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艷陽 趙武】豐湖書院：山川之氣開 人文之運振
豐湖書院：山川之氣開 人文之運振
作者：梁艷陽 趙武
來源：《學習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十一月十六日丙申
耶穌2022年12月9日
廣東省惠州市惠城區(qū)有一片3.2平方公里的水面，它是以素雅幽深為特征、以歷史人文為底蘊的一片山水：蘇東坡在寫給友人的信中稱贊此處“山川秀邃”，用詩的語言描繪了惠州西湖“玉塔微瀾”的醉人畫卷。包括蘇東坡在內，歷代共有四百多位文人墨客吟詠湖上。漫步于惠州西湖，沿著清幽的陳公堤往里走，便會看見蒼翠掩映中的豐湖書院?！叭宋墓培u魯，山水小蓬瀛”，主牌樓上的楹聯(lián)，精當地刻畫出豐湖書院以及書院所在之西湖的精神氣質，更是對書院·西湖二者關系的很好闡示。
千載廢興：勸學代有賢太守
豐湖書院的歷史可上溯至南宋。淳祐四年（1244年），州守趙汝馭建“聚賢堂”（又稱“十二先生祠”），紀念陳堯佐、蘇軾、唐庚等唐宋以來對惠州經濟文化最有貢獻的先哲名儒共12人。寶祐二年（1254年），州守劉克綱改“聚賢堂”為書院，并以西湖（時稱“豐湖”）命名為“豐湖書院”。
元、明兩代，豐湖書院迭經興廢。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惠州知府王煐（清初重要詩人）感嘆“誦讀之士，往往散處山谷鄉(xiāng)落之中，索居離群，聞見寡眇”“思所以聚之”，遂購入黃塘葉氏泌園（即現址）建豐湖書院。值得一提的是，王煐修建書院的理念是將實用性建筑與休閑陶冶用途的建筑結合起來，即“建堂舍二十四，以為講學誦習之所”，又有“亭、榭、臺、沼，……以為游息之地”，他的理由是“點綴湖山”并非“無益之費”“山川有助于人文”“山川之氣開，然后人文之運振”。而他也身體力行，政暇時節(jié)，既“課生童學業(yè)其間”，復“因以登臨嘯詠”。王煐的《豐湖書院記》緊扣“山川”與“人文”之間的互動關系而立意行文，今天讀來仍有啟發(fā)，同時也于有意無意之間奠定了豐湖書院“山水人文相得益彰”的精神氣質與鮮明特點。
嘉慶五年（1800年），惠州知府伊秉綬著手重建豐湖書院，他繼承惠州西湖古典園林建筑傳統(tǒng)，建成澄觀樓、樂群堂、夕照亭、浴風閣，規(guī)模超過前代，盡顯風景之美。阮元《過豐湖書院》詩云：“行過豐湖上，如游處士鄉(xiāng)。橋通釣魚艇，山抱讀書堂。竹影皆依水，蕉蔭亦滿墻。幾人來寓此，足以散清狂?！必S湖書院的優(yōu)美景致，宛在目前。身為書法家的伊秉綬還為書院題“敦重”二字（源于孔夫子“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的教誨）。伊秉綬聘請名士宋湘出任山長，使書院進入“從者云集，人競向學”的繁盛期。“人文古鄒魯，山水小蓬瀛”楹聯(lián)即為宋湘所撰書。
山長徐公：客家研究第一人
書院第三任山長徐旭曾與首任山長宋湘是同年知交（二人同于嘉慶四年即1799年中進士）。徐旭曾，字曉初（1751—1819年），廣東省和平縣人，49歲中進士，先后任戶部福建司主事、四川司主事。以母喪回籍，遂不復出。曾掌教廣東粵秀書院、豐湖書院?？小睹坊ㄩw吟》《小羅浮集》。
“客家”問題引起人們的重視，始于明末清初，但真正能道其詳則在晚清。嘉慶十三年五月二十日，也就是公歷1808年6月13日，時任豐湖書院山長徐旭曾針對當時土客爭斗事件給諸生講論客家問題，他講演的內容包括客家淵源、分布、習性及方言等，幾乎涵蓋了客家問題的方方面面。徐旭曾將講演的內容整理成《豐湖雜記》，成為系統(tǒng)論述客家歷史文化的開山之作，被不少學者稱為“客家人的宣言”“客家民系最終形成的標志”，有廣泛深遠的影響。徐旭曾因此被譽為“客家研究第一人”。
豐湖書藏：現代圖書館濫觴
在書院歷任山長的名冊上，番禺人梁鼎芬（1859—1919年）的名字尤為奪目，他于光緒十二年（1886年）受聘出任豐湖書院山長。初到豐湖，梁鼎芬發(fā)現書院藏書匱乏，于是“走簡名流，投書賢吏”，很快就收到捐書46000余冊，“遂于書院之西，建樓三楹，四部略備，名曰書藏”。梁鼎芬訂立的《豐湖書藏四約》，已具備了近現代圖書館管理制度之雛形。其中《捐書約》允許捐書者在所捐書籍中刻印爵里、蓋印姓氏，這樣一來“既免失落，且使諸生借觀某書，即知某君所捐”，體現了慈善捐贈人可享留（冠）名權的理念。
書藏的創(chuàng)設，有力地促進了書院的教學活動，帶動了惠州的“讀書熱”。李綺青這樣記述當年書院內的學習情景：“每當柳堤春暖，槐院晝長，野航在門，子衿盈室。或經生對案，證諸說之異同；或吟客攤床，手一篇以哦詠?！苯瓿降脑姺从沉水敃r惠州的讀書氛圍：“豐湖先生作書藏，小戶貧家知買書。但得五車搜舊蠹，不辭三月食無魚?！?o:p>
豐湖書院的藏書數量最多時達10萬冊，在當時廣東各大書院中首屈一指，成為我國最早興辦的學校圖書館之一。后因兵燹，豐湖書藏損失嚴重。在地方名士李岱青、黃樹棠、張友仁的倡議下，1921年春，中山公園建成鋼筋混凝土結構樓房二層，豐湖書藏剩書遷入，以“惠州私立豐湖圖書館”命名，開啟了惠州圖書館歷史的新篇。今天位于豐湖書院第三進的藏書樓，古樸典雅，門前懸掛著趙樸初先生的聯(lián)句“收藏勝似昆岡富，書卷長留天地間”。
豐湖學子：“行盡江山識此才”
梁鼎芬來到惠州，下車伊始即為書院撰書一聯(lián)：“水媚山暉，平湖聚秀；春華秋實，閬苑儲英?！苯咏⒅甑牧憾Ψ以谖髯雍显O帳收徒，創(chuàng)建豐湖書藏，振興一郡學風。更讓人稱道的是，他帶出的“豐湖十子”（江逢辰、李綺青、許壽田、楊壽昌等）成為晚清惠州才士俊杰中的佼佼者。
有見于晚清官場腐敗、士氣萎靡不振，梁鼎芬非常重視培育士人之氣節(jié)風骨。他在書院設東坡祠、筑范孟博祠，并書楹聯(lián)“壽考不可期，論世知人自千古；古今豈相遠，登車攬轡有同心”，希望學生能夠師范前賢、激濁揚清。正是因為銘記著老師梁鼎芬的教誨，豐湖學子江逢辰考中進士后不屑于行賄買官，結果坐上了冷板凳。江逢辰不但勵廉節(jié)、有孝行（今天惠州西湖豐渚園內有紀念他的江孝子亭），還長文學、擅書畫，人們喜歡引用的“一自坡公謫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就出自他的《東坡白鶴峰故居詩》。江逢辰是梁鼎芬最為欣賞的學生之一，梁氏曾為之題詩以鼓勵褒獎，中有句云：“義猶兄弟真投分，行盡江山識此才?！?o:p>
書院新生：勇立潮頭寫華章
近代教育在20世紀興起，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豐湖書院停辦。1903年，書院改辦為惠州府中學堂。1946年，改為廣東省立惠州師范學校。1978年改為惠陽師范?？茖W校，2000年升格為全日制普通本科院校，更名為惠州學院。今天惠州學院“敦重明辨、求真致用”的八字校訓以“敦重”二字居首，體現了對豐湖書院精神氣質的自覺賡續(xù)傳承。
2008年，惠州市恢復豐湖書院為名勝景點，重建了牌坊、尚志軒、講堂、藏書樓、文昌樓、澄觀樓等歷史建筑和其他人文景點。2013年1月，豐湖書院建成開放。重建之后的豐湖書院位于惠州西湖五湖六橋十八景之一的豐湖半島上，島上樹木常青，書院主體院落三面環(huán)水，前有文昌樓，后有留云亭，左有澄觀樓、右有湖山樓。2018年豐湖書院所在的西湖成為國家5A級旅游景區(qū)，為書院帶來更多游客的同時，也讓更多的人有機會了解我國古代書院文化和惠州的歷史人文。
豐湖書院博覽館于2022年11月11日舉行揭牌儀式，形成彰顯惠州特色的文化地標。博覽館內設中國書院源流賞析、豐湖書院書藏賞析、樂群講堂、惠享書房……八百年書院今朝煥新顏，新時代的豐湖書院定能唱響一曲山水人文的風雅頌歌。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