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壽仙】顧炎武故居感懷
顧炎武故居感懷
作者：高壽仙
來源：《學(xué)習(xí)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七月初二日辛未
耶穌2019年8月2日
一提到江蘇昆山，大家首先會想到周莊。其實，昆山的千燈古鎮(zhèn)，雖然沒有周莊的規(guī)模大，但同樣積淀著濃郁的文化底蘊，洋溢著靈動的水鄉(xiāng)韻味。在千燈古鎮(zhèn)，波光粼粼的尚書浦，古韻悠悠的石板街，相依相伴，縱貫?zāi)媳薄Ｔ煨托忝赖膱A拱石橋，橫臥于尚書浦上，河岸垂柳隨風(fēng)搖曳，明清式建筑依水而立，粉墻黛瓦，朱欄紅燈，在水中映出夢幻般的倒影。踏著被稱為“胭脂紅”、實則顏色亮黑的條石，望著靜謐地伸向遠方的小街，使人頓生古今滄桑之感。
明末清初的著名愛國志士、大學(xué)者顧炎武的故居，就坐落在石板街的南端。顧炎武出生于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初名絳，字忠清。他自幼刻苦好學(xué)，14歲考中秀才，并且關(guān)心時政，參加了江南進步青年士子的政治組織“復(fù)社”。但在其后的舉人考試中，他卻屢試不中，27歲時遂絕意科舉，專心讀書，遍覽歷代史乘、方志以及文集、章奏等，開始纂輯《肇域志》和《天下郡國利病書》。崇禎十七年（1644年），明社傾覆，清軍入關(guān)，次年攻破南京，顧炎武遂更名炎武，又作炎午，字寧人，據(jù)說意在追慕南宋王炎午不仕異朝的堅貞品格。顧炎武曾參加蘇州、昆山等地的武裝抗清斗爭，失敗后，仍志存恢復(fù)明室，游走于大江南北，遍歷山川要塞，堅持讀書治學(xué)?？滴醵荒辏?682年）病逝于山西曲沃。
顧炎武逝世后，其嗣子顧衍生、從弟顧巖千里迢迢，將其靈柩扶回故里，葬于祖塋。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新陽縣知縣萬厲鈞重修其墓。1914年，廣東學(xué)者梁鼎芬專程前來瞻仰顧亭林墓及遺像，出資籌建亭林祠?！拔母铩逼陂g，墓葬及祠堂遭到破壞，1984年得到修復(fù)，后又陸續(xù)修繕擴建?，F(xiàn)在的顧炎武故居，占地60畝，建筑面積5000多平方米，包括顧炎武故居、亭林墓與亭林祠、顧園三個部分。
故居為古色古香的明清式建筑，朝東落西，前后五進。正門為八字墻門，上懸“顧炎武故居”篆字匾額。進入正門，自東而西，依次為水墻門、門廳、清廳、明廳、住宅樓，北側(cè)有背弄連接灶房、讀書樓和后花園。出故居沿南長廊前行，就到了顧亭林墓和亭林祠，皆坐北朝南。墓用條石圍砌土丘，前立石碑，上鐫“顧亭林先生之墓”。亭林祠凡三楹，中堂懸掛顧炎武畫像，兩旁對聯(lián)為“凜若松篁氣節(jié)，浩如江海文章”，贊揚顧炎武的人格像青松翠竹一樣威嚴(yán)清正，學(xué)問像江河海洋一樣浩渺。抱柱聯(lián)曰：入則孝，出則弟，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學(xué)；讀其書，詠其詩，友天下之士，尚論古人。表達了對顧炎武學(xué)問道德的贊揚和傾慕。
顧園位于故居西南側(cè)，與故居、亭林墓、亭林祠相通。面積約30畝，曲水環(huán)繞，有致用閣、思宜園、頌桔軒、二石齋、秀石虬松莊、秋山亭、三徐居、慈母閣、四柿亭、碑廊等，并配以詩文、字畫、語錄、塑像等，用以展示顧炎武的精神和生平。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慈母閣，系為紀(jì)念顧炎武的嗣母王氏而建。王氏出身于書香門第，年少時，未婚夫病死，自愿守節(jié)，來歸顧家。她為人賢淑，白天紡織，夜晚讀書，顧炎武十余歲時，每教以忠義故事。清兵攻破昆山時，王氏絕食七日而死，臨終告誡顧炎武說：“我雖婦人，身受國恩，與國俱亡，義也。汝無為異國臣子，無負世世國恩，無忘先祖遺訓(xùn)，則吾可以瞑目于地下。”王氏的言行，對顧炎武影響很大。
顧炎武是昆山歷史上的一位杰出人物，也是中華民族歷史上的一位杰出人物。在他身上，表現(xiàn)出許多值得后人繼承和發(fā)揚的精神。
一是憂國憂民的愛國情懷。顧炎武生長于明朝末年，此時明王朝已是矛盾叢集，危機四伏，最終被農(nóng)民軍推翻。面對動蕩的時局，顧炎武“感四國之多虞，恥經(jīng)生之寡術(shù)”，努力探尋救世之策，他提出，“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zé)焉耳矣”。這句話后來被梁啟超概括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成為一代代仁人志士的座右銘。
二是堅貞不屈的民族氣節(jié)。明朝滅亡后，顧炎武奮身抗清，志存復(fù)明，雖然一再受挫，但卻未曾消沉，他曾以精衛(wèi)自喻：“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終古？我愿平東海，身沉心不改。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彼啻伟葜]明孝陵和十三陵，以寄托故國之思。當(dāng)清朝試圖強迫他出仕時，他以“刀繩俱在，無速我死”相拒，寧死也不愿為清朝服務(wù)。
三是行己有恥的道德操守。顧炎武十分重視人的道德修養(yǎng)，他援引管子“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認為“四者之中，恥尤為要”，因為“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禮犯義，其原皆生于無恥也”。他特別強調(diào)士大夫道德品格的重要性，認為“士而不先言恥，則為無本之人”，“士大夫之無恥，是為國恥”。但他并不高唱道德的空調(diào)，而是致力于可操作的道德建設(shè)，即設(shè)定了一個“行己有恥”的道德底線，提倡人們用廉恥之心約束自己的言行，凡是自己認為可恥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四是經(jīng)世致用的務(wù)實學(xué)風(fēng)。晚明士人蹈空務(wù)虛，“以明心見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實學(xué)”，遇事束手無策，后人遂以“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譏之。顧炎武向這種空疏學(xué)風(fēng)發(fā)出猛烈抨擊，而把“明學(xué)術(shù)，正人心，撥亂世”作為治學(xué)目標(biāo)，他教導(dǎo)弟子說：“君子之為學(xué)也，非利己而已也。有明道淑人之心，有撥亂反正之事，知天下之勢之何以流極而至于此，則思起而有以救之?！痹趯W(xué)術(shù)研究上，顧炎武堅持“取銅于山”，決不剿襲陳言，言必有據(jù)，重視實地考察，從而開創(chuàng)了一代新風(fēng)，被推尊為“清學(xué)開山之祖”。
顧炎武已去世300多年，但他的精神卻仍然滋育著、激勵著后人。離開故居時，回望顧炎武手持書卷的立像，他雙眉微皺，兩眼凝視前方，仿佛仍在為故國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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