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泉】《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自序、后記
鄭文泉著《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出版暨自序、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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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
作者：鄭文泉（馬來西亞）
出版社：北京：華文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8年1月
【作者介紹】
鄭文泉，英文名Tee Boon Chuan，馬來西亞公民，現(xiàn)為拉曼大學（雙溪龍校區(qū)）中文系副教授，兼中華研究院副院長。社會兼職有馬來西亞高等教育部“馬來西亞研究評鑒”審查人、馬來西亞學術(shù)評鑒局中文與哲學學門審查人；中國曲阜師范大學孔子文化研究院特聘教授、衡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客座教授、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理事。研究領域為中國儒學、東南亞學術(shù)史、文明對話，已出版有《東南亞儒學》、《東南亞朱子學史五論》、《立象以盡意：從符號學的角度論楷體漢字的形上學》、《馬來梵語》及編有Chindia:From Political Interface to Spiritual Dialogue,Prosiding Persidangan Kebangsaan Tamadun Islam dan Tamadun Asia 2016等書，并譯有《弟子規(guī)》、《三字經(jīng)》、《老子》、《貞觀政要》等馬來語譯本。
【內(nèi)容介紹】
本書為1800年以來迄今之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之撰述，以見各時期之儒家經(jīng)、史、子、集之著作梗概。依儒學的家禮、鄉(xiāng)禮、學禮、邦國禮及王朝禮之五禮框架與其發(fā)展實況，本書暫分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學史為“1600（實1800起）—1876年間”“1877～1956年間”“1957～2015年間”三大時期，以為三章，每章分為五節(jié)，分別論述該時期儒學發(fā)展概況、重要儒學人物與思想、重要儒學著作簡介、儒學的發(fā)展特色、儒學的社會與國家影響等五個方面，全面梳理了近二百年之馬來西亞儒家學術(shù)史實。
【目錄】
?引論?
? ?第一節(jié) 馬來西亞儒學史的“儒學”之義與其文獻
? ?第二節(jié) 馬來西亞儒學史的“入史”標準與其分期
?一、1600-1876年間的儒學學術(shù)史
? ?第一節(jié) 本時期儒學發(fā)展概況
? ?第二節(jié) 本時期重要儒學人物與思想
? ?第三節(jié) 本時期重要儒學著作簡介
? ?第四節(jié) 本時期儒學的發(fā)展特色
? ?第五節(jié) 本時期儒學的社會與國家影響
?二、1877-1956年間的儒學學術(shù)史
? ?第一節(jié) 本時期儒學發(fā)展概況
? ?第二節(jié) 本時期重要儒學人物與思想
? ?第三節(jié) 本時期重要儒學著作簡介
? ?第四節(jié) 本時期儒學的發(fā)展特色
? ?第五節(jié) 本時期儒學的社會與國家影響
?三、1957-2015年間的儒學學術(shù)史
? ?第一節(jié) 本時期儒學發(fā)展概況
? ?第二節(jié) 本時期重要儒學人物與思想
? ?第三節(jié) 本時期重要儒學著作簡介
? ?第四節(jié) 本時期儒學的發(fā)展特色
? ?第五節(jié) 本時期儒學的社會與國家影響
?附：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著作史編年?
? ?后記
【自序】
顧名思義，本書旨在撰述“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敖倌辍敝f，其實超過二百年，因為從薛文舟（1793-1847）《文舟鄉(xiāng)禮》算起也有224年的光景，只是出于對梁啟超、錢穆的同名著作《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的向往與效仿的緣故。話說回來，“近二百年”之說也不意味馬來西亞儒家學術(shù)史只有224年的歷史，因為在薛文舟之前到李為經(jīng)（1612-1688）還有一段為期約兩百年的時間，我們對這一時期的華人社會或天主教社會（分屬葡、荷殖民系統(tǒng)）的教育史、學術(shù)史認識還很貧乏，甚至連一般意義的社會史還說不上，文獻“不足征”而不得不暫闕，希望以后能夠補上。
至于對薛文舟以降的“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之撰述，本書則采取中國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張立文教授的體例建議，經(jīng)調(diào)整后計為（一）馬來西亞儒學發(fā)展概況、（二）馬來西亞重要儒學人物與思想、（三）馬來西亞重要儒學著作簡介、（四）馬來西亞儒學的發(fā)展特色、（五）馬來西亞儒學的社會與國家影響等五個方面的內(nèi)容。馬來西亞近二百年的儒家學術(shù)，依我們理解有三個時期屬性的不同，即（一）約1800年至1876年在中國雙禁（海禁、教禁）政策隔離下生成的儒家學術(shù)、（二）1877年至馬來亞1956年獨立前重新納入中國體系（也是英殖民體系逐漸發(fā)揮作用）的儒家學術(shù)和（三）1957年馬來亞獨立以來自主發(fā)展的儒家學術(shù)，這些時期也都按上述體例來逐一探討與析述。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馬來西亞近二百年的儒家學術(shù)，基本上是民間意義（不是民間階層）的學術(shù)傳統(tǒng)與現(xiàn)象。在第一時期的雙禁政策隔絕下，本地人民既進不了中國大地，荷、英殖民體系也不是子民所能與聞其事的，這時期的儒學講習與論述在后來人眼中早已有“大半非為科名起見”也就是非為擔任公務人員的認識，可以不論。至于第二、第三時期，雖然有不少作者先后進入晚清、民國及本地英殖民政府體系做事，如張煜南（1851-1911）、辜鴻銘（1857-1928）、林文慶（1869-1957）、陳禎祿（1883-1960）、黃存燊（1906-1966）、李昭茂（1915-1989）等，特別是前四者仍不乏傳統(tǒng)士大夫的儒學意象，但一來這些參與對后來走向近代化的中、馬政府體系之影響甚微，二來本時期更多的儒家作者是民間人士，公務人員也多半僅是公立中小學校的教師，三來這些論述基本上仍然把儒家視為中華文化的范疇來看待，和當?shù)毓才c政府的體制鮮有關聯(lián)，所以儒家學術(shù)整體上是作為一種體制外的學術(shù)意義與存在。換句話說，本書析述的“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雖然是“馬來西亞”的，但主要是這個國家內(nèi)的民間學術(shù)與傳統(tǒng)。
上述與其說是一種提醒，毋寧說是對“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史”的階段性總結(jié)與歸納。要闡明這一層含義，就是馬來西亞儒家學術(shù)殊少“官箴”或《大學》所說“治國、平天下”意義的官員或幕僚人物的行政類論著：除了李紹茂的《回憶》（Words Cannot Equal Experience，內(nèi)有“官箴”篇章）外，張煜南《海國公余輯錄》的《名臣籌海文鈔》（上下二冊）乃至陳禎祿《馬來亞問題的華人觀點》（Malayan Problems from A Chinese Point of View）等馬來西亞儒家論著普遍上都與官僚行政文化無關，反儒言論如莊迪君（1945年生）等也自覺地抵制儒家的行政官僚化（但仍肯定儒家的個人修身作用），可見一斑。其實，當二十世紀初馬來西亞在申辦新式中學堂發(fā)現(xiàn)本地沒有中國政府所建議的“修身”一科的陳宏謀（1696-1771）《五種遺規(guī)》教材時，即內(nèi)含有兩種官箴類著作的《從政遺規(guī)》和《在官法戒錄》，已足以反襯出馬來西亞作者對“從政”、“在官”著作與文化的陌生，坊間自然也不會有這一類著作的需求與流通。以是之故，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學雖有《大學》、《中庸》等典籍的譯著，但從來沒有“治國、平天下”意義的內(nèi)涵與作品，如真德秀（1178-1235）《大學衍義》、夏良勝（1521年間人物）《中庸衍義》、葉方藹（1629-1682）等《御定孝經(jīng)衍義》等，亦可理解。
從這個角度來說，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家學術(shù)發(fā)展的晚近或總體趨勢，應該是往傳統(tǒng)《大學》所說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修身齊家”意義的階段發(fā)揮與作用。唯需要加以補充的是，這里的“身”、“家”并不是指自己和家庭，因為《大學》的“身”已經(jīng)有“有所親愛”、“有所賤惡”的人際范圍，按其所引“人莫知其子之惡”的諺語來看，指的其實是“家庭”（或家族）單位下的“身”；而“家”用意按“三家分晉”即“三家”即可把晉國土地瓜分掉的成語來看，這個“家”指的也是比“國”低一級的政權(quán)，謂之為地方政府或無不可。言下之意，本書所說馬來西亞儒家學術(shù)以“修身齊家”為其首要內(nèi)涵，讀者不可全然按現(xiàn)代漢語來理解，以為其與公共體系及事務無涉。
本書的“儒家學術(shù)”是按目錄學來爬梳的，故對馬來西亞近二百年來的儒家經(jīng)、史、子、集之作者、著作及其思想，或可得一分門別類之認識。礙于篇幅，本書對目錄學的傳統(tǒng)“辨章學術(shù)，考鏡源流”功能未能有所析示，對這些學術(shù)的“修身齊家”首要內(nèi)涵的展示也同樣付諸闕如，而皆有待于來日完善之。
試以孟子學或《孟子》學為例來說。目前這部書所呈現(xiàn)的不過是經(jīng)類的《孟子》翻譯（理雅各的英語譯本、鄔拜德拉的馬來語譯本）和史、子二類的良知學傳統(tǒng)（陳嘉庚、沈慕羽），對集部方面則未有著墨。實際上，《孟子》學在過去百年馬來西亞集類文明的顯著影響是透過白居易來完成的，其“修身齊家”的意義則是“吏隱”的機制。眾所周知，《孟子》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處世觀到了白居易則演為“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謂之諷喻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的詩歌踐履與方針，這點其實很為馬來西亞的古典詩人所自覺與遵循。本書后面提到邱菽園（1884-1941）、周清渠（1906-1985）二人的詩作時，既未指出這層關系，也沒有帶出對白居易詩歌的效仿并不是個別詩人的事情，而是詩人群體，至少包括邱菽園、陳延謙（1881-1943，字止園）、李俊承（1888-1966，號覺園）在內(nèi)的“三園”和周清渠所參與的南洲詩社（1973年成立，前身為1960年的丹絨吟苑）即是。對這些古典詩人來說，白居易的“謂之諷喻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是一個理想的“修身齊家”模式：一方面是“兼濟之志”的“齊家”作用，是透過出任為“吏”來達成；另一方面是“獨善之義”的“修身”需求，則是借由退“隱”生活來滿足。“吏”不是“官”，縱使“三園”曾前后參與革命與民國事業(yè)也是一民間人物的角色，“治國平天下”是無從說起的。這也是說，過去百年馬來西亞古典詩壇所展示的白居易式“吏隱”詩作其實是“流”，它的源頭正是經(jīng)部的《孟子》學。這種錯綜復雜的儒家學術(shù)關系，正是本書目前所不克展示的。
作為第一部學術(shù)史意義的馬來西亞儒學專著，本書希望能開一風氣，期待未來更完整、地道的儒學史著作的問世與出現(xiàn)！
薩迦1939年（公元2017年）3月9日于
竹溪行舍
【后記】
這本小書，原是一篇長文。說是長文，它是一部當時題為《儒學與東亞文明》專書的一章，專述馬來西亞國家的儒家學術(shù)。按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在2014年9月于北京和各章作者晤談的內(nèi)容，這部為期一年的撰述計劃擬于2015年10月截稿，一章一個國家，每章篇幅約在十萬字左右，體例則如本書各節(jié)所示。我如期交上以后，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編輯出版處楊雪翠主任在事隔一年的2016年10月通知我，這項計劃有所調(diào)整，我的稿將單獨出書，所以變成了現(xiàn)在約十六萬字的小書。
我之前雖已寫過社會思想史意義的《東南亞儒學：與東亞、北美鼎足而三的新興區(qū)域儒學論》（2010）和學術(shù)史意義的《東南亞朱子學史五論》（2014），但還沒寫過這類體例的儒學著作。從以往的寫作經(jīng)驗來看，我評估按照這個體例要寫出十萬字左右的篇幅，并不難，但要在材料和敘述上都作簡省、控制，才不會逾越字數(shù)。然而，簡來省去，最后提交的還是十六萬字的稿，超出了規(guī)定。
相較于既往更多、更常見的會議或期刊形式的專題論文寫作，我知道這個體例提供了絕佳平臺，讓我有機會對馬來西亞儒學做出更全面的整理，所以二話不說就把這個計劃接了下來。為此，我采取了傳統(tǒng)經(jīng)、史、子、集四分的學術(shù)框架，為的是避開個人主觀興趣或?qū)I(yè)的偏頗，從而得以把散布在經(jīng)、史、子、集之中的馬來西亞儒學勾勒出來，以為較好地呈現(xiàn)馬來西亞儒學的整體形勢。這點對我來說極其重要，因為儒家或儒學并不是單純的一家之言，它在過去兩千五百多年以來的發(fā)展已演為一種文明形式。作為一種文明，儒家遠已不是四書或五經(jīng)、十三經(jīng)所能概括的，它實際上也體現(xiàn)為史、子、集的文明傳統(tǒng)，和楊慶堃《中國社會中的宗教》一書用來界說中國宗教作為“擴散式宗教”（diffused religion）的擴散形式，屬同層現(xiàn)象。這也是說，儒學既是經(jīng)學的，但同時也是史學、子學和集學的文明形式，是我試圖在本書呈現(xiàn)和傳達給讀者的“儒學”概念和認知。
為此，我在第二年即2015年第一學期，跟校方申請了二至五月共四個月的學術(shù)休假，為的就是專心書寫這一部書。要寫好這部擴散式的儒家學術(shù)史，顯然會觸及很多我不熟悉的課題與材料，所以要邊寫邊學。兩百年的時間并不長，但馬來西亞一來沒有《清代學術(shù)概論》、《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之類的學術(shù)史著作，這兩百年期間有哪些“文”（著作）和“獻”（學人），并沒有現(xiàn)成的方便，要靠自己獨力重建；二來也沒有目錄學傳統(tǒng)，好在不同時期、不同領域有一些人物傳記或名人辭典，再加上后來學人的若干研究，可資檢索，但也各有局限，本書所敘人物很多就不曾入傳或入典的；三來好不容易查到一些人，但或是無法得知其著作全目，或是知道了卻多方館查也未有典藏可供辨識，如王仲厚、巴素（Victor Purcell，其早期為中國古典文學研究）等，以致這些人也一時不能入本學術(shù)之史的。凡此種種，我深知本書目前所呈現(xiàn)的，遠遠不是馬來西亞儒家學術(shù)全面而豐沃的內(nèi)涵與面貌，而只能有俟來者。
承上多方館查一語可知，我在學術(shù)休假期間雖以馬來亞大學文明對話中心為接待單位，但更多的時間是留在家里專心撰述本書。言下之意，我在這一期間是頗賴其他學校友人幫我借出他們館藏的書，如葉漢倫（新紀元大學院）、安煥然（南方大學學院）、賴靜婷（馬來亞大學）等，或蔡振聰、張少寬等民間學人影印個人珍藏，乃至不少團體和友人惠贈我所需要的書如十冊本《當代馬華文存》（馬來西亞華人文化協(xié)會贈）、十六冊本《方北方全集》（傅承得先生贈）等，甚為感念。我中國的友人包括現(xiàn)在拉曼大學中醫(yī)系的同事王朝正，還特別幫我快遞購來張煜南《海國公余輯錄》等書，解決了我本地館藏也找不到的書的難題！由此可見，這部書現(xiàn)在署名雖然只是我一人，但這部書的完成實在是有賴眾人之功，否則斷不能有現(xiàn)在的成果和形式的。
話說回來，在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通知我單獨成書的同時，也預留了一點時間給我做書稿修訂。但眼下的我已不可能進行太大幅度或?qū)嵸|(zhì)的變動，除了更正錯別字、更新作者、出版資料等外，連原來存目的第六節(jié)“馬來西亞近二百年儒學史的成就與不足”也因消化、書寫需時而暫時作罷，不無憾惜。目前能夠做的，是為這本書補上“自序”和“后記”，為本書的非文本內(nèi)容提供一些說明，以全體例。
此刻要為本書＜后記＞寫上最后一個句號時，我的心情仍未有如釋重負之感。寫完這部書的體會，不是馬來西亞儒學是否已然昭昭在目，或馬來西亞儒學的挖掘是否已然充分，而是此一學術(shù)史實幾乎不為社會所知聞，肝膽宛如胡越，是多么令人震驚而沉痛的現(xiàn)實！馬來西亞儒學之有無（與意義），顯然不是隨著一部書的竣稿而告一段落的，它似乎還有很多社會推廣的工作要跟進，僅是無數(shù)后續(xù)工作的開端。無論如何，對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對本次馬來西亞儒學開端工作的邀約與促成，我還是要致上個人萬分的敬意與謝意！
薩迦1939年（公元2017年）1月23日于
竹溪行舍
責任編輯：近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