雨。

         

        山岳的功能在于陰陽五行之氣相生和合,調(diào)節(jié)氣候。《春秋說題辭》曰:“山之為言宣也,含澤布?xì)猓{(diào)五神也。(宋均注:五神,五方之神。言山者,氣之苞所也,含精藏云,故觸石而□出之也。)”[122]五神即五行,其相生之序不可違失,《太平經(jīng)》卷一百十八“禁燒山林訣”曰:[123]

         

        山者,太陽也,土地之綱,是其君也。布根之類,木是其長也,亦是君也,是其陽也?;鹨辔逍兄L也,亦是其陽也。三君三陽,相逢反相襲。是故天上令急禁燒山林叢木,木不燒則陰中。陰者稱母,故倚下也。

         

        因此,漢朝屢有反對或禁止開山鑿石的奏議與詔令。如《漢書》卷七十二《王貢兩龔鮑傳》載貢禹上書,曰:“今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歲功十萬人已上,中農(nóng)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饑也。鑿地數(shù)百丈,銷陰氣之精,地臧空虛,不能含氣出云,斬伐林木亡有時禁,水旱之災(zāi)未必不繇此也。”又如《后漢書·孝順孝沖孝質(zhì)帝紀(jì)》載:“(永建四年)二月戊戌,詔以民入山鑿石,發(fā)泄藏氣,敕有司檢察所當(dāng)禁絕,如建武、永平故事?!?o:p>

         

        漢人也反對焚燒山林,并將此與漢家的德運聯(lián)系起來?!逗鬂h書·荀韓鐘陳列傳》載荀爽對策曰[124]:

         

        臣聞之于師曰:“漢為火德,火生于木,木盛于火,故其德為孝,其象在《周易》之‘離’?!狈蛟诘貫榛?,在天為日。在天者用其精,在地者用其形。夏則火王,其精在天,溫暖之氣,養(yǎng)生百木,是其孝也。冬時則廢,其形在地,酷烈之氣,焚燒山林,是其不孝也。

         

        漢人的五岳祭祀向我們展示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場景,其以大一統(tǒng)國家的祀典,解釋了自然與生態(tài)的內(nèi)涵,即自然與生態(tài)是歷史、政治與道德的喻體,這種觀念來自儒家的經(jīng)典和政治理想。自然與生態(tài)由此獲得了文化價值,具有了意義,同時也得到了信仰力量的保護(hù)。漢人對五岳的崇敬與祈報,不再是原始巫術(shù)意義上的自然崇拜,而是文化的認(rèn)同和政治的實踐。此時,我們不得不想起英國史學(xué)家柯林伍德的話:“除非他懂得歷史是什么,否則就不能回答自然是什么這個問題?!盵125]

         

        作者按:本文的初稿于2010年11月7日宣讀于臺灣中央大學(xué)召開的“第五屆兩岸三地人文社會科學(xué)論壇:綠色啟動:重探人與自然關(guān)系”,后經(jīng)刪節(jié)、送審,收入楊祖漢、楊自平主編該會議論文集《綠色啟動:重探自然與人文的關(guān)系》(臺灣中央大學(xué)出版中心,2012)。之中。本文中的第一部份后經(jīng)修訂增補,一些觀點與結(jié)論已較原稿有所改動。

         

        注釋:
         
        [1]上海師范大學(xué)古籍整理研究所點校,《國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頁166。
         
        [2]《國語》,頁213。
         
        [3]孔穎達(dá)《毛詩正義》卷十八,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中華書局影印,1980,頁565。
         
        [4]孔穎達(dá)《春秋左傳正義》卷四,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1736。
         
        [5]孔穎達(dá)《春秋左傳正義》卷九,頁1775。
         
        [6]降生姜、許的“崧高”、“大岳”指的是《禹貢》中的“岳”、“太岳”;《國語·晉語》中的“霍”;《周禮·職方氏》中的“霍山”以及漢唐人所說的“霍太山”,其地在山西上黨,不在戰(zhàn)國秦漢時期形成的“五岳”觀念之中。詳見屈萬里《岳義稽古》,屈萬里《書庸論學(xué)集》,臺北,臺灣開明書店,1969,頁290-294。顧頡剛《四岳與五岳》更推其源,認(rèn)為申、甫(即呂)、許皆出姜姓,原皆居于西方大山,尊其為“岳”,此“岳”即汧水所出之山,亦即文獻(xiàn)中所說的“汧山”、“吳岳”。“以其綿延之廣,被有‘四岳’之名。其后部族移徙,‘岳’名遂廣被于他山,故泰山為岳,霍山為岳、太室亦為岳。”參見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北京,中華書局1963,頁35—41。
         
        [7]參見章太炎《太炎文錄初編》卷一《官制索隱·神權(quán)時代天子居山說》,《章氏叢書》,臺北,世界書局影印民國八年浙江圖書館校刊本,下冊,頁684。陳登原《國史舊聞》卷一“大麓與京丘”,北京,中華書局,2000,頁18—20。胡厚宣,《卜辭地名與古人居丘說》,胡厚宣《甲骨學(xué)商史論叢初集》上冊,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頁491—497。錢穆,《中國古代山居考》,錢穆,《中國學(xué)術(shù)思想史論叢(一)》,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頁32—81。
         
        [8][日]伊滕道治,江藍(lán)生譯,《中國古代王朝的形成——以出土資料為主的殷周史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2,頁42。
         
        [9]邢昺《孝經(jīng)注疏》卷四,阮元??獭妒?jīng)注疏》下冊,頁2553。
         
        [10]錢穆《周公與中國文化》,錢穆,《中國學(xué)術(shù)思想史論叢(一)》,頁90—93。
         
        [11]孔穎達(dá)《禮記正義》卷十二,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頁1336。
         
        [12]孔穎達(dá)《禮記正義》卷十一,阮元??獭妒?jīng)注疏》上冊,頁1323。
         
        [13]孔穎達(dá)《春秋左傳正義》卷五十八。阮元??獭妒?jīng)注疏》下冊,頁2162。按《韓詩外傳》卷三以此為楚莊王之事。
         
        [14]賈公彥《周禮注疏》卷二十二,《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頁791。
         
        [15]孔穎達(dá)《春秋左傳正義》卷二十六?!妒?jīng)注疏》下冊,頁1901—1902。事又見《國語·晉語五》。
         
        [16]孔穎達(dá)《尚書正義》卷三,《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頁126—128。
         
        [17]顧頡剛《四岳與五岳》認(rèn)為:“四岳者,姜姓之族之原居地,及齊人、戎人東遷而徙其名于中原;是為兩周時事,為民族史及地理志上之問題。五岳者,大一統(tǒng)后因四岳之名而擴充之,且平均分配之,視為帝王巡狩所至之地,是為漢武、宣時事,為政治及宗教史上之問題?!鳖欘R剛,《史林雜識初編》,頁45。屈萬里《岳義稽古》亦云:“四岳說或五岳說之起源,不會早到戰(zhàn)國以前。”屈萬里,《書庸論學(xué)集》,頁286。
         
        [18]孔穎達(dá)《尚書正義》卷二,《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頁123。
         
        [19]賈公彥《周禮注疏》卷十八,《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頁758。
         
        [20]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八十七,北京,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1962,頁3535—3536。
         
        [21]賈公彥《周禮注疏》卷一,《十三經(jīng)注疏》上冊,頁639。
         
        [22]司馬遷撰《史記》卷二十八,北京,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1959,頁1371。
         
        [23]司馬遷撰《史記》卷二十八,頁1387。
         
        [24]司馬遷撰《史記》卷二十八,頁1403。
         
        [25]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617。
         
        [26]詳考參見顧頡剛《四岳與五岳》,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頁36—41。亦可參見屈萬里《岳義稽古》,屈萬里《書庸論學(xué)集》,頁288-289。
         
        [27]蔣善國《尚書綜述》第三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頁162。
         
        [28]裴駰《集解》:“徐廣曰:‘武功縣有大壺山,又有岳山?!?br> 
        [29]裴駰《集解》:“徐廣曰:‘在岍也?!笔Y善國認(rèn)為《爾雅·釋山》中的“河西岳是指河西的岳山,也就是十二名山里的岳山和《職方氏》中的雍州山鎮(zhèn)岳山。郭璞的《爾雅注》和清胡渭的《禹貢錐指》以岳為吳岳。按《史記·封禪書》,自華以西七名山里有岳山,也有吳岳山,本是兩山,顯證岳山不是吳岳山?!保ㄊY善國《尚書綜述》第三章頁162)按,《漢書·郊祀志》“吳岳”作“吳山”,顏師古曰:“《周禮·職方氏》:‘雍州,其山曰岳?!稜栄拧芬嘣啤游髟辉馈Uf者咸云岳即吳岳也。今志有岳,又有吳山,則吳岳非一山之名,但未詳岳之所在耳。徐廣曰‘岳山在武功?!瘬?jù)《地理志》,武功但有垂山,無岳山也。岐山即在今之岐山縣,其山兩岐,俗呼為箭括嶺。吳山在今隴州吳山縣。”(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二十五,頁1207)顧頡剛又云:“《管子·小匡》曰:‘西服流沙、西虞’,《國語·齊語》用之,‘西虞’作‘西吳’。‘虞’為‘吳’之繁文,知其為西方杰出之山,故《小匡》作者取以表西疆。《石鼓文》第二曰:‘汧殹沔沔’,第十曰:‘吳人憐亟’?!稘h志·右扶風(fēng)·汧縣》:‘吳山在西,古文以為汧山,雍州山?!瓫F水出西北入渭’。汧水出天吳山,故《石鼓文》作者漁于汧而狩于吳也。吳山為汧水所出,故亦稱為‘岍’,《禹貢》‘導(dǎo)岍及岐’是也。謂之‘雍州山’者,指其為雍州之山鎮(zhèn),即岳也。漢之汧縣故城在今陜西西部隴縣南三里,舊屬鳳翔府。今隴縣西四十里有岳山,亦曰汧山?!保欘R剛《四岳與五岳》,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頁39—40)。
         
        [30]司馬遷撰《史記》卷二十八,頁1371—1372。
         
        [31]顧頡剛《四岳與五岳》,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頁45。
         
        [32]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618。
         
        [33]蔣善國《尚書綜述》第三章頁162。
         
        [34]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617。
         
        [35]司馬遷撰《史記》卷二十八,頁1355—1356。
         
        [36]孔穎達(dá)《尚書正義》卷六,《十三經(jīng)注疏》,頁149。按《禹貢》中有兩衡山,另一為“岷山之陽,至于衡山”。《孔傳》與《孔疏》均以兩者為一,后世學(xué)者多以此衡山在河南境內(nèi),即《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中的衡山。概說見顧頡剛《禹貢注釋》,侯仁之主編《中國古代地理名著選讀》第一輯,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2005,頁35。
         
        [37]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二十八,頁1639。
         
        [38]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618。
         
        [39]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二十八,頁1569。
         
        [40]孔穎達(dá)《尚書正義》卷三,《十三經(jīng)注疏》,頁128。
         
        [41]今本《爾雅注疏·釋山》郭注“恒山為北岳”曰:“常山?!睙o“一名”、“避漢文帝諱”七字。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618。
         
        [42]見張揖《廣雅·釋山》。
         
        [43]按“郭璞《爾雅注》云”至“斯不然矣”,《爾雅·釋山》邢昺疏引作:“郭云:‘霍山,今在廬江潛縣西南,別名天柱山……(下皆同孔疏所引)’邢疏于“斯不然矣”后云:“竊以璞言為然?!惫士资韫薄啊稜栄抛ⅰ贰敝痢八共蝗灰印碑?dāng)為郭璞之語。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618。
         
        [44]段玉裁《讀爾雅釋山論南岳》,鍾敬華校點,段玉裁《經(jīng)韻樓集(附補編、年譜)》,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頁86。按,經(jīng)疏所引郭注《爾雅》多有出入。如《禮記·王制》“五月南巡守于,至于南岳”,孔疏曰:“按《爾雅·釋山》云:‘泰山為東岳。’郭景純注云:‘泰山為東岳,在奉高縣西北?!羯綖槟显?。’郭注:‘山在衡陽湘南縣南’。郭又云:‘今在廬江潛縣。西漢武帝以說衡山遼曠,因讖緯皆以霍山為南岳,故移其神于此。其土俗人皆呼為南岳。南岳本自兩山為名,非從近也?!绻搜?,則南岳衡山自有兩名,一名衡山,一名霍山。自魏武帝以來,始徙南岳之神于廬江霍山耳?!逼渲泄ⅰ疤┥綖闁|岳”、“霍山為南岳”之語皆不見今本《爾雅注疏》。又阮元《??庇洝贰白晕何涞垡詠怼痹唬骸伴}監(jiān)、毛本同。齊召南云:按‘魏’字誤。徙衡之祀于霍,自漢武帝始也?!渡袝肥枳鳌疂h’字是?!?br> 
        [45]按李善注:“《周禮》曰:‘荊州之鎮(zhèn)山曰衡山?!嵭唬骸谙嫠稀!?zhèn),山名,安地德者也?!稜栄拧吩唬骸羯綖槟显?。’郭璞曰:‘今在廬江西。’”則李善以衡、霍為二山,非一山有二名。蕭統(tǒng)《文選》卷十二,北京,中華書局影印胡刻本,1977,頁184。
         
        [46]邢昺《爾雅注疏》卷七,《十三經(jīng)注疏》下冊,頁2567。
         
        [47]胡渭《禹貢錐指》卷十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8]司馬遷撰《史記》卷十二,頁480。
         
        [49]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六,頁196。
         
        [50]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二十五,頁1249。
         
        [51]范曄撰,李賢等注《后漢書》卷三,北京,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1965,頁147。
         
        [52]范曄撰,李賢等注《后漢書》卷三,頁154—155。
         
        [53]劉向撰,向宗魯校證《說苑校證》卷十八,北京,中華書局,1987,頁447。
         
        [54]陳立《白虎通疏證》卷六《巡狩》,中華書局,1994,頁299。按,中華本此處點校誤作:“《釋山》又云‘江南衡’,注:‘衡山南岳者,此周時五岳之制,故《職方》正南曰荊州,其山鎮(zhèn)曰衡山。’”
         
        [55]陳立《白虎通疏證》卷六《巡狩》,頁300。
         
        [56]應(yīng)劭撰,吳樹平校釋《風(fēng)俗通義校釋》,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頁367。
         
        [57]《史記·秦始皇本紀(jì)》。司馬遷撰《史記》卷六,頁248。
         
        [58]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五十三,頁2426。
         
        [59]徐旭生《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增訂本)》,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頁58。
         
        [60]張君房《云笈七簽》卷七十九。《四部叢刊》景明正統(tǒng)道藏本。
         
        [61]史念?!吨袊蜓馗锸贰?,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0,頁54-56。
         
        [62]亦見《淮南子·墬形》。
         
        [63][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頁460。
         
        [64][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509。
         
        [65]太尉為秦官,西漢高祖始置太尉一職,此后屢置屢罷。至武帝建元二年罷后,則不再置。見《史記·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
         
        [66]本注曰:“世祖即位,為大司馬。建武二十七年,改為太尉。”
         
        [67]趙翼,王樹民校證《廿二史札記校證(訂補本)》,北京,中華書局,1984,頁45-46。
         
        [68]劉向撰,向宗魯校證《說苑校證》卷十八,頁447。
         
        [69][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960。
         
        [70][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961。
         
        [71][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860。
         
        [72]洪適,《隸釋》卷二,洪適《隸釋·隸續(xù)》,北京,中華書局,1986,頁27。
         
        [73][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004。
         
        [74]蕭統(tǒng)編,李善注《文選》,北京,中華書局影印胡刻本,1977,頁802。
         
        [75]黃暉《論衡校釋》卷十三《效力篇》,北京,中華書局1990,頁583。
         
        [76]詳考參見屈萬里《岳義稽古》,屈萬里《書庸論學(xué)集》,頁300-302。
         
        [77]按,《文選》卷十二郭璞《江賦》“播靈潤于行里,越貸宗之觸石”,李善注引《公羊傳》及何休注作:“《公羊傳》曰:‘曷為祭大山河海?山川有能潤乎百里者,天子秩而祭之。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天下者,唯太山云爾。海潤于千里?!涡菰唬骸茪庥|石理而出為雨,無膚寸之地而不遍也。河海興云,雨及千里?!表?89。
         
        [78]洪適,《隸釋》卷二,洪適,《隸釋·隸續(xù)》,頁25。
         
        [79]洪適,《隸釋》卷二,洪適,《隸釋·隸續(xù)》,頁28。
         
        [80]洪適,《隸釋》卷二,洪適,《隸釋·隸續(xù)》,頁28—29。
         
        [81]洪適,《隸釋》卷二,洪適,《隸釋·隸續(xù)》,頁32。
         
        [82]本文所引漢碑“()”中的字,為筆者所加本字或今字。
         
        [83]高文,《漢碑集釋》,開封,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1997,頁32。此碑發(fā)現(xiàn)于乾隆三十九年。
         
        [84]洪適,《隸釋》卷三,洪適,《隸釋·隸續(xù)》,頁43。按高文稱此碑今不存(《漢碑集釋》,頁32),故其《集解》不收。然其《前言》稱其所收“主要是有原石或無原石而有原拓本的碑刻、摩崖及個別墓記?!保ā稘h碑集釋》,頁8)然漢碑無原拓本而有釋文者亦多,如前引《樊毅復(fù)華下民租田口算碑》、《樊毅修華岳碑》、《殽坑君神祠碑》、《三公碑》及下引《無極山碑》文字,皆俱存于洪氏《隸釋》。
         
        [85]洪適,《隸釋》卷三,洪適,《隸釋·隸續(xù)》,頁44。
         
        [86]高文,《漢碑集釋》,頁32。此碑發(fā)現(xiàn)于道光二十七年。
         
        [87]洪適,《隸釋》卷三,洪適,《隸釋·隸續(xù)》,頁45。
         
        [88]洪適,《隸釋》卷三,洪適,《隸釋·隸續(xù)》,頁47。
         
        [89]詳說見高文《漢碑集釋》,頁51。
         
        [90][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243。
         
        [91]錢大昕《潛研堂金石文跋尾》卷一《三公山碑》,錢大昕《嘉定錢大昕全集》,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頁34。
         
        [92][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151。
         
        [93][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152。
         
        [94]司馬彪《后漢書·五行志一》:“順帝陽嘉元年十月中,望都蒲陰狼殺童兒九十七人。時李固對策,引京房易傳曰:‘君將無道,害將及人,去之深山以全身,厥災(zāi)妖狼食人?!菹掠X寤,比求隱滯,故狼災(zāi)息?!眲⒄炎ⅲ骸啊稏|觀書》曰:‘中山相朱遂到官,不出奉祠北岳。詔曰:“災(zāi)暴緣類,符驗不虛,政失厥中,狼災(zāi)為應(yīng),至乃殘食孩幼,朝廷愍悼,思惟咎征,博訪其故。山岳尊靈,國所望秩,而遂比不奉祠,怠慢廢典,不務(wù)懇惻,淫刑放濫,害加孕婦,毒流未生,感和致災(zāi)。其詳思改救,追復(fù)所失。有不遵憲,舉正以聞?!薄?br> 
        [95][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461。
         
        [96][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216。
         
        [97]趙翼,王樹民校證《廿二史札記校證(訂補本)》,頁47-48。
         
        [98]按:此為偽古文《尚書·周官》。
         
        [99][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930。
         
        [100][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173。
         
        [101]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卷十三,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84,頁657、659。
         
        [102]皮錫瑞《駁五經(jīng)異義疏證》卷六,馬小梅編“國學(xué)集要初編十種”,臺灣文海出版社影印甲戌(民國二十三年)河間李氏重刊本,頁173-174。
         
        [103][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509。
         
        [104][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717、732。
         
        [105][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990。
         
        [106]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9,頁139。
         
        [107][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962。
         
        [108][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717。
         
        [109][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243。
         
        [110][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097。
         
        [111][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1101。
         
        [112]《孟子·梁惠王上》。孫奭《孟子注疏》卷一上,《十三經(jīng)注疏》,頁2666。
         
        [113]《禮記·祭義》載曾子引孔子語??追f達(dá)《禮記正義》卷四十八,《十三經(jīng)注疏》,頁1598。又見《大戴禮記·曾子大孝》。王聘珍撰,王文錦點?!洞蟠鞫Y記解詁》,北京,中華書局,1983,頁85。
         
        [114]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卷四,頁139—140。
         
        [115][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253。
         
        [116][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800-801。
         
        [117][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641
         
        [118][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642。
         
        [119][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723。
         
        [120][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630。
         
        [121][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859、頁861。
         
        [122][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輯,《緯書集成》,頁860。
         
        [123]王明《太平經(jīng)合?!罚本?,中華書局,1960,頁669。
         
        [124]范曄撰,李賢等注《后漢書》,北京,中華書局標(biāo)點本,1965,頁2051。
         
        [125][英]柯林伍德,吳國盛譯,《自然的觀念》,北京,華夏出版社,1999,頁195。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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