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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王中江】孔子好《易》和追尋“德義”考論 ——以帛書《易傳》中的“子曰”之言為中心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03-20 15:06:59
        標(biāo)簽:子曰、孔子、德義、易傳

        孔子好《易》和追尋“德義”考論

        ——以帛書《易傳》中的“子曰”之言為中心

        作者:王中江

        來源:《河北學(xué)刊》2019年第4期

         

        作者簡介:王中江,北京大學(xué)哲學(xué)系,北京100871王中江(1957-),男,河南汝州人,北京大學(xué)哲學(xué)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孟子研究院兼職研究員,主要從事東周儒道哲學(xué)、中國近現(xiàn)代哲學(xué)研究。

         

        內(nèi)容提要:孔子晚年以濃厚的興趣研習(xí)《周易》的事實及其原因,通過帛書《易傳》帶來的新信息而得到了進一步的印證。孔子通過《易》爻辭對德義的追尋表明,其對《周易》的探索主要不在于占筮和預(yù)知人生的祝福吉兇,而在于從中追尋天道、道德和仁義等普遍法則和價值。以孤證否眾證,以推測代事實,可謂立異,不可謂立新。

         

        關(guān)鍵詞:孔子/德義/易傳/子曰/追尋/Confucius/virtue and justice/Yi Zhuan/Confucius’sayings/pursuit

         

        孔子研習(xí)《周易》的事實,可通過帛書《易傳》帶來的新信息而得到進一步的印證①;孔子對《周易》義理的闡釋,也因帛書《易傳》而變得更加豐富。之所以這樣說,主要是基于帛書《易傳》類作品既記載了孔子晚年喜好《易》的更多情況,而且記載了孔子詮釋《易》的不少言論。這些記載具有可靠性,不能簡單靠推測就視之為虛構(gòu)或依托。其中以“子曰”、“夫子曰”(一處為“孔子曰”)這種形式記載的話語,整體上都是孔子闡釋《周易》的言論[1](P125-144)。雖然更多的人傾向于認為只有其中的一部分(即《系辭》、《二三子問》、《要》和《衷》中的)才是這樣,而其他部分(即《繆和》和《昭力》)中的則不是②,但人們?yōu)榇颂峁┑恼撟C實際上非常薄弱③,特別是《繆和》中記載的“子曰”的一段話在《說苑·雜言》中也被記載為孔子之言④。因此,可以肯定,它們同樣也是孔子的言論。除此之外的傳世的“易傳”類作品中的“子曰”,我也傾向于認為它們記載的是孔子的言論。

         

        基于這樣的判斷,本文將首先考察的是,孔子為什么晚年好《易》,促使他這樣做的原因和動機主要是什么;繼之將主要探討孔子對《易》的詮釋及其對德義的追尋。人們從不同的角度和方面對帛書《易傳》的義理已有一定的研究,包括孔子對《易》的傳述。這里只探討孔子對《易》的詮釋,并且分層次來進行:第一個層次是孔子對《易》這部書整體性質(zhì)和特性的詮釋;第二個層次是孔子對《易》中一些“卦辭”的整體詮釋;第三個層次是孔子對卦中一些“爻辭”的詮釋??鬃訉Α兑住返摹暗铝x”的追尋,也是在這三個層次上進行的。孔子所追尋的“德義”是一個廣泛的概念⑤,它包括不同方面的道德價值、天道和義理等,不僅“仁”在其中,“道”也在其中。孔子有時將“義”與“德”并列而言,他還有《易》之“義”、《易》之“道”等說法,這時他所說的“義”、“道”同“德”有側(cè)重點上的差異,但它們在整體上又有交叉性。為了方便,本文大體上用“德義”統(tǒng)一來考察它們。

         

        一、晚年的孔子為何愛好《易》

         

        一些學(xué)人對傳世文獻所記載的孔子晚年喜好研習(xí)《易》一直持懷疑態(tài)度,乃至不相信帛書《易傳》類作品中的記載。否認這種看法的人通過帛書《易傳》所記載的孔子“老而好《易》”等新信息進一步去認證孔子晚年好《易》確乎是一個事實。筆者贊成有關(guān)這方面的看法,認為孔子晚年好《易》的事實不能被否認。帛書《要》篇記載孔子“老而好《易》”,同《史記·孔子世家》所記載的“孔子晚而喜《易》”,兩者可相互印證??鬃釉诰幼〉牡胤綄ⅰ兑住贩旁谏磉叄鲂袝r放在口袋中隨行(“居則在席,行則在橐”),反復(fù)閱讀以至于把《周易》的編繩都磨斷了(“讀《易》,韋編三絕”)。這些記載,呈現(xiàn)了孔子晚年研習(xí)《周易》的具體情景。從這里出發(fā),筆者想集中討論的是,晚年的孔子為什么對《易》情有獨鐘,孔子主要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入迷地研習(xí)和詮釋《易》。

         

        晚年的孔子之所以喜歡研習(xí)《易》,用很多精力去詮釋它,按照《要》篇所記載的孔子自己的說法:一是為了“察其要”和“聞要”;二是為了“樂其辭”;三是為了“觀其德義”、“求其德”。按照《論語》的記載,他是為了“無大過”;依據(jù)《史記·孔子世家》的記載,他是為了“于《易》則彬彬矣”。把《要》篇的記載同傳世的記載結(jié)合起來,可以說,孔子晚年喜歡研習(xí)和詮釋《易》,一是為了避免犯大的過錯;二是為了欣賞《易》的言辭;三是為了洞察《易》的要旨、要義;四是為了彰顯《易》的道德價值。顯然,這些都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在相對區(qū)分的意義上我們可以分別看一下。

         

        孔子“好《易》”是發(fā)生在其晚年,要理解他所說的“加我數(shù)年,五十以學(xué)《易》,可以無大過”,先要同他一個時段的人生經(jīng)歷結(jié)合起來看。自稱“十五”就“志于學(xué)”的孔子,年輕時即已接觸到《易》并對其有所了解。過了“不惑之年”而快到50歲的孔子,特意說他希望能有更長的壽命從50歲開始學(xué)《易》,當(dāng)然不可能是指一般的學(xué)習(xí),而是要更深入地去鉆研和體認《易》的義理,從中獲得人生的指導(dǎo),以避免有大的過錯??鬃釉?0歲前的幾年中,即已意識到《周易》的重要性,想好好學(xué)習(xí)它,但由于公務(wù)在身,恐怕沒有時間(至少是集中時間)去精研《周易》,所以希望在50歲以后能夠有時間去研習(xí)。但50歲后,孔子先是擔(dān)任中都宰(51歲),很快又被魯定公任命為司空、大司寇并兼行相事。孔子的政治生涯幾乎達到了頂峰,不得不繁忙于政治事務(wù),很難有多少空閑時間來研習(xí)和傳述《周易》。因此,孔子“老而好《易》”最有可能是其政治生涯受到了挫折,從55歲離開魯國周游列國開始的。根據(jù)《要》篇所說的“居則在席,行則在橐”,可以合理推測,它是發(fā)生在孔子周游列國、漂泊不定的經(jīng)歷中。經(jīng)歷了十幾年的漫長周游,最后孔子又回到魯國,到73歲時逝世,這一段時間整體上可以說是孔子的老年或晚年時期⑥。政治事業(yè)挫折和命運多舛也好,為了之前所說的“可以無大過”也好,都會促使孔子去研習(xí)和詮釋《易》。

         

        《易》原本是占筮之書,在歷史上,它主要被用于獲知神意,預(yù)測人類重要活動的吉兇禍福。不用說,孔子也是這樣看的,而且他也有占筮的經(jīng)驗。子貢問:“夫子亦信其筮乎?”孔子毫不猶豫地回答:“吾百占而七十當(dāng),雖周梁山之占也,亦必從其多者而已矣。”(《要》)孔子為什么對這部占筮之書有了濃厚的興趣,讓子貢感到大惑不解。尤其是孔子之前還諄諄教誨他:“德行無者,神靈之趨;知謀遠者,卜筮之繁?!薄斑d正而行義,則人不惑矣?!?《要》)根據(jù)孔子的說法,有德行與智謀的人不需要求諸神靈和卜筮,謙遜、正直和行義的人則沒有什么困惑。對于孔子的教誨,子貢深以為然,銘記在心,并勉力而行。子貢舊話重提,以他一貫的風(fēng)格懷疑、詰問老師。很可能是孔子事先未向子貢說明他晚年特別喜好《易》的緣故。因此,子貢根據(jù)之前孔子的說法和做法,自然認為孔子現(xiàn)在這樣做,訴諸超自然的“神謀”、“鬼謀”,違背了他之前的立場,前后自相矛盾。子貢的質(zhì)疑,正好使孔子有機會來解釋何以晚年好《易》。按照上述,孔子晚年為何喜歡《易》,主要也是孔子在回答子貢的詰問時直接表達出來的。其中之一是“樂其辭”?!兑酚涊d:“《尚書》多闕(注:張政烺讀作‘誣’)矣,《周易》未失也,且又古之遺言焉。予非安其用也,予[樂其辭也]?!睋?jù)此可知,孔子對于《易》的興趣不在其象數(shù)和占筮之用,而在于《易》中保存的“古之遺言”,在于《易》中的言辭——卦辭和爻辭。按照帛書《系辭傳》的說法,《易》包含了圣人之道的四種東西:“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庇纱藖碚f,孔子“樂其辭”類似于這里說重視《易》中的言論(“尚其辭”)。子貢沒有明白孔子所說的“樂其辭”的真正含義,便更為直率地批評老師說,如果是這樣則“已重過矣”。他拿之前孔子教育他的話“遜正而行義,則人不惑矣”,說老師“今不安其用而樂其辭,則是用倚與人也”。孔子批評了子貢的這一過分指責(zé),進一步解釋說,他“樂其辭”還有更深的含義,即為了探求“《易》道”。這是孔子晚年好《易》的又一個緣由,即為了掌握《易》的要旨和要義??鬃诱f:“察其要者,不詭其辭?!?《要》)一個人真正做到了這一點,就不會違背《易》辭之要義。

         

        “樂其辭”也好,“察其要”(還有“聞其要”的說法)也罷,都是比較抽象的說法,孔子以此很難使自己同占筮和象數(shù)之習(xí)《易》劃清界限。正因如此,孔子也意識到,他的這種“好《易》”很可能成為后人懷疑他的原因(“后世之士疑丘者”)??鬃蛹仁菫榱烁唧w地向子貢說明他晚年好《易》的實質(zhì),也是為了避免引起后人對他的懷疑,又進一步說:

         

        《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觀其德義耳也。幽贊而達乎數(shù),明數(shù)而達乎德,又仁[守]者而義行之耳。贊而不達于數(shù),則其為之巫;數(shù)而不達于德,則其為之史。史巫之筮,向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吾求其德而已。吾與史巫同途而殊歸者也。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義焉求吉,故卜筮而稀也。祝巫、卜筮其后乎(《要》)!

         

        這是孔子說明他晚年為什么“好《易》”的最重要的心聲。在此,孔子首先指出,對于祝卜從事的占筮,他完全是將其放在次要的位置上去看(“后其祝卜”、“祝巫卜筮其后”)。之所以要這樣做,是因為在他看來,一個人的幸福和吉祥在根本上是取決于他的德行與仁義,這樣人的很少也不必要去求助于祭祀和卜筮(“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義焉求吉,故卜筮而稀也”),也沒有困惑(“遜正而行義,則人不惑矣”)。相反,一個人如果不去追求德行和發(fā)展自己的智慧,就會去求助于超自然的力量和占筮方法(“德行無者,神靈之趨;知謀遠者,卜筮之繁”)。孔子說,表面上看起來與祝卜者都在求助于《易》,但由于他的目的和方法與巫祝不同,因此他們所得到的結(jié)果自然就不同了。也就是說,孔子晚年好《易》,根本上是為了從中追尋道德價值,即“觀其德義”、“求其德”。歸根結(jié)底,孔子晚年好《易》決不在其“象數(shù)”,而在其德義;決不在其占筮,而在其修身和增益美德。

         

        孔子對《易》之所好在其“德義”,這是對周文王從《易》中“推演美德”的做法的傳承和擴展[2]。在《要》篇中,孔子說:“文王仁,不得其志,以成其慮。紂乃無道,文王作,諱而避咎,然后《易》始興也。予樂其知之?!痹凇蹲髠鳌?、《國語》等記載的占筮案例中,所說的吉兇取決于人(“吉兇由人”),主要是說取決于人的美德,這實際上是強調(diào)單純的占筮對人生的吉兇并無什么作用[3](P24-31)。從子服惠伯所說的“易不可以占驗”和“擬德占之,則《易》可用矣”,孔子所說的“不占而已矣”,帛書《衷》所說的“無德而占,則《易》亦不當(dāng)”,荀子所說的“善為易者不占”,等等,我們可以看出,這些說法都是一脈相承地強調(diào)《易》在成就人的美德中的重要性。明智者都知道,人的吉兇禍福根本上是取決于人的行動,而不是憑借占筮或者什么超自然的東西。

         

        關(guān)于如何從《易》中追尋美德,孔子主要采用了兩種方式:一是求助于《周易》的卦爻辭和遺言。在他看來,《尚書》由于久遠而失實的地方頗多,而《易》則無這方面的缺憾,而且其中包含有“古之遺言”。二是從《易》的象數(shù)入手,通過象數(shù)而達至美德。從孔子也主張“達乎數(shù)”、“明數(shù)”來看,他并不否認《易》的“象之?dāng)?shù)”,這是他與占筮者的相同之處(“同途”),但他不是以此來預(yù)測吉兇,而是要“達乎德”并“守仁”和“行義”。

         

        二、《易》的整體特性和“德義”、“道義”

         

        現(xiàn)在我們來考察孔子對《易》的詮釋和對“德義”的追尋??鬃釉忈尅兑住分饕扇 叭×x”的方法,即主要是從卦爻辭中尋找道德和價值。作為“六經(jīng)”的整理者和詮釋者,孔子對《易》的傳述是其經(jīng)典詮釋學(xué)的一部分。在帛書《易傳》中,孔子對《易》的整體意義的詮釋及其德義的追尋,主要體現(xiàn)在帛書《系辭》和《衷》中。認識《易》的“德義”的前提,是它本身確實蘊含著“德義”。對于孔子來說,《易》整體上就是一部有關(guān)“德義”的書。譬如,他認為,《易》這部書在殷周之際轉(zhuǎn)變中所發(fā)揮的主要作用是懲惡弘德,改變殷紂的無道,確立和光大周的“盛德”。《衷》說:

         

        子曰:“《易》之用也,殷之無道,周之盛德也。恐以守位,敬以承事,智以避患,[□□□□□]文王之危,知史說之?dāng)?shù)書,孰能辯焉?”

         

        這段文字的開頭同傳世《系辭》的記載略有差異(“《易》之興,其當(dāng)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dāng)文王與紂之事耶?”),而且也沒有說是孔子的話⑦。今本緊接著后面的文字則與《衷》完全不同:“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边@一內(nèi)容是通過對比居危與居易的不同結(jié)果提醒世人謹慎,但帛書本強調(diào)的是為了獲得“善”應(yīng)該如何去做,其所說的“恐”、“敬”和“智”都屬于“德義”??鬃又赋?,《易》中的“德義”,是那些只知道“數(shù)術(shù)”的人所無法達到的。

         

        這是孔子從具體的歷史教訓(xùn)和經(jīng)驗來認識《易》中的“德義”。與此相聯(lián)系,孔子進一步認為《易》這部書原本就是圣人用來崇尚道德和擴大人類事業(yè)的:

         

        子曰:“《易》其至乎?夫《易》,圣人之所崇德而廣業(yè)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shè)位,《易》行乎其中。成性□□,道義之門?!?帛書《系辭》)

         

        “成性”后面殘損,傳世本作“存存”。不管作什么,根據(jù)這一句的上下文,孔子是說一旦掌握了《易》,人就能夠助成萬物實現(xiàn)自己的性命,也就通向了道義之門。這里所說的“道義”同“德義”類似。在帛書《系辭》中,孔子又有“圣人之道”的說法,這里的“道”應(yīng)比“德”的意義更廣。帛書《系辭》根據(jù)人們言、動、制器和卜筮的不同需要,將“辭”、“變”、“象”和“占”稱為圣人之道的四個方面,并說明了人如何才能做到這些不同的方面。“道”的這四個方面,顯然不限于“德”的價值,其中還包括利用、變動和神奇的意義。它同帛書《系辭》另一個地方所記載的孔子的說法具有一致性:“子曰:‘圣人之立象以盡意,設(shè)卦以盡情偽,系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此外,孔子追問《易》這部書的創(chuàng)作目的(“夫《易》何為者也”),說它是為了“古物定命,樂天下之道,如此而已者也”(帛書《系辭》)。對于“古物定命”之“古”,人們疑讀作“占”、“始”等,但這都令人費解?!肮拧蓖ā肮獭?。郭店簡《尊德義》有“因恒則古(固)”的用法。此處的“固”用作動詞“安定”,如同《孟子·公孫丑下》的“固國不以山溪之險”中“固”之用法?!肮涛锒奔础鞍参锒?“安”、“定”相對),意思是讓事物穩(wěn)固存在,安定各自的性命,這正合上文所說的“成性□□”?!肮涛锒蓖瑫r也是“樂天下之道”,這與“道義之門”相類似。

         

        孔子對《易》的整體特性及德義、道義的傳述與追尋,反映了早期儒家傳述《易》這部書的兩種基本方式:一種是在廣義的“易傳”特別是在《系辭》中作出的;一種是在“六經(jīng)”的序列(《詩》→《書》→《禮》→《樂》→《易》→《春秋》)中對每部經(jīng)典的整體意義作出概括[4]。有關(guān)第一種方式,《系辭》中非常多,上述孔子對《易》的整體特性的傳述和對德義的追尋主要也出現(xiàn)在這里,但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的則是孔子后學(xué)作出的。有關(guān)第二種方式,在孔子那里也有,一個重要的例子保存在《禮記·經(jīng)解》中,在此我們看到了孔子對“六經(jīng)”每部經(jīng)典的整體意義的概括:

         

        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絜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而不愚,則深于《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于《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于《樂》者也;絜靜精微而不賊,則深于《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于《禮》者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于《春秋》者也?!?o:p>

         

        這里我們所關(guān)心的只是孔子對《易》這部經(jīng)典的整體意義的概括。按照孔子的詮釋,《易》學(xué)、《易》教整體上是讓人心地純潔、心靈寧靜、心思精密和細致(“絜靜精微,《易》教也”)??鬃诱J為,《易》既能升華人的道德情操,更能提高人的思維能力。但就像其他經(jīng)典運用不好就會產(chǎn)生流弊那樣,在孔子看來,《易》運用不好也容易讓人精于心計而違道。同樣,孔子后學(xué)對《易》的整體意義也有所概括,如郭店簡《語叢(一)》說《周易》是把天道與人道貫通起來(“《易》所以會天道、人道也”)。對于儒家來說,天道和人道既有分別,又有統(tǒng)一性;天道并非純粹自然性的存在,而是具有道德意義,根源于它的人道當(dāng)然更是以道德為中心。

         

        孔子追尋《易》的德義,不是只提出一般性的“德”、“義”和“道”等總原則,他還將其具體化,提出了對人有不同作用的《易》德和《易》道。如在《要》篇中,孔子認為《易》能使不同特點的人獲得其所需要的德行:

         

        吾告汝《易》之道?!酢酢酢酢酢酢酰税傩罩繹也,□]《易》也。夫《易》,剛者使知懼,柔者使知圖,愚人為而不妄,漸人為而去詐。

         

        這里的《易》之道,說《易》可以使剛、柔兩種不同性格的人增加畏懼之心、剛強之心,使愚昧的人沒有妄行,使有欺詐之心的人變得單純?!兑住返赖倪@四種作用,前兩種如果用“中庸”的標(biāo)準(zhǔn)去看,那也具有道德價值;后兩種當(dāng)然也是“德義”??鬃犹貏e注重“損”、“益”兩卦的德義(后文詳論),在《要》篇中,孔子在詮釋“損益”的德義時,又論及了整體意義上的《易》道:

         

        故明君不時不宿,不日不月,不卜不筮,而知吉與兇,順于天地之心,此謂《易》道。故《易》有天道焉,而不可以日月、星辰盡稱也,故為之以陰陽;有地道焉,不可以水、火、金、土、木盡稱也,故律之以柔剛;有人道焉,不可以父子、君臣、夫婦,先后盡稱也,故要之以上下;有四時之變焉,不可以萬物盡稱也,故為之以八卦。故《易》之為書也,一類不足以極之,變以備其情者也,故謂之《易》。

         

        孔子這里所論及的《易》道,首先是強調(diào)明君學(xué)習(xí)《易》,不用占筮就能知曉人間吉兇,因為他能夠順應(yīng)天地的法則,具體來說即順應(yīng)天道的陰陽、地道的柔剛、人道的上下和四時之變的八卦。其中天地和四時之道,主要是自然法則的意義(在《衷》中,孔子認為《易》充滿著陰陽、剛?cè)峒白兓?⑧,而人道的上下,顯然是指德義。

         

        作為占蓍的象數(shù)之《易》,原本是為了指導(dǎo)國家生活,就像《周禮·春官》所說的“凡國之大事,先筮而后卜”;孔子注重《易》的德義和道義,主要也是為從政者提供根據(jù)和指導(dǎo)(從其個人的修身到國家的治理)。《繆和》記載:“子曰:‘夫《易》,明君之守也。’”又說:“夫《易》,上圣之治也?!焙苊黠@,在孔子看來,《易》能夠幫助明君和圣人治理天下、國家,而其根本在于其所蘊含的德義和道義。

         

        三、《易》中卦辭的“德義”

         

        除了從整體上詮釋和追尋《易》德及《易》道之外,孔子詮釋和追尋《易》德和《易》道還有另外兩種方式:一種是從一卦的卦辭入手;一種是從一卦的爻辭入手。在六十四卦的卦辭中,孔子所詮釋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如“乾”、“坤”、“損”、“益”等卦的卦辭。相比之下,他對卦的爻辭的詮釋則要多得多。下面先討論第一種方式。

         

        孔子通過詮釋一卦卦辭追尋一卦之德的言論,有《二三子問》中的“晉”、“同人”、“謙”“小蓄”、“未濟”;有《要》中的“損”和“益”;有《衷》中的“乾”和“坤”;有《繆和》中的“困”和“蒙”,等等。在帛書《衷》篇中,孔子把“乾”、“坤”兩卦視為掌握《易》之要義的主要途徑。在八卦或六十四卦中,唯有“乾”、“坤”兩卦的六爻純粹是由陽爻或陰爻組成??鬃訉⑵淇醋魇亲钅荏w現(xiàn)陽陰、剛?cè)崽匦缘膬韶?,認為兩者代表了天地的不同變化,說“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以體天地之化”⑨。同是在《衷》篇中,孔子認為“乾”卦集中體現(xiàn)了“剛”和“方”的德性,它是“湯武之德”的反映;“坤”卦集中體現(xiàn)了“從順”的德性,是最高的謙讓之德(“文之至也”)。雖然“乾”、“坤”各以剛?cè)釣橥怀龅牡滦?,但兩者的“德”都不會偏向極端,“坤”柔而能“方正”,“乾”剛而能“謙讓”??鬃诱f:“坤之至德,柔而返于方;乾之至德,剛而能讓?!?《衷》)

         

        孔子所關(guān)注的另一對卦是“損”和“益”。按照《要》篇的記載,孔子研讀“損”和“益”時掩書而嘆,對幾位弟子說,一定要好好認識“損益”之道,兩者蘊藏著“吉兇”的秘密。按照孔子的說法,“益”所體現(xiàn)的是從春到夏萬物的生長之道,“損”所體現(xiàn)的是從秋到冬萬物的衰老之道。兩者一正一反,相反相成?!耙妗笔加诩K于兇,“損”始于兇而終于吉。君主從“損益”之道中能夠認識天地的變化(四時的循環(huán)和萬物的生老),也能夠認識人間的得失關(guān)系??鬃幼⒅亍兑住返摹皳p益”之道,在《說苑·敬慎》中也可以看到。這里的記載也是說,孔子讀《易》,讀到“損”、“益”時,“則喟然而嘆”。所不同的是,在他身邊的弟子子夏,特意問他為什么感嘆??鬃踊卮穑骸胺蜃該p者益,自益者缺,吾是以嘆也?!卑凑者@一回答,孔子肯定的是能夠做到減損的人,因為他能夠從中得益,而增益的人則會缺失。子夏對這一回答有疑問,反問說:“然則學(xué)者不可以益乎?”孔子進一步解釋說:“否,天之道,成者未嘗得久也。夫?qū)W者以虛受之,故曰得。茍不知持滿,則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昔堯履天子之位,猶允恭以持之,虛靜以待下,故百載以逾盛,迄今而益章。昆吾自臧而滿意,窮高而不衰,故當(dāng)時而虧敗,迄今而逾惡,是非損益之征與?吾故曰:‘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蜇S明而動,故能大;茍大,則虧矣。吾戒之,故曰:‘天下之善言不得入其耳矣?!罩袆t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是以圣人不敢當(dāng)盛。升輿而遇三人則下,二人則軾,調(diào)其盈虛,故能長久也?!弊酉脑唬骸吧?請終身誦之?!?o:p>

         

        從孔子進一步的解釋可知,他將“損”之道同謙虛、虛靜結(jié)合起來,認為謙虛、虛靜能夠無往而不勝;與此不同,“益”的盛大則容易走向自滿,進而走向衰敗?!墩f苑·敬慎》下文記載,孔子與弟子子貢參觀周廟,看到廟里的“欹器”,問守廟者它是什么器皿。當(dāng)他得知是“右坐之器”時,就說他聽說這種器皿“滿則覆,虛則欹,中則正”,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讓子路去試驗,果其如此。于是,孔子又感嘆說:“嗚呼!惡有滿而不覆者哉!”子貢又問“持滿之道”和“損之道”。孔子的回答也是用《易》的“損益”之道,并直接從人的美德上去說。“持滿之道”是“挹而損之”;“損之道”是“高而能下,滿而能虛,富而能儉,貴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辯而能訥,博而能淺,明而能暗:是謂損而不極,能行此道,唯至德者及之”。對于孔子來說,“持滿之道”是“損益”之道,也是“謙”之道。

         

        《易》的“損益”一般是指減少和增加。在《論語·為政》中,孔子論述殷對夏禮、周對殷禮既有損、又有益所用的損益,也是指減少和增加,兩者原本都是需要的。但孔子對《易》的“損益”之道偏重于從謙虛上看“損”,從自滿上看“益”,表現(xiàn)出明顯的重“損”輕“益”的傾向,這與他對《易》的“謙”德的注重不無關(guān)系。這就關(guān)涉到孔子對“謙”卦美德的詮釋。這是孔子在帛書《易傳》中又重點詮釋的卦辭。在帛書《二三子問》和《繆和》中,我們都看到了孔子對“謙”德的高度贊賞。如在《二三子問》中,孔子解釋“謙”卦的“卦”辭“謙,亨,君子有終,吉”,說“謙”是謙卑和順從。人做到了謙,就一定吉祥;否則,如果他驕傲和傲慢,就一定有兇(“謙一事而四吉,驕一事而四兇”)。正是因為謙吉驕兇,天、地、鬼神和人都厭惡驕傲、熱衷謙虛:“天亂驕而成謙,地徹驕而實謙,鬼神禍[驕而]福謙,人惡心驕而好謙?!?o:p>

         

        在《繆和》中,孔子對“謙”德的詮釋,是在回答張射的請教時作出的。張射提出的問題是,為什么自古至今,天下之人“皆貴盛盈”;為什么《易》說君子有謙德就能亨通(“謙,亨。君子有終”)?!犊姾汀酚涊d孔子回答張射的問題有好幾段話??鬃拥恼f明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將“謙”德上升為天地的法則(“天之道崇高神明而好下,故萬物歸命焉;地之道靜博以尚而安卑,故萬物得生焉”),并同《二三子問》相類似,認為天道、鬼神和人道都厭惡“盈”而贊助“謙”:“子曰:‘天道毀盈而益謙,地道銷[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者,一物而四益者也;盈者,一物而四損者也。’”“謙”卦“彖”傳與此前四句的說法相類似,但這里記載是孔子說的話。二是將“謙”德同“圣君”、“圣人”、“君人者”、“君子”等聯(lián)系起來,說他們是“謙”德的提倡者與實踐者。如在圣君、圣人那里,他們“卑體屈貌以舒遜,以下其人。能致天下之人而有之,此□[□□]享也。非圣人,孰能以此終?”在君人者那里,他們“以德下其人,人以死力報之。其亨也,不亦宜乎?”在君子那里,他們“能成盈而以下,非君子,其孰當(dāng)之?”在孔子看來,圣人、君子有一個共同點,都有位有勢,但他們對人又都謙卑、謙和。這既是他們的偉大之處,也是其成功之道??梢?,在對《易》卦的詮釋中,孔子對“謙”德給予了充分肯定,認為它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美德和價值。

         

        在帛書《易傳》中,孔子還詮釋了“晉”、“同人”、“小蓄”、“未濟”、“困”和“蒙”(見《繆和》)等卦辭。前四者見之于《二三子問》,而且對其“德”的詮釋比較簡要。如對于“晉”卦的卦辭“康侯用錫馬蕃庶,晝?nèi)杖印?,孔子有一個總的解釋:“此言圣王之安世者也?!睂ζ渲械摹胺保鬃咏忉專骸笆ト酥W政也,必尊天而敬眾,理順五行,天地?zé)o災(zāi),民□不傷,甘露時雨難驟降,飄風(fēng)苦雨不至,民總相觴以壽,故曰‘番庶’。”這一解釋,強調(diào)圣王遵循自然秩序,就能為百姓帶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使民健康長壽。對“同人”卦的卦辭“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孔子的解釋是:“此言大德之好遠也。所行[者]遠,和同者眾,以濟大事,故曰‘[利涉大川]’”。按照這一解釋,有大德的人就能和同天下、成就大業(yè)。對于“小蓄”卦的卦辭“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射取彼在穴”,孔子解釋為:“此言圣君之下舉乎山林畎畝之中也?!睆娬{(diào)圣君躬身田野、視察民事。對于“未濟”卦的卦辭“未濟,亨,[小]狐涉川,幾濟,濡其尾,無[攸]利”,孔子解釋為:“此言始易而終難也,小人之貞也?!睆娬{(diào)做事情絕不可先易后難。

         

        相比之下,《繆和》對“困”卦的卦辭(“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和“蒙”卦的卦辭(“蒙,亨。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吉,再三瀆,瀆則不吉。利貞”)之德的解釋則稍微復(fù)雜一些??姾拖蚩鬃犹岢鲆粋€問題,問孔子天下之人(愚智、賢不肖)都希望“利達顯榮”,而《易》的“困”卦說“大人吉”,這是為什么?孔子首先解釋,“此圣人之所重言也”。在孔子看來,天道有陰陽、短長、晦明等矛盾性和相反相成性,人道同樣如此。他舉例說,湯、周文王、秦穆公、齊桓公、勾踐、晉文公等都經(jīng)歷過困境,但他們又都在困境中激發(fā)自己、成就自己,將困境轉(zhuǎn)化為動力和力量:“夫困之為達也,亦猶[□□□□□□]□。故《易》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痆其此]之謂也?!笨鬃訉Α袄А必缘呢赞o的類似解釋,又被保存在《說苑·雜言》中。《雜言》記載了事情發(fā)生的場景——孔子及其弟子“厄于陳蔡”。在此困境之下,孔子還弦歌不斷,子貢感到不解而提出疑問,孔子用齊桓公等人的故事告訴子貢,人在逆境中會產(chǎn)生勇氣(“故居不幽,則思不遠;身不約,則智不廣;庸知而不遇之”)。當(dāng)孔子及其弟子擺脫陳蔡之厄時,子貢對同學(xué)說,大家不要忘記這次跟隨夫子所遭遇到的“此難”,孔子不贊成子貢的說法,糾正說困境能夠考驗人,能夠讓人奮發(fā)。一些了不起的人正是在逆境中成就了他們自己,“困”卦說的正是這一真理:“惡,是何言也?語不云乎?三折肱而成良醫(yī)。夫陳、蔡之間,丘之幸也。二三子從丘者皆幸人也。吾聞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湯困于呂,文王困于羑里,秦穆公困于殽,齊桓困于長勺,句踐困于會稽,晉文困于驪氏。夫困之為道,從寒之及煖,煖之及寒也,唯賢者獨知而難言之也?!兑住吩唬骸?,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ト怂c人難言,信也?!?o:p>

         

        孔子對“蒙”卦的卦辭之德的解釋,是在回答呂昌的問題時作出的。呂昌先講了一個道理,說“夫古之君子,其思慮舉措也,內(nèi)得于心,外度于義,外內(nèi)和同,上順天道,下中地理,中適人心……故有嘉命……”,但“蒙”卦的“蒙”不合乎這一道理,卻又說“利貞”,這讓他困惑不解:“以昌之私以為,夫設(shè)身無方,思索不察,進退無節(jié),瀆焉則不吉矣,而能亨其利者,固有之乎?”孔子回答說,按照一般的道理,人的品行好(“夫內(nèi)之不咎,外之不逆,貊貊然能立志于天下,若此者,成人也?!?他就會有好結(jié)果;人的品行不好,他就不會有好結(jié)果。但一個人的言行如何,并非一成不變(“是則可以也,而有不然者”)。蒙昧者可以通過努力學(xué)習(xí)改變自己的無知,也能成就自己:“弗知而好學(xué),身之賴也,故曰‘利[貞’?!酢鮙君子于仁義之道也,雖弗身能,豈能已哉!日夜不休,終身不倦,日日載載,必成而后止。”孔子對“困”卦和“蒙”卦之德的解釋,都說明他十分強調(diào)轉(zhuǎn)不利為有利的積極進取精神。

         

        孔子對卦辭之德的解釋和追尋,所涉及的卦辭不多,其中多加致意的是“乾坤”之德、“損益”之德和“謙”德??鬃訉Α袄А必院汀懊伞必载赞o之德的解釋,更是意味深長,可以說是孔子人生的寫照。太宰問子貢,孔子是不是圣人,為什么他博學(xué)多能。子貢回答說是。但孔子聽說后則指出,太宰也許更了解他,他“少也賤,故多能鄙事”(《論語·子罕》)。從孔子“入太廟,每事問”這一個故事可知,孔子的多知是好問好學(xué)的結(jié)果。人生下來都蒙昧無知,但只要后天好學(xué),就有知而吉。孔子一生曲折坎坷,但這也磨煉了他,使他能夠體認“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的真理,使他能夠認識到“夫困之為道,從寒之及煖,煖之及寒也,唯賢者獨知而難言之也”(《說苑·雜言》)這一道理。

         

        四、《易》中爻辭的“德義”

         

        孔子詮釋《易》道、追尋其德的第三種方式是從爻辭入手來進行。我們先看一下其在帛書《易傳》中的分布。其中,《二三子問》有:“乾”之初九、上九和其他四爻;“坤”之上六和六四(還有初六、六二、六三);“蹇”之六二;“鼎”之九四和上九;“屯”之九五;“同人”之初九和六二;“大有”之六五;“豫”之六三;“中孚”之初二,等等。在帛書《系辭》傳中孔子論及的爻辭有:“中孚”之九二;“同人”之九五;“大過”之初六;“謙”之九三;“解”之六三和上六;“咸”之九四;“困”之六三;“噬嗑”之初九,等等?!吨浴菲摷暗挠校骸扒敝暇乓约凹袑Ω髫车脑忈?;“大過”之九三;“鼎”之九四;“姤”之上九和初六;“漸”之九三;“屯”之上六;“坤”之各爻辭,等等?!兑菲摷暗挠校骸胺瘛敝盼?;“鼎”之九四;“益”之上九;“復(fù)”之初九,等等?!犊姾汀氛摷暗挠校骸皽o”之九二和六四;“困”之六三;“豐”之九四;“屯”之九五;“中孚”之九二;“謙”之初六;“歸妹”之上六;“復(fù)”之六二;“訟”之六三;“恒”之初六和九三;“坤”之六二,等等?!墩蚜Α氛摷暗挠校骸皫煛敝暮途哦弧按笮睢敝湃土?;“比”之九五;“泰”之上六;“乾”之初九,等等。

         

        根據(jù)孔子在上述帛書《易傳》中對一些爻辭的詮釋及對爻德的追尋,結(jié)合傳世文獻《文言》,我們可以看出,孔子對“乾”、“坤”兩卦的爻辭都有所詮釋,并且主要集中在帛書《二三子問》和《衷》篇中?!段难浴分杏涊d了孔子對“乾”卦六爻之德的詮釋。這說明,孔子不僅重視“乾”、“坤”卦兩卦的卦德,而且也重視它們的爻德?,F(xiàn)將孔子在不同地方的解釋列出并對比一下。

         

        按照孔子對“乾”卦爻辭的詮釋(見下表1),我們可以強調(diào)如下幾點:其一,孔子對“乾”卦的爻辭最為重視,這也符合其所說的“乾”和“坤”是認識《易》的門戶這一主張。正因如此,他對“乾”卦爻辭的詮釋也最多。其二,在不同文本的記載中,孔子對同一爻辭的詮釋有多有少、有繁有簡,最簡的是一句話,稍繁的是一段話??鬃訉Α扒敝池侈o及其德義的詮釋也是有繁有簡,有多有少。如在《衷》中,孔子對“乾”的爻辭的解釋,有的非常簡要,如說“匿也”、“德也”、“用也”、“息也”、“隱[而]能靜”、“[見]而[能]上”等;但也有文字稍多的,如在《文言》中,孔子直接用“德”去看待“龍”和“君子”的特性及活動。其三,就其基本傾向來看,孔子在不同地方的解釋在整體上有其一致性。如對“潛龍勿用”的詮釋,《二三子問》用“行滅”,《衷》用“匿”和“不可(有為)”,《文言》用“龍德而隱”,都旨在強調(diào)“潛龍”沒有適當(dāng)?shù)臅r機,只能沉潛、隱伏以等待時機。再如對“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的解釋,《二三子問》用“務(wù)時”而又有“靜”,《衷》用“用”而“息”,《文言》用“進德修業(yè)”而“因其時而惕”等,都是強調(diào)人一旦有了時機就要積極行動,同時又要小心謹慎。其四,孔子在不同文本中對“乾”卦爻辭的解釋,在整體上說明“龍德”的表現(xiàn)是一個變化的過程——從待時而靜、因時而動到動極而過。這同孔子在《二三子問》中贊美“龍德”以多變著稱相一致。

         

         

         

        除了“乾”卦,孔子對“坤”卦爻辭的詮釋也是極多的(見下表2)。這說明:其一,孔子十分重視“坤”卦爻辭的德義。只是在《文言》中未記載這是孔子對它的詮釋;此外,《二三子問》所記載的孔子的解釋用的是“孔子曰”,《衷》用的是“子曰”。其二,同孔子對“乾”卦爻辭的解釋相類似,他對“坤”卦爻辭的詮釋也有繁簡之別。如在《衷》中,孔子解釋“含章可貞”說是“言美情也”,解釋“括囊,無咎”說是“語無聲也”。孔子只用了幾個字,要言不煩。而對于另一些爻辭,孔子的解釋則稍微復(fù)雜一些,《二三子問》也是如此。如孔子解釋“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先是從總體上說明,然后又分開說。其三,孔子對“坤”卦爻辭和爻德的解釋,強調(diào)其文采、文靜、柔和、慎言等價值。

         

        在帛書《易傳》中,孔子對其他卦爻辭的德義的詮釋,涉及許多不同的美德。正如上文所強調(diào)的那樣,孔子詮釋《易》的德義和道義,主要是就君子特別是為執(zhí)政者而言的,其所說的德也集中在君子之德和君主之德方面。同樣,孔子對《易》卦爻辭的德義的詮釋也是如此。概括起來,可以強調(diào)如下幾個方面:其一,《易》主要是成就君子之德與君王之德。顯然,缺乏美德的人,即使有其位也不能安于其位。如在《要》篇中,孔子提出“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這一論斷之后,引用“鼎”卦九四爻辭“鼎折足,復(fù)公莡,其形渥,兇”,詮釋說這是“言不勝任也”。為了能夠勝任其位,以德配位,那就要不斷積德,厚其德。如在《繆和》中,對于“謙”卦九三爻辭“勞謙,君子有終,吉”,孔子詮釋說,這是以高位而謙卑對下,禹就是這方面的典型:“禹之取天[下也],當(dāng)此卦也。禹[勞]其四肢,苦其思慮,至于手足駢胝,顏色[黎墨,□]□□□而果君[天]下,名號圣君,亦可謂終矣,吉孰大焉?故曰:‘勞謙,君子有終,吉?!灰嘁撕?”

         

         

         

        其二,孔子對《易》卦爻辭的詮釋,強調(diào)“知幾知微”,強調(diào)知時、得時。在帛書《系辭》中,孔子主張“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他詮釋“豫”卦六二爻辭“介于石,不終[日,貞]吉”說:“介于石,毋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眰魇辣尽断缔o》所記孔子的這一段話與此有差別,主要在于“君子見幾而作”前,還有孔子的這幾句話:“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痹诳鬃涌磥?,人善于認識事物的先兆(“幾”)、端倪,即是善于認識事物的微小變化(“微”),從而把握住時機(“見幾而作”)??鬃訉Α皽o”卦九二爻辭“渙奔其機,悔亡”的解釋,同樣將其與時機聯(lián)系起來:“渙者,散也。奔機,幾也,時也。古之君子,時福至則進取,時亡則以讓。夫福至而能既焉,奔走其時,唯恐失之。故當(dāng)其時而弗能用也,至于其失之也。雖欲為人用,豈可得也哉?!ト酥Vy得而奔也,是以有矣。故《易》曰:‘渙奔其機,悔亡。’則[□]言于能奔其時,悔之亡也?!?《繆和》)掌握了時機,就是“得時”,就獲得了機會。但事物不是一成不變的,得時處順,又需要有憂患意識,以防事物轉(zhuǎn)向反面??鬃诱f:“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要》)“否”卦九五爻辭“其亡,其亡,系于苞桑”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其三,孔子從爻辭中探尋良好的君臣關(guān)系。孔子強調(diào),君王首先要有厚德,并以此來贏得臣僚的忠誠。他說:“夫《易》,上圣之治也。古君子處尊思卑,處貴思賤,處富思貧,處樂思勞。君子能思此四者,是以長有利,而名與天地俱。”(《繆和》)但君主如果像“屯”卦九五爻辭所說的“屯其膏”那樣,那就是“自潤者”,就會有兇險:“夫處上位者,厚自利而不[自]恤下,小之猶可,大之必兇?!币虼耍饕翊?,要同臣分享利益,要像“中孚”九二爻辭所說的那樣,“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使大臣能得到應(yīng)有的利益:“夫爵祿在君、在人,君不徒與,臣不[徒受。圣君之使]其人也,焉而欲利之;忠臣之事其君也,歡然而欲明之。歡交通,此圣王之所以君天下也?!?《繆和》)這樣就能建立起良好的君臣關(guān)系:“夫明君之畜其臣也不虛,忠臣之事其君也有實,上下通實,此所以長有令名于天下也?!?《繆和》)與此同時,君主還要提防那些圖謀不軌的大臣。《論語·衛(wèi)靈公》記載孔子的話說:“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睋?jù)此,孔子反對結(jié)黨。與此思想相一致,對“渙”卦六四爻辭所言“散渙其群,元吉”,孔子指出,結(jié)黨是亡國敗家之法:“夫群黨朋族,□推以[□□□□□]比周相譽,以奪君明,此固亡國敗家之法也?!睂Υ?,明君所要做的是嚴(yán)禁結(jié)黨,一旦有結(jié)黨,就要消除它,這才能吉祥:“明王圣君之治其臣也不然。立為刑辟,以散其群黨;設(shè)為賞慶爵列,以勸其下。群臣、黔首、男女,夫人竭力盡知,歸心于上,莫敢朋黨,恃君而生,將何求于人矣?其曰‘渙其群,元吉’,不亦宜乎?”(《繆和》)

         

        孔子通過《易》爻辭追尋德義的內(nèi)容非常廣泛,這里只是考察了其中的幾個方面。再回到孔子對一些卦辭德義的追尋,對《易》整體特性和德義的考察,我們看到了孔子詮釋《易》德的一幅豐富多彩的畫卷,孔子的思想及其倫理世界由此也得以擴展,澤及后世。

         

        原文參考文獻:
         
        [1]丁四新.周易溯源與早期易學(xué)考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17.
         
        [2]姜廣輝.“文王演《周易》”新說——兼談境遇與意義問題[J].哲學(xué)研究,1997(3).
         
        [3]朱伯崑.易學(xué)哲學(xué)史(上冊)[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86.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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