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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蘇豪】“記言”與“記事”——《中國史學名著》中的史學進路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2-08-16 19:25:31
        標簽:錢穆

        “記言”與“記事”——《中國史學名著》中的史學進路

        作者:蘇豪

        來源:作者賜稿儒家網(wǎng)發(fā)布

        時間:西元2022年8月16日

         

        摘要:錢穆先生在《中國史學名著》一書中評介了三十余部史學名著,從先秦到明清,為讀者展示了中國治史修史之途。書中對中國史學史上“記言”與“記事”的分別有深入闡述。本文以此作為視點,梳理、辨析記言與記事在歷代分與合的流轉(zhuǎn)變遷,進一步分析、探討史學與政治間相生相克的獨特關系。

         

        關鍵詞:錢穆;《中國史學名著》;記言;記事


        作者簡介:蘇豪,性別男,現(xiàn)為北京語言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部專門史專業(yè)在讀碩士。

         

        項目基金:北京語言大學中外研究生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錢穆與《民主評論》”編號:22YCX071

          

        《中國史學名著》評介了三十余部史學名著,從《尚書》到《文史通義》,為讀者展現(xiàn)了中國治史修史之途。此書是錢穆先生為臺北(臺灣)中國文化學院(今中國文化大學)歷史研究所博士班學生所開“中國史學名著”課程的全年講課實錄。1973年由臺北三民書局出版,1980年先生又對全書進行一遍增刪修潤,可惜未及再版,至1998年此本收錄入臺灣聯(lián)經(jīng)版《錢賓四先生全集》。此書因是錢先生的講課內(nèi)容實錄,行文相對比較通俗,易于閱讀,細細讀來能夠深切感受到錢先生對不同時代史學發(fā)展特點的深刻認知。其中關于歷代史學家運用“記言”與“記事”的特點,雖然沒有單獨篇章探討,但各篇章之內(nèi)均有一定的涉及。讀者抽絲剝繭后,可以了解到基于錢先生歷史觀洞察之下,歷代重要史著中記言與記事的傾向與特點,以及先生對此史學現(xiàn)象獨特的評說。

         

        錢穆評論史著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提出歷史批判的標準中有“自然的”與“道義的”兩個方面,他在書中《春秋》篇提出:

         

        “有此人類,即逃不掉歷史批判。所謂歷史批判,一部分是“自然的”,如此則得,如此則失;如此則是,如此則非,誰也逃不出歷史大自然之批判。而另一部分則是“道義的”,由自然中產(chǎn)生道義。自然勢力在外,道義覺醒則在內(nèi)??鬃印洞呵铩穭t建立出此大道義,明白教人如此則得,如此則失;如此則是,如此則非?!盵1]

         

        《春秋》一般認為是“記事”為主的編年史,而在錢先生“歷史批判”這個意義上,它正是在中國史學史上開啟“道義”批判之先河的著作。筆者認為,“道義”的批判,也可以理解為史學家用“記言”的方式所進行的歷史評判。

         

        上古史籍文獻的“記言”與“記事”,一般是指純粹記錄天子及諸侯的言行與記載國家發(fā)展大事件的,是完全沒有評論與批判的。一般與“右史”“左史”相對應?!抖Y記·玉藻》記錄說“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2]。這與具有“道義”批判的記言與記事有很大的不同?!暗懒x”批判的“記言”,主要是指史學家對于歷史的態(tài)度與評判。具體又大致可分兩類,第一類以《春秋》為代表,《春秋》中雖然沒有“孔子曰”,但眾所周知,孔子對于禮崩樂壞下諸侯國君及臣子的評判已經(jīng)蘊含在他的“春秋筆法”之內(nèi),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是“記言”;第二類則是史學家在著作中對于歷史的直接評判,如《史記》中的“太史公曰”,《資治通鑒》中的“臣光曰”。本文中的“記事”,則對應一般的記載歷史,不僅包含歷史上發(fā)生的事件,自然也包括歷史人物的言行,可以說是包含了上古“右史記言”與“左史記事”制度下的所有記錄內(nèi)容的,它屬于錢穆先生史觀里的“自然的”批判。

         

        一、記言以明德 記事以明鑒

         

        用錢先生“道義的”批判與“自然的”批判的歷史觀來作為記言與記事的區(qū)分標準的話,可以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概念下“記言”的《尚書》與編年“記事”的《春秋》,卻在《春秋》這部經(jīng)典上,并以《春秋》為分界點,出現(xiàn)了內(nèi)涵與體裁的轉(zhuǎn)變。即《春秋》有了“道義的”批判的“記言”特點,而《尚書》作為保留了上古歷史文獻的匯編,具有“自然的”批判意義而屬于“記事”的史書。

         

        《春秋》作為一本編年體史書,其內(nèi)容主體本是記事的。此類記事的史書,各國都有,《孟子》所謂“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一也?!?nbsp;[3]但孔子的《春秋》與此不同。《孟子》說:“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4] 蘊含了“道義的”批判的功用,因而,記事的《春秋》依托于編年記事而有了記言的功用。如此一來,從《尚書》純粹的記言實錄,到《春秋》式依托于記事而實現(xiàn)的“道義的”批判的記言,其間,明德教化的意義是重要的分水嶺。

         

        《尚書》有今古文之分,且真?zhèn)蜗嚯s,《尚書》中最為可靠的是《周書》,錢先生認為:《周書》的核心人物是周公,以周公為主體的西周精神、周公精神,是西周歷史的靈魂。周公所提出的“天命論”、“共主論”,在賦予周王朝政治正統(tǒng)地位的同時,也為君主加上了道德規(guī)范。因此,《尚書》中記言的目的,就是為了訓誡君主崇賢尚德,以記事承載記言,以記言昌明德行教化,擔負歌頌君主與教育后繼者的史學功用。

         

        從西周到東周,諸子興盛,《論語》《孟子》《墨子》等都是對于諸子言論的記錄和編輯。這些書,首先符合純粹傳統(tǒng)“記言”的標準,而書中很多內(nèi)容又都具有強烈的價值引導和訓誡意義,又屬于“道義的”批判的“記言”。從《尚書》那樣純粹的記言,到《春秋》依托記事實現(xiàn)微言大義道德評判的記言,再到諸子著作中飽含“道義的”批判的記言,先秦“記言”書寫雖然一波三折,卻也可以看出比較清晰的脈絡?!渡袝酚栒]天子,《春秋》震懾諸侯,諸子則是面向“士”階層的言說,對象不同,而明德教化的目標始終如一。

         

        從記言的內(nèi)容看,周公時期是天子之言,所謂“替天行道”,由天子的意志所決定;到春秋戰(zhàn)國天子的綱紀松弛,諸子登場,“百家爭鳴”,出現(xiàn)了孟子“民貴君輕”等的思想言論。再到秦統(tǒng)一中國,實現(xiàn)中央集權社會,像東周那樣“百花齊放”的思想局面變得難以實現(xiàn)了。因此,記言也進入了下一階段,即以《史記》為代表,用歷史事實與史家評判二者相結(jié)合的方式,來實現(xiàn)“道義”的批判。

         

        想要有正確的歷史批判,首先要有正確的歷史記錄,中國史書一向十分重視秉筆直書,通過秉筆直書的歷史記錄,一方面,對當下政治環(huán)境發(fā)生一種震懾和穩(wěn)定的作用。另一方面,相比于記言的道德教化,記事的“自然的”批判,明顯屬于要事后才發(fā)揮效應的所謂“后事之師”,也就是后世所謂歷史的垂鑒,歷史的“明鑒”。

         

        關于《春秋三傳》,朱子有著名的評論:“《左氏》史學,事詳而理差;《公》、《谷》經(jīng)學,理精而事誤?!盵5]一般來說,《左傳》是編年體,基本沿襲了《春秋》編年“記事”的風格,到漢唐時期治《公》《谷》的經(jīng)學盛行,為了解釋《春秋》的觀點,經(jīng)學家們深究微言大意,聯(lián)系讖緯迷信,借前人的文字抒發(fā)自己的觀點,發(fā)揮空間極大,對于文本的解釋甚至遠遠脫離了歷史事件本身,這是“記言”在漢唐時代的變化。這時的記言,明德的功用稀薄了,更像是從現(xiàn)實中找論點,到典籍中找論據(jù),成為服務于政治的手段,喪失了“道義”的批判的功用。因此,漢唐之后,經(jīng)學一脈與史學一脈便不可避免的分家了,經(jīng)學一脈及后世的宋學,都更加強調(diào)重振與發(fā)揚記言傳統(tǒng)下的“道義的”批判,史學一脈則在記事中逐漸尋找新的出路。     

         

        此外,漢唐及之后的史學家都面臨兩大難題,一是政治環(huán)境能否允許作者正確的記載歷史,同時作出公正的評論,二是史學家的史學功底與道德水準,能否支撐他真正實現(xiàn)“道義”的批判。這兩大難題也都與記事與記言相對應,因此,在史學發(fā)展史上,史書的記言與記事絕不是分而二途的,記事多秉直,記言則要發(fā)揮,史書自然會承載史家的思想,只是高明的史家會因事而言,據(jù)實而言,如《史記》司馬遷“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7],從而達到他“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7]的史學抱負,進而直接以“太史公曰”發(fā)揮史學家之議論批判的作用。

         

        要之,記言與記事,對應明德與明鑒,相輔相成共同構(gòu)成了歷史批判的功效。在此意義下,記言與記事也是不可分割的,史家在二者之中,不斷尋找著適合于時代和適合于自己的平衡,在特定時代的制約和需要下,尋找動態(tài)轉(zhuǎn)換而達到史家的使命。

         

        二、中央集權下的史家抉擇

         

        自秦朝起,中央集權的封建王朝登上歷史舞臺,皇權的極速膨脹下,史官再難以是一個獨立于政治之外的職位。在此情形下,史學家如何通過記言與記事的轉(zhuǎn)換完成歷史批判,特別是樹立“道義的”評判,就顯得尤為重要?!吨袊穼W名著》就《史記》與《漢書》兩部史學巨著,深入分析探討了這個問題。

         

        首先,漢初的司馬氏“世典周史”,其父司馬談曾任太史令,著《論六家要旨》討論諸子各家大義,是個通學之才。司馬遷繼承父志寫《史記》,是以史家的職責來要求自己的。司馬遷說:“余嘗掌其官,廢明圣盛德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yè)不述,墮先人之言,罪莫大焉。”[8]可見,司馬遷在寫《史記》時,雖然因李凌之事遭遇宮刑,已不再是太史令,但他仍然是以史家的職責與操守來要求自己的。他一方面利用之前積累的史料,能夠盡可能真實完整地記錄歷史,另一方面,作為“刑余之人”,又得以擺脫政治上的束縛,據(jù)實書寫一部民間性史書。

         

        錢先生在《史記》中、下篇中論司馬遷寫《史記》時,有兩處提到:

         

        “所以,他寫《史記》,乃求勿‘墮先人所言’,又曰‘無忘吾所欲論著’。自從那時起到今天,寫歷史已經(jīng)莫不以人物為中心?!保≒94)

         

        “可見記事、記言不能嚴格分別。而記言則就特別看重到人。”(P99)

         

        在錢先生看來,《史記》中的紀傳體,本身就承載著記言的功用,書中又有“太史公曰”的史家評論,更是直接的“記言”表現(xiàn)。司馬遷實現(xiàn)了記錄歷史與評判歷史的結(jié)合。此一史書書寫的方法,在中國后來的史學發(fā)展中,被承繼發(fā)展下來。

         

        班固作《漢書》,雖然也有繼承父志的原因,甚至為此入獄,但他出獄之后的續(xù)寫,卻是在政府的指令之下完成的,所以《漢書》仍然應該是一本官修史書。班固一生深陷于東漢的政治斗爭之中,修史工作始終不能不受政治因素的影響。范曄在談司馬遷與班固的差別時曾說:“遷文直而事核,固文贍而事詳?!边@當然只是二者敘事風格的差別,但他談到班固時又說:“其議論常排死節(jié),否正直,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輕仁義,賤守節(jié)。”[9]這和司馬遷《太史公自序》里的言說形成鮮明對比?!稘h書》因而也確實可見是非相混,缺乏鮮明道德評價標準的現(xiàn)象。

         

        司馬遷、班固同處于中央集權的高峰時期,造成《史記》《漢書》成就和精神境界差異的原因,顯然在于史家自身的抉擇。這種抉擇是在個人生存與史家職責之間矛盾深重、致命沖突時的衡量選擇。如果不是過分苛責史家寫史都必須置生死于度外的話,能夠堅守史家使命,盡量發(fā)揮史家秉筆直書和道義批判的職責,就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如《三國志》作者陳壽,是三國時蜀人,最終在晉朝做官,晉承魏而來,難免要尊魏。若他的書名寫作《魏書》,則肯定有失偏頗,若不尊魏,又怕難逃殺身之禍。他能夠以《三國志》為題,列魏、蜀、吳三書分別敘述,就已是盡量發(fā)揮了作為史學家的能動性,是種折中的方法。因而,《三國志》的正統(tǒng)性問題向來沒有定論,雖然尊魏之感仍濃,總算是稍微緩和了些。

         

        所以,自《史記》之后,如何在中央集權的政治干預下,完成真實的記錄歷史與保持道義高度的評判歷史相結(jié)合的史學書寫,這是史學家都面臨的問題。

         

        “至于班固的《漢書》,往往有其事其人。如說殺身成仁,其人之死事是有的,而其人之精神則沒有傳下。”(漢書篇,P124)        

         

        錢先生對于司馬遷、班固、陳壽的評價立場鮮明而依據(jù)中肯,標準正是史家筆下道義批判的高度,歷史精神的存續(xù)。為了實現(xiàn)這樣的史家職責或史學使命,史家對于“記言與記事”的處理方式,就成為歷代中國史學家面臨的一個重要抉擇,同時也是后世審視歷史、評判史學家高下的核心要素。這是錢先生史漢馬班比較言說,給我們的深刻啟示。

         

        然而,隨著中央集權制度的發(fā)展,修史工作越來越顯出它的附屬性,導致已經(jīng)很難由史學家自身的操守來決定史書內(nèi)容的真實性。記事、記言似乎都難以完全由史學家自身來決定,來完成。于今看來,如果記事不是真實的,那么記言所進行的歷史批判也就失去了意義。如果記事是真實的,后世學者尚可以根據(jù)記事的內(nèi)容,對書中的記言內(nèi)容進行辨析。因此,包含在記言中的道義評判,可能是幾代人的認知原則、道德標準,因記事而記錄下的真實歷史過程,卻是“永恒不變”的。從此角度來看,史學家能夠?qū)v史進行真實書寫,即注重“自然”的批判,放下“道義”的批判,或也是一種合理的選擇。

         

        清代章學誠提出“六經(jīng)皆史”之論,似乎把經(jīng)學和史學混同了。如前文所言,經(jīng)學多是垂教訓,重記言的,而史學則是重記錄,重記事的,因此,將經(jīng)學重新納入史學所要考慮的范圍,就必然促使史家對于史學,對于記言的重新認知,事實也正如此。明末學案體的盛行,清代錢大昕、趙翼、王鳴盛等人著作很多都是考據(jù)為主并兼及議論的,這就是在記事的基礎上,又開始重視記言了。雖然乾嘉學派在治經(jīng)上,除了文字訓詁沒有太多新的創(chuàng)獲,但治史之上,倒是別開生面。

         

        錢先生在《從黃全兩學案講到章實齋文史通義》一章中談到:

         

        “今天諸位講史學,也還是空言。諸位研究史學,而絕對與現(xiàn)實政治、外交、國家、社會、民生沒有絲毫關系,只是書本上去找材料拼湊,認為那就是史學了。章實齋就要反對這一層?!?P352)

         

        章實齋所反對的,也正是錢先生同樣反對的。他們反對考據(jù)學成為脫離社會現(xiàn)實的學問,剝離了史學經(jīng)世致用的功能意義,也就剝離了“道義的”批判的功能。這使得史學再次出現(xiàn)記言與記事的分離,而這兩者一旦分離,史學記載便淪為真正的“空言”,史家的自覺與史家的使命,就難以顯現(xiàn)了。通過錢先生對于章學誠的評議,可看到他的歷史觀,更可看到他作為史家的使命感。

         

        跟著錢先生的講解縱觀中國史學發(fā)展的軌跡,可以看到,先秦記事、記言明顯是分途的,由于史官制度的規(guī)定,其在當時發(fā)揮的社會功用不同。漢唐及之后經(jīng)史分途,大致是經(jīng)學重言,史學重事?!妒酚洝氛Q生開啟了史家客觀記錄和道義批判相結(jié)合之途,在此之后,史家在記言與記事中徘徊回轉(zhuǎn),探尋著記事如何據(jù)實書寫,記言如何標準嚴明的道路,而各個時代的史家也都有他們不同的困境。在二者的艱難抉擇中,史學總能走出新途。

         

        三、“道義”批判中的鑒與通

         

        王船山評價《資治通鑒》道:“《通鑒》能于《十七史》之外,旁搜纖悉,以序治忽,以別賢奸,以參離合,以通原委,蓋得之百家之支說者為多?!盵10]由此來看,《資治通鑒》的內(nèi)容,多講歷代君臣事跡,以達到資政治,鑒過往的現(xiàn)實效果。司馬光一方面能夠在原有記事的基礎上有所刪增,對史實做進一步訂正,另一方面,司馬光學習了司馬遷“太史公曰”的寫法,在文中增添“臣光曰”的品評,其“序治忽”,“別賢奸”,就是又發(fā)揮了史書記言的歷史批判功用。

         

        關于《資治通鑒》在歷史批判功用上的長處,錢先生舉了一個例子:五代時期馮道迭做歷代大臣,自稱“長樂老”,人人尊崇,到宋朝時期,仍然受到極高的推崇。只有歐陽修在《新五代史》和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給予了批評性的評論,從此,馮道的人品才算有了公允的歷史論定。史書中的人物臧否,是非評論,就是這樣的不容忽視。若史家寫史而無是非判斷標準,如何鑒往資政?因此,在歷史書寫中,對于重要歷史人物、重要歷史事件的衡量標準、是非觀念,就顯得特別重要。非如此,又如何進行“道義的”批判?

         

        錢先生在《司馬光資治通鑒》篇中又說:

         

        “現(xiàn)代人往往看不起《通鑒》中的那些‘臣光曰’,所以,我今天也特地要同諸位講一講。我們學歷史的,不僅要能考史,也要能評史。對歷史要能有見解,能批評。”(P251)

         

        這里的“考史”相當于記事,“評史”相當于記言,學習歷史,研究歷史的人,不僅要能夠考證歷史事實,更要善于用“道義”做標準,進行歷史的批判。司馬光能有“臣光曰”而“資治通鑒”,今日學者在考證與評判的基礎上,也能有“某某曰”才是。誠如是,無論古今,都應在記言與記事相結(jié)合的史書中,達成“取鑒”與“會通”的史學使命。

         

        錢穆先生在他另一本講演集《中國歷史精神》的“晚明諸儒之學術及其精神”一篇中,評價晚明諸老的學術特征:

         

        “諸老學術:第一,當注意其修學與為人之合一。第二,當注意其學術與時代之合一。第三,當注意其傳統(tǒng)與革命之合一。”[11]

         

        這與錢先生在《中國史學名著》中對于史家的評價要求十分接近。修學與為人,是對于史學家德行的要求;學術與時代,要求史學著作要反應時代風貌,回應時代需求,史家要有鑒往經(jīng)世的意識與能力;傳統(tǒng)與革命,則需要用革命來光大傳統(tǒng),在傳統(tǒng)中培養(yǎng)革命,為民族發(fā)現(xiàn)新希望,新信仰。以上三點,是晚明特定的歷史情景所造就的,若以《資治通鑒》中體現(xiàn)的鑒與通來比較,應該說,晚明諸儒在這方面的體察和所達到的境界,更加深刻。記事與記言結(jié)合,“明達體用”,“內(nèi)圣外王”等等追求,最終都落腳到現(xiàn)實的時代思想上。學歷史、做學問,也都像是在通中取鑒,在鑒中求通。

         

        “歐陽、司馬為宋代開出新史學,也只是少數(shù)人在努力。我盼今后也有人來努力,開出新路,讓我們這個史學能對國家民族將來有一番大貢獻?!保ā端抉R光資治通鑒》篇,P256)

         

        這是錢先生對于古代史學家的肯定,也是對后世學者的期望。我想他先前作《國史大綱》時,也一定懷著此番抱負。史事與史評,會通與取鑒,在他的書中兼容并包,相得益彰。所以,整體來看,《資治通鑒》、《新五代史》乃至《國史大綱》都有共同的特性,記事與記言并重,求通與明鑒共存,這是史學家宏道濟時的操守,匡扶其世的擔當。

         

        小結(jié)

         

        《大學》講“修齊治平”,《左傳》講“三不朽”,史家治史若能在偏重記事之外,實行“修齊治平”之追求,修習“三不朽”中的立言之道,在記事鑒往的同時,發(fā)揮記言明德教化的功用,或正是中國史學真正走出疑古時代,走向振興的重要途徑。正如錢先生書中最后一句所言:

         

        “我自信,將來中國史學重光,與我此一年所講,決不至大相河漢?!?章實齋《文史通義》,P377)

         

        注釋:
        [1]錢穆《中國史學名著》,“《春秋》”篇,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年版,第20頁。因本文引用此書原文較多,下文中,僅于引文后標注頁碼,不再單獨注釋。另,本文在錢婉約教授的指導下完成,特此鳴謝!
         
        [2]王文錦《禮記譯解》,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版,第401頁。
         
        [3]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275頁。
         
        [4]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版,第253頁。
         
        [5]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152頁。
         
        [6]韓兆琦譯注《史記》(第九冊),《太史公自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7660頁。
         
        [7]司馬遷《報任安書》,參見班固撰、顏師古注《漢書》卷62《司馬遷傳》,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2735頁。
         
        [8]韓兆琦譯注《史記》(第九冊),《太史公自序》,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7669頁。
         
        [9]周天游導讀,莊明輝整理《后漢書譯節(jié)》,《班彪列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192頁。
         
        [10]王夫之《明紀野獲序》, 《船山全書》第15冊, 長沙:岳麓書社,1996年版, 第938頁。
         
        [11]錢穆《中國歷史精神》,“晚明諸儒之學術及其精神”篇,北京:九州出版社,2020年版,第20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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