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續(xù)生命活力的知識分子
作者:陳鴻彝
來源:《學習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正月十七日辛未
耶穌2017年2月13日
孔子的家鄉(xiāng)在山東曲阜,這里原是神農氏活動的地方,是我國農業(yè)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之一;是商部落前期的都城(奄)所在地,又是西周周公禮樂制度在魯?shù)摹霸囼瀰^(qū)”和“示范區(qū)”。正是這種文化血脈,滋養(yǎng)了孔子。
平民出身的孔子,年輕時“多能鄙事”,放過羊,守過倉庫,會算術,能駕馭四匹馬的馬車,走在街頭也像跳舞一般有節(jié)奏。他懂音樂,會彈琴,愛跳舞,精禮儀,喜賦詩,會射箭;他當過國家禮儀活動的主持人,還主持過別人的喪儀——這使他取得了“儒生”身份。他還是位出名的大力士,“力能扛關”,只是不善于種田、種萊,他自己承認“吾不如老農”。他也不會做生意賺大錢,但他的學生子貢卻是國際大商人,資助他周游列國,打通各國當權者的門路,替他四處揚名,是他最得力的弟子。他對財富的用處是有切身體會的,所以《易傳·十翼》中說,“崇高莫大乎富貴”,這話當然有來頭。
孔子的生活態(tài)度很陽光。他編《詩經(jīng)》,每首詩都有“樂譜”,可配樂演奏,這大家都知道,那么孔子怎么“念詩”,怎么教學生“為詩”呢?北宋大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里說:“學詩者必自《二南》而入焉。故孔子于伯魚告之曰:‘不學詩無以言?!榷指嬷唬骸硕粸椤吨苣稀贰墩倌稀罚洫q正墻面而立也歟?!边@是說:人如果只會空口念古詩,不懂得演唱《周南》與《召南》這樣的配舞樂章,就等于朝著高墻呆站著,當“木雞”,做“呆頭鵝”,太沒意思了。
這里說的《周南》《召南》,指周代流行于中原一帶的民間樂曲。按古代青少年入學讀書的次序,念《詩經(jīng)》時正是12歲到20歲的“青春期”。孔子讓他的學生放聲高歌“君子好逑”,還要舞著跳著彈奏著唱它,這場面和氛圍跟今天的演唱會或街舞也許類似吧。
孔子從過政。他好不容易當上魯國管刑法的“司寇”,一上臺就跟魯國炙手可熱的權勢人物過不去,很快丟了官。他便離開魯國,周游列國去了。人在旅途很苦,但他自嘲說自己“惶惶如喪家之犬”。
當然,孔子最擅長的還是當老師教學生,在竹簡木片上刻寫文字,用牛皮繩兒編排書簡。他生活在晉楚吳越爭霸白熱化的年月,那個時代充滿了動亂,充滿了災難,他很希望社會安寧,人民樂業(yè),君子守“禮”。他帶著弟子東奔西跑,總想找個地方施展才干,親自去治國平天下;然而他沒有這個機會,人也一天天老了,只好回到家鄉(xiāng),干他的教師行當。
他當教師,不光是用詩、書、禮、樂的文化知識來教學生,還用射、御、書、術的技能來培育他的生徒,德、智、體、美、勞樣樣都上,還有軍體訓練。就拿“馭”來說吧,上古交通運輸以至戰(zhàn)爭,都離不開“車馬”,這就得十分講求駕馭術。古代有一車四馬、一車八馬的,在大路上走,讓車馬協(xié)調好,已經(jīng)不易了;在山原曠野駕馭車馬追逐禽獸,地上坎坷無路,更不易;有時還要與勁敵交戰(zhàn),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需要極高的駕技。
故有所謂“五御”之技,五項駕馭車馬的技藝,那是當時謀生的高級技能。其操作要領、考核標準是:鳴和鸞,“鳴”是安在軾上的鈴鐺,“鸞”是裝在衡上的鈴鐺。鸞鳴和應,以音響的節(jié)奏分明而動聽為佳,用于調節(jié)長途跋涉之單調,也用以通告前方“大車來了”以便及時避讓;逐水曲,要求在曲折的河道大堤上駕馭車馬,能平穩(wěn)轉彎,不致翻車落水;過軍表,“軍表”之“表”,是在曠野豎起兩根標桿形成“門”,兩門柱之間豎置一短闑(音niè),用來限定車輪運行的方向,門柱之間的距離,比車軸兩頭各寬出一拳,門內遠處放置一目的物,馭手駕駟馬大車,從門外很遠處起步,向目的物疾馳,穿門而過,車馬不得撞擊門柱,可見它比今天駕校的考核要難很多;舞交衢,御車在交道口通行,車馬或直行,或轉向,都要像舞蹈一樣順暢有序地輕松通過,《周禮》要求“舟車擊互,敘而行之”;逐禽左,駕馭戰(zhàn)車,依禮“人君自左射”,為保證君主能始終向左方射箭,馭手必須隨時調節(jié)車馬的前進方向,這當然不易。
孔子不僅是用“詩書禮樂”之道教他的學生,還以“射御書術”的實用技能教他的生徒,真正是“傳道”而“授業(yè)”。他是古今中外較少見的“全知全能大教授”。據(jù)說他有三千弟子,七十二名學有所成者,子夏子張子思們還成了他編書傳道的得力助手。當年,孔子面前堆著大堆大堆的竹簡,一面整理“魯史”成《春秋》,一面把“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改寫壓縮成一本《尚書》,一面又刪削由600年前民間傳下來的詩歌,形成了《詩三百》。他本人很不喜歡“鄭衛(wèi)之音”,然而恰恰是他辛苦地保存了這些新銳鮮活的民歌,否則,誰會知道“桑間濮上”是什么呢?可見他當年整理舊籍時,并不以個人好惡作取舍,但也旗幟鮮明地表達了個人的原則性態(tài)度。
作為宋國人的后裔,孔子對商文化情有獨鐘。商人好鬼,什么都要占卜問卦,可是孔子整理《易經(jīng)》時,寫了十篇專論,偏偏無一言涉及怪力亂神,卻把一本“占卜之書”轉化為中國學術之祖。作為一介平民知識分子,又育人,又編書,有理論,有實踐;到老了,還成就了那么多文化事業(yè),真的不容易。他的生命活力之光華,過去沒有滅,將來也不會滅。
責任編輯: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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