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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中的“天子”和“人子”

作者：慕朵生

來源：作者授權儒家網(wǎng)發(fā)表，原載“春秋學微”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三年歲次癸卯七月初五日庚戌

          耶穌2023年8月20日

上帝有著重要的政治神學內涵。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王者受命于天”，是為“天子”。蓋“受命之君，天意之所予也。故號為天子者，宣視天為父，事天以孝道也?！保ā斗甭丁ど畈烀枴罚?/span>

不受天命不是天子，不可為王，不可祭天，也就沒有天意、宗教和神學意義上的政治合法性。故隱公元年《經(jīng)》書“春王正月”，《公羊傳》釋曰“王者孰謂？謂文王也”，何注云“文王，周始受命之王，天之所命，故上系天端?！?/span>

就此而言，天子雖是尊貴的君王，但“雖為天子，必有尊也”（《谷梁傳·莊公十八年》）。天子所尊者，即天或上帝這一神圣的、最高的權威——這是神對人、神權對君權的限制和束縛，是為人君戴上天神的絡頭，故“《春秋》之法以人隨君，以君隨天……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春秋》之大義也。”（《繁露·玉杯》）

《公羊傳》記載子家駒譏諷“天子僭天”，或者貢禹批評的“天子過天道”，說的就是上帝的至高無上、不可僭越，而今文經(jīng)學顏、嚴博士則有“天囚”學說——天子為天所囚禁，只能在天所允許的范圍內行動?！疤烨簟痹诠糯墒莻€大膽的學說。

當然，王者受命是為天子，并不等于庶民眾人不是天之子。《詩曰》“天生烝民”、《書》曰“天降下民”，人人為天子、天民，人人信奉尊崇上帝，這點在春秋時期和《春秋》經(jīng)傳中也是基本的共識，故曰“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左氏傳》文公十三年、襄公十四年）是也。

簡言之，只要是人，謂之“母之子也可，天之子也可”，但禮法上需要“尊者取尊稱焉，卑者取卑稱焉”（《谷梁傳×莊公三年》），即王者稱天子、庶民稱人子。對此，康有為特別予以解釋：“其實人人皆為天之子也，孔子慮人以天為父則不事其父，故曰天者萬物之祖也。父者子之天也，天者父之天也。則以天為祖矣，所以存父子之倫也?！保ā洞呵锒蠈W×本天》）

同時，人們生活中均對天盟誓、咒誓，如秦求楚盟曰“昭告昊天上帝”、晏嬰仰天發(fā)誓曰“嬰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左氏傳》成公十三年、襄公二十五年）。這表明上帝滲透進人們的日常生活，而是一種普遍的臨在了。

當然，康有為的解釋也有些差強人意。畢竟，一個人他自己和他自己的父親，都是上天之子，這個僅從人倫邏輯上是很難講通的。我倒是覺得，“天生烝民”也好，“天降下民”也罷，其要在生，是生成、養(yǎng)成的意思，而不是產生、誕生的意思。同時，其要也在民，這個民不是單獨的、個體的意思，而是人群、人類的意思。

簡言之，我們說上帝或上天創(chuàng)造了人類，當無不可——女媧摶土造人的傳說，是有邏輯的。而耶教中的上帝，也是如此創(chuàng)造了人。

人人為天子天民，其中必然蘊藏著人人自由、社會平等、政治民主的意思。只不過，意思就是意思?！洞呵铩方?jīng)傳也好，儒家學者也罷，一直沒有深入挖掘這些內涵，特別是沒有將其發(fā)展成一整套制度體系，反而更加注重對天子和人子的誤解而造成的差異化的等級秩序了。

耶教的現(xiàn)代轉換，也是很晚的事。所以，思想入歷史，一切都不晚。還來得及！

（一篇文章的一個小節(jié)，臨時發(fā)揮了一些。寫罷，難受?。?/span>

責任編輯：近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