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治明清學術思想,氣象宏大
作者:張?zhí)旖?/strong>
采訪:羅希(澎湃新聞記者)
來源:澎湃新聞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六月十四日丙午
耶穌2015年7月29日
【編者按】明清鼎革在晚明士大夫生命中是個重大事件,對他們的思想和學術產生了巨大影響。晚明大儒劉宗周長期在老家紹興講學,弟子眾多,其中以張履祥、陳確、黃宗羲等人最為突出,代表了蕺山之學的多元走向。在天崩地裂的大轉折時代,蕺山學派何以獨盛?又何以分裂?該學派在明清學術轉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澎湃新聞記者采訪了杭州師范大學哲學系的張?zhí)旖芟壬?。張?zhí)旖軐γ髂┣宄醯膶W術思想頗有研究,于2011年出版《張履祥與清初學術》,2014年12月出版《蕺山學派與明清學術轉型》。
對于明清學術問題,錢穆先生深有研究,早年著有《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抗戰(zhàn)時期編纂《清儒學案》,后留下《清儒學案序》一文,另外還撰有不少文章,收入《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第八冊。適逢錢先生誕辰120周年,遂以此題紀念之。
張?zhí)旖?/span>
澎湃新聞:蕺山學派是如何形成的?
張?zhí)旖埽?/strong>一般來說,學派要有宗主,就是代表人物;要有附翼,也就是宗主的追隨者。有宗有翼,大體就可以形成一個學派了。實際上大多數學派,都是后來的學人認定的,學者們當時未必就有構建學派的自覺。具體到劉宗周身上,基本上也是這樣一種情況。
劉宗周在晚明士大夫階層影響特別大、名氣特別大。名氣大到什么程度呢?他在北京做官的時候,就有一大批人聽他講學。實際上他在北京做官的時間很短,后來主要在他的老家浙江紹興講學,在江浙一帶影響極大。劉宗周最初是在萬歷、天啟年間講學,三十來歲時就有一批弟子跟著他了。到了崇禎年間,他四五十歲的時候,名氣更大了。為什么呢?不僅因為他的學問好,人品也很高。劉宗周是有名的清官,官至御史大夫,然而很少卷入黨爭——當時的黨爭主要在浙黨和東林黨之間,劉宗周在浙黨與東林黨都有友人,確實很為難。后來因為敢于直言而頂撞了崇禎皇帝,被削職為民,他仍舊回到老家紹興講學,直到崇禎十七年明朝滅亡。
劉宗周
劉宗周后期的講學,最為重要的事件就是他和陶奭齡發(fā)起的證人社講會。講會有一兩位老師和一批弟子,圍繞經典中的問題相互問難論辯。他們的講會有點像明朝中后期陽明學派的講會,聲勢也比較大,一般都有幾十個人,有時則達兩百多人。兩浙士人都會跑去聽講,比如毛奇齡,他不算劉宗周的弟子,但也跑去聽過。在講學的過程中,有些參與者就被后來的學者認定為劉宗周的弟子,還有一些人可能只是聽過,但不被認定為弟子。
實際上也有幾個文獻來作認定,一是劉宗周的弟子董玚的《蕺山弟子籍》;一是劉宗周的再傳、黃宗羲的私淑弟子全祖望的《子劉子祠堂配享碑》。這兩種文獻收錄的都是公認的劉宗周的主要弟子。這樣的話,經過后學認定,既有宗主又有附翼,可以算是一個學派了。
當然,劉宗周本人并沒有很明確的學派的觀念,他就是期望通過講學把正統(tǒng)的儒家思想傳播出去,而且是有意識地反對陽明后學那種狂禪的作風,特別是浙中王門——主要是王畿、周汝登一派,他們當中的一個再傳弟子,就是跟劉宗周一起講學的那個陶奭齡,他的主張跟劉宗周不一樣。后來他們就分開講學了,所謂“白馬別會”,黃宗羲曾把這當作晚明講學的一個典型事件再三講述。就這樣,蕺山學派就跟王學的一支,后人稱作“姚江書院派”的分開來了。因為陶奭齡和他幾個朋友和弟子一起,專門在余姚建了姚江書院祭祀王陽明,他們就算另外一個學派。
蕺山書院
澎湃新聞:蕺山學派有什么特別的主張,使它明顯構成一個學派?
張?zhí)旖埽?/strong>就蕺山學派來說,劉宗周本人的學術主張,我覺得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學問在表面上得到絕大多數弟子認同:一個叫誠意慎獨之學,一個叫證人改過之學。劉宗周認為,《大學》里面最重要的一個主張是“誠意”,《大學·誠意章》和《中庸·首章》都提到的只有這一句——“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劉宗周認為“慎獨”比王陽明的“致良知”更加踏實一些,所以“慎獨”成為他講學的主旨。對于“誠意”與“慎獨”,劉宗周大部分弟子都非常重視,而且把這個主旨記錄下來并傳授給他們的弟子。當然,他們具體怎么理解則存在著差別,但都認為這個主旨很重要。
另外一個就是證人改過。證人,就是說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圣人。改過,就是成為圣人的基本方法。劉宗周編撰的《人譜》,這部書作為蕺山學派的經典,他的弟子幾乎全部認可,而且是代代相傳。其中有一個弟子吳蕃昌,他就專門請人刊刻《人譜》,分送給同門、友人。劉宗周三大弟子之一的陳確就與他的友人、侄兒等組織了一個省過會,研讀的一個重要文獻就是《人譜》。省過會影響也相當大,王汎森先生在《晚明清初思想十論》里有一篇文章就談到這個事情。劉宗周還有一位弟子叫祝淵,特地仿照《人譜》而作了《自警》。其中說,如果自己犯一次錯,就要“跪香一尺”,并且記錄在案,這種“刻厲”的反省,就是王汎森所說的“道德嚴格主義”,祝淵就是一個典型。
后來證人改過思想一直都有流傳,即使不是蕺山學派的人也有受影響的。比如顏李學派的李塨、夏峰學派的孫奇逢,他們都對《人譜》十分推崇,因為這種思想跟北方的儒學有相通之處,甚至與晚明儒釋道三教的勸善思想都有相通之處,這在吳震老師的《明末清初勸善運動思想研究》之中也有講到。
劉宗周這兩個方面的學問的影響都是相當大的。另外還有兩點,一點是個人的道德踐履,包括出處,甚至為了國家或自己的理想而犧牲。在道德實踐方面,很多弟子可能受到老師的影響,他的弟子或者在明朝滅亡時殉節(jié),或者在清朝做處士隱居起來,極少有出來做官的,在人品上多為人推崇。還有一點,他們在研習理學的時候開始重視經學,不再局限于語錄,不再停留在口頭的講學,而是返回到經典的詮釋與考證。
比如,陳確寫了一部《大學辨》,對《大學》是不是儒家“圣經”做了反思;他還寫了《性解》,對宋儒的心性論也有反思。他這兩部書都不是體系化的,而是由很多單篇文章和書信組成的,其中就有考據學的方法。張履祥跟陳確多次辯論《大學》的真?zhèn)?,因為經學的問題決定了理學的發(fā)展走向。
《陳確集》
相比之下,黃宗羲就更典型,主要反映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劉宗周沒有完成的關于《孟子》的詮釋,黃宗羲承繼了而作《孟子師說》。還有一個,劉宗周寫過《皇明道統(tǒng)錄》,關于明朝道統(tǒng)傳承的一部書,到了黃宗羲那里,就寫成了《明儒學案》,《明儒學案》開頭的《師說》,實際上就是《皇明道統(tǒng)錄》中的傳記的按語?!睹魅鍖W案》其他地方也可以看到對劉宗周的傳承,特別是關于王學的評價,很多地方跟劉宗周比較接近,關于王陽明的語錄則全部采用劉宗周的《陽明傳信錄》。
總之,劉宗周和他的弟子之間在思想、學術方面有著多元的傳承關系。
黃宗羲
澎湃新聞:蕺山學派在明末清初何以一枝獨秀?
張?zhí)旖埽?/strong>晚明大儒,比如東林學派的高攀龍的學問是很不錯的,可惜的是他在天啟年間就自盡了。高攀龍死后,東林學派里面沒有特別出色的學者。再者,東林學派過于偏向政治,所以這一支在學術上影響比較弱。北方還有一位學者孫奇逢,他的弟子也不少,在道德踐履方面做得不錯,但是他們除了做官,大都只是編書而已,比如湯斌,他是康熙朝的理學名臣,編撰過《洛學編》。孫奇逢的弟子能夠著書立說的比較少,至于比肩老師就更不可能了。當時還有一個很有名的學者,就是黃道周。他的學問也不錯,偏向易學,影響的面不是很廣,有名的弟子也不多。
全祖望所說的晚明三大儒,首先是黃宗羲,其次是孫奇逢,然后是關學一派的李颙。這三位大儒本人的學問都是很不錯的,但是說到弟子,似乎只有黃宗羲的弟子,比如萬氏兄弟,學術上不遜乃師。
萬氏故居
所以在明清之際唯有劉宗周的蕺山學派獨盛,他的弟子眾多,諸如黃宗羲、陳確、張履祥等著名的弟子各有特色。那么,為什么會是這種情況呢?我覺得可能跟蕺山學派的弟子大都處于江蘇、浙江,特別是紹興、寧波,這些地方本來就是文獻之邦,文化底蘊深厚;可以交游論學的人也很多,這樣就構成一個學術圈。總體來說,確實是蕺山學派更為出色一些。“蕺山一派獨盛”,是梁啟超的一個評判,應該說是比較合乎歷史實際的。從《清儒學案》清初部分所收人物來看,也是蕺山學派影響更大一些。
澎湃新聞:蕺山學派為什么會分裂?
張?zhí)旖埽?/strong>蕺山學派之所以會分裂,主要因為他們對身處的時代有不同的認識。明朝滅亡是他們生命中的一件大事。明朝為什么會滅亡呢?這是所有士大夫都要反思的時代問題。清朝建立后,很多士大夫還不認可。黃宗羲的父親曾擔任明朝的高官,對明朝投注了很多感情。張履祥認為自己是在明朝讀的書,尤其是崇禎年間在縣學讀到《小學》和《近思錄》對他影響很大,這兩本書長期不得刊行,到了崇禎年間才頒行于學宮。陳確也是這樣,他祖上也有人在明朝做官,對明朝也有感情。對明朝滅亡的反思,他們有一個相同點是,都認為陽明學對士大夫有一定的負面影響。
明朝滅亡,為什么不去反思政治,而去反思學術?因為他們有一個邏輯,認為學術影響人心,人心影響風俗、禮教。當然,他們也會反思政治,張履祥和黃宗羲對明朝政治制度的批評也是很到位的,特別是黃宗羲,不單單反思明朝的制度,還著眼于整個歷史上的集權專制制度。
就整個蕺山學派而言,他們談的更多的還是學術,針對王學的流弊,張履祥、陳確和黃宗羲分別探索了不同的學術路徑。張履祥認為,既然陸王心學流弊特別多,那就應該轉向程朱理學,因為程朱理學講究外在的天理,對道德修養(yǎng)和治國平天下之間的關系解釋得也比較清楚。張履祥選擇程朱理學,跟他個人早年治學也有關系。劉宗周雖然也開始關注朱子學,但還是比較偏向陽明學的思路,張履祥在老師去世后就慢慢離開陽明心學,轉向程朱理學,經歷了一個“由王返朱”的心路歷程。
張履祥
與張履祥相反,陳確覺得王學有流弊,程朱理學也有流弊,那么就應該跳出宋明理學的路徑,轉向先秦的儒家經典。在先秦儒家經典中,陳確特別認同《中庸》,他后來提出“素位之學”,就是從《中庸·素位章》里來的。他認為,不管是程朱,還是陸王,對《大學》的解釋都不太好,主張放棄《大學》這部書,所以他專門寫了《大學辨》,說《大學》是一部偽書。他還特別提到,宋代以來儒學的一個根本問題就是吸收了佛教,特別是禪宗的思想和術語,他稱之為“禪障”。所以他強調要跳出宋明儒家的禪障,返回儒家的原始經典,他特別欣賞《周易》、《中庸》以及孟子的性善論。按照我的看法,陳確有點儒家原教旨主義的色彩,這是他的轉向路徑,跟他從小就不喜歡理學家的言論是有關系的。
再一個就是黃宗羲,他走的是純正的學者化的路數,整理老師的遺著,大量搜集文獻,在這個過程中也就不知不覺中偏向了考據學的路徑。他的《孟子師說》,編撰《明儒學案》等理學學術史,這些都帶有考據學的影子。他在寧波甬上證人書院講學的時候,就把這種治學方法教給萬斯同、萬斯大等人。黃宗羲這種路數,其實是期望通過梳理宋明以來儒學的問題,從而給出更加合理的解答。當然考據學這條路,可能會造成內容和形式之間的脫節(jié),有的時候內容不一定能管束住形式。考據學這種治學方式本身,慢慢也會體現出它的魅力,孕育其他學術走向和可能性。不過,黃宗羲的學術取向雖是考據學,但他一生關注的還是宋明理學的問題。
證人書院
如果把張履祥、陳確、黃宗羲放在一起看,他們三人都帶有經典考據的色彩,只是程度不同,張履祥最輕,黃宗羲最重,但他們都沒有成為一個純粹的考據學者,可以說正好是蕺山學派發(fā)展的多元可能性的呈現。
澎湃新聞:蕺山學派在明清學術轉型中發(fā)揮了怎樣的作用?
張?zhí)旖埽?/strong>這個問題,我覺得可以分成兩個方面來看,一個是蕺山學派學者的學術路徑體現了明清學術轉型,也就是說,他們個人自覺或不自覺有個學術路徑的轉向。梁啟超認為,明清學術轉型是對理學的反動,由王學返到朱學,由朱學返到考據之學,在張履祥身上就是由王學返到朱學,就黃宗羲而言是以考據學的方法對王學做出修正,這些都可以說是學術轉型的一面。
另外,剛才提到張履祥、陳確、黃宗羲等人對經典以及考據方法的重視,他們三人是一個比一個更深入,從這個方面來說,也是自覺不自覺的一種學術轉型。他們關注的學術問題,采用的學術方法,都有一個轉型。這個轉型并不是因為受到外在學風的影響,主要還是個人的選擇,卻也反映出時代的趨勢。就蕺山學派和明清學術轉型而言,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的治學歷程,可以說是明清學術轉型的一個表現。
另一方面,蕺山學派的努力確實影響了學派之外的學人的學術反思,進而影響到一個大范圍的學術轉型。這里可以張履祥為例,張履祥的學術影響到呂留良,呂留良影響了陸隴其,陸隴其在他的日記以及他的著作(特別是《松陽鈔存》)中都談到呂留良和張履祥對他的影響,使他不再徘徊于朱、王之間,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朱子學。由于陸隴其在北京待過相當長一段時間,在上海嘉定和河北靈壽做過知縣,在擔任地方官期間,他就做過很多“尊朱辟王”的活動,刊刻了很多相關著作,比如《學蔀通辨》《王學質疑》《學術辨》,傳播范圍很廣。他與魏象樞、徐乾學、李光地等都有交往,還與湯斌有過學術論辯。直到陸隴其去世很多年以后,有個叫彭定求的學者還專門寫了一部《姚江釋毀錄》,這本書的體例是,先摘錄一段陸隴其的話,然后撰文批判,為王陽明說話,可見陸隴其尊朱辟王的學術影響相當大。反過來說,由張履祥開始的尊朱辟王在歷史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記。在梁啟超看來,張履祥是辟王學的第一人。
陸隴其
當時,官方比較倡導朱子學,誕生了一批理學名臣,陸隴其就是其中之一。還可以補充一點,康熙朝后期有位理學名臣叫張伯行,他又把陸隴其的這些著作拿出來刊刻。張伯行在浙江一帶做官的時候專門跑到陸隴其家里,去看陸隴其的遺著。
此外還有一些不太明顯的線索,比如呂留良和張履祥刊刻了大量二程和朱子的書,這些天蓋樓的版本在整個清代影響很廣。躲在深山里的王夫之就看到過呂留良宣傳尊朱辟王的書。另外,戴名世也曾在著作里高度評價呂留良的刊刻程朱之書。這些書的刊刻,跟呂留良與張履祥的交往有很密切的關系。從這個角度說,“聲名不出閭巷”的張履祥其實影響了很大范圍的學術轉型。把這些人的活動聯接起來,可以看出民間的尊朱辟王與官方的尊朱辟王是相互呼應的。
相形之下,陳確的影響比較小。黃宗羲在不少地方引用了陳確的觀點,這使陳確的學術主張有所傳播。再說黃宗羲本人,他的學術路向對理學到考據學的發(fā)展影響相當深遠,形成了清代浙東經史學派,他培養(yǎng)的一批弟子,像萬斯同就直接影響到《明史》的修纂。當然,考據學不是蕺山學派獨家倡導,而是當時各家學者都有的走向,比如顧炎武、閻若璩等人,他們共同推動向考據學的轉型。
錢穆
澎湃新聞:錢穆關于明清學術轉型的研究在學界有何影響?
張?zhí)旖埽?/strong>錢穆先生對這段歷史的研究,或許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說。一是他特別看重“晚明諸老”對整個清代學術發(fā)展的影響。他的《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一個很大的重心就是晚明清初。在錢穆看來,不管南方還是北方,當時學者都有廣博的學問。跟錢穆觀點相似的有王國維,他說“國初之學大”,也就是說清朝初期的學問是廣博的,多元的,氣象宏大。錢穆談到的另一個問題是,晚明由東林學派轉到蕺山學派,都是在理學中另辟蹊徑,在這個過程中就會從王學返回朱學,并且有考據之學出來。錢穆由此提出“包孕說”,從王學到考據學,有一個自然而然的傳承關系,所以不能說清代是理學的衰世。這個看法,錢穆在一篇文章中形容為“每轉而益進,途窮而必變”。
陸王與程朱之間的爭論,為什么會促進考據學的發(fā)展,這個小問題,錢穆先生可能沒有充分展開,正好他的學生余英時就此提出“內在理路說”,意義很大。余英時有一篇很重要的文章叫《清代思想史的一個新解釋》。他在這篇文章里談到蕺山學派的陳確,也談到閻若璩、毛奇齡等人,為什么“理學發(fā)展到了這一步就無可避免地逼出一個考證之學來”?!皟仍诶砺氛f”把錢穆先生的相關主張闡述得更加清晰,而且有實例證明,所以后來大量學者借用“內在理路”一詞。
大陸有一個侯外廬學派,他們比較重視從政治、經濟等因素考察學術史、思想史,可以說是側重外因,而錢穆的“包孕說”、余英時的“內在理路說”正好在內因方面做了補充。
就我個人的閱讀而言,讀錢穆先生的相關著作最受啟發(fā),也最有收獲。錢穆對明清思想學術的研究,比如《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比如《清儒學案序》以及《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的其他相關文章,都相當博大精深,值得反復研讀。錢穆對晚明諸老色彩繽紛的學術有多元的詮釋,而且他使用的一些概念,比如“包孕”、“每轉而益進”,這些思考可能不是“內在理路”所能完全概括的。
比較而言,關于明清之際的思想學術的研究,錢穆呈現出來的學術氣象比較大,而余英時的研究則比較精。
張?zhí)旖堋掇綄W派與明清學術轉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年。
責任編輯:葛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