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弒師啟示錄
作者:張帆(四川大學哲學系儒家哲學方向2015屆碩士畢業(yè)生)
來源:儒家人文學 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九月三十日辛卯
耶穌2015年11月11日
2015年10月20日,13歲的劉宇(初三)穿著校服,戴上手銬,被警察帶回了湖南邵東縣廉橋鎮(zhèn)新廉小學。作為曾經(jīng)的“三好學生”,再次回到熟悉的校園時,他的身份已是“千夫所指”的“殺人犯”。劉宇在指認現(xiàn)場時表情始終平靜,像沒什么事一樣。圍觀的人卻騷動起來,吐出一句句刺耳的叫罵聲:“禽獸不如”“天理難容”“直接槍斃”。兩天前,他與兩位玩伴趙民(12歲,初二)、孫斌(11歲,小學六年級)在這里殺害了鄉(xiāng)村教師李桂云。
“我們還沒有14歲,就算打死人了,也不用坐牢?!眲⒂畹倪@句話,無意中成了當天最可怕的潛意識。
摘自:《無界新聞》10月30日報道 記者/攝影:郭小為
距離湖南三少年弒師案的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論是媒體的報道、還是社會的關(guān)注,都已漸漸淡去。在為此案找尋到“留守兒童長期缺失家庭教育”,“網(wǎng)絡暴力信息傳播的管控不當”,“法律對于14歲以下少年犯罪的懲戒漏洞”等緣由后,整個事件之所以會發(fā)生,看起來似乎“順理成章”,但面對“我們的孩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疑問,這些理由似乎又都喪失了回應的力度。固然,做到家庭管教、學校引導、網(wǎng)絡信息綠色化、青少年法律的完善等多管齊下,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預防此類惡性事件的再次發(fā)生,但就青少年自身而言,家庭、學校、社會若沒有為其樹立正確的善惡意識,就會永遠存在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的危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如今讀來,字字璣珠,歷歷在目。
那么如何教、教什么,在如此這般的情形之下,我們還能夠做些什么來更正與重建這些孩子的善惡觀念呢?對于受害人及其家屬,我們又當如何伸張正義,而不致使政府、法律成為惡意的幫兇呢?筆者以為,這當中的關(guān)鍵即在于對三位少年的處置上:不僅要讓他們對自身行為有一個正當?shù)恼J識,還要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懲戒,付出相應的代價,唯有如此,三位少年的重生之路才有真正開啟的可能。
《周易·蒙卦》有云:“上九,擊蒙。不利為寇,利御寇?!?/p>
“擊”,就是擊打的意思,“蒙”即蒙昧之人?!吧暇拧弊鳛槊韶缘淖詈笠回?,同時也是置于陰位之陽爻,其相較于六爻當中的第二爻“九二”,采取的是更加嚴毅剛明的教化方式,“九二剛得中,治之以寬者;上九剛極不中,治之以猛者”,雖然教化引導以溫柔敦厚為主,但面對積弊已深者,也需要及時采取“擊蒙”之法,不失其時的貫徹理義正道。這雖然不是教育之道的常態(tài)方法,但也是必須。
本案的解決方式是將三個少年送進工讀學校,進行特殊教育。此舉確實能見執(zhí)法者啟發(fā)三人蒙昧之意,但在懲罰缺席的情況下,僅采取這樣一種課程學習與心理輔導相結(jié)合的教育方法,看似在保證法律公平正義的同時,對犯罪者進行全方位監(jiān)管,但細細想來,此舉未必不是對這些特殊犯罪者進行變相保護,在隔離少年與外界的同時,也隔離了外界與少年,這對于少年的改過自新實屬不利,要想由這兩年的封閉式教育中獲得自我救贖,更是難上加難。那么該如何面對懲戒呢?完全遵循“殺人償命”自是心有不忍,但懲治的過于寬容亦有所不妥。當下諸多主流媒體在報道此事時多選擇“留守兒童”、“網(wǎng)絡暴力”等大類化的主題,試圖在平息眾怒的同時,引導人們將目光放在防止此類事件的再次發(fā)生之上,就連當事學校的態(tài)度也是如此,在各大網(wǎng)站的通訊文稿中以“不能再發(fā)生這樣的事”為由,大有將此事迅速結(jié)束、翻篇的架勢。未來對于此類極端事件的防控,當然是需要考量的,但面對當下,面對尸骨未寒的李老師,我們又何以能完全按捺對于此事的憤怒,若無其事的大談未來呢?因而筆者以為,懲戒是必要的,它可緩可久,例如延遲三位未成年的服刑時間,待成年之后,按情節(jié)輕重,對他們酌情辦理,亦或是設(shè)定三位少年的社會服務時限,規(guī)定他們在10年、20年期限內(nèi),每年無償社區(qū)服務的時間,亦或是在參加工作之后,每年從所得報酬中支付一部分給被害人家屬……這些懲戒,一方面可以看作是國家對于受害人的保護與補償,另一方面,對于犯罪者,未必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勸誡、教導,其存在的必要性既是對正道持守的基本要求,又是三個孩子實現(xiàn)自我救贖、洗心革面的根本方法。只有對他們的罪行給予相應的懲處,讓他們?yōu)樽陨硭魉鶠槌袚鹭熑?,才能助推這一事件的解決與結(jié)束。
所謂“不利為寇,利御寇”者,是對教導者、執(zhí)法者本身的警戒。“不利為寇”,即是“擊蒙”者本身要對擊蒙當中的教化意義、平正用心加以持守,不可夾雜私怨,亦不可將“擊蒙”作為常態(tài)的教育方法,所以嚴刑懲戒,只是為了防止作亂之人繼續(xù)為非作歹,不可使自己最后成為作亂之人。對于這三個孩子也是一樣,懲戒皆應當由公心正義而出,憤怒固然是人之常情,但我們不能侍憤怒而縱私情,尤其是執(zhí)法者,對于受害人與犯罪者雙方的維護與懲戒更應著重考量、斟酌權(quán)衡,力求讓天道正義在雙方處得以彰顯,讓受害人與犯罪者都能夠安心的開啟下一段人生。
電影《告白》也有類似的情節(jié)設(shè)置,兩個孩子密謀殺死了老師的孩子,老師并沒有束手就擒,而是在法律無能為力的境地,展開了自己的“震撼教育”。電影的最后一個情節(jié),是復仇后的老師,用手撫摸著犯錯的孩子,告訴他,從今以后他將會重新開始。電影的預想,我們不知道是否能在生活中實現(xiàn),但我們明白,這必將是一場噩夢,要從中蘇醒,除了讓良善發(fā)聲,別無他法。
責任編輯:葛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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