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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波考克】“禮”、“言”、“力”:古代中國哲學的顯在政治意義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01-11 17:28:02
        標簽:力、禮、言

        “禮”、“言”、“力”:古代中國哲學的顯在政治意義

        作者:波考克

        譯者:董成龍

        來源:《復旦政治哲學評論第11輯·漢代經(jīng)學與政治》,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版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臘月十四日庚戌

                  耶穌2020年1月8日

         

        注:原文為波考克(J. G. A. Pocock)所著“Ritual, Language, Power: An Essay On The Apparent Political Meanings Of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y”,刊于《政治科學》(Political Science),1964年3月,卷16,頁3-31。譯文刊發(fā)于《復旦政治哲學評論第11輯·漢代經(jīng)學與政治》,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版。

         

        這篇文章只是教學實驗的一份報告,而非觀念史(history of ideas)的研究。它記錄了若干嘗試:一位不了解中國的非東方學學者,試圖在百家爭鳴時期(戰(zhàn)國時代,約前500—前200年)關(guān)于政府與社會的觀念中發(fā)現(xiàn)一種“語意模式”(pattern of meanings),還要把它們呈現(xiàn)給開始研究政治科學的學生,以幫助他們理解政治社會,以及那些研究政治社會的思想的特性與問題所在。這份報告或許會引起諸多領(lǐng)域的從業(yè)者的興趣,我呈現(xiàn)它也是希望如此。

         

        墨子(約前479—前381年)是與儒家經(jīng)師不同的一位古代哲學家,他曾經(jīng)寫到:古之民始生,蓋其語,人異義,遂天下大亂,唯天子能一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治也。了解到他之后,筆者就開始對中國政治理論感興趣了。似乎有些地方值得探討;這樣就要有一個與政治有關(guān)段落的文匯,這些段落要么來自中國哲學的權(quán)威著作,要么來自現(xiàn)成的重要文本現(xiàn)代翻譯。[1]所有被研究的思想家都是有漢之前的,而且他們幾乎都在秦國征服并統(tǒng)一諸國(約前233年)之前。沒有人申明這一選摘的綜合性與代表性,各色譯者在從事令人迷惑的任務(wù),這項任務(wù)的成功完成決定了選摘的可靠性。然而,因為受這些限制,選摘的段落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種可理解的理念模式,這對思想史家和政治社會分析家都大有裨益;這些選摘所代表的上述模式是我一門短期講授課程的基礎(chǔ),過去幾年間,坎特伯雷大學(University of Canterbury)政治科學專業(yè)的一年級學生一直在上這門課。學生們對選摘段落和進一步閱讀文獻的理解會被檢查,檢查結(jié)果能揭示學生對所涉及觀念和問題的一般理解度。下文將試著總結(jié)出所涉及到的“語意模式”,并指出它對教育目的的意義所在。

         

        面對各種進路的思想和各種派別的哲學,我將在下面采用“綜合的方法”而非“歷史的方法”:表述同一種觀點的思想家或文摘會被放在一組,而不考慮從一種源頭到另一源頭的觀點變化,也不關(guān)注一個觀點在不同外力和精神下的進展。這樣做的目的從始至終都不是要教育中國思想史專業(yè)的學生(我并沒有就這一任務(wù)做準備),而是讓他們了解通往政治社會的諸多可能途徑,還有就是,理解這些途徑有助于理解政治社會本身的特性。因此,研究儒家政治思想并不在于孔子生平和儒家的產(chǎn)生,也不在于辨別孔子的個人觀念與其后繼者的觀念,而在于一種政治思想形態(tài)的特性,它認為統(tǒng)治社會的不是“法律”或“口頭命令”,而是“儀禮之行”(performance of ceremonies or rituals)。

         

        儒家政治理論的前提似乎是這樣的:統(tǒng)治社會的是一種綜合性的“禮制”(a comprehensive code of rituals)。人依照“禮”而處于某個特定地位,這是合乎“禮”的,它既在實際意義也在符號意義上表明了處在這一地位上的人應(yīng)當做什么,以及他所應(yīng)有的人際關(guān)系。理論上講,每一個能想到的地位都會有一種“禮”,這些“禮”適用于每個社會層級中的人,他們又有一部完整的“禮制”。但是,只有特權(quán)者或貴族受“禮”統(tǒng)治;以懲罰作后盾的法令制度則支配著地位不及他們的人,這套制度就叫“法”(fa),用英語中的“法律”(laws)說它會言不及義。“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2]然而,根據(jù)這一規(guī)定,貴族社會的價值和規(guī)范全都包含在“禮”中,“行禮”(performance of ritual)可以使社會得到完全而高效的管制。如果“禮”得以施行,社會的爭論就會得以解決,其規(guī)范和關(guān)系也得以宣稱和確立,社會中的必要事業(yè)也會得到協(xié)力執(zhí)行?!靶卸Y”就是維系秩序。

         

        對于政治學專業(yè)的學生而言,這一理論的價值在于它強調(diào)社會受“非言辭的”(non-verbal)方式統(tǒng)治,而且它還揭示了“禮”(“禮治”[government by ritual])、“法”(“辭令政治”[government by verbal command])之間的明顯沖突。按推測,“行禮”就是一種形式的“顯德”(display of virtue),它確?!暗隆蹦軌?qū)λ娘@現(xiàn)對象起作用,并把“德”傳給它的顯現(xiàn)對象。

         

        “君子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shù),文、物以紀之,聲、明以廢之,以臨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盵3]

         

        但是,與這種“禮治”和“威望統(tǒng)治”(government by mana)相悖的是:

         

        “民知有辟,則不忌于上。并有爭心,以征于書,而徼幸以成之,弗可為矣。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辟,鑄刑書,將以靖民,不亦難乎?”[4]

         

        “言語”(words)似乎是這段文字背后的核心觀念,它是一種效用有限的統(tǒng)治方式,其原因可能是“言語”是一種效用有限的溝通方式。每個命題的語意都有疑點,都會遭到質(zhì)疑或否認;可以構(gòu)想或提出反面觀點。所以,讓某人做某事就是讓他知道不這么做的可能性?!懊睢本吞N含著“不服從”,這并不是因為人類的品性是“反抗的”,而是因為“命令”的本性是“言辭的”和“理智的”;當硬幣向我們呈現(xiàn)一面時,我們不應(yīng)忘記它有兩面。因為“法”是“言辭的”,它們就蘊含著“懲罰”;如果你命令一個人做某事,他理解了你的命令,卻不這么做,你就只能對他訴諸武力了。但是,鑒于禮是“非言辭的”,它們就不存在對立面。所以,“行禮”就會使“意念”與“行動”和諧,而不會引發(fā)“反抗”;如果某人在“禮”中起到了指定的作用,并因此與他人彼此和諧,那么對于這個人而言,正如舞者只會按照樂隊的演奏旋律起舞一樣,除了“禮”所指定的作用,他就不會在其他方面起作用了。公元前3世紀的大儒荀子明確地闡發(fā)了這一看法:

         

        “曷以知舞之意?曰:目不自見,耳不自聞也,然而治俯仰、詘信、進退、遲速,莫不廉制,盡筋骨之力,以要鐘鼓俯會之節(jié),而靡有悖逆者,眾積意謘謘乎!”[5]

         

        柏拉圖援引人性和社會結(jié)構(gòu)之間的一種精巧對應(yīng),以佐證他所說的“變更詩樂形式”就是“變更政體”,在這里,音樂和舞蹈就是政體;它們能穩(wěn)固其結(jié)構(gòu)、渲染其價值。但這恰恰是因為“禮”沒有對立面,一個禮治社會的價值無可置疑。另外,沒有道德備選的儒家世界是一個封閉社會。其社會規(guī)范是“排他的”和“傳統(tǒng)的”,它們被視作遙遠的神話時代的遺產(chǎn),要了解它們,只能去研究在它之后、距它最近又有更好文獻記載的時代,而且,儒家的一個核心思想是:過去社會習俗(social usages)的延續(xù)是在當下沿用相同習俗的權(quán)威來源??鬃诱f的一些話(他自稱“述而不作”)舉例論證了他堅信傳統(tǒng)是一種權(quán)威資源,以及他堅信中國社會的延續(xù)性。

         

        “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盵6]

         

        “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7]

         

        “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8]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9]

         

        “習俗”被視作延續(xù)至今,這樣一來,關(guān)于習俗在今日狀態(tài)的知識,與關(guān)于習俗在周代狀態(tài)的文獻知識結(jié)合在一起,就足以推斷這些習俗在遠古的樣態(tài),以及它們在遙遠未來的可能樣態(tài),儒家世界的封閉性就變得愈加明顯了。但是,對儒家規(guī)范的服從并不是僵死的或機械的。“自發(fā)性”(spontaneity)是一種基本德性和品質(zhì),人們出于內(nèi)在直覺(inner immediacy)而同意遵從它,它是萬世定規(guī),從無異議;缺乏“自發(fā)性”就會成為極端下等的人。中國社會思想中的多數(shù)倫理學和美學可以在這種“自發(fā)性”概念中尋見,例如,在荀子看來,“遵禮”的意義既是審美的,也是規(guī)范性的;“自發(fā)性”本身以“理解”為前提。要做到自發(fā)地遵禮,人們就必須理解“禮”的含義,而且,孔子作為一名道德教師,終其一生都在教育人們“禮”所包含和闡發(fā)的德性。雖然只有統(tǒng)治階級才能踐履和理解“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吏民關(guān)系還是被視為兩種道德主體之間的關(guān)系,在這種關(guān)系中,一方的榜樣會得到另一方的回應(yīng),而且被統(tǒng)治者必須自發(fā)地做出回應(yīng)。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10]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盵11]

         

        “言辭”和“懲罰”彼此暗含,此時,與之齟齬的統(tǒng)治方法再次凸顯,“法”的對立面還是“禮”。倘若我們問孔子,如何把君主的特性傳給民眾(“草上之風,必偃”[12]),他大概會說:雖然民眾沒有參與“禮”,但是,不管是作為“行禮”的旁觀者,還是通過“禮”對大臣作用的觀察,他們都能或直接或間接地感受到“禮”的作用。然而,“禮”帶給統(tǒng)治階級關(guān)于行為方式的知識,深入研究“禮”就是研究這種暗含的知識。這樣一來,關(guān)于“禮”的科學就成了統(tǒng)治科學,我們似乎就碰到一個轉(zhuǎn)折點了,它可能還會揭示儒家思想發(fā)展中的一個矛盾。

         

        “子路曰:‘衛(wèi)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rectification of names)乎!’

         

        齊景公問政于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唬骸圃?!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13]

         

        萬物都有“自然本性”,也都有在社會中的“地位”和“功能”;如果萬物不是其所當是,社會就無法繼續(xù)運作下去。但是,“正名”讓我們從“禮”轉(zhuǎn)入“理智”。萬物并沒有立刻被界定并被迫服從它的定義,現(xiàn)在,通過參與到合適的“禮”,萬物都被它的“名”界定,而“名”又被“言語”界定。理解“名”就是一種關(guān)于思想的行為,統(tǒng)治行為是要事物符合它的“名”,這種行為本身也必須依照“名”。孔子堅稱必須傳授“禮”的意義,或許正是因此而做到了這一點吧?!敖逃笔且环N“言辭溝通”(verbal communication)行為,孔子及其弟子的大多數(shù)作品都是文獻之學(documentary scholarship),這樣一來,理解“言語”(“不知言,無以知人也”[14])的重要性或許就不亞于理解“禮”的重要性了。但有一個問題必須因應(yīng):認可“正名”的統(tǒng)治是否在邏輯上包含“以法代禮”?君主以他的理智界定事物,他用權(quán)力讓它們一致。倘若他的定義遭致挑戰(zhàn),則何如?倘若他借此成功地統(tǒng)治,那還需要“禮”嗎?“言語之國”(kingdom of the word)也就會成為“刀劍之國”(kingdom of the sword),也會是“命令型權(quán)威之國”。

         

        無疑,孔子意識到正名過程的兩面性,他的用語充滿了“禮”,這樣一來,這些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就不切合他的思想了。但是,在“語意模式”中的下一位偉大思想家墨子那里,我們看到,行動中的“正名”與“禮”分離了,而且還被引向?qū)Α爸鳈?quán)”和“溝通”等基本問題的思考。墨子反對整個“禮學傳統(tǒng)”(ritualist tradition),據(jù)說出身卑微的他從實用的角度攻擊“禮”的社會功效。他說,統(tǒng)治的目的不是維系一般的和諧觀念,而是達成某些實踐效果,可我們無法看到“行禮”能引發(fā)任何成效。

         

        “民有三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當為之撞巨鐘、擊鳴鼓、彈琴瑟、吹竽笙而揚干戚,民衣食之財,將安可得乎?即我以為未必然也……姑嘗厚措斂乎萬民,以為大鐘、鳴鼓、琴瑟、竽笙之聲。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無補也。是故……為樂,非也!”[15]

         

        “古者圣王,亦嘗厚措斂乎萬民,以為舟車。既以成矣,曰:‘吾將惡許用之?’曰:‘舟用之水,車用之陸,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嗜f民出財赍而予之,不敢以為戚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則樂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則當用樂器,譬之若圣王之為舟車也,即我弗敢非也?!盵16]

         

        但是,正如墨子充分意識到的那樣,訴諸“常識”(common sense)就必然是訴諸“共識”(consensus),問題也來了:如何達成共識?我們?nèi)绾螖喽ㄊ裁磳γ癖娮詈靡约笆裁词菍崿F(xiàn)它的最佳途徑呢?墨子會對每一種提議做三點考察: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原察百姓耳目之實,觀國家百姓人民之利。[17]然而,進行檢驗就意味著“討論”,而“討論”就涉及“言語”的使用。

         

        在上文提及的段落中,“正名”的概念在“精致”的意義上更進一步,達到了更重要的程度,一旦墨子指出確立標準就首先意味著確立“言辭”的使用標準,而確立這一標準與建立社會是一致的。他所運用的就是我們所說的自然狀態(tài)模式。

         

        “古者民始生,未有刑政之時,蓋其語,人異義。是以一人則一義,二人則二義,十人則十義。其人茲眾,其所謂義者亦茲眾。是以人是其義,以非人之義,故交相非也。是以內(nèi)者父子兄弟作怨惡離散,不能相和合;天下之百姓,皆以水火毒藥相虧害……天下之亂,若禽獸然。夫明虖天下之所以亂者,生于無政長,是故選天下之賢可者,立以為天子……天子唯能一同天下之義,是以天下治也?!盵18]

         

        把“語言”確立為一種“溝通媒介”,也是在“確立”用以“確立規(guī)范”的工具。然而,與所有自然狀態(tài)的模式一樣,問題是:沒有社會行為能力的人如何變得有這種能力;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契約媒介”(means of agreement)的人何以同意(agree to)創(chuàng)設(shè)統(tǒng)治者。因為墨子思想有強烈的有神論色彩,所以可能是上天而非人診斷出了惡,并設(shè)立天子以提供救濟。但這一問題不僅內(nèi)在于這個模式,還可能與中國政治思想中更持久的一個問題一致:君主如何讓他治下的人接受他的“規(guī)范”?如果像墨子那樣廢禮,那會剩下什么呢?君主是訴諸臣民的“理智”和“同意”從而通過“言辭溝通”做到這一點的嗎?“規(guī)范”的主要部分構(gòu)成了“語言”,除非“語言”被接受,大臣們是沒有理智和也推理能力的。那么,君主是靠自己的君主權(quán)威做到這一點的嗎?如果那些被迫的人不理解權(quán)威,我們就只剩下“法”與“罰”了;這樣一來,“統(tǒng)治”就不是墨子和孔子所希望的道德主體之間的關(guān)系了。

         

        墨子考慮了這個問題,不過他沒有把它與認知自然狀態(tài)后果的難題相連,而是在設(shè)想一種情形:被確立的君主有能力推行“正義”(這在一定程度上依賴于鄉(xiāng)里的意愿),譴責那些被界定為作惡者的人。不過,墨子指出,這里可能有一個關(guān)于“標準”的差異,鄉(xiāng)里可能并不認為被禁止的行為是惡的,從而拒絕告發(fā)違令者。墨子把他提出的解決方法稱作“尚同于天子”(agreement with the superior),這種設(shè)計似乎能避免兩種極端處境:(1)君主要通過解釋來說服鄉(xiāng)人相信他的標準是正確的;(2)君主要用暴力強迫鄉(xiāng)人接受他的標準。在“尚同于天子”中,里長(village elders)同意接受鄉(xiāng)長(local magistrate)所指定的“標準”,鄉(xiāng)長同意接受國君(provincial ruler)的“標準”,而國君則同意接受天子(emperor)的標準,天子則模仿上天的規(guī)則來制定“標準”。[19]墨子顯然是想在“同意”和“權(quán)威”之間架橋;人們無法在“唯一標準”的定義上達成一致,卻都認為需要“標準”,因此同意接受權(quán)威所訂立的“諸多標準”。多數(shù)關(guān)于墨子的本科生論文都能發(fā)現(xiàn)并好心指出墨子體系的缺陷和含混;但他們要知道的是,至少他們已經(jīng)了解到政治學是一門藝術(shù),它在有“實質(zhì)分歧”(substantive disagreement)之處促成“契約”(agreement)。如果墨子沒有把中國政治思想的重心從“禮”轉(zhuǎn)移為“言語”,從而轉(zhuǎn)移為“分歧的可能性”和“對權(quán)威的需求”,他就不可能提出這么深刻的問題。然而,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個顯然要早得多的文本暗示我們一個事實:所有的“和諧”都以“分歧”為前提(包括“觀點分歧”)。[20]

         

        我們的思想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一點了,接下來要研討的學派完全否定“言語”的價值,他們會極大地豐富我們的思想。道家(尤其是老莊),在有些歸于他們的話中,把“同一性”(萬物與我為一)當作其一元論哲學的基礎(chǔ)。所以,他們最反感任何暗含“孤立”、“分離”、“定義”和(為孤立概念定名的)“言語”的事物。追溯到他們倫理思想和政治思想對上述現(xiàn)象的回應(yīng)并不難,他們把這些思想視作純粹儒家意義上的“正名”。老子既否認儒家對“德”的追求,也否認儒家以為的能在“禮”中發(fā)現(xiàn)“德”。我們可以看到,道家文獻反復講:把“德”作為自己刻意追求的目標,就承認人們已經(jīng)失去“德”了;用“概念”或“名”來定義“德”就意味著人們無法再找到它了;一旦試圖用一部詳盡的行為準則來內(nèi)化“德”,就只能承認人們并不知道如何行事。只有道是“行之以成”的,道既不能用“言語”定義,也不能在“禮”中呈現(xiàn);這兩種嘗試都會失去道,得道圣賢不企圖以“言語”、“禮”和“有為”來“行道”,而是以“無為”“行道”。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盵21]

         

        儒家在此處對“語言”和“命令”的批判,轉(zhuǎn)向了對“德”和“禮”本身的批判。“德”的定義不僅暗示了對立面的可能性,還確信這個對立面會出現(xiàn),因為一旦“德”被定義了(譬如不同于“道”),它就失去了使之成為“德”的唯一品質(zhì)(與“道”的“同一性”)?!把哉Z”、“意圖”、“價值”,這一整套的刻意行為,“尋求和睦,一心追趕”(seek peace and ensue it,[譯按]語出《圣經(jīng)·彼得前書》3:11),只能讓我們找到“亂”而非“靜”。把定義“統(tǒng)治”當作“正名”是在承認一場無可救藥的失敗,因為使用“言語”就是設(shè)立一種無法得到正名的情勢。沒有失道的圣賢卻“無為”而“無不為”。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盵22]

         

        拒絕所有刻意篩選的規(guī)范,這種統(tǒng)治理論自然會引起道家對“傳統(tǒng)權(quán)威”的反叛。

         

        “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陳芻狗,聚弟子游居寢臥其下……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陸行莫如用車。以舟之可行于水也而求推之于陸,則沒世不行尋常。古今非水陸與?周魯非舟車與?今蘄行周于魯,是猶推舟于陸也?!盵23]

         

        如果只讀上面這段話,它似乎是一種嚴肅的歷史性批評,這在古代諸文明中并不尋常;不過,還有一個段落同樣重要,其主張的根基正是典型的道家信條:特殊性不可知。

         

        “夫六經(jīng),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24]

         

        歷史學家(可能還有儒家學者)或許會反駁說:“陳跡”是由鞋造成的,所以“陳跡”能提供關(guān)于鞋的優(yōu)良理念。不過,道家豈有推理或歸納,他們只有對“其所以跡”的直觀理解。這個“所以”的力量只能是“道”,它無法被研究、記憶、溝通、重建或爭論。為“道”下定義,或者按照“道”所規(guī)定的形象建構(gòu)“社會”,抑或認為政治就是在對“道”有不同認知的人之間作仲裁,這些完全是愚蠢之行?!敖y(tǒng)治”既不是強行“規(guī)范”,也不是選擇在“規(guī)范”之間調(diào)適,總之,它只能是一種可理解的路徑——避免“規(guī)范”,也規(guī)避“統(tǒng)治”。莊子說:

         

        “既使我與若辯矣,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果是也,我果非邪?我勝若,若不吾勝,我果是也,而果非邪?其或是也,其或非邪?其俱是也,其俱非邪?我與若不能相知也,則人固受黮暗,吾誰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與若同矣,惡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惡能正之!使異乎我與若者正之?既異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然則我與若與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這就導致了“變革”與“圣人”的困境。[25]

         

        “何謂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曋啻?,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窮年也?!盵26]

         

        新西蘭的學生在民主的信念下長大,這段文字對他們而言意味著:既然全人類都是平等的,就沒有一種客觀的方法能區(qū)分人類,因此,所有的分歧都是主觀的。但必須要向他們指出的是,莊子哲學否認“言辭溝通”或“邏輯溝通”的可能性。有“言語”處必有“分歧”,有“類別”處必有“對立”。分歧無法消弭,職是之故,通往“和”的唯一道路就是廢除“言語”和“類別”。莊子在這一點上絕對是一以貫之的:

         

        “辯也者,有不見也……大辯不言……言辯而不及。”[27]

         

        然而,這大概恰恰駁斥了日后墨子所闡發(fā)的原則:

         

        “辯也者,或謂之是,或謂之非,當者勝也。

         

        誹非,己之誹也不非,誹非可非也。不可非也,是不非誹也。

         

        說智。論之,非智無以業(yè)?!盵28]

         

        鑒于墨子的核心學說是“社會規(guī)制”被包括在“言語意義”的確立中,他的后繼者捍衛(wèi)這樣做的“邏輯可能”和“語言可能”也就不難理解了。傳統(tǒng)上,后期墨家與辯者或名家被混在一起了,辯者或名家部分源于一位叫公孫龍的人,其方法就是指出已被人接受的“言辭語意”的哲學悖論,以挑戰(zhàn)之,比方說“白馬非馬”。公孫龍的目的與莊子恰恰相反:“欲推是辯以正名實而化天下焉。”[29]沒有比這種看法更具儒家色彩的了,我們要考慮的是:公孫龍及其追隨者認為,通過對悖論的邏輯處理,每個詞都會獲得唯一的合理語意,抑或只不過能拿來討論。接下來,“正名”的統(tǒng)治過程就成了“討論”的過程,我們無論如何都會看到:在后世的中國哲人那里,問題是君主要在何種程度上向臣民解釋他那些“命令”的“語意”。學者現(xiàn)在也開始意識到封閉社會和開放社會的差異,前者只有一套可能的規(guī)范,而在后者那里,“規(guī)范”的“語意”是可以討論的,而到最后,這一討論未必能達成一致。

         

        然而,在道家所明確揭示的面向上,“法”的問題在“儒墨棄法”的地方仍然存在。如果“規(guī)范”得以“制作”,而“名”得以“正”,那么,解決分歧的人對那些分歧被解決的人擁有權(quán)力。如果“分歧”是虛假的,那么“權(quán)威”就是荒謬的,道家喜歡用宋猴朝三暮四的故事來說明這一點。

         

        “宋有狙公者……俄而匱焉,將限其食……先誑之曰:‘與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眾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眾狙皆伏而喜。”[30]

         

        就這則故事要點的發(fā)展而論,養(yǎng)猴者對猴子擁有的權(quán)力并沒有涵蓋這一事實:他把猴子養(yǎng)在籠子里并提供它們的食物供給,但事實上,猴子們認為在“3+4”和“4+3”之間有某些變化,并希望他能就這些變化為它們做出仲裁。依道家而論,我們交付仲裁者的所有分歧都與這種分歧一樣是虛假的(“是”與“不是”、“然”與“不然”的分歧也在此列);如果我們不把這些虛假的分歧當作真實的,就不會有“規(guī)范性權(quán)威”。圣人知道分離的事物是虛假的,所以他不需要權(quán)威。不過,如果我們假設(shè)圣人處在養(yǎng)猴者的位置上,結(jié)果就有趣了,養(yǎng)猴者能是圣人嗎,或者養(yǎng)猴者的身份與圣人身份可以兼得嗎?因為猴子們相信虛假的區(qū)分,所以他們服從了養(yǎng)猴者的意念;然而,圣人是知道這種虛假性的,那他與這群猴子是何種關(guān)系呢?“制分”者認為自己這樣做是遵從“道”的,而“道”也按其意念如是而為。然而,因為圣人的意念帶著“道”,也就附帶著:圣人本身無為,“從道”而“不從己意”;不管養(yǎng)猴者是不是圣人,猴子似乎都會絕對服從。所以,可能存在“圣人”統(tǒng)治“非圣”的統(tǒng)治形式,前引段落中有老子的這一說法:“圣人之治……常使民無知無欲……為無為,則無不治。”

         

        這樣看,如果圣人以“無為”達到了這種效果,那么他就不是粗俗地用權(quán)治民,而是通過作為圣人的個人影響(箴言?榜樣?威望?)來治民;可以想見的是,“使民無知無欲”意味著讓他們識見分離之物的虛假性,總之就是使民成圣。但人民也有可能仍然蒙昧,這樣一來,蒙昧的“猴子”強加給無欲的“養(yǎng)猴者”以權(quán)力,而運用這一權(quán)力就是“無為”。這樣一來,君主對人民的權(quán)力就和“道”對“愚”的權(quán)力一樣無限。莊子有一段話暗示圣人構(gòu)成了哲人王階層,對西方人而言這有強烈的柏拉圖色彩。

         

        “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余;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是下與上同德。下與上同德則不臣。下有為也,上亦有為也,是上與下同道。上與下同道則不主。上必無為而用下,下必有為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盵31]

         

        無論這段話的意圖是什么,它都在明示:我們可以認為道家的圣人在使用一種權(quán)力形式;在下一個理論學派的研究中可以明顯地看到,“權(quán)力”本身可以被視作道家詞匯。這個學派一般被稱作“法律學家”(Legalists),魏理傾向于稱之為現(xiàn)實主義者,但這兩個詞都不是特別準確,或許采用傳統(tǒng)中國對他們的稱謂能夠最好地傳達他們的真正特性——“法家”或“術(shù)派”(School of fa or Power)。秦是中央集權(quán)的軍事國家,在公元前3世紀征服并統(tǒng)一了中國,雖然法家(我們在此還是采用主流用法“Legalists”)現(xiàn)存的主要作品都作于秦統(tǒng)一之前,但他們還是被公認為秦朝的意識形態(tài)專家。他們作為一個政治理論流派的特色是,無論倫理規(guī)范是出于“禮”還是“言語”,他們都把“非道德”的權(quán)力實踐當作核心,并把它與這些倫理規(guī)范的實現(xiàn)完全割裂?!渡叹龝份嬩浟硕喾N段落,其中的核心人物有公孫鞅、衛(wèi)鞅和商鞅或曰商君,他們未必始終都是一個人?!渡叹龝份^早地重現(xiàn)了墨子和道家對“禮”的批評(“禮”無用,“禮”過時),不過事實上它比他們更進了一步。

         

        “夫常人安于故習,學者溺于所聞。此兩者所以居官守法,非所與論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故知者作法,而愚者制焉;賢者更禮,而不肖者拘焉。拘禮之人,不足與言事;制法之人,不足與論變。”[32]

         

        這并非否認“禮”或“傳統(tǒng)”是確立“規(guī)范”的一種可能的方式,雖然它也與儒家無政府學說(拒絕追尋“規(guī)范”就是對人生的最佳“規(guī)范”)類似,但與其說它與之一致,不如說它在為極權(quán)學說做準備:不允許在君主的“意念”之外確立“規(guī)范”,因為這樣一來“規(guī)范”的運行可能會有損于君主的“意念”,不管君主的意念可能是什么,它最多也只能為“人以群分”提供“標準”。法家的基本前提是:只有君主的“意念”能凝聚國家,因此,在君主“意念”的直接命令和產(chǎn)物之外的任何東西(包括“禮”、“傳統(tǒng)”、“道德”或“家庭”)都不能存在?!懊钪猓瑳]有正當”(Non quod rectum est,sed quod jubeo)是君主的座右銘。

         

        “《詩》、《書》、禮、樂、善、修、仁、廉、辯、慧,國有十者,上無使守戰(zhàn)。國以十者治,敵至必削,不至必貧。國去此十者,敵不敢至,雖至必卻。”[33]

         

        “強之,重削;弱之,重強?!盵34]

         

        “夫以強攻強者亡,以弱攻強者王?!盵35]

         

        “用善,則民親其親;任奸,則民親其制。合而復者,善也;別而規(guī)者,奸也。章善,則過匿;任奸,則罪誅。過匿,則民勝法;罪誅,則法勝民。民勝法,國亂;法勝民,兵強。故曰:以良民治,必亂至削;以奸民治,必治至強?!盵36]

         

        現(xiàn)代西方是極權(quán)統(tǒng)治的源頭,但在西方極權(quán)主義理論中很少或者說就沒有像《商君書》這樣的。除了國家之外,一切聯(lián)合人民的事物都會弱化國家;聯(lián)合人民的“道德規(guī)范”則是權(quán)力之敵。就邏輯學家及其抗辯的哲學家關(guān)于“規(guī)范”的討論,我們或許能聽到:這會滋生對“規(guī)范”的質(zhì)疑,從而獲得君主的鼓勵。但是,“慧”與“辯”也被包括在“虱德”(parasitic virtues)[37]中了,這表明“討論”被視作“規(guī)范性”的而非“離間性”的,我們在別處可以看到:

         

        “故圣人明君者,非能盡其萬物也,知萬物之要也。故其治國也,察要而已矣。今為國者多無要。朝廷之言治也,紛紛焉務(wù)相易也。是以其君惛于說,其官亂于言,其民惰而不農(nóng)。”[38]

         

        主張“統(tǒng)治”只需要運用有限的智力,這是典型的法家觀念。一旦人民被完滿地原子化,并且沒有展現(xiàn)出任何“同一性”或“一致性”,那就有可能統(tǒng)治他們了;命令他們完成強化國家軍隊和糧倉的任務(wù),并用一個賞罰機制確保他們這樣做,這樣就能統(tǒng)治他們了。《商君書》很大程度上都在講,“欲望—恐懼”是人類強烈而單純的動機,通過其他法家稱之為“二柄”(two handles of power)的東西可以輕易地有效管控人類?!百p罰”(尤其是“罰”)應(yīng)該是不可避免的、即刻的、自動的,是機械的而不是專為個案設(shè)置的,諸多權(quán)力是由這一觀念促成的。法家的烏托邦是:“懲罰”總是能被預見到的,因而從未被使用過,而法律則一直被遵守。這樣一來,“統(tǒng)治”就是機械的了,無論智愚,君主都能統(tǒng)治的好。在儒家、墨家和道家那里,君主的道德意義通過各種媒介得以發(fā)光,此時就再也不會了?!渡叹龝分赋隽诉@一轉(zhuǎn)變的益處。

         

        “夫離朱見秋毫百步之外,而不能以明目易人;烏獲舉千鈞之重,而不能以多力易人。夫圣人之存體性,不可以易人,然而功可得者,法之謂也?!盵39]

         

        把“權(quán)力”當作一個自動的“自我調(diào)節(jié)機制”(self-regulating mechanism)是法家思想最貼近道家的地方了,這一觀念太自相矛盾了;至少,這一點會讓法家以為“力”是“道”(《道德經(jīng)》中不受控制的同一性和真實性)的一種。法家中最具道家色彩的是韓非子,他在古代中國政治理論家中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具“馬基雅維利色彩的”。韓非[40]是個反智論者,他在秦統(tǒng)一前夕的一場政治斗爭中失利,按照傳統(tǒng)不得不自殺;而他的作品大多在談何以在宮廷政治中求生。《商君書》考慮的是絕對統(tǒng)治者,而韓非設(shè)想的則是不主動行事的“明主”(ritual king);提出并執(zhí)行所有政策的人臣,是他了解現(xiàn)實狀況的信息來源;他能管控臣子,這只是因為所有的政府行為必須訴諸他的認證和授權(quán)這一事實。假如人臣是為自己工作的,那他們就不會背己投敵,問題是如何在這個鱷魚窩中活下去。韓非建議中可見的道家因素是:君主不應(yīng)窮智去試圖猜出人臣的想法,抑或比其思想深刻、謀略深遠,而應(yīng)該放空他們的先入之見和欲望,只注意人臣提出政策時不經(jīng)意間揭示出的個人目的和意圖。這是韓非理解的“無為而治”,君主的“無為”讓他處在道家的位置上,至少是“無為”的圣人,而大臣的“有為”則讓他們處于“猴子”或“下級”的角色,他們追求特定的目標和對象,這讓他們被耗盡而一無所剩。不過,君主也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維系權(quán)力,正是他掌握權(quán)力而非其他品質(zhì),使他可以與圣人類比。他無需展示自己的智慧,甚至我們都無法確定他需要智慧。

         

        “故有智而不以慮,使萬物知其處;有賢而不以行,觀臣下之所因;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盡其武。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賢而有功,去勇而有強。群臣守職,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

         

        明君無為于上,君臣竦懼乎下。明君之道,使智者盡其慮,而君因以斷事,故君不窮于智;賢者敕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窮于能;有功則君有其賢,有過則臣任其罪,故君不窮于名。是故不賢而為賢者師,不智而為智者正……

         

        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君;虛靜無事,以暗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變勿更,以參合閱焉。官有一人,勿令通言,則萬物皆盡。函掩其跡,匿其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絕其能,下不能意。

         

        保吾所以往而稽同之,謹執(zhí)其柄而固握之。絕其望,破其意,毋使人欲之……大不可量,深不可測,同合刑名,審驗法式,擅為者誅,國乃無賊?!盵41]

         

        上述名段至少在譯文上看不出與馬基雅維利對應(yīng)的東西,這里的道家隱士顯然成了陰險之人,他們誠惶誠恐地解釋“宮廷政治”或“斯大林政治”。可以想象,如果哲人王的哲學是絕對性的,他們也很容易變成這樣。但是,韓非思想的真正要點可能在別處。道家已經(jīng)成了一個“語匯”,“道”這個“言語”真應(yīng)該譯成“術(shù)”(power)。韓非筆下的君主沒有“主動性”,不過,正因為他處在這樣的位置他才無需“主動性”??梢哉f,在這種模式里,大臣的所有行為事實上都必須訴諸君主,而君權(quán)亦僅在于此。君主擁有一種“非個人化”的“建構(gòu)性”權(quán)力;韓非已經(jīng)意識到,君主不展露自己的“品質(zhì)”和“主動性”,而是等其他人向他展示他們的“品質(zhì)”和“意圖”,這是維系權(quán)力的最佳方式,因為,其他人需要獲得君主的授權(quán),所以遲早都會主動行事的。在甲有權(quán)而乙無權(quán)的情形下,任何一方主動行事都是虛弱的表現(xiàn);然而,乙必須主動,而甲無需如此。韓非在這里并沒有告訴我們“權(quán)力”最初是如何獲得的;不過,一旦獲得“權(quán)力”,維系它的方法就不是“運用”,而是“無為”,不是強行規(guī)范,而是其前提,不是“顯德”,而是“權(quán)力必要性”的一般推動力。君主統(tǒng)治所依靠的,不是解決他人的問題,而是他自己沒有問題;其他人有問題(譬如,他們渴望君主所擁有的權(quán)力),而不解決這些問題就能讓君主保持對人臣的權(quán)力——他就仍然是宋國的那個養(yǎng)猴者。

         

        韓非的道家式語匯是理解其法家思想的線索。他強烈主張“權(quán)力”與“道德”相分離,還篤信人類政治行為的極端純粹性,在這些方面他是最具法家色彩的。因為,所有大臣都想擁有權(quán)力,他們會情不自禁地向明君展示自己;說到底,君主用最簡易的機制管控他們。上文和《韓非子》其他段落里使用的維系權(quán)力的方法,是把儒家“正名”說與法家的“賞刑”規(guī)則混在一起。君主不強行規(guī)范,他讓大臣們提出自己的政策,從而做出規(guī)范。這樣君主就能據(jù)此斷定大臣們是否兌現(xiàn)了他們的諾言,并賞罰之。君主保留了權(quán)力,因為裁定臣子的恰恰是他們自己所設(shè)定的規(guī)范;創(chuàng)設(shè)規(guī)范還可能遭致反對,君主沒必要這么做。在其他地方,韓非建議大臣永遠不要向君主展露他的全部政策,因為這樣做會讓他受制于君主;然而,這里的假設(shè)是他已經(jīng)受制于君主了,因為君臣的相對地位決定了他遲早都得展露其全部心意。

         

        “人主將欲禁奸,則審合刑名者,言與事也。為人臣者陳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

         

        圣人執(zhí)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因而予之,彼將自舉之?!盵42]

         

        埃及法老要以色列人用與平時一樣多的稻草制造出更多的磚,這樣的行為也是《商君書》想展示的那樣:君主當然會親自設(shè)置用以裁定臣子的行事“規(guī)范”,不過,韓非堅稱如果讓人臣自制行事規(guī)范會更容易些。這樣一來,就不存在“論辯”的問題了,也就沒有人臣誤解君主命令的可能性了;[43]“上同于天子”是“先定的”,社會中人們的“欲望”和“有為”自然而然就會保障君權(quán)。道家所說的“靜”的背后,正是法家那里作為“自我調(diào)節(jié)機制”的權(quán)力治下的社會概念;在賞刑中,“機制”被刻畫為“權(quán)柄”(the handles of power),這個術(shù)語很好地揭示了秦治與秦政中的技術(shù)統(tǒng)治因素。

         

        可是,縱然秦政及其法家意識形態(tài)留下了不滅的印跡,它們本身卻是短暫的,在漢儒的原則下才成了恒長的建制。正是出于這一點,我們在為中國思想家排序時,并沒有按照時間順序處理最后一位儒士荀子。雖然他生活并從教于秦統(tǒng)一之前(傳統(tǒng)認為韓非是他的學生),后世儒家認為他沒有孟子那么可信和正統(tǒng),但荀子的觀念是對儒家體系的總結(jié),他把儒家體系傳給后人。這里還可以看到“禮”、“言”、“力”這三條線,它們是古代中國政治理論的線索,其相互關(guān)系在荀子的思想中有所呈現(xiàn)。

         

        作為儒家,荀子首先是一名“禮治主義者”和“傳統(tǒng)主義者”,他批判墨家和道家推翻“禮”之意義的企圖,還預見性地批判了法家的這一企圖。

         

        “王者之制:道不過三代,法不二后王……衣服有制,宮室有度,人徒有數(shù),喪祭械用皆有等宜,聲則凡非雅聲者舉廢,色則凡非舊文者舉息,械用則凡非舊器者舉毀。夫是之謂復古。是王者之制也?!盵44]

         

        荀子要倡導“復古”,就必須要面對一個道家命題:古今實踐迥異,古代實踐不復為今人準確理解。荀子的回應(yīng)揭示了一個要點:遠古箴言確立了“標準”,傳統(tǒng)主義者的“定制系統(tǒng)”(systems of identifying norms)往往是對遠古實踐的最新借鑒。稍早前引用的段落可能被視作對道家抗辯的回應(yīng),[45]荀子如是說:

         

        “欲觀圣王之跡,則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舍后王而道上古,譬之是猶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故曰:欲觀千歲則數(shù)今曰,欲知億萬則審一二,欲知上世則審周道,欲知周道則審其人所貴君子?!盵46]

         

        孔子基于“最新借鑒”的原則“從周”,荀子則“從孔”??墒牵皯]今”這一訓令的結(jié)局,可能是完全破壞了對歷史權(quán)威的吁求。我們已經(jīng)看到,道家主張古今之別猶如水陸,這實際上就是在說古今之事的內(nèi)在本性都無法被理解。荀子的反駁確立了“古事”的可理解性及其與“今事”的同一性,不過,單純地訴諸“傳統(tǒng)”無法發(fā)現(xiàn)他做到這一點所仰賴的原則。

         

        “故千人萬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天地始者,今日是也。

         

        夫妄人曰:‘古今異情,其所以治亂者異道?!娙嘶笱伞渌娧桑q可欺也,而況于千世之傳也?……圣人何以不可欺?曰:圣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說度功,以道觀盡,古今一也。類不悖,雖久同理?!盵47]

         

        為了解釋這些不變的原則,荀子提出了關(guān)于“禮”的哲學,在“禮”中,“制作規(guī)范”被視作人們協(xié)調(diào)自身與環(huán)境的主要手段。接下來,一般而言,“分”(social distinctions)和“辨”(distinctions)沒有什么不同,“社會組織”和“環(huán)境認知”也沒什么不同;社會是通過區(qū)分其各個部分而被組織起來的,環(huán)境則是通過差異和對差異要素的定名而被認知的。

         

        “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義。

         

        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義。故義以分則和,和則一,一則多力,多力則強,強則勝物,故宮室可得而居也。故序四時,裁萬物,兼利天下,無它故焉,得之分義也。

         

        故人生不能無群,群而無分則爭,爭則亂,亂則離,離則弱,弱則不能勝物,故宮室不可得而居也,不可少頃舍禮義之謂也?!盵48]

         

        “凡人有所一同: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無待而然者也,是禹(按:一位圣王)、桀(按:一位暴君)之所同也。

         

        故人之所以為人者,非特以其二足而無毛也,以其有辨也。今夫狌々形笑,亦二足而毛也,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故人之所以為人者,非特以其二足而無毛也,以其有辨也。夫禽獸有父子,而無父子之親,有牝牡而無男女之別。

         

        故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禮,禮莫大于圣王?!盵49]

         

        荀子對“理智”和“道德感”的差別著墨甚少。因為,他認為在一個徹底和諧的世界里,了解一個事物就是了解它合適的“地位”和“功能”;知道“它所應(yīng)是”就是知道“它所是”,或者反過來說,“道德決定”就是一種單純的“認知行為”。人的“道德感”能讓他統(tǒng)治世界,因為“道德感”讓他知道事情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從而能讓他控制使事情成其為自身的那些力量。有一段長文[50]談?wù)撘运r(nóng)業(yè)為基礎(chǔ)的社會的君主功能,這段話表明:有些規(guī)則本質(zhì)上并不直接依賴人類行為,在管控人類行為、自然環(huán)境和控制這些規(guī)則之間沒有什么不同。如果說人們在“禮”中協(xié)同完成灌溉和收獲的任務(wù),那么“祭天”恰恰是與命令人類“有為”同樣重要的一部分君主功能?!白匀缓椭C”與“社會和諧”是一致的,它們賦予了人類權(quán)力,人類有能力區(qū)分它們?!岸Y”是分散和結(jié)合人類行為的一種手段,也能表示人對社會環(huán)境和自然環(huán)境的理性觀察與控制。但是,“君子啜其羹,食其胾”這種事說法意味著制分的能力本身很重要,這與制分的內(nèi)容無關(guān)。荀子可能認為,人們知道啜羹和食胾,餐桌禮儀正是以“禮”的形式呈現(xiàn)了這種知識?;蛘?,他也可能認為,這些餐桌禮儀展示了人有權(quán)對自身和宇宙施加“模式”和“命令”,與其說是“道德的”或“認知的”,不如說是“審美的”。

         

        荀子的哲學最有可能主張人察覺到永恒的和諧,但如果離開了人,那些和諧都無法實現(xiàn)??梢哉f,它們在“禮”中具化和實現(xiàn);但是,無論它們是之前就存在,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被認為是現(xiàn)實化過程的產(chǎn)物,離開了“言語”,它們都無法繼續(xù)下去。荀子認為:“言語”做出了行動,而“禮”沒有就“言語”區(qū)分行動的各種可能性,就此而論,他是個儒者;但他承認“語言”是核心,還仔細追查“言語”使用所帶來的“含混”、“雄辯”和“權(quán)威”問題。他的思想中顯然有道家和法家的意味。作為一個保守的道德家,他相信有唯一的道德秩序,因此也相信一個“語詞”只有一個正確“語意”。但是,“語意”可以受到質(zhì)疑、討論,甚或否定。接下來,君主要怎么做呢?他要用雄辯解釋他的命令和強行命令的懲罰嗎?墨子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

         

        “制名以指實,上以明貴賤,下以辨同異,貴賤明,同異別。如是,則志無不喻之患,事無困廢之禍,此所為有名也。

         

        故王者之制名,名定而實辨,道行而志通,而慎率民則一焉。故析辭擅作名以亂正名,使民疑惑,人多辨訟,則謂之大奸;其罪猶為符節(jié)、度量之罪也……故其民愨,愨則易使,易使則公……若有王者起,必將有循于舊名,有作于新名。

         

        凡邪說辟言之離正道而擅作者,無不類于三惑者矣。故明君知其分而不與辨也。夫民易一以道而不可與共故,故明君臨之以勢,道之以道,申之以命,章之以論,禁之以刑。故其民之化道也如神,辨說惡用矣哉!

         

        今圣王沒,天下亂,奸言起,君子無勢以臨之,無刑以禁之,故辨說也。實不喻然后命,命不喻然后期,期不喻然后說,說不喻然后辨。故期、命、辨、說也者,用之大文也,而王業(yè)之始也?!盵51]

         

        我們似乎可以看出,荀子認為“討論”標志著一個次優(yōu)但實際存在的社會;我們尚不清楚的是:在應(yīng)對難以駕馭之人時,他是否認為“懲罰”優(yōu)于“討論”;他又是否期望社會回到理想的全體一致狀態(tài)。到目前為止,對中國政治思想的研究已經(jīng)引領(lǐng)學生了解到開放社會與封閉社會的差別。希臘政治理論比之更古老,接下來,學生們要進入關(guān)于它的初級課程,他們稍后就會了解到,這是一個與中國政治理論迥異的領(lǐng)域:它擁有多元的政治形式,多元的社會價值和其他價值,還有一個再三追問這些多元性何以產(chǎn)生的道德哲學,在物理理論和政治理論之間存在著深刻分歧,還有一種生活方式,它使決策中的公民身份成為其社會地位的主要指標,還影響公民品性的形成。所以說,希臘的政治詞匯大部分是屬于我們的;反之,如果有中國的言語可以譯作“l(fā)iberty”、“citizen”、“democracy”、“autocracy”、“monarchy”或這關(guān)于這些的“politics”,那師生們就沒必要了解這些言語了。鼓勵學生們把一小部分的中國歷史經(jīng)驗當作普遍經(jīng)驗,并像學習希臘語的伊頓學生那樣認識到“至少,它在那里”,雖然這樣做的意義重大,但它是次要的,我們姑且擱置這些意義,我們想說,這門關(guān)于古代中國哲學的短期課程,確實會給政治研究的初學者帶來益處?!罢巍笔且环N“規(guī)范性行為”這一觀念應(yīng)當被徹底掌握,因為,它考慮的是“禮”、“語言”、“傳統(tǒng)”、“討論”、“權(quán)威”和“強制”等方式,通過這些方式,不同“規(guī)范”之間可能得以溝通。比較“語言”和像“禮”這樣的“非言辭性”統(tǒng)治方式,可以看出“語言”作為一種“溝通”方式的特性。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樣,一旦傳統(tǒng)破滅了,“統(tǒng)治”和“決策”就具有“決斷性”;如果沒有對“規(guī)范”的自動服從,“言語”就會被越來越多地使用;鑒于“言語”有一種內(nèi)在的“含混”和“爭議”,就勢必面臨著在“說服”和“強制”之間的選擇問題。一旦“言語”成了君民之間的主要溝通媒介,與之伴隨的“邏輯”、“語法”和“論辯”就會影響到所運用之權(quán)的特性。有一種極端的學說既否認“言語”的意義,也否認“權(quán)力的必要性”,因此強調(diào)“權(quán)力”是“言語不確定性”的產(chǎn)物;另一種極端學說則把“權(quán)力”與“規(guī)范”及其“理性溝通”和“討論”相分離,以此論證“權(quán)力”可能既“非道德”又“極權(quán)”,這當然也就沒有把人類關(guān)系視作擁有一種意義。接下來,在集中地初步了解了“倫理”、“權(quán)威”和“權(quán)力”的“社會語法”(social grammar)后,學生們還要繼續(xù)他們的課程。

         

        注釋

         

        [1]下列文獻的主要意義正在于此:馮友蘭(Fung Yu-Lan):《中國哲學史》(A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卜德(D.Bodde)譯,卷一(北平、倫敦,1937年);除特別指出外,援引馮處皆出自此書,而非出自簡潔版一卷本《中國哲學簡史》(Short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麥克米蘭平裝本,紐約,1960年。魏理(Arthur Waley):《古代中國的三種思想進路》(Three Ways of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倫敦,1939年。戴聞達(J.J.L.Duyvendak)編譯:《商君書》(The Book of Lord Shang),倫敦,1928年。德效騫(H.H.Dubs):《荀子:古代儒家的塑造者》(Hsüntze,the Moulder of Ancient Confucianism),倫敦,1927年;德效騫編譯:《荀子集》(The Works of Hsüntze),倫敦,1928年。廖文魁(A.K.Liao)編譯:《韓非子》(Han Fei Tzu,兩卷),倫敦,1939年、1959年。[譯按]波考克所引用的《韓非子》英文編譯者是“A.K.Liao”,但據(jù)譯者檢索,海外有“W.K.Liao”編譯過《韓非子》,同時并沒能檢索出波考克所引作者的相關(guān)作品,竊以為“A”是“W”的筆誤,故按照譯者自行檢索出的名字翻譯。

         

        [2]引自貝冢茂樹(S.Kaizuka):《孔子》,鮑納斯(G.Bownas)譯,倫敦,1956年,第35頁。

         

        [3]馮友蘭,前揭,第36-37頁;語出《左傳》,它是一部先秦儒家的編年史,可能被當世儒生編輯過。[譯按]語出《左傳·桓公二年》。

         

        [4]同上,語出《左傳》。[譯按]語出《左傳·昭公六年》。

         

        [5]德效騫編譯:《荀子集》,第234-235頁。[譯按]語出《荀子·樂論》。

         

        [6]魏魯男(J.R.Ware):《論語》(The Sayings of Confucius),Mentor Religious Classics,紐約,1955年,第100頁。[譯按]語出《論語·衛(wèi)靈公》。

         

        [7]馮友蘭,前揭,第55頁。[譯按]語出《論語·八佾》。

         

        [8]同上。[譯按]語出《論語·八佾》。

         

        [9]貝冢茂樹,前揭,第112頁。[譯按]語出《論語·為政》。

         

        [10]魏魯男,前揭,第25頁。[譯按]語出《論語·為政》。

         

        [11]魏魯男,前揭,第83頁。[譯按]語出《論語·子路》。

         

        [12]馮友蘭,前揭,第60頁。[譯按]語出《論語·顏淵》。

         

        [13]馮友蘭,前揭,第59頁。[譯按]語出《論語·子路》、《論語·顏淵》。

         

        [14]魏魯男,前揭,第125頁。[譯按]語出《論語·堯曰》。

         

        [15]馮友蘭,前揭,第89-90頁。[譯按]語出《墨子·非樂》。

         

        [16]馮友蘭,前揭,第86頁。[譯按]語出《墨子·非樂》。

         

        [17]馮友蘭,前揭,第85-86頁。[譯按]相關(guān)論述參見《墨子·非命上》。

         

        [18]戴聞達,前揭,第105頁;參見馮友蘭,前揭,第100頁,“言語”被用以指示“觀念”。[譯按]語出《墨子·尚同》。

         

        [19]馮友蘭,前揭,第101-102頁。[譯按]相關(guān)論述見《墨子·尚同上》。

         

        [20]馮友蘭,前揭,第34-35頁。《國語》是另一部先秦儒家的文本,其書曰:“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于是乎先王聘后于異姓,求財于有方,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務(wù)和同也。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譯按]語出《國語·鄭語》。

         

        [21]費子智(C.P.Fitzgerald):《中國文化簡史》(China:a short cultural history),倫敦,1935年,第84-85頁。[譯按]語出《老子》第十八章,據(jù)陳鼓應(yīng)先生按,帛書及通行本均衍“智慧出,有大偽”句,郭店簡本無此句;語出《老子》第三十八章。

         

        [22]費子智,前揭,第84-85頁。[譯按]語出《老子》第三章。

         

        [23]魏理,前揭,第37-38頁。[譯按]語出《莊子·天運》。

         

        [24]魏理,前揭,第32頁。[譯按]語出《莊子·天運》。

         

        [25]魏理注:亂世只能待圣人而變,然而,亂世存則圣人不現(xiàn)。[譯按]語出《莊子·齊物論》。

         

        [26]魏理,前揭,第25-26頁。[譯按]語出《莊子·齊物論》。

         

        [27]魏理,前揭,第26頁。[譯按]語出《莊子·齊物論》。

         

        [28]馮友蘭,前揭,第277頁。[譯按]語出《墨子·經(jīng)說下》。

         

        [29]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頁10。[譯按]語出《公孫龍子·跡府》。

         

        [30]魏理,前揭,第27頁。[譯按]語出《列子·黃帝》,亦見于《莊子·齊物論》。

         

        [31]馮友蘭:《中國哲學史》,第331-332頁。[譯按]語出《莊子·天道》。

         

        [32]戴聞達,前揭,第168-173頁有對該問題的充分辯論。[譯按]語出《商君書·更法》。

         

        [33]戴聞達,前揭,第160頁。[譯按]語出《商君書·農(nóng)戰(zhàn)》。

         

        [34]戴聞達,前揭,第198頁。[譯按]語出《商君書·去強》。

         

        [35]戴聞達,前揭,第199頁。[譯按]語出《商君書·去強》。

         

        [36]戴聞達,前揭,第207頁。[譯按]語出《商君書·說民》。

         

        [37]比如,戴聞達,前揭,第199頁,“parasitic”這個詞被頻頻使用。

         

        [38]戴聞達,前揭,第191頁。[譯按]語出《商君書·農(nóng)戰(zhàn)》。

         

        [39]戴聞達,前揭,第243頁。[譯按]語出《商君書·錯法》。

         

        [40]“子”是對中國哲人的稱謂,它是一種譽稱而非名字。

         

        [41]廖文魁,前揭,卷一,第31-33頁。[譯按]語出《韓非子·主道》。

         

        [42]馮友蘭,前揭,第324頁。[譯按]語出《韓非子·二柄》、《韓非子·揚權(quán)》。

         

        [43]馮友蘭,前揭,第323頁。

         

        [44]馮友蘭,前揭,第282頁。自始至終都應(yīng)對勘德效騫的文本。[譯按]語出《荀子·王制》。

         

        [45]參見注釋24。

         

        [46]馮友蘭,前揭,第282-284頁。[譯按]語出《荀子·非相》。

         

        [47]同上。[譯按]語出《荀子·不茍》、《荀子·非相》。

         

        [48]荀子與孟子爭辯道:善惡之治并非出于“自然”,而是出于“人為”。[譯按]語出《荀子·王制》。引文中第一段末尾與第二段開篇的英文大體雷同,似為語意重復,兩相權(quán)衡,以同一語句譯出。

         

        [49]戴聞達,前揭,第106-107頁;馮友蘭,前揭,第296-297頁。[譯按]語出《荀子·榮辱》、《荀子·非相》。

         

        [50]馮友蘭,前揭,第300-301頁。

         

        [51]馮友蘭,前揭,第305、307-308、310-311頁。[譯按]語出《荀子·正名》。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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