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由白云盡,春與青溪長”
——“人文學術的未來”思想論壇紀要
來源:“中山大學人文學部”微信公眾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十月初四日壬申
耶穌2024年11月4日
2024年10月25日至27日,由中山大學人文學部主辦的“人文學術的未來”思想論壇在中山大學懷士堂、錫昌堂103講學廳及一樓展廳召開。
本次論壇是中山大學百年校慶系列“世紀中大,山高水長”學術科研育人系列活動之一,來自全國多所重點高校及科研機構的數十名專家學者出席了本次論壇。
開幕式合影
一、開幕式
本次論壇開幕式在中山大學懷士堂舉行,由中山大學人文社會科學處處長、哲學系主任張偉主持。
張偉教授主持
中山大學黨委常委、副校長,人文高等研究院院長、歷史學系教授謝湜,中山大學人文學部主任、哲學系教授陳少明為開幕式致辭。
謝湜副校長在致辭中表示,中山大學自2022年起正式啟動學部制改革。希望在未來的發(fā)展進程中,學部制能夠堅持“三個有利于”的原則(有利于統(tǒng)籌相同或者相近人才培養(yǎng)標準,提高人才培養(yǎng)水平;有利于統(tǒng)籌相同或者相近學科學術標準和學術評價,建設高素質教師的隊伍;同時有利于跨院系、跨學科教育和研究合作),提高學科建設的整體水平。人文學部自創(chuàng)立以來,積極搭建跨學科對話交流的平臺(如“人文工坊”)、積極響應構建中國自主知識體系的號召(如作為主辦單位之一推出“標識性概念”系列講座)、積極探索學科交叉融合的更多可能(如“數字人文”“醫(yī)學人文”),這些富有意義的工作,為中大學部制推行積累了寶貴經驗,亦將在新的百年中,為弘揚人文學術的精神,推進人才培養(yǎng)事業(yè)和人文學術研究事業(yè)發(fā)展做出更大貢獻。
謝湜副校長致辭
陳少明教授在致歡迎詞時表示,相較于科學、學科,學術二字在中國有著更為古老的傳統(tǒng),故而以“人文學術”為名,非為與學科、科學劃清界限,而是要傳達一份古老的深情。人文學術的獨特之處在于,它的研究對象并不局限于當下可知的經驗,而可脫離經驗思考更為玄遠的深空,由此所迸發(fā)出的一個又一個“觀念”,看似空中樓閣,實則蘊藏著改變社會的巨大力量。正因如此,用觀念影響社會,是當下所有人文學者應該有的一種自覺和自信!
陳少明教授致辭
二、主題報告及研討
第一場
開幕式結束,10月26日上午,論壇主題報告在懷士堂展開,第一場報告由中山大學人文學部副主任、哲學系教授吳重慶主持。
吳重慶教授主持
復旦大學哲學學院教授吳曉明作了題為《中國學術的自我主張》的報告。吳曉明教授指出,自近代以來,中國學術從總體上進入到對于外部學術的學徒狀態(tài)之中。這種學徒狀態(tài)使得中國學術,乃至中國現代化事業(yè)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任何一種學術的真正成熟,總意味著它要在特定的轉折點上開始擺脫學徒狀態(tài),進而獲得自我主張。而這便需要現代學人從“外部反思”這一主觀意識的立場解放出來,通過“文化結合”的鍛煉使習得者成為能思的和批判的。
華東師范大學哲學系教授高瑞泉則以一個嚴峻的問題展開了他題為《人的尊嚴和社會團結——人文學術的堅守》的報告:在一切都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人文學術的未來在哪里?高瑞泉教授認為,未來的不確定性之意識或將翻轉為人文精神之涌出。人類不僅要繁榮、幸福,也要個人尊嚴和社會團結。因此,在技術革命的時代保有自己的堅守,為改善人的狀況而發(fā)揮自己的作用,這才是人文學術存在的理由。
第一輪報告結束后,吳重慶教授對報告作出評議,他認為“人文”所要探討的,實為“如何使人成為人”的問題。吳曉明教授在報告中提及的“中國學術的自我主張”,恰是決定了我們如何進入、利用一個偉大文化傳統(tǒng)的資源問題。在所謂AI的時代挑戰(zhàn)下,人逐漸被數字化,看似智能,終究妨礙的是人的創(chuàng)造。因此正如高瑞泉教授所言,人類不僅要繁榮、幸福,也要個人尊嚴和社會團結。
陳少明教授則針對吳曉明教授的報告提出一個問題,即在語言、思想方式被西方高度滲透的當下,中國的人文學術究竟如何擺脫學徒狀態(tài)?對此,吳曉明教授表示,擺脫學徒狀態(tài)是一個漫長過程,然而可以確定的是,在如今世界歷史的態(tài)勢下,中國的方案必須落入現實的歷史進程之中,才會得到恰如其分的答案。
中山大學哲學系副教授李長春就高瑞泉教授的報告提出了自己的問題,他指出,在一個技術高度發(fā)展的時代,如果我們不采取逆技術化的思路,又該如何保證人的尊嚴?對此高瑞泉教授表示,在一個一切以財富為標準的時代,尊嚴實已自我瓦解。因此正如吳曉明教授所說,如何擺脫學徒狀態(tài),進而獲得自我主張,或許是當下每一個人文學者應該為之奮斗追求的目標。
第二場
第二場報告由中山大學博雅學院院長、哲學系(珠海)主任陳建洪教授主持。
陳建洪教授主持
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教授黃勇作了題為《比較人文學:一個必要的進路?》的報告。他指出,繆勒曾將歌德名言作了一般化了的表述,但實際歌德原話“Wer fremde Sprachen nicht kennt, weiss nichts von seiner eigenen.”(Maximen und Reflexionen II.23),意為“不懂外語的人也就對其自己的語言一無所知?!?對此,黃勇教授提出可以將歌德的這句名言分別向哲學內部與哲學外部兩個方向進行擴展:一方面,不懂其他哲學傳統(tǒng)的人就對其自己的哲學傳統(tǒng)一無所知;另一方面,不懂其他人文學科的哲學家就對其自己的人文學科一無所知。
陳建洪教授在評議中表達了自己的疑問,即文明的對話雙方總有強弱之分,而一旦有了強弱之分,對話又在何種意義上可以成立?
對此,黃勇教授表示,不同的傳統(tǒng)之間誠然存在強弱問題,一如西方哲學相比于中國哲學便更為強勢。然而要促使對話、交流的形成,或許就需要“強迫”西方哲學家對中國哲學發(fā)生興趣,進而逐步消解其對中國哲學的“偏見”。
重慶大學博雅學院教授李放春則在報告《歷史與社會研究中方法路數的顯與隱》中表示:社會科學的訓練與寫作極為重視理論梳理;而國內史學研究在學術呈現方面,則更為重視“隱”的筆法。李放春教授以陳寅恪、費孝通先生的行文筆法為例,表明“隱”與“旁白”往往恰是文章妙處之所在。因此,欲使當下的人文研究更能透顯“人文”之深蘊,則需于“寫真”之外,尋找“寫意”,如何在兩者的張力之中尋找一種平衡,可能是未來人文研究需要努力的方向。
陳建洪教授在評議中表示,李放春教授提到了人文研究、寫作中的“顯隱”問題,提出“隱”對于增添人文之氣的重要意義。當下論文寫作充滿了套路,格式與規(guī)范的泛濫,無疑淹沒了我們傳統(tǒng)中對于文字表達質量的追求,放春教授所倡之“寫意”,便是要給文章留下一縷生發(fā)的氣息。
第三場
10月26日下午,第三場報告在錫昌堂103講學廳展開,中山大學中文系主任、《中山大學學報》主編彭玉平教授主持。
彭玉平教授主持
北京師范大學哲學學院教授劉成紀作了題為《美學與中國社會的人文理想》的報告。劉成紀教授從美學的現代狀況、西方美學能給予什么、中國美學傳統(tǒng)能給予什么展開討論,最后就美學的人文指向做出總結。劉成紀教授認為,中國美學研究自開始起就表現出對中國歷史研究的傾向,甚至可以說中國哲學是一種寬泛意義上的美學。而美學的人文立場就在于以人文態(tài)度對待人文學科本身,要反前置,反限定,反強制,寬口徑,實現跨界與抱合。
三聯書店副總編輯、編審馮金紅在報告《三聯書店與新世紀以來的人文學術》中,聲情并茂地敘述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的歷史沿革。從1986年恢復獨立建制以來,三聯一直在思想文化的前沿領域探索,與知識界一道啟蒙視野、引領閱讀,并在出版形式上不斷迭代更新。作為一個特殊的文化機構,三聯或可作為當代學術的一個來處,我可以從中看到這幾十年學術界的成果,然后才能看到未來的可能。
彭玉平教授在評議中表示對劉成紀老師的報告結論深有同感。而馮金紅總編對于三聯書店發(fā)展史的敘述,也讓我們感受到了三聯書店深重的文化責任感。
第四場
第四場報告由中山大學哲學系、中山大學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現代化研究所教授馬天俊主持。
馬天俊教授主持
華東師范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王銳作了題為《略論思考近代中國變革的內部視角與外部視角》的報告,他指出,中國近代現代思想史,很大程度上就是對不同解釋中國現狀與思考未來發(fā)展道路的政治與文化方案的內容、旨趣、流變,以及彼此之間的論爭、互動進行詳細研究。今日之學者若想從中國近代思想史的進程中提煉出一些原理化的元素,就不得不摒棄單一的“外部視角”或“內部視角”,轉而嘗試去打通內部視角與外部視角。
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副教授周展安則在報告《“聞其白心”:中國現代精神史論綱》中指出:當下的哲學史研究和思想史研究存在兩個問題:其一為思想觀念的空洞化與平面化;其二為思想史和哲學史研究在對象上的遺漏。據此,周展安教授提出了“精神史”概念,他認為從“精神”出發(fā)理解思想,恰是向那豐盈充沛的生命回歸,人文研究若能返回思想還沒有從主體身上脫落的那個瞬間,或能重新激活“人文”的能量。
第四場報告結束后,現場學者就報告內容展開討論。馬天俊教授在評議中表示,王銳副教授的報告展現了其獨到的學術視野;周展安副教授所提到的“精神史”概念也極具思考價值。
吳曉明教授則針對王銳副教授的報告提出了幾個問題。其一,康有為《新學偽經考》是否存在剽竊廖平的問題?其二,長期以來,歷史學通行著“救亡壓倒啟蒙”的觀點,但這應為一種錯誤判斷?其三,“民族之可愛,主義之可貴”要害何在?歷史終究不能僅僅根據事實來重建。
王銳副教授對這三個問題作出回應。首先,康廖關系是公案,抄襲的問題難有定論;其次,救亡和啟蒙無法嚴格分開,“救亡壓倒啟蒙”的觀點可能確不成立;最后,絕對的歷史解釋并不存在,所有中觀以上的歷史解釋都不可避免地摻雜著人的主觀思維邏輯。
第五場
第五場報告由中山大學人文學部副主任、中文系教授陳偉武主持。
陳偉武教授主持
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教授楊念群作了題為《什么是中國思想史的根本性議題——以中西若干概念的比較為例》的報告,類舉了四個根本性的思想史議題,一、西方系統(tǒng)的宗教觀念和體系,使其基本架構具備超越性,而中國傳統(tǒng)是否具有宗教性本身就具有爭議。二、西方傳統(tǒng)中的“弒父”情結象征一種文明的更新力量,而中國傳統(tǒng)中的“尊父”情結則使我們的思想向內收縮固化。三、“文藝復興”實與中世紀宗教改革高度關聯,而非向古希臘精神的回歸。四、思想史研究或許應該具有一些起碼的“邊界感”,要重新看待公私、群己的關系問題。
中山大學劉志偉教授作了題為《AI時代人文學科的使命》的報告。劉志偉教授表示,人工智能比人類更聰明,能力也更大,人文學者不要在這些層面和他們競爭,而是要回歸到自然人的層面。人文學科除了要處理情感、趣味和人性等之外,更要明白人文學科的使命。人類永遠是主人,我們不能比AI更聰明,但人類的生活永遠是在一個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這是僅能處理已知信息的人工智能所不能面對的。最后,劉志偉教授指出,歷史學是處理記憶的,也是處理失憶的,每一個朝代都會記憶、失憶,歷史的記憶需要按照新的時代、人們新的關懷去重新組裝,這是歷史學者無法被取代的使命。
楊洋副教授在評議中向楊念群教授和劉志偉教授分別提問。楊洋副教授指出,在這種西方語詞普遍化的背景下,我們究竟是要創(chuàng)造具有特殊性的語詞,還是可以與西方形成某種共識?此外,知識終究要面對理性、邏輯和概念的問題,我們究竟如何在一個無序的生活之場中創(chuàng)造知識?
楊念群教授對此作出回應,他認為我們現在所有的概念實際上都遭受了西方的“污染”,因此必須嘗試回到所謂去污染化的狀態(tài),即回到歷史的相關性中找尋概念的歷史感。劉志偉教授則在回應中表示,歷史學研究所有的呈現,都具有極大的局限性。因此,強調生活之場,就是要提醒歷史學者認清自身的局限性,在建構歷史的同時,時刻讓自己保持著解構的能力。
陳少明教授、陳偉武教授則針對楊念群教授的報告提出了幾點問題:其一,中國的思想史研究的這個思想丟失的原因是什么?其二,中國雖然有著尊父的傳統(tǒng),但在中國歷史上,為了爭權奪位而弒父的案例為何不可勝數?
楊念群教授對此給出了自己的回應,他認為,思想史研究本身應該超越對策性,但現在思想史卻慢慢變成一門對策性的學問,正因如此,一些根本性問題被學界忽略便在所難免。至于中國歷史中尊父傳統(tǒng)與弒父現實之間實際并無矛盾,因為“殺死父親”這一事件的目的本身是讓自己“成為父親”。
三、圓桌論壇
第一場
本次會議圓桌論壇分別于10月26日下午與10月27日上午于錫昌堂一樓展廳舉行,第一場圓桌論壇由中山大學藝術學院教授馮原主持。
馮原教授主持
中山大學哲學系副教授李長春作了題為《重讀〈我們時代的危機〉》的報告,他表示,若要回應施特勞斯在《我們時代的危機》中的問題,我們或可作如下思考:一、如果科學在本質上并不必然是服務于人類的力量,那么如何重新理解科學?二、如果富裕不一定帶來社會正義和公民幸福,那么社會科學就得調整它和哲學之間的關系。三、如果普遍社會已被證明絕無可能。我們是否也得從理論上(也在實踐上)檢討現代中國的目標?
中山大學博雅學院教授肖文明在報告《從社會學視角淺談“人文學的未來”》中表示,現代性處境的重點在于科技理性和經濟理性的合流,在一個不可逆轉的現代世界,如何在社會架構當中,既尊重科技理性和經濟理性的實際價值,又能予以導引和制衡,是人文學當仁不當的時代責任。也正是從這一層面出發(fā),人文學才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中山大學中文系副教授羅成作了題為《再合天人:中國美學與人類文明新形態(tài)》的報告,他指出,中國美學的最大特點則在于感通,中國美學所要實現的,不只是感性、理性的統(tǒng)一,更是天地萬物的統(tǒng)一,也可概括為知、情、意、行之統(tǒng)一。中國美學對于“眼耳鼻舌身意”的全面關注,透顯出中國哲學忠實“言意象境”的底層邏輯。
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徐翌茹在報告《醫(yī)學與語言交叉探索之路》中指出,人文學科發(fā)展之趨勢在于學科融合,以醫(yī)學與語言學為例,雖然現有的實例表明,醫(yī)學和語言學確有可融通之處,但畢竟言易行難,學科壁壘與話語體系的差異如何破?學科發(fā)展與人才培養(yǎng)的瓶頸如何破?人文基礎研究如何服務于國家發(fā)展?都是醫(yī)學語言學正在面臨的挑戰(zhàn)。
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李春草作了題為《人文學術厘革之思考》的報告,她表示,國內日本近代文學研究存在一些問題,其一,重復研究較多。其二,研究視野不夠開闊。其三,研究很難產生深刻問題意識,基于表面的研究琳瑯滿目。面對這三個問題,李春草副教授認為我們必須尋求突圍,嘗試改變知識結構,突破固有的研究范式,以中國自身的視角,打破日本研究的傳統(tǒng),找到新的研究價值。
報告結束后,馮原教授對報告進行了評議,他表示,李長春副教授與肖文明教授所討論的話題都指出了技術和科學是一把雙刃劍,但是人文理性的中國和科技、經濟理性之間,是否真的存在對抗的關系,也許還需要進一步探索和思考。李春草副教授在談及日本文學研究時也提到了文科的危機,而日本文科危機的經驗,或可給中國帶來一些重要的反思材料。羅成副教授的報告在美學的領域上可以與劉成紀教授的發(fā)言形成對照,共同塑造我們對中國美學的特別闡釋。
第二場
第二場論壇由中山大學歷史學系主任安東強教授主持。
安東強教授主持
中山大學歷史學系副教授楊洋作了題為《何以“人文”——參加跨學科工作坊的感想》的報告,她表示,當今學科體制中,對“人文”損害很大的一個方面是過強的目的意識以及必然伴隨的功利心態(tài),而人文學部開展的跨學科工作坊系列“人文工坊”則是一個難得的空間,“不拘于固定形式”和“接受半成品”這兩個大綱,其實有著遠遠不止于形式的意義,而跨學科的真實潛力,或許就存在于這樣的空間之中。
中山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張潮在報告《“人”為中心的數字社會聯結與公共體驗》中指出,在數字社會的背景下,人文社科研究更應回到以“人”為中心的研究立場,將數字工具的使用、數字技術的應用場景、數字技術衍生的新現象放置在具體和動態(tài)的生活田野中進行細致刻畫與考察,并此次作為經驗切口,嘗試從機制變遷帶來的觀念與行為變化出發(fā),努力為理解數字社會經驗層面變化的深層文化與觀念影響,提供學理知識的積累與發(fā)展。
中山大學哲學系副教授劉偉作了題為《“為哲學立法”:墨子思想中的言辭問題》的報告,他指出,作為整體的諸子學有著共同的問題意識,即不同族類和不同族群的人怎樣共存?而墨子給出的方案,一為世界政府,一為設想新知識。墨子認為言辭不是描述事實或行為的語言,而是決定和創(chuàng)造事實或行動的命令。墨子進一步認為,人無法與知上天(或神明)的知識,但卻可以基于人的經驗發(fā)明一種關于一切知識的標準,為知識立法。
中山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陳頎在報告《天命與秩序:〈黑神話:悟空〉的法哲學思想實驗》中指出,與傳統(tǒng)藝術形式(如繪畫、文學、電影)相比,電子游戲能夠通過互動機制影響玩家的個體性乃至社會性情感體驗?!逗谏裨挘何蚩铡分械奶烀讼笳髁巳嗣裨诓还刃蛑械挠X醒與革命潛力,通過一次次斗爭與選擇,最終實現了對現存秩序的批判與超越,進而引發(fā)了我們對權力合法性、憲制秩序以及革命正當性等核心法哲學問題的深刻反思。
最后,中山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江暉作了題為《以知識網絡取代學科點陣——人文學科何以“跨”學科》的報告,她指出,當下進行以問題為導向的學術研究,基本不能用單一的學科視野來尋求問題的解決,因此跨學科的交流與融合尤為必要。而所謂的跨學科研究,實際并非是某些學科對于其他學科的低頭或讓步,而是對學術問題、對知識有一種最本質的謙遜、虔誠之心。
報告結束后,安東強教授對報告進行評議,他表示,五位報告人先后的精彩的報告,以整個大會的主題為基點,分別從知識、思考、實踐、建構秩序、經驗等等出發(fā),對人文學術的現狀、人文學術的走向問題作了鞭辟入里的闡發(fā)。
李放春教授針對陳頎副教授的報告提出了兩個問題,其一,《黑神話:悟空》中透顯的法哲學思想內涵,究竟是源于游戲創(chuàng)作者的有意安排,還是源于解讀者的著意思忖?其二,在過去的教育背景下,孫悟空似乎一直是以反天命、反秩序的形象呈現,而陳頎副教授的報告中的天命人、大圣卻是以重建“秩序”為追求,孫悟空的形象何以有這樣一種完全的反轉?
對此,陳頎副教授回應道:商業(yè)游戲的根本目的在于盈利,是以游戲中所顯露的法哲學思想內涵,無疑是依托于解讀者的闡釋。對于第二個問題,陳頎副教授表示,從86版西游記中孫悟空與秩序的完全和解,到《大話西游》和《悟空傳》對秩序黑暗的反思以及顛覆秩序的沖動,再到《黑神話:悟空》清醒認知秩序之不公的同時,積極尋求著公平秩序的重建。這其中存在的是一種代際的問題,反映的是不同時代創(chuàng)作者對時代的不同理解。
高瑞泉教授和李蘭芬教授也分別對陳頎副教授的報告提出問題。高瑞泉教授表示,《哪吒:之魔童降世》與《黑神話:悟空》對于秩序的態(tài)度似乎有著某種相似性。李蘭芬教授則指出,《黑神話:悟空》的制作團隊是從騰訊獨立出來,在這次“獨立”的背后又隱藏著怎樣的信息?
陳頎副教授首先對高瑞泉教授的問題作出了自己的回應,他肯定了《哪吒之魔童降世》與《黑神話:悟空》之間的相似性。而對于李蘭芬教授的問題,陳頎副教授表示,中國游戲名聲的惡化,騰訊負有極大責任。但就《黑神話:悟空》團隊這一個例而言,騰訊并沒有因其獨立而阻撓其發(fā)展。
周展安副教授、陳頎副教授則針對劉偉副教授的報告提出了幾點問題:一,中國傳統(tǒng)對于語言和行為關系的討論,其背后是理和事的關系,理事之間如何能夠融合如一?二,墨子如何創(chuàng)造出一個立得住的、具有普遍性的知識?三,在墨子的思想中,人神關系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關系?
對于這些問題,劉偉副教授回應道:在中國傳統(tǒng)之中,所以在禮儀的場合總會有祝人的存在,他們說出了神的語言,進而形成統(tǒng)一的政治生態(tài)。從這個角度來說,語言是達成統(tǒng)一性的關鍵步驟。就人神關系而言,相較于儒家以神為祖先的觀念,神在墨子的思想中始終是他者,人神關系的核心在于交換或交易。
四、閉幕式
10月27日上午,中山大學人文學部副主任,外國語學院、國際翻譯學院院長常晨光教授主持閉幕式。中山大學人文學部主任、哲學系教授陳少明作總結發(fā)言,中山大學人文社會科學處處長、哲學系主任張偉作閉幕致辭。
常晨光教授主持
陳少明主任在總結發(fā)言中,以一篇題為《人文知識的特征》的報告給大會作了精彩收尾。他指出:第一,人文知識以我們精神生活為中心,沒有固定的研究對象。第二,人文知識不是命題知識,這與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大不相同。第三,在人文的視角中,動機賦予行為意義,由此構成了我們對世界引發(fā)的過程的理解。第四,人文知識的影響沒有可控的判決實驗。一個理論想要在某個時代產生影響,可能需要漫長的發(fā)展時間,因此,人文學者要有耐心、有韌性,始終堅信在當下這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人文學科不是壓艙石,而應該是定海神針。
陳少明教授總結發(fā)言
最后環(huán)節(jié),張偉處長為大會致辭。他表示,本次會議具有極為重大的人文意義。第一,本次大會是以一種回歸過去的方式面向未來。第二,本次大會是以本來的方式思考未來。第三,與會的所有學者都在以謙遜的方式回到人文。作為現時代的學人,我們從來不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世界、改變人心,而僅僅是在努力改變自己,回到我們的生活之場。但與此同時,我們也有著我們的高貴追求,一如帕斯卡爾所說,我們是會思想的葦草。
張偉教授致辭
10月27上午12時,歷時兩天的“人文學術的未來思想論壇”順利閉幕。
人文學術的生命力在于對傳統(tǒng)的不斷反思與超越,它既要扎根于歷史的深厚土壤,又要能在未來的天空中綻放新的花朵。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在充滿不確定的時代,危機與不安呼喚著“人文”的力量,當下之憂思實含來日之希望,在道由白云盡的背后,春亦與青溪同長……
(撰稿人:何擎宇、張敏、藺淑鶴)
責任編輯:近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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