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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一位師者的傳道之路
受訪者:朱翔非
采訪者:孔陽國學工作室
來源:“孔陽國學工作室”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七月初四戊寅
??????耶穌2018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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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理解的儒家是具有活力的,是活潑潑的。儒家需要中國當代的學者、百姓共同繼承下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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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應當有自己的發(fā)展方向,要真正走向民間。走向民間就是走向社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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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一位博士后在出站后謝絕了多所大學的邀請,選擇來到北京四中主管國學教育,創(chuàng)辦孔陽國學工作室,成為了全國第一位專職國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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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來到北京四中,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把溫暖帶給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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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朱翔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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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回想起當時的決定,他從來沒有后悔過。早在少年時期,他就在尋找一個足以“讓自己內(nèi)心深處感到踏實”的支點。大學期間,帶著佛家、道家的修持,從文學、美學一直學到歷史,他終于確定將儒家作為自己的信仰。他所體會到的儒學是“鮮活的,具有永恒的形而上高度”,“可以讓人變化氣質(zhì)、脫胎換骨”。在他看來,走向民間、走向社會是儒家真正的方向,也是他自己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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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孔陽國學工作室的人數(shù)由最初的“二三君子”發(fā)展到千人有余,當初那些“孩子們”也多已成年,在海內(nèi)外不遺余力地傳播他們所信仰的儒學。2018年6月19日、21日,由孔陽國學工作室主辦的兩場儒學公益會講《我們的時代,我們的儒學》在北京舉辦,網(wǎng)絡(luò)觀看量累計近23萬人次。聽到四位青年儒者分享儒學對于自己成長經(jīng)歷的影響,許多觀眾當場落淚。會講結(jié)束后,朱翔非的朋友,北京四中的特級數(shù)學教師谷丹激動地說:“你把現(xiàn)代人變成了古人,這些孩子們有古人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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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未來,朱翔非先生有進一步的規(guī)劃。8月17日、19日,杭州、廣州的兩場會講結(jié)束后,他希望逐步建成儒家獨立的道場,講授儒家的經(jīng)典、歷史與心性工夫,實現(xiàn)從幼兒到成人的一貫制儒家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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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應該學儒家,不是說讓孩子們學,儒家是全中國人的精神的高度,中國人的精神生命都在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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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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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學到大學乃至于到社會,人都應當做儒門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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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2006年,您博士后出站,沒有繼續(xù)留在大學任教,而是來中學講儒學,其中有怎樣的考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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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博士后出站,今后怎么發(fā)展的問題就提出來了。開始我也考慮過,比如說到大學去,有兩所大學有意聘請我。一個是廈門大學。我和廈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的黃星民副院長一見如故。黃先生對我今后的發(fā)展非常熱心。當時在北京,我們剛認識的當天他就請我和他一同參加宴會。黃先生對人心非常熱。我和他去了廈門,一看這個學校,地方太好了,海浪啊,大海邊,風光各方面都好。在里面就好像走在一個仙境里一樣,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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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廈門大學講課,黃院長和一些教授聽,聽完黃院長說,現(xiàn)在問題不在于我們要不要你,而在于你究竟來不來。我一直對黃院長心懷感激,但后來我還是回來了(笑)。當時還有一個學校,南京理工大學,實際也不錯。它原來是軍事化的,學校也很大,在南京,也很不錯。這是兩個答應要我的學校。有的我都進行完體檢了。這陣我就想,要是真到一個大學去,到那就是副教授,然后就是教授,博導,一輩子就是這樣。我當時有這樣一種感慨——我可能就是比較容易高估自己啊,這是我最大的特點——我就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可以想象,我在北京,覺得各個院校也就這么回事。我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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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大學風光(圖源: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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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我對儒家的理解和一般人就開始不一樣了:我所理解的儒家是具有活力的,是活潑潑的。儒家需要中國當代的學者、百姓共同繼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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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2005年,甚至時間還要更早。2006年的時候,大學里有學者探討這個話題,但在整個社會,探討學習之風沒有那么濃烈。百姓真正需要儒家。大學內(nèi)的學者不容易一下子把聲音傳遞到百姓那里。這是當時的現(xiàn)實,我覺得我應該在這方面做一些事。除了我以外,也有很多學者開始走民間傳播儒家的道路。我認為儒家應當有自己的發(fā)展方向,要真正走向民間。走向民間就是走向社會。我想這才是我們?nèi)寮业谋緛砻婺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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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好,該怎么做?這個時候有一個契機,西城區(qū)在招教委副主任,我也去了,被選中了。當時說我還不能直接做教委副主任,應該先去北京四中這樣的名校做一些管理工作。于是我就到北京四中擔任校長助理。當時我就想,我到北京四中,這個中學能讓我來管,我可以把真正的儒家?guī)н^去。這時候我就下決斷了,把廈門大學和南京理工大學都辭了。兩個學校的老師和領(lǐng)導都非常惋惜。我當時也是一腔熱血。這個說來好像比較傻,傻到家了,放著廈門大學博士生導師不做,跑這來,不是瘋了嗎?當時我就覺得我應該這樣做,瘋不瘋也顧不得了,瘋就瘋了。那時候我還沒結(jié)婚,就撲向了北京四中。在此之前還有一段經(jīng)歷。我給廈門大學的黃星民副院長寫信。我說,我來做這個實驗,做得怎么樣,十年后再看吧。當時這個想法是很悲壯的,覺得如果開辟不出儒家真正的精神層面的東西,就的確是一個失敗的經(jīng)驗了。當時給人家看來,在二十一世紀,一個人追求儒學這件事就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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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志愿者帶領(lǐng)四中學子在漱石亭前讀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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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為四中國學長廊,鐫刻有中外經(jīng)典中的著名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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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在您看來,在中學講儒學和在大學里講有什么區(qū)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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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大學,老師教學生是師生關(guān)系。中學,老師和學生的關(guān)系有一些師徒關(guān)系的特點,師生之間的信任表現(xiàn)得更明顯。我可以把更真實的東西講出去。這是說中學講儒學的一些優(yōu)勢,但絕不是說大學講儒學沒有優(yōu)勢。實際大學和中學之間應該是一以貫之的。從中學到大學乃至于到社會,人都應當做儒門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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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和大學學習儒家有不同的入口。中學相對來說早一些,大學相對靠后一些,有了更多思辨和批判的東西。不同年齡段,指導的入口不太一樣。中學是正常接觸儒學的年紀,孔子講“吾十有五而志于學”。如果從大學開始接觸儒學,就有些晚了。但是,一個人想把儒學弄清楚,把《論語》弄清楚,應當是從中學、大學到成年人一以貫之地學下來,不能說只是在某一階段學習就好了,這是錯誤的。在中學里面講儒學的任務,遠遠沒有結(jié)束,只是發(fā)揮出了一部分的作用。這在哪個中學都一樣。在大學里應該講儒門的工夫,也應該講儒家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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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朱翔非先生為四中人文班學生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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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覺得給中學生講儒學的困難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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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時間啊,時間。沒有那么多時間。我的課兩周一次,有時候再有一些事,部分課程取消了,兩周一次也保證不了,就很難辦。而且中學的學制和大學不一樣。大學一堂課一個小時,中學一堂課才四十分鐘,而且講的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我在課堂里講一些學生不明白的,其中包括儒家的一些工夫。但是我們的高中生有兩個特點。一個是他這方面知識比較差,但他跟你說話的時候不會把自己擺在比較差的程度,最起碼也是平等。還有一個,他從他媽媽爸爸、從社會那里得到一些宗教的感覺,但他覺得這些將來自然和大學老師談,不和你談。跟你談,也不外乎尊重你,實際內(nèi)心并沒把你當回事。這種情況就會覺得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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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門工夫是學習儒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儒門工夫在中學就講出來的話,我的心里也很矛盾。這個時候的孩子會對此投入相當?shù)臒崆?,會影響高考,所以也就沒有辦法深入講。當時我和同學們說,我們到大學以后再真正學儒家。如果真要講儒門工夫,人的轉(zhuǎn)變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有一點,學了儒門工夫,有心理疾病的人會少。一般來說,到大學之后,我們才真正講儒門工夫。中學階段,儒門工夫講得少,但也不是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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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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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覺得給中學生講儒學,講什么最起作用?最能讓他們發(fā)生轉(zhuǎn)變的內(nèi)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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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就是“你跟別人不一樣”,你能變換你的氣質(zhì)。你接受的是真正的儒家。我記得當時有這么個事。有個同學一次和我說了一件事,說他們班有一個女生特別厲害,男同學女同學都對她表示欽佩。那個女同學聽我說一段話以后傻了,說咱們老師有這么高的能力啊。我當時沒吱聲。后來她們走了以后我這叫一個悲哀啊。跟大學生我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別說跟你了。這是對我的一個褒獎是吧,她已經(jīng)把她最好的東西拿出來了。這人還不一定學儒學呢。你對我表示好感,都說不到地方。我感到有些失望。雖然我們有這么多困難,但是儒家一旦鋪開,從中學到大學到成人,一直講下來,就能讓人看到希望,也能讓人看清儒學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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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中學生基本都是這樣的表現(xiàn),那您認為能學儒家的學生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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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少數(shù)人。少數(shù)能有拎得起來的。大學里也是這樣。儒家好像和人的學識也沒什么必然的關(guān)系。我剛才說那些和學識的關(guān)系也不大。說到這里,應該講我們追求的是“德商”。我們講“德商”講了有一段時間了,但沒有真正落實。實際在儒家,如果說到德,那會使我們展現(xiàn)出本來面目。學與不學,差距相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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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如何看待學儒學和體制內(nèi)教育的關(guān)系?您覺得高考真的是必須經(jīng)歷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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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不高考學儒學的人現(xiàn)在其實也不少。我們要辦儒家的學校。這個是我們現(xiàn)在最主要的計劃。我們以面對儒學的姿態(tài),把工作室進一步擴大。完成我在2006年沒有去廈門大學,在民間傳播儒學的一個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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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講過,孩子們長大了,上大學了,我可以給他們開課了!我和同學們說,大家等著,等你們上大學我再給你們講,這絕對是實話!這樣一個想法,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還要不斷地做嘗試。這才是真正的使命。從2010年開始,我們一方面還做在體制內(nèi)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們把工作室的大學部建立起來,要給同學們講大學階段的儒學,或者不叫大學階段,準確說就是更加按照儒家的方式講儒學。所以后來的大學部,實際上不完全是給大學生量體定做的,是給儒家做的。所以我們的隊伍中才有八十歲的老人參加學習。
問:您之前提到2005年,您認識到“儒家是充滿活力的”。您認為值得學者包括百姓共同繼承的儒家應該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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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儒家應該講工夫。從很早的時候,孔子跟顏回講工夫,一直都這樣。朱子、王陽明都這樣。不講工夫是我們這三四百年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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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批林批孔之后更厲害。所以我們現(xiàn)在很多人對儒學的這種認識存在著偏頗。說到根本上,不講工夫,講儒學,尤其是經(jīng)學,這樣的人在帝王社會,人家不會迫害你。講工夫,人就頂天立地了,對于皇權(quán)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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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頂天立地,就是在這個層面超越了皇權(quán)。再說到底的話,比皇權(quán)厲害。這個本質(zhì)要看清楚??床磺宄?,學儒學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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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儒家有幾個方式:一個是背,然后出去做官;還有研究,成為一個儒學的專家,但是不涉及形而上;還有講傳統(tǒng)社會的東西,不涉及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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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往往是清朝的講法。還有的人講,儒家的東西都有一定的片面性,都是傳統(tǒng)社會的,今天的社會和過去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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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要研究,就要有今天社會的高度。我們是站在今天說以前的,強調(diào)你這是舊的,我這是新的。談舊的可以,但是新的自然有新的做法。它強調(diào)古代、現(xiàn)代的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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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的高度哪是這樣來說的?儒家的高度現(xiàn)在就有,儒家的高度永遠都在。所以我最近在想一個詞,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我們說中華傳統(tǒng)文化是吧,以后我就不這樣寫了,叫中華文化,把傳統(tǒng)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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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化,不叫中華傳統(tǒng)文化。你聽什么時候外國人說人家研究傳統(tǒng)文化啊。有古典學者,但一般從現(xiàn)實角度來說,談的還是流動的東西,比如哲學。我們也不能變成中國古代什么,把這些都陷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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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陷在古代”,恰恰有著現(xiàn)實的需要。這個需要就是現(xiàn)實和以前不一樣。究竟是否一樣,大家用工夫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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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些學生把這個東西講給大家,按說他們也都是北京四中的,但這里沒有說北京四中多么了不起。因為我這十多年在這里講學,我就在北京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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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們的講述中,我們可以看出來,北京四中的學生面臨那些問題,那些問題沒有給他了解儒學提供任何方便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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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問題:北京四中我們權(quán)且認為是中國最好的中學,這樣的中學出現(xiàn)了這樣的危機,等于說全中國的中學都出現(xiàn)了危機,必須解決,這個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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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剛剛也提到了儒家的高度,您認為儒家的高度有什么特點,它是怎么達到的?而且和其他信仰相比,高度是否存在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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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儒家講形而上的高度?!靶味稀笔窃凇吨芤住分兄v的,《論語》中講的“朝聞道,夕死可矣”,講道。道跟形而上是一回事,這個高度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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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學了一輩子,好像也明白,講得頭頭是道,但因為儒家的工夫在那兒,他自己做不出來。這是一個真正的工夫,真正的可以世代相傳的,可以使你獨立、壁立萬仞的那樣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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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特點是“子不語怪、力、亂、神”??鬃诱f了,跟我學這個東西不要走怪、力、亂、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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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當時有人講,比如墨子。講“力”的就更多了,講暴力。我們受不良教育的影響已經(jīng)很久了。比如對成吉思汗,全世界都知道這是暴力,全世界還都崇拜,為什么?暴力美學,笑話嗎?你那個點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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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人應該中立,人怎么應該中立了?生命就在這里面,A和B的關(guān)系,A則生,B則死,你中立得了嗎?現(xiàn)在說中立的都是瞎說。人的生命這條線是儒家最遵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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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這次同學們把這些東西都要講出來。把人從過去的文革講的當中解放出來,不要陷在那樣的一個完全抹黑儒家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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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很多學生講,實際上當年很多人在批孔的時候露出自己批判的銳氣,這些人現(xiàn)在都還在,只不過現(xiàn)在不讓批了,如果又讓批了,他們的精神頭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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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不知道形而上的高度,對形而上的人沒有尊重??鬃邮恰翱桌隙?,這話實際上是罵人的。他們還沒有給孔子以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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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半天,大家好好地對待儒者,好好地對待歷史上的儒家,原原本本地講《論語》,儒家的高度自然就會顯現(xiàn)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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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人王舒墨現(xiàn)是第一位以儒者身份進入哈佛大學神學院的中國人“《論語》會講”就是他面向世界進行儒學傳播的一次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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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會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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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次活動以“會講”的形式來呈現(xiàn),同學們講自己學習儒學的“精神成長史”,其中的內(nèi)容全部都是真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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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會講”原本就是每個人的演講,我后來想增加他們的表現(xiàn)力,就加上音樂、圖片、視頻等等,所有的東西都是真實的,沒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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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形式具體叫什么也說不太好,暫且就叫“會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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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叫“演講”,會有點傻,好像是聽眾受你教育的影響,但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聽這些人的講述,看他們是怎么樣成長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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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他們只展現(xiàn)了自己的某些方面,包括對自己的家長,都沒展現(xiàn)得這么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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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人張文虛回顧自身在儒學修習上的重要節(jié)點——那一刻,她立志以全部的真誠面對儒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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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點我們必須承認,這些孩子今后的發(fā)展方向,保證跟以前的孩子不一樣。這個“會講”揭示的就是這段歷史的發(fā)展,自己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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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fā)展才進行了十多年,我們的時代要把這個要展現(xiàn)出來。這本身就是值得人重視的一件事情。可以這樣說,四中要不要孔子,當然要,現(xiàn)在全都在講,關(guān)鍵是這樣的孔子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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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這么多的中學生要不要孔子,要不要這樣有形而上高度又不語怪力亂神的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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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全中國的孩子們要不要這樣的孔子?如果把形而上的高度拿下去,學習這樣的孔子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遭受了非常大的損失,我們不知道什么是形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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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番話是在向年紀輕輕就倒向了基督教、倒向了佛教的這些孩子說的。因為你沒有形而上,人家有,中國沒有任何一個利器能夠與人家進行對話,你怎么說那是你的事,有沒有那個高度,你說了不算,那要你的文獻去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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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劇呢,叫《我們的時代,我們的儒學》,我覺得是最平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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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認為除了這些年輕人以外,其他人,比如這些年輕人的父母,包括老師,他們能從這次活動中獲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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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這有兩個問題。一個是他們自己,一個是他們?nèi)绾螌Υ⒆印Υ约旱脑?,我也當過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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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過來了,我感到很失望,那些老師也是很好的老師,但是他們不明白孔子講的這個東西值得人一輩子去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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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應該學儒家,不是說讓孩子們學,儒家是全中國人的精神的高度,中國人的精神生命都在這上面。不僅僅給孩子們講的,實際是給所有的人講的。剛才我們也說了,跟我學的一些人,有的八十多歲,六七十歲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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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問題,對孩子們,我們應該把最真實的東西講出來?,F(xiàn)在社會上有很多問題,根本原因在于整個社會都缺乏一個價值觀啊,實際是信仰,這方面說了都沒用,需要把真實的東西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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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的思想,最對癥下藥,而且是越及時越好。這不僅僅是給中學生設(shè)計的一門課,而是給全世界全中國的人的機會,能夠了解形而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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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們?nèi)寮疫_到了這個程度,我們真正的精神狀態(tài)才能被解放出來。到那個時候,每個人都變得精神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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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剛才說這次活動是面向整個社會的,不只是年輕人也面向所有中國人,您期待有怎樣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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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這次“會講”展現(xiàn)的是貫穿中學到大學的這樣一個過程,實際是孩子們從小到大的一個變化,這個變化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是一個人應該去追求形而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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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所影響和激勵的人應該是方方面面的,他從中學生成為了一個大學生,他已經(jīng)完成了由少年到青年的轉(zhuǎn)變。我們在談一個成年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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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講”中,我們也有進一步的說明:這個階段學習儒學的不僅是北京四中的學生,全社會的人都有了。這樣一個高度才是我們今天所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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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次“會講”預計在北京、杭州、廣州三地一共舉辦五場,六月下旬在北京舉辦的前兩場十分成功,觀看、回看現(xiàn)場直播聽眾已有20多萬人。您在“會講”之后還會有怎樣的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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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首先得給大家講儒家,講《論語》是必不可少的。其實,十多年來我一直在講《論語》,《論語》還要不斷地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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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們還要講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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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現(xiàn)在青年人學的歷史,不能說都錯了,但是把歷朝歷代的儒者的反應拿出來,對我們來講就是一個巨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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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就是學歷史專業(yè)的,我知道如何把這段歷史史料的嚴肅性真正地貫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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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對于老師、學生、家長,我也會從自己的角度,把這些年在國內(nèi)、國際的工作中傳播儒學的經(jīng)驗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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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覺得有一個需要著重說明的東西。我們給青年人講儒學是我們的本分。這方面我們要有師資也要有場地,目前我們正在進行積極的準備,爭取在不遠的將來,能把這件事落到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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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能從更廣的角度把儒者匯聚到這支隊伍中來,中學、大學、走入社會,我們和很多同道把這個東西傳下去。而我們做的儒家的這種傳承,因為由我自己來把握,多少年按照這個方式來做,可能更能保持儒家的延續(x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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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跟漢朝、宋朝、明朝一脈相承。當然,學儒學可以不斷向不同的儒者探討,接續(xù)儒家的道統(tǒng)。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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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18日,朱翔非先生與諸生在陽明夫子墓前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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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按您的設(shè)想,未來儒家真正走向民間、走向社會,中國會有怎樣的一個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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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那會使中國人的精神面貌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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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真正能迎來屬于自己的世界,更加地開放,更加充滿著人文精神,更加愛護百姓,更能夠在國際社會上進行信仰方面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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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走向世界的巔峰就和這個層次的交流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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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您對今后儒家的教育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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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翔非先生:今后的儒學應該按照儒家的本來面目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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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本來面目帶來的高度,需要真真切切講出來。這里有一些能使人變化氣質(zhì)的工夫,都是影響人一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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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面我希望,儒者能夠以儒家作為自己努力的方向,把這個做成一個獨立的教育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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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和體制內(nèi)的有所不同,也是我們最初從體制內(nèi)走出來的一個初衷。最終,對儒家在體制內(nèi)的做法有一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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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說體制內(nèi)的做法沒有價值,只是說,真正的儒家到來的時候,儒家應當有自己的高度,就像當年馬一浮先生面對北京大學的要求所說的——“古聞來學,未聞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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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儒家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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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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