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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孫欽香】“心由性發(fā)”與“以心盡性”——船山以“思誠”論“盡心”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2-09-12 15:59:22
        標簽:王船山

        “心由性發(fā)”與“以心盡性”——船山以“思誠”論“盡心”

        作者:孫欽香(江蘇省社會科學院哲學與文化研究所)

        來源:《中國哲學史》2022年第3期


        摘    要:船山從“順而言之”的角度,提出“仁義為本而生乎思”即“心由性發(fā)”的觀點,明確“性為體,心為用”,強調“心官之思”;繼而從“逆而推之”角度,提出“非思而不與性相應”即“以心盡性”的觀點,強調“心”之本位是“只思仁義”。船山以“思誠”即“盡天下之善而皆有之”進一步界定“盡心”工夫,從而“盡心”工夫的實際意義便有著落處,強調“盡心為知性之實功”,批評朱子“知性乃能盡心”,認可張載“盡心為知性之功”;而且凸顯“盡心”工夫不僅僅局限于修身的道德領域,而且亦可運用于治人的政治領域。通過對“四端之心”、七情、“盡道心”的分析,船山進一步論證“盡心”為諸工夫之大全者,是在“只思仁義”這一本位工夫統(tǒng)攝下對心之諸結構即性、情、才之綜合功能的運用。


        關鍵詞:心之本位; 盡心; 思仁義; 思誠; 情之上半截; 情之下半截;

         


        本世紀以來,對百余年來的船山學研究范式漸多反省,本文即秉承“把王船山還原到其儒學思想的本來體系來加以理解”【1】的基本方法,揭示其從“心由性發(fā)”與“以心盡性”角度即由“思誠”來論述“盡心”工夫,從而凸顯其“希橫渠之正學”在工夫論中的具體體現(xiàn)以及關于“盡心”工夫的獨到之見。


        一、“心由性發(fā)”

         

        基于其關于“性與天道”的形上學論述,從“順而言之”【2】的角度來看,船山指出:“天道之本然是命,在人之天道是性”(《讀四書大全說》,《船山全書》第6冊,第532頁),這是說,天道與性為“血脈貫通”,即“元亨利貞之理,人得之以為仁義禮智”(《讀四書大全說》,第1140頁)。可見,船山將在天之陰陽健順之德與在人之仁義禮智之性相貫通。【3】

         

        正是基于此“本末一貫”立場,船山提出“性與生俱,而心由性發(fā)”(《讀四書大全說》,第555頁),其中“心由性發(fā)”強調的是“在天命之為健順之氣,在人受之為仁義之心”(《讀四書大全說》,第1078頁)。分別而言,“天予人以仁而人得之為秉彝之心,天予人以義而人得之以為率由之路”(《張子正蒙注》,第33頁),就是說,“心由性發(fā)”所揭示的便是“性為心之所統(tǒng),心為性之所生”觀點。而所謂“性為心之所統(tǒng)”即“心統(tǒng)性”是說仁義為心之實有、固有,即“天予人以仁義之心,只在心里面”,也即“性具于心”(《讀四書大全說》,第1133頁)、“性函于心”(《張子正蒙注》,第182頁)觀點。而“心為性之所生”強調的是“唯其有仁義之心”,是以“心有其思之能”,即“仁義為本而生乎思”??梢哉f,船山“心由性發(fā)”強調的是“心有其思之能”,即將“仁義之心”之生發(fā)起用界定為“心官之思”,這是說,“仁義之心”之作用與功能體現(xiàn)為且僅體現(xiàn)為“思”。

         

        可見,此“思”字不是仁義之心,因“仁義自是性,天事也;思則是心官,人事也”。而關于二者之關系,船山指出:

         

        蓋仁義者,在陰陽為其必效之良能,在變合為其至善之條理,元有紋理機芽在。紋理是條理,機芽是良能。故即此而發(fā)生乎思……故曰“天之所與我”,與我以仁義,即便與我以思也。(《讀四書大全說》,第1093頁)

         

        船山強調仁義是在天之陰陽所必有之良能,是陰陽變合的至善之條理,原本就有其紋理和機芽,而且“紋理即至善之條理”而“機芽即必效之良能”,所以能夠即此仁義而生發(fā)“心思之用”。因此,孟子說“天之所與我”者,在他看來,就是與我以仁義,同時即與我以心官之思。

         

        于是,船山對“心”的界定突出“虛靈不昧”而“具眾理應萬事”,即“心之為德,只是虛靈不昧,所以具眾理應萬事者”。【4】他對此命題的具體解釋如下:

         

        原心之所自生,則固為二氣五行之精,自然有其良能,良能者,“神也”。而性以托焉,知覺以著焉。性以托,故云“具眾理”;知覺以著,故云“應萬事”。(《讀四書大全說》,第1113頁)

         

        從“心”之所自生的角度來看,自然是陰陽二氣、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精氣所生,自然有其良能,這良能便是“吾心之神明”【5】,如此一來,“心”自然不是一肉團即心臟,亦非“僅以知覺運動之靈明為心”,而是張載所說“合性與知覺,而有心之名”。這是說,“吾心之神明”中“合性”面向強調“具眾理”,而其“知覺”面向體現(xiàn)“應萬事”。而此處“知覺”概念,船山給出的解釋是,“人之有性,函之于心而感物以通,而五常百行之理無不可知,象著而數(shù)陳,名立而義起,習其故而心欲之,形也,神也,物也,三相遇而知覺乃發(fā)”(《張子正蒙注》,第33頁)??梢姡颂帯爸X”概念不僅僅是指“知覺之靈明”即“致知之知”(《四書箋解》,第119頁),而且指“心之本知”即“思”,在此意義上,才可說“盡其心者,盡心之本知”(《張子正蒙注》,第147頁)。

         

        由上可見,由“性”之函于“心”,說明“心”可“具眾理”,即“性具于心”,而“知覺以著”所強調的正是《張子正蒙注》“由性生知”(《張子正蒙注》,第33頁),此“知”字的內涵、外延要比“致知之知”寬廣,可以說“由性生知”便是《讀四書大全說》“以思為仁義之所自生”(《讀四書大全說》,第1096頁)即“心由性發(fā)”觀點??梢?,從“順而言之”的角度來看,船山提出“仁義為本而生乎思”觀點,明確“心官之思”亦是天所賦予我之獨特功能,強調“思因仁義之心而有”(《讀四書大全說》,第1093頁)。

         

        綜上而言,船山論“心”強調的是“仁義”含于心,而生發(fā)其“用”,此“用”分別而言,一是“心官之思”,一是耳目之官的知覺運動,當然前者即“思”更為根本。在此意義上,船山提出“性為天命之理,而心僅為大體以司其用”,即“性為體,心為用”(《讀四書大全說》,第557頁)觀點??梢哉f,船山是從“以思為仁義之所自生”即“心由性發(fā)”角度凸顯“心”之根本功能,即“心為思官”(《讀四書大全說》,第524頁)。

         

        可見,船山論“心”既不同于陸王心學將心放在與性或理同等的地位,亦與朱子“心是工夫的對象而非工夫的主腦”【6】說法不同,而是強調“心”之功能義即“用”(“才”)。而且其根本功能或占統(tǒng)領地位的功能為“心思”,而“心思”不僅由“仁義”而生發(fā)其“用”,而且以仁義為其價值內容,即下一節(jié)所述:心思之所得亦僅為“仁義”?!?】可以說,船山論“心”絕非單純的功能義或無道德價值關切的工具理性。


        二、“以心盡性”

         

        從“逆而推之”角度來看,船山提出“以心盡性”(《張子正蒙注》,第33頁)的觀點,強調心官之思是“只思仁義”,這便是從“以人承天”角度論證“心以具理”而有“當盡之職”(《讀四書大全說》,第1114頁)。

         

        而之所以提出“以心盡性”,源自張載“心能盡性,性不知自檢其心”之說,船山認為張載此說之“大義微言,自難與章句之儒道”。具體而言,“心能盡性”是說“茍有實心者皆可以作圣”,而“性不知檢其心”是說“人之有不善者,其過在心而不在性”,當然亦強調“人之有善”,其功亦“在心”(《讀四書大全說》,第834-835頁)。這是因為,根據(jù)張載對“心”界定,船山提出“心則合乎知覺”而“合乎知覺則成其才,有才則有能”,因此說“心能檢性”?!?】簡言之,“性本于天而無為,心位于人而有權”(《讀四書大全說》,第948頁)。正是在此意義上,船山強調“心者,人之能弘道者也”(《讀四書大全說》,第834頁),即“弘道者,資心以效其能”,而“性則與天同其無為”(《張子正蒙注》,第124頁)。

         

        而“心”如何能弘道?對此,船山指出:

         

        奉性以著其當盡之職,則非思而不與性相應;窮理以復性于所知,則又非思而不與理相應。然后心之才一盡于思,而心之思自足以盡無窮之理。故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讀四書大全說》,第1109頁)

         

        首先,此處“奉性以著其當盡之職”是說“盡心者無能審其定職以致功”,這是因為“審者心也,以其職審,故不能自審”,所以需“奉性以著其當盡之職”。就是說,心只具有功能義即“心之才”,不能自己審察自己是否盡職,必須“奉性以治心”,如此“心乃可盡其才以養(yǎng)性”?!?】但是,緊接著他又強調“非思而不與性相應”、“非思而不與理相應”。如果“心之才一盡于思”,那么“心之思自足以盡無窮之理”。如此,前述“合乎知覺則成其才”經他這一解釋,更為鮮明地突出“思”來界定“心之才”,突出“心”的當效之能、當盡之責,即從“當盡之職”角度來凸顯“心官之思”的獨特意義。

         

        接下來,船山強調心官之思是“仁義于此而得,而所得亦必仁義”,即是說“思為本而發(fā)生乎仁義,亦但生仁義而不生其他也”,這是因為“思因仁義之心而有,則必親其始而不與他為應”,于是“思”便“已遠乎非道而即仁義之門”,因此說“天之與我以思,即與我以仁義也”(《讀四書大全說》,第1093-1094頁)。在他看來,心思由“仁義之性”而生發(fā),而其“思”之得便就只是仁義。

         

        于是,船山“盡心”說極為強調盡心之當效之才,即強調心之“思仁義”的功能義,所謂“仁義之本體存乎中,而與心官之互相發(fā)生者,思則得之”(《讀四書大全說》,第1097頁)。這是因為,船山強調“唯思仁義者為思,而思食色等非思也”,就是說,“只思義理便是思,便是心之官”,而“思食思色”等思,便“直非心之官”,因此“不可謂之思”(《讀四書大全說》,第1094頁)??梢姡綇娬{“理固可思”,為“心官獨致之功”,而今天的人不知“于形而上用思”,便“不知思之本位”,必然就會“假乎耳目以成思”。因此說“盡天下人不識得心”,盡天下人“也不會得思”(《讀四書大全說》,第1094頁)。于是,船山指出:

         

        孟子說此一“思”字,是千古未發(fā)之藏,與《周書》言“念”,《論語》言“識”,互明性體之大用。念與識則是圣之事,思則是智之事。(《讀四書大全說》,第1093頁)

         

        可見,船山對孟子心官之思的推崇,將其視為“千古未發(fā)之藏”,這可與陽明發(fā)現(xiàn)“致良知”時的激越心情相類。于是,強調“思為人道,即為道心,乃天之寶命而性之良能”,這便是“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讀四書大全說》,第1097-1098頁)。將“思”確立為人禽之別的標志,認為“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其本在性,而其灼然終始不相假借者,則才也”,因此對程子“罪才”說提出批評。

         

        綜上而言,所謂“以心盡性”便是強調“心之才一盡于思”,而心思之所得即為也僅為仁義,即“心而無不得矣,思之所不至而猶理未思焉耳”,所以說“盡其心知其性”。正是在此意義上,船山強調“人所有事于天者,心而已矣”(《讀四書大全說》,第1076頁),而之所以高揚“心”,絕非在心學之“心即理”意義上,而是強調心官之思,強調盡其心之才,強調“心守其本位以盡其官,則唯以其思與性相應”(《讀四書大全說》,第1108頁)??梢姡健氨M心”工夫論強調的正是“心”(“思”)之“本位”即“思為本而亦但生仁義”(《讀四書大全說》,第1093頁)。


        三、“盡圣賢學問只是個思誠”

         

        上節(jié)所論突出“心官之思”的獨特地位,強調“思”為“心官之特用”,所謂“思者,心之才”(《四書箋解》,第346頁),即當其未睹未聞之時,能夠“不假立色立聲以致其思”;而從孟子“先立乎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角度來看,船山指出“思抑行乎所睹所聞而以盡耳目之用”,即“本乎思以役耳目”。就是說,在“本乎思”的前提下,無須廢黜耳聰目明之用,這正是“圣學”與異端之別,后者以為耳目聰明“為道累而終不可用”(《讀四書大全說》,第1096頁)。

         

        據(jù)此,船山指出固然需批判“始于小體而終于物”之小人,為“失其人理”,但如能“先立大體,則小體從令而物無不順”(《讀四書大全說》,第1094頁)。這是因為“心浮乘于耳目而遺棄本居,則從小體”,但如果“心不舍其居而施光輝于耳目,則從大體”,于是“雖從大體,不遺小體”,這不同于“從小體者之遺大體”(《思問錄內篇》,第423頁)。

         

        在此意義上,船山強調“耳目心思無乎其不可用”(《詩廣傳》,第414頁),于是前述心之“合乎知覺則有才”,一方面固然是指大體即心官之思,其次亦包括“耳目之靈”,在確?!氨竞跛肌钡那疤嵯?,那么“耳目亦效靈于心”(《四書訓義》下,第737頁)。因此說:“見聞不足以累心,而適為獲心之助,廣大不測之神化無不達”,即“多聞而擇,多見而識,乃以啟發(fā)其心思而會歸于一”,此非陸王之孤僻“徒恃存神而置格物窮理之學”(《張子正蒙注》,第147頁)。正是在此意義上,船山指出:

         

        思之一字,是繼善、成性、存存三者一條貫通梢底大用,括仁義而統(tǒng)性情,致知、格物、誠意、正心,都在者上面用工夫,與《洪范》之以“睿作圣”一語斬截該盡天道、圣功者同?!本痛硕?,“孟子之功,不在禹下”。【10】

         

        船山以“思”之工夫統(tǒng)攝《大學》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工夫,這是因為“思”是《周易》“繼善、成性、存存”一順而下的大功能,是“括仁義而統(tǒng)性情”。而且借助孟子“思誠者人之道”之說,將“思”進一步明確為“思誠”,指出孟子“思誠者”進一步補充子思“誠之者人之道”。因此說:“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八大段事,只當?shù)么恕颊\’一‘思’字”(《讀四書大全說》,第998頁)。

         

        不僅《大學》八條目可用“思誠”來統(tǒng)攝,《中庸》諸工夫亦然:

         

        故思誠者,擇善固執(zhí)之功,以學、問、思辨、篤行也。己百己千而弗措,要以肖天之行,盡人之才,流動充滿于萬殊,達于變化而不息,非但存真去偽、戒欺求慊之足以當之也。盡天地只是個誠,盡圣賢學問只是個思誠。(《讀四書大全說》,第998頁)

         

        船山以“思誠”來涵括《中庸》學、問、思、辨、行工夫,簡言之,“盡圣賢學問只是個思誠”。因此說:“一個‘誠’字,是極頂字,更無一字可以代釋,更無一語可以反形,盡天下之善而皆有之謂也,通吾身、心、意、知而無不一于善之謂也?!保ā蹲x四書大全說》,第996-997頁)

         

        綜上可見,船山以“思誠”進一步界定“盡心”工夫,于是“盡心”工夫的實際意義便有著落處,而這與朱子“盡心”說不同【11】。正是在此意義上,船山強調“盡其心者,知其性也”,這便是船山“盡心為知性之實功”(《張子正蒙注》,第144頁)觀點。從而對朱子“知性乃能盡心”說提出批評,認為朱子“謂知性而后能盡心”不僅“于本文一串說下,由盡心而知性、由知性而知天之理不順”,而且“性處于靜而未成法象,非盡其心以體認之,則偶有見聞,遂據(jù)為性之實然,此天下之言性者所以鑿也”,在《集注》“知性而后能盡心”與“盡心然后能知性”兩說之間,認可后者,即“以實求之,此說為長”。【12】可見,在《箋解》《訓義》《正蒙注》等后期著作中,船山認可張載“盡心為知性之功”說(《張子正蒙注》,第144頁)。也就是說,在船山工夫論系統(tǒng)中,“盡心”工夫成為切實可行的工夫名目,但卻不同于陸王心學靜觀或默坐等“發(fā)明本心”簡易工夫,而是強調“心守本位以盡其官”。

         

        而且,船山通過以“思誠”論“盡心”,揭示出“盡心”工夫不僅僅局限于修身的道德領域,而且亦可運用于治人的政治領域。這是因為“思誠”便是“盡天下之善而皆有之”,無論是在道德還是政治領域,均需確保發(fā)揮“心官之思”的功能,即“思仁義”(“思義理”),而且在“心思”的統(tǒng)領下,亦不舍棄耳目靈明之用。簡言之,唯切實“思誠”,才能在道德和政治活動中即人事中實現(xiàn)天理流行。這是因為,船山強調“思誠”工夫便是因仁義禮智樂五德之實體以“達乎實用”,即“修之一身而不容以斯須去,行之天下而無乎不宜”,從而實現(xiàn)“以之治一身而圣德全,以之治天下而王道浹”(《四書訓義》下,第478-480頁)。


        四、四端之心、七情與“盡道心”

         

        船山曾言:朱子“于《學》、《庸》章句、《論語集注》,屢易稿本,唯《孟子注》未經改定,故其間多疏略,未盡立言之旨”(《讀四書大全說》,第1012頁),而自己無疑是要做進一步的充實工作。就本文論述內容而言,船山固然認同張載、朱熹的“心統(tǒng)性情”說,同時又進一步指出“心”是“函性、情、才而統(tǒng)言之”。分別而言,如上兩節(jié)所述,所謂“心函性”是指“固有仁義之心”或“仁義之本心”,而且即此僅生發(fā)其“用”即“心思”,強調“思”從“仁義而生”,而其思之所得“亦僅為仁義”。于是,就廣義“心函才”而言,船山區(qū)分心官之才與耳目之才,二者有大小之分,但不可偏廢,所謂“‘思’者,心之才。耳目口體皆有為善之才,而以心之思為先立之大者”【13】,即第三節(jié)所述“本乎思以役耳目”。正是在此意義上,船山提出:“性才一致,統(tǒng)于治身……才稟性之能……故人無性外之才”【14】。

         

        而就廣義“情”而言,船山嚴格區(qū)分惻隱、羞惡、是非、辭讓四端之心與喜、怒、哀、樂。在詮釋四端之心時,他指出:

         

        孟子此言四端,則又在發(fā)處觀心、由情以知性、由端以知本之說?!执说稍茝那樯险f心,統(tǒng)性在內。卻不可竟將四者為情。情自是喜怒哀樂,人心也。此四端者,道心也。道心終不離人心而別出,故可于情說心;而其體已異,則不可竟謂之情。(《讀四書大全說》,第948頁)

         

        可見,船山不認可朱子徑將四端之心認作情,而是辨析四端之心與性、情之同異關系。他認為四端之心是“在發(fā)處觀心,由情以知性”,是在“情上說心”,但因“統(tǒng)性在內”,便不能將四端之心認作情。繼而以“道心”、“人心”來區(qū)分四端之心與七情,雖然二者“互藏其宅而交發(fā)其用”,但“不可不謂之有別”,這是因為四端之心“下統(tǒng)情”,而“其上統(tǒng)夫性”,因此可稱“道心”,而七情卻純然是“無有質”,即“當夫感而有”而“當夫寂而無”(《尚書引義》,第262-264頁)。因此說:“四端是情上半截,為性之尾”,而“喜怒哀樂是情下半截,情純用事”(《讀四書大全說》,第948頁)。在此意義上,船山強調四端之心“性也,非情也”,即“惻隱是仁,愛只是愛,情自情,性自性”(《讀四書大全說》,第1067-1068頁)。如以現(xiàn)代哲學術語來說,四端之心可稱“道德情感”,是“人皆有之,固全乎善而無有不善”(《讀四書大全說》,第967頁),而喜怒哀樂為“自然情感”,前者包含道德價值于其內,后者純然是遇物而感發(fā),不能確保其善或為中節(jié)之情感。

         

        而且在船山看來,四端之心的發(fā)用流行只是仁義之本心喪失后,因物引而感發(fā),即“天命之為人,仁義禮智早在性中,梏亡之余,因感而發(fā)者,仁義禮智之本體于此見端”(《四書訓義》下,第218頁)。因此,船山對蔡元定以“尾”字來解釋此“端”字頗為贊賞,認為此說“固是十分膽識”,這是從“眾人全體隱晦、僅有此心言之”;但若“先王全體此心”,便是“通梢一致,更無首尾”【15】。就是說,“此性不失”者就是“即其未見孺子入井之時,愛雖無寄,而愛之理充滿不忘,那才是性用事的本領”,即“他寂然不動處,這怵惕惻隱、愛親敬長之心,油然洞然,與見孺子入井時不異”。【16】可見,船山極為強調“有感而后通者”和“有無感而自存者”之區(qū)分,而且強調“必以無感而自存者為實有之真”(《四書訓義》下,第479頁)。

         

        而根據(jù)上述“思為本而發(fā)生乎仁義,亦但生仁義”即船山關于“盡心”工夫的論述,所謂“無感而自存者”強調的就是確保發(fā)揮心官之思,這才是本領工夫。因此,船山強調四端之心需要“擴而充之”,而這便是“思”,即“乍見孺子入井之心,雖非心之全體大用,而亦可資之以為擴充也”,而“擴充則全用思”(《讀四書大全說》,第1096頁)。因此,船山指出:“惻隱、羞惡、恭敬、是非,兼擴充”,為“道心也”(《尚書引義》,第262頁)。這是說,此四端之心為“道心”,而“擴充”此四端之“思”,亦為“道心”,正如前所述“思為人道,即為道心,乃天之寶命而性之良能”。于是,對船山“盡其心者,盡道心”(《張子正蒙注》,第126頁)說的合理解讀,首先強調的自然是發(fā)揮心之本位即“思仁義”(“思義理”)功能,其次便是發(fā)揮、擴充道德情感之功效。

         

        綜上而言,與船山對廣義“心”之諸結構的論述即“心者,函性、情、才而統(tǒng)言之”相應,其“盡心”工夫亦“括仁義而統(tǒng)性情”,從而實現(xiàn):1)“以大體為主而專致其用,則小體之靈從之”【17】;2)“因其必發(fā)之幾”即四端之心“擴而充之”,道德情感亦發(fā)揮其應有之功效,即“有此四心,可因此以求其全心而推之”(《四書箋解》,第297頁);3)而四端之心“以與情相近,故介乎情而發(fā)”,即“惻隱近哀,辭讓近喜,羞惡、是非近怒”(《讀四書大全說》,第948頁),據(jù)此喜怒哀樂在“盡心”工夫中亦有其當然之作用、功能,即“性當既有情之后,則性又因情以顯其自然之能”【18】。

         

        可見,船山“盡心”工夫強調的是綜合發(fā)揮廣義“心”之結構中“性、情、才”之諸種功能、作用?!?9】正是在此意義上,可以說,船山“盡心”工夫論,一方面突顯“心思”的本位功能;另一方面在“本乎思”的前提下,將儒家諸多工夫名目加以統(tǒng)攝,可稱工夫之大全者。簡言之,船山所謂“盡心為知性之實功”強調的就是“靜而體之,動而察之,以學問證之,極其思之力”,而后“知吾性之固有”?!?0】


        注釋
         
        1 陳來:《詮釋與重建——王船山的哲學精神》,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17頁。
         
        2 船山指出,從天之道,到以道成性,到“性發(fā)知通”為“順而言之”;而“以心盡性,以性合道”是從“逆而推之”來說。(《張子正蒙注》,《船山全書》第12冊,岳麓書社,2011年,第33頁)
         
        3 按照船山關于儒學史觀的表述(《張子正蒙注》,第9-11頁),此“本末一貫”說無疑是自覺秉承孔孟、周張之學而來。但問題是,陰陽二氣與仁義之心相貫通,對受過現(xiàn)代科學精神洗禮過的我們來說頗難理解,即陰陽二氣如何確立人之道德價值?船山是從陰陽健順之良能即“情才各異之陰陽健順”出發(fā),論證人之成能,即從“乾健之性、坤順之性”角度論證“為仁由己,乾道也;主敬行恕,要在誠意慎獨,坤道也”(《張子正蒙注》,第83頁)。船山這一解釋,在今天看來,仍具較強說服力。
         
        4 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第1079頁。朱子以“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解釋《大學》“明德”,陽明以“虛靈不昧,眾理具而萬事出”解釋心之本體(良知),船山亦沿用此定義。但基于“仁義之心”、“靈明之心”之“本同末異”(《讀四書大全說》,第1085頁)觀點,將此定義加以重新詮釋,指出:“虛者”本未有私欲之謂,不可作虛空;“靈者”曲折通達而咸善,不可作機警解;“不昧”有初終、表里二義即“初之所得,終不昧之,于表有得,里亦不昧”,不可作常惺惺。(《讀四書大全說》,第397頁)可見,船山“虛靈不昧”不僅是指知覺運動,還包括仁義道德價值在內。(按,船山這一定義與《讀四書大全說·孟子·告子上》對“虛靈不昧”解讀略有不同,此處強調“心”之前加一“良”字方是仁義之心,但緊接著船山又強調“圣賢言心,皆以其具眾理而應萬事者言之”,不是肉團之心,即“仁以為之德,而非能知能覺之識即可具眾理,能運能動之才即可應萬事”,仍是強調“仁義”與“知覺運動”的“統(tǒng)同別異”。
         
        5 船山反對以“神明之舍”解“心”,認為“心既是神明”,以心與理“相擬而言”,則“理又為實,心又為虛”,因此說“雖有體而自能涵理”(《讀四書大全說》,第1106頁)。而且“盡心知性”之“心”字就是“心之神明”,就是孟子“心官之思”,就是《尚書》“睿作圣”(《四書箋解》,第360頁)。正是在“心之神明”意義上,“盡心”工夫可與《正蒙注》“存神”工夫相通。
         
        6 吳震:《“心是做工夫處”——關于朱子“心論”的幾個問題》,《朱子思想再讀》,三聯(lián)書店,2018年,第105頁。
         
        7 關于船山與朱子、陽明心說之分歧及他對兩家為學工夫之反省檢討,陳明指出從船山“思誠”詮釋中可見其“強調道心之思”的重要作用(陳明:《“四端”與“思誠”——王船山對孟子性善說與為學工夫的重釋》,《哲學動態(tài)》2018年第11期)。
         
        8 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第1110頁。在此意義上,船山提出“心者,函性、情、才而統(tǒng)言之”(《尚書引義》,《船山全書》第2冊,第366頁)。陳來指出船山認同朱子“心統(tǒng)性情”,但不采“心主性情”說。(見陳來:《詮釋與重建——王船山的哲學精神》,第203頁)
         
        9 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第1114頁。據(jù)此,《大全說》將孟子存心養(yǎng)性工夫次序做了顛倒,突出養(yǎng)性工夫的首出地位(《讀四書大全說》,第1114頁),但在《箋解》《訓義》中又回到“存心養(yǎng)性”次序(《四書箋解》,第361頁;《四書訓義》下,《船山全書》第8冊,第823頁)。有學者據(jù)此認為《大全說》是船山早期作品,但從本書對“盡心”工夫的論述來看,其對“心思”、“思誠”的闡釋,是其工夫論中獨創(chuàng)之見,而且這一觀點在《箋解》《訓義》《正蒙注》等后期著作中得以延續(xù)和豐富,可見,代表其思想獨創(chuàng)性的東西自始至終未變,且更加明晰??梢哉f,就某一具體的義理問題而言,《大全說》確有不同于后來的某些思想主張,此類不同,固然是其思想未至瑩徹通透所致,亦因其所處理的義理問題本身極為繁富。
         
        10 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第1094頁?!懊献又Γ辉谟硐隆钡恼f法首出韓愈,朱子對此說的解釋是“賴其言而今之學者知宗孔氏,崇仁義,尊王賤霸而已”,與其說朱子認同此說,還不如說他更認同小程子“孟子大賢,亞圣之次”說法。(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孟子序說》)
         
        11 關于朱子“盡心”工夫論,吳震指出朱子“‘盡心’工夫的實際意義便已失落”,只有“格物工夫才具有真正的實踐意義”,于是在“心”上“卻無法直接著手”(見吳震:《“心是做工夫處”——關于朱子“心論”的幾個問題》,《朱子思想再讀》,第159-160頁)。相比而言,船山“盡心”工夫突出“盡其才”即“思”,其在“心”上做工夫是有實際著手處的。
         
        12 王夫之:《四書箋解》,第360頁。在《大全說》中,船山對朱子“知性而后盡心”雖無明確批評,但也破費周章,特別是對朱子以“物格”言知性,認為“語甚奇特”,但又指出“非實有得于中而洞然見性,不能作此語”,并從天下之物理與吾心之理“同此理”的角度來為朱子此說作辯護,正如前面所引“奉性以治心”說法,船山在此亦強調“心原是不恒底,有恒性而后有恒心”,然后“吾之神明皆致之于所知之性”(《讀四書大全說》,第1107-1108頁)??梢姡凇洞笕f》時船山思想確有欠圓融之處,一是回護朱子之說,更為批判“心即理”、釋氏“三界唯心”說(《尚書引義》,第259頁)。但隨著“盡心”(“思誠”)觀點逐漸明晰,船山回到張載“盡心知性”說法。
         
        13 王夫之:《四書箋解》,第346頁?,F(xiàn)代宋明理學研究常以“認知心”和“道德心”來言說理學家們對“心”之解釋,而船山“盡心”工夫論中,“心官之思”可以“道德理性”來言說,而“小體”可以“認知心”類比,當然此“認知心”亦非等同于西方近代知識論意義上的知性;但卻無“心即理”實體意義上的“道德心”,而是強調“仁義為本而生乎思”即心之本位即“思”,而且強調“思為本而亦但生仁義”。因此,船山認為孟子“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就是強調“以思由之”(《讀四書大全說》,第1098頁)。
         
        14 王夫之:《續(xù)春秋左氏傳博議》,第563頁。因此,船山對程頤“才之為不善”觀點提出批評,認為“既是人之才,饒煞差異,亦未定可使為惡?!保ā蹲x四書大全說》,第1073頁)因此,船山提出“命于天之謂性,成于人之謂才,靜而無為謂性,動而有為謂之才”(《張子正蒙注》,第130頁)。
         
        15 此說為船山一貫主張,在其著作中屢次出現(xiàn),如說:“‘端’是發(fā)見之萌芽,亦就凡人不能保全其‘不忍人之心’者上說,若先王,則全體充實于心,而發(fā)見于外者大用流行,不可以端言矣。人皆有四德,為性所固有,特以蔽錮不得顯見,而其終不可遏抑者隨所感而發(fā)?!保ā端臅{解》,第296-297頁)
         
        16 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第966頁。船山極為強調“性之大用無不得者”即“能竭其心思以求于至善”(《四書箋解》,第364頁)。
         
        17 王夫之:《四書訓義》(下),第738頁。對此,船山指出:“耳目口體雖為小體,而皆足以聽命于心,以載道而效其靈,以成仁義禮智之大用。”(《四書箋解》,第368頁)
         
        18 王夫之:《四書訓義》(下),第107頁。因此,船山強調“仁義禮智,亦必于喜怒哀樂顯之”,即“性生情,情以顯性”,所以說“人心原以資道心之用”。(《讀四書大全說》,第474-478頁)
         
        19 船山對性、情、才之綜合功能的闡釋,正如楊國榮對“身心之知”的強調,其意圖就在于培養(yǎng)人們的意欲、情感以配合“理義”的道德要求,因此,有必要采取一種綜合的考慮而不是“單一的理性視域考察”(見楊國榮:《人類行動與實踐智慧》,三聯(lián)書店,2013年,第130頁)。
         
        20 王夫之:《四書箋解》,第360-361頁??梢姡健氨M心”工夫包括靜存(存養(yǎng))、動察(省察)之“圣修”與格物致知之“圣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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