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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樂劇終，宋仁宗退場，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他的傳說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 ? ? ? ? 節(jié)選于 《宋仁宗：共治時(shí)代》尾聲部分

時(shí)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四月廿七日壬戌

??????????耶穌2020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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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清平樂》劇終收官，宋仁宗時(shí)代落幕，官家與背默天團(tuán)漸離漸遠(yuǎn)。但滾滾紅塵里，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他們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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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趙禎逝世后十余年，熙寧九年（1076），十八歲的仁宗第十女慶壽公主出降，下嫁英國公錢惟演之孫錢景臻，出嫁當(dāng)天，“京師父老知其為仁宗女也，隨其車咨嗟泣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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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壽公主是高壽之人，南宋紹興年間才去世，享年八十六歲，這一長壽的基因應(yīng)該來自她的母親周氏，周氏九十三歲高壽方薨。在漫長的歲月里，慶壽公主歷經(jīng)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欽宗、高宗七朝，閱盡人間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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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一對眼睛是歷史的錄像儀，她的一雙耳朵是時(shí)代的錄音機(jī)，也許她記錄下來的將是北宋后期至南宋前期最真切的歷史風(fēng)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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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親歷了宋英宗治平年間的平淡如水，看到母后曹太后垂簾聽政，然后又在宰相韓琦的壓力下撤簾，還政于英宗，而英宗在位僅四年便撒手而去，神宗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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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親歷了神宗熙寧—元豐變法的波瀾壯闊，以及熙豐變法激起的新黨與舊黨之爭，也許她還會(huì)親耳聽說司馬光與王安石在朝堂上爭執(zhí)不休，富弼、韓琦等老臣都對變法深感憂慮。而新法事業(yè)未竟，神宗亦英年早逝，年幼的哲宗沖齡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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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親歷了哲宗朝保守派的全面復(fù)辟（元祐更化）與變法派的卷土重來（紹圣紹述），看到她的嫂子高滔滔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在元祐年間垂簾聽政，召還之前被放逐的保守派，而哲宗成年后親政，又起用父親神宗器重的變法派。黨爭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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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親歷了徽宗朝的如夢繁華以及繁華背后的沉重危機(jī)，欽宗朝“靖康之變”的晴天霹靂，天崩地裂之時(shí)，大量趙宋皇室的成員被金人俘虜北上，而她幸運(yùn)地逃過一劫，因?yàn)榻鹑嗽趺匆蚕氩坏饺首谶€有一位女兒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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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親歷了高宗朝建炎年間宋室的倉皇南遷，而她在南下途中，亦遭受不測之禍——次子被盜賊殺害。兵荒馬亂的歲月，她一名弱女子，只能避禍于福建，待局勢安定下來才遷居于臨安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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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輩分太高，比宋高宗整整高出三輩，高宗對她“甚敬之，每入內(nèi)，見必先揖”；去世之時(shí)，皇帝“輟朝五日，幸其第臨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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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之日，公主還親身感受到士大夫歷經(jīng)“熙寧變法”的紛爭與“靖康之變”的禍亂之后對她父親仁宗皇帝的深切懷念，她應(yīng)該讀到哪一位宋人留在父親皇陵的題詩：“農(nóng)桑不擾歲常登，邊將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夢覺，東風(fēng)吹淚過昭陵?！碑?dāng)她讀到這首愐懷仁宗的題詩時(shí)，她一定感同身受。雖然父親駕崩時(shí)她年紀(jì)尚幼，還未來得及記住仁宗的模樣，但從歷朝君主對她的敬重，她一定能體會(huì)到父親留給她的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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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慶壽公主關(guān)心時(shí)政，她應(yīng)該會(huì)注意到，宋哲宗“元祐更化”期間，她的父親仁宗皇帝開始被士大夫塑造成垂范天下的仁圣之君，成為后世趙氏君主最應(yīng)當(dāng)效仿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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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最重“祖宗之法”，每有新君登基，幾乎都要強(qiáng)調(diào)一遍對“祖宗成規(guī)”的忠誠。祖宗法并不是哪一個(gè)宋朝皇帝所制定，而是由一系列先帝故事、習(xí)慣法、慣例、故典所組成，這些故典與慣例的整理，通常都是由士大夫群體來完成，士大夫在篩選、闡釋祖宗法的過程中，毫無疑問融入了儒家的治理理想。因而，宋朝的祖宗法甚至不能說是哪一位趙宋皇帝本人的意思，而是士大夫集體塑造出來、經(jīng)過漫長時(shí)間形成的非成文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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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趙宋開國，傳至哲宗皇帝，已歷經(jīng)“一祖五宗”六任君主（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六位先帝的故事均可成為祖宗法。給事中范祖禹于元祐七年（1092）率先提出“專法仁宗”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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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之實(shí)，唯法祖宗。恭惟一祖五宗，畏天愛民，后嗣子孫，皆當(dāng)取法。惟是仁宗在位最久，德澤深厚，結(jié)于天下，是以百姓思慕，終古不忘。陛下誠能上順天意，下順民心，專法仁宗，則垂拱無為，海內(nèi)晏安，成、康之隆不難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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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范祖禹輯錄了仁宗“圣政”三百二十七事，編錄成《仁皇訓(xùn)典》，呈給宋哲宗。需要提醒諸位的是，宋朝士大夫?qū)⒁晃灰呀?jīng)去世的君主樹立為圣君，當(dāng)然不是為了歌頌皇帝，而是想給在位的君主立一個(gè)標(biāo)準(zhǔn)，以此來規(guī)范皇帝的行為，這與清代理學(xué)家將在位之君吹捧為圣君完全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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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在位四十二年，共使用九個(gè)年號(hào)：天圣、明道、景祐、寶元、康定、慶歷、皇祐、至和、嘉祐，其中，天圣、景祐、慶歷、嘉祐的施政，均被后世士大夫譽(yù)為治世之楷模：“宋興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極矣”；“慶歷、嘉祐之治，為本朝甚盛之時(shí)，遠(yuǎn)過漢唐，幾有三代之風(fēng)”；“慶歷、嘉祐之治，上參唐虞，下軼商周，何其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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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元祐以降士大夫最心儀者，當(dāng)屬仁宗嘉祐朝的施政。宋徽宗時(shí)，御史官陳師錫率先提出“嘉祐之治”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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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興一百五十余載矣，號(hào)稱太平，饗國長久，遺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臣竊嘗考致治之本，亦不過于開納直言、善御群臣，賢必進(jìn)，邪必退。……慶歷、嘉祐之治，為本朝甚盛之時(shí)，遠(yuǎn)過漢唐，幾有三代之風(fēng)?！荚副菹逻h(yuǎn)思堯、舜、禹、稷任賢去邪之道，中采齊桓、管仲善善惡惡之戒，近法仁祖納諫御臣之意，則太平之盛，指日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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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宋朝士大夫的塑造，“嘉祐之治”代表了一種近乎完美的施政狀態(tài)，后世君臣需要做的就是忠實(shí)效法仁祖，恢復(fù)“嘉祐之治”。南宋士大夫這么告誡皇帝：“本朝之治惟仁宗為最盛，愿陛下治心修身之道專以仁宗為法，而立政，任人之際，必稽成憲而行，則慶歷、嘉祐之治不難致也”；“嘉祐之治，振古無及，社稷長遠(yuǎn)，終必賴之由此道也”。連權(quán)臣秦檜都宣稱：“數(shù)十年來，止是臣下互爭勝負(fù)，致治道紛紛。今當(dāng)平其勝負(fù)之端，以復(fù)慶歷、嘉祐之治，乃國家福也?！?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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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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