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翼明講《顏氏家訓》：教育子女五大原則最重要
唐翼明講《顏氏家訓》：教育子女五大原則最重要
作者：唐翼明
來源：鳳凰國學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十一月初三日丁已
耶穌2016年12月1日
11月27日上午，應岳麓書院、鳳凰網(wǎng)國學頻道、鳳凰網(wǎng)湖南頻道聯(lián)合邀請，華中師范大學國學院院長唐翼明、著名作家唐浩明聯(lián)袂登上岳麓書院講壇，古稀之年兄弟同臺會講“家風·家訓——《顏氏家訓》與《曾國藩家書》”，分享傳統(tǒng)教育與生命智慧。
傳統(tǒng)中國，一個正派家族的風氣與教養(yǎng)，往往會內(nèi)化為家族每個成員的品行與氣質(zhì)，沉淀為代代流淌的文化基因。唐翼明先生研究魏晉文化，從文學到書法，處處見魏晉之性情風度；唐浩明先生研究晚清湘軍，從史料到編著，隱隱有曾氏之智慧練達。更為難得的是，兄弟二人對于家風家訓的研究竟然旨趣頗近：唐翼明精于《顏氏家訓》的研究，唐浩明則是詮解曾氏家風的權威專家。
在兄弟會講開始前，唐翼明和唐浩明先生分別圍繞《顏氏家訓》和《曾國藩家書》發(fā)表了主題演講，以下為唐翼明先生演講實錄：
唐翼明：尊敬的朱院長，各位來賓，特別是各位年輕的朋友，今天看到這么多人參加，我覺得湖南的學風還是不錯，真的是惟楚有材，于斯為盛。湖南人在中國、近代現(xiàn)代史上起了很大的作用，今后還是任重道遠。今天專門來談談家訓、家風的問題，我講的是顏氏，我弟弟等下要講曾氏，顏、曾有關系嗎？有關系，大家知道顏氏就是顏回，顏回是孔子最優(yōu)秀的弟子，曾氏就是曾參的后代，曾參在孔文當中是傳承孔子學問最得力的一個弟子，孔孟顏曾這四家是通譜的，大家知道通譜的概念嗎？以前的家族要修譜，修譜要講輩分，輩分是做的一首詩，所以你們很容易看到孔孟顏曾四家同時有一個字腔調(diào)在里面，比如說曾慶紅、顏惠慶，所以是有聯(lián)系的，如果要查顏氏的家譜，只有這一支是唯一傳承了兩千多年，代代有名字可考，而且這樣一個家族得到了全中國人的尊敬，在全世界唯此一家，沒有第二。
顏回與曾參
今天我們談談家風、家訓的問題，從顏氏、曾氏來談太對，太有意義了。中華民族跟其它民族的文化上是有些不同的，我們今天看到世界各大文明，基本上還是一個宗教崇拜，就是上帝崇拜的模式，比如說基督教里面的耶穌，伊斯蘭教里面的穆罕默德。而中華文明實際上在2500多年以前，已經(jīng)擺脫了鬼神崇拜，孔子就是這個轉(zhuǎn)變當中的關鍵人物，所以在中國人的文化傳統(tǒng)當中，著重的不是鬼神崇拜，而是圣賢崇拜、祖先崇拜。依我看來，這是一個大進步。我們近百年來因為相對落后，大概從元以后，中國基本上都在走下坡路，先后被兩大北方游牧民族所征服，他們在文化上其實是劣勢，而優(yōu)勢的中原文化在中間加了一個明，明又很殘暴，而且沒有很好的回歸到元以前。中國最高峰是在元以前，剛好這個時候國際上，西方也出現(xiàn)了文藝復興，文藝復興基本上就是元代同時期開始，這個幾百年之內(nèi)，他們一直在走上坡路，于是我們跟人家的差距就大了。差距大了之后，大家檢討，大家決定向西方學習，中國這一百多年來，實際上都是處在西化浪潮之中，我們可以簡稱為西潮，有個外交官寫了西潮，很有名，無一例外，左中右都一樣。
現(xiàn)在很多人把自己的文化和祖先換掉了，而且常常認為自己的文化要劣于西方的文化，我從來不以為然，雖然我自己在美國留學了10年，看到美國許多的好處，我也讀了許多西方圣賢的書，覺得他們也講得很不錯，但是我并不認為他們比孔子高明，我終身崇拜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孔子，沒有第二個人，你要問我是什么信徒，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是孔子的信徒，我覺得我們今天的中國社會，如果我們真的想要復興，首先要復興的是文化，軍事強大、GDP高，都不足以使一個民族強大、繁榮，只有文化能。
大家都知道我們漢朝的北方有匈奴，魏晉南北朝有五胡都很厲害，唐朝還有鮮卑，唐朝的皇室一半的血統(tǒng)是鮮卑，李世民的媽媽和老婆都是鮮卑人?？墒俏蚁雴栆幌麓蠹?，這些強大的匈奴、突厥、鮮卑現(xiàn)在到哪里去了，中國還有匈奴族、鮮卑族、突厥族，56個民族沒有這些民族，這些民族的人都死光了嗎？顯然不會，我都懷疑我有匈奴的血，有時候照照鏡子，眼珠子比較黃，下巴這里有點開裂，因為唐家原來就是這樣，我們是涇陽唐氏，太原就是鮮卑族扎堆的地方，這些民族都不在，但是如果今天常德還有幾萬人講匈奴文，保存匈奴文化，那邊還有人保持鮮卑文化，寫鮮卑字，長沙還有幾萬人在寫突厥文，保存突厥文化，你能不承認他們嗎？他們曾經(jīng)兵強馬壯，可見文化才能決定一個民族的根本所在。所以我們今天要復興中國，要圓中國夢，首要就是要復興中國文化，中國文化不復興，這個民族能復興嗎？但是我剛才講，一百多年來，中國的先進分子無論左中右，老實講都可以戴上一頂崇洋媚外的帽子，這有它的必然性，也有它的必要性。如果我們一直老是跟在西方人的屁股后面跑，把自己的中華民族文化忘記，這個民族沒有辦法復興。
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尤其是落實到政教層面、文化倫理層面，核心的是儒家，這個不需要辯論，儒家的核心是孔孟。今天講儒家，因為“五四”以來一直在批，一直到文革當中，我們一直還在批判他，現(xiàn)在看起來都不能這樣，這是挖自己的祖墳，這是挖自己的根。中華民族的文明已經(jīng)存在了五千年，世界上沒有一支可以比，這棵大樹已經(jīng)長成了五千年，無數(shù)的根系已經(jīng)伸到社會、伸到家庭，伸到每一個人的根子里，如何拔去，為什么要拔去。在文化上，人家有好的東西，我們可以借鑒，但是只能嫁接，不能移栽，不管是美國來的、俄國來的都不可以，嫁接可以，我是主張普世價值，好的概念，全國人民共享，我們可以嫁接，但是不能移栽。而要復興我們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我覺得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從家庭做起，家庭是社會的細胞，是我們每一個人成長的搖籃，每一個人的人格，基本上是在家里養(yǎng)成的，民間有句俗話，三歲看八十，一個人最決定的關鍵就是3歲以前、5歲以前、7歲以前，你受的什么教育，你受的什么熏陶。我們還沒講遺傳，遺傳也有，這是科學，不是迷信，DNA的問題，所以我們家庭教育這一個環(huán)節(jié)，如果沒有抓好，老實講，你在別的方面多么輝煌、多么強大都是一時的，就像泡沫經(jīng)濟一樣，所以家訓從家庭做起，是復興中國文化的最基本的一步，也是我們目前社會各種病狀的，最良好的藥方。
《顏氏家訓》
在當代提倡家訓、家庭教育，說一句不太謙虛的話，可能我們兩兄弟是最好的，浩明最早一再的推薦大家看曾國藩的家書，我是剛剛從臺灣回來后，就發(fā)表了好多文章，呼吁繼承家風。2011年在央視，我還講過《顏氏家訓》，但是只講了一半。后來有一個出版社知道我在央視講學，沒講完，就跑來說湯先生，能不能把你的講稿出出來，2012年出的，講到《顏氏家訓》是一部很了不起的書，它是中國百代家訓之主，是中國最早出現(xiàn)的，又最為系統(tǒng)、最為詳盡的一本家訓，至今也沒有第二本，我們有很多家訓，《朱子家訓》、《袁了凡家訓》，《顏氏家訓》之前也有一些簡單的，像《太公家教》，但是最系統(tǒng)的，這個是最早的，寫這個《顏氏家訓》的人是顏之推，是魏晉南北朝時代的人，魏晉南北朝就是中國的士族階級形成的時代，在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士族，本身就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我今天沒有辦法談這個事，曾經(jīng)在其它地方談到。
魏晉士族生活場景
從漢末開始，中國的士族，實際上是這個社會的中堅。這個社會的各個階層管理人才，全部都從這里出來，就好象水泥墻里的鋼筋一樣，是支撐這個社會最基本的力量。從最早的大士族，漢末魏晉到后來變成中等士族，到后來變成比較小的士族，像明清，一直變成耕讀之家，直到像曾國藩這樣的人出來，我的父母都是這樣教的，參加現(xiàn)代社會變革的人，也都是從這樣的家庭出來，共產(chǎn)黨里面像周恩來是典型。我的大舅跟孫中山建同盟會、建國民黨，他是孫中山的秘書，我的父親，剛才朱院長也講過。實際上國共兩黨原來是一家，組織方式、模式都差不多，都是在追求中國的現(xiàn)代化，這一批先進分子也都是從這樣的家庭走出來。在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大家族的勢力很大，那個時候，這個社會的經(jīng)濟、文化、政治基本上都承載在百來家氏族手上，所以這些氏族對如何維持自己的門風，如何教育自己的子弟，如何管理好大家族，那個時候的大家族，當時的大家族可以達到幾千人，倒不是有這么多親戚，真正的親戚大概那么十幾個、幾十個，加上仆人、佃客，有很多農(nóng)民會自動加到這些家族，因為可以免稅，所以這個家族，有的到幾千人。如何管理這樣龐大的家族是一門大學問，所以顏之推就寫了這本書，來告誡自己的子孫應該怎么做，如何做人，如何處理跟朋友、社會的關系，如何讀書、如何治學都講到了，《顏氏家訓》一共二十章，第一章是序論，最后一章是遺囑，中間的十八章把我剛才說的這些都講到了。
南北朝形勢圖
顏之推這個人很有意思，他生于公元310年，他出生在梁朝，出生地是湖北荊州，北邊是五胡十六國，那時候北魏已經(jīng)分成西魏東魏，西魏的軍隊已經(jīng)打到梁朝來，把一大堆官員俘虜?shù)轿魑喝チ?。顏之推想回江南，就先偷渡北齊，準備往江南跑，去了就回不來了，留在北齊做官，北齊看到他是這么大的家族出生，學問這么好，在北齊一直做到黃門侍郎，黃門侍郎不一定有多少實權，但是個高官，做了20年，然后北齊被北周滅掉了，他又進入北周當官，北周后來被隋代替了，他一輩子從梁到西魏到北齊、北周、再到隋，經(jīng)歷了四五個朝代，心中感觸很多，也都寫進《顏氏家訓》里。所以《顏氏家訓》，朋友們一定要讀，魏晉南北朝的時代，你如果問我哪幾本書值得讀？一本就是《顏氏家訓》，還有一本是《世說新語》，這幾本書是最重要的。
我剛才講了《顏氏家訓》的內(nèi)容非常廣，中間十八章講了各方面的事情，為人處事、治家理財、交朋友、婚嫁全談到了。那我今天在短短的時間之內(nèi)，我還有差不多20幾分鐘，我們不可能在這里給大家介紹詳細的內(nèi)容，我在這里順便說一句，朋友們，書都是要靠自己讀的，連老師都不能教你，老師基本上就是一個導游，告訴你哪個風景值得看，看還是要你自己看，由你自己去領略，各種各樣的學術活動，包括今天大家抱有很大的熱情來聽這個會，只能作為一種激勵，了解一些門徑，得到一些信心，如此而已，你不能指望老師在課堂上給你講10點，你就背住這10點，這不叫知識，沒有用，沒有化為學問。何況今天這么短的時間，我不可能跟大家講《顏氏家訓》的一條兩條內(nèi)容，沒有用，我想激起大家去讀這本書的熱忱，最好的老師就是能夠引起學生研究這門學科的興趣，培養(yǎng)最好的學科態(tài)度，這才是最好的老師，讀是要靠自己讀。
我說一點點簡單的作為例子，說《顏氏家訓》是怎么教導子孫的。比如大家都很關心子女的教育，包括年輕人，你們將來也是要結婚、生子的，一定會想到怎么教我的孩子，哪一個都希望教兒成龍、教女成鳳，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很優(yōu)秀，每一個父母都是這樣，尤其是中國的父母。你看我們很多的父母，自己吃千辛萬苦，把兒女培養(yǎng)當做家庭的功課，好些農(nóng)民很可憐，好不容易節(jié)約一點錢，送兒子女兒去上學，有些小販都是幾塊錢的小鈔票，皺巴巴的。在座的年輕朋友要知道你們的父母，為你們付出了多大的辛苦，稍微有錢一點的，就努力想辦法送兒女去美國留學、英國留學，去外國留學，很多父母都是我這輩子沒有讀到書，我苦一點不要緊，我的兒女要多讀書，父母之愛很了不起，我們要知道感恩。我小時候，祠堂掛著一個大牌位叫做天地國親師，其實就是一個感恩訓練。每一個人要時時刻刻感恩，基督教也講感恩，我們中國是感天地，天扶你、地載你，你的父母給你身體、給你生命，國家保佑你、保護你，老師教你怎么做人，教你學問，這些都不感恩，你還有什么感恩之心。有些人老是怨天尤人，好像自己不好，就是別人不好、父母不好，或者國家不好，恨不得恨天怨地就好，所以天下父母心，沒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但是什么是龍，什么是鳳，當官就是龍鳳？今天我們的龍鳳，這個層面的傳統(tǒng)還是有的，很多人總是想當官，雖然今天當官的風險蠻大，還是有人樂此不疲。另外一種龍鳳就是錢賺得多，家財萬貫，荷包鼓鼓，好像這就是龍和鳳。但是我想說一句，這都不是龍。官就是官，官不是什么龍鳳，有錢就是有錢，有錢更不是什么龍鳳，人中龍鳳是要做頂天立地之人，是要做君子，是要做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不愧人的人。你如果捫心自問，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你就是龍鳳，如果你捫心自問，自己不是這樣的人，那么你白天在外面，怎么樣人模狗樣都沒有用，你都不是龍鳳，頂多是假龍假風，搞得不好，很快就成為蝦米。
顏之推在《顏氏家訓》第二章專門講教子的問題，怎么使自己的兒女成為龍鳳？他說了一大篇，我歸納了一下，五個原則。第一個原則，教育子女要趁早，越早越好，早的胎教，還沒有生下來就要教。我們今天有些自命唯物主義者，講這個不科學，這個才科學，你知不知道？你聽過科學家研究奶牛嗎？給奶牛聽音樂，美妙的音樂，奶牛的產(chǎn)量會增加，牛都這樣，如果媽媽一天到晚聽美妙的音樂，看美麗的圖畫，聽圣賢之書，對你就有影響。反之有人在懷孕期間，做很多不好的事，對不起，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壞種，壞種還真有，不能說沒有，有的是教都教不好，所以孔夫子講，習慣如自然，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從小就培養(yǎng)的東西，往往能夠?qū)δ阋簧绊懞艽?，特別是人格。我們現(xiàn)在有的父母親，尤其做奶奶、爺爺?shù)暮茉愀?，甚至看到自己兒女管一下孫子，就說孩子還小，沒讀幼兒園之前還小，上了小學還是小，上了中學還是小，上了大學還是小，什么才不是小，一直到死才不小。我現(xiàn)在常常很感嘆，就像我這次到長沙來，要坐一段車去火車站，經(jīng)過一個中學，剛好是放學的時間，馬路上停了好些汽車，全是接兒接女。我就想到我小時候在鄉(xiāng)里讀書，小學離開自己家最少有一里多路，曾經(jīng)最遠的有八里多路，但都是走路上學。我讀中學的時候，我們村里只有我一個人考取中學，我的伯父不管我，衡陽市六中就是現(xiàn)在的新民中學，新民中學長成什么樣子，門朝哪開，我全不知道，沒有人幫我。后來一些年紀大的人給我出主意，你清早把東西整理好，走我們那條大路，看到有挑擔子的人，他是到城里做生意的，你們那個學校離城里近，你就跟著他的屁股后面，沒有辦法，我只有跟著他的后面跑，我12歲，那天跑了110里路，后來只有我一個人，小販說我到這邊去，你的學校在那邊，最后一段路有十幾里路，我還是走到了，沒有死，我今天還坐在你們面前，這是我人生上學的第一課。所以我在我的回憶性散文集里有一章是講我上學的，就叫上學的路。
我們今天的父母怎么把孩子看得這么金貴。顏之推第二點說教子要嚴，要從嚴，我們今天的父母不是，當然這跟獨生子女的政策有些關系，因為只有一個，出點事的確不得了，但這也不是全部元素，全部元素是我們的理解有問題。你想你的兒子成龍成鳳，你知道龍是怎樣的嗎？龍在水里、龍在云里，你的兒女要成為這樣的，你的培養(yǎng)只能把他培養(yǎng)成泥鰍，生怕他見風見雨，什么事情你都代辦，還有的媽媽租個房子在學校邊上陪讀，到美國去還這樣，現(xiàn)在有的人很有錢，孩子一被美國學校錄取，首先去買房、買車，自己去陪讀，這是皇太子，我情愿回到我自己的童年，我克服了，我勝利了。我如果從小是那樣被養(yǎng)大，今天沒資格坐在那里，那是紈绔子弟，人天性都偷懶，不磨煉一下，你能成龍成鳳？只能成蝦成鱉，所以《顏氏家訓》的第二點就是要嚴。舊社會有句話說棍棒底下出孝子，不要全盤否定這句話，但是如果你的兒子頑劣，拿個小竹編打一打還是可以，我曾經(jīng)也這樣打我兒子，我今天打三下，第一下是因為什么，第二下因為什么，第三下因為什么，后來就好了，我的兒子再沒被打過第二次。
世界上凡是不肖之子，不孝敬父母的，不成器的，都是過于慈愛的父母造成的，沒有嚴父嚴母造成的，岳飛的媽媽在他背上刻上精忠報國四個字，現(xiàn)在哪個母親敢狠心在自己兒子上刻字。歐陽修早年喪父，他的母親用蘆葦桿子教他在沙灘上練字，后來成為了大書法家。胡適的母親嫁給他父親的時候才17歲，他父親快50了，生他時母親19歲，父親51歲。沒過幾年，父親去世，胡適才三四歲，所以胡適從小就是被寡母帶大的。你去看胡適的自傳，叫《四十自述》，我推薦大家看一下這本書，現(xiàn)在網(wǎng)上買書太方便了，隔天就收到了，胡適有一天說了句輕薄的話，他的母親叫他跪在床前。胡適說我今天如果還有一點好脾氣，還有一點待人接物的禮貌，知道該怎樣，全都是我媽媽教的。我告訴你，你嚴格對待你的子女，你的子女將來感激，真的會感激你，你如果覺得你現(xiàn)在要很愛他們，很溺愛他們，你的子女將來會恨你，如果他不爭氣。有一個故事不知大家知不知道，一個強盜臨死之前請求法官見他的媽媽，他說媽媽我要再吸你一口奶，然后媽媽就過去，這個兒子一口就把他母親的奶頭咬下來了，母親大叫，兒子說我當初第一次偷東西的時候，你說我從聰明，如果你那時候制止我、打我，我怎么有今天？這是個民間故事。所以教子要趁早，教子要嚴，如果有幾個孩子，要平均對待，不要厚此薄彼，尤其在錢財上，一個父母對兒女說一點偏心都沒有，不一定，這是人之常情，三個孩子，這個孩子最聰明、最乖巧，我就特別愛，不稀奇，這個兒子比較愚頑，我就不那么喜歡。但是你不能在行為上，尤其不能在錢財上，這個孩子給一百，這個孩子只給五十，這不行，你從小就培養(yǎng)一個不平等觀念，而且會制造兄弟之間的不和，甚至成仇。
顏之推講，跟子女要保持必要的距離，不可以過份親密，這一點，我們很多中國父母不懂，舊時的還懂，但是舊時的又過了，比如做爸爸經(jīng)常板著臉，這樣也不妥。我有一點主張，不同于前人，前人老是講嚴父慈母，父嚴母慈，我反過來，我強調(diào)母嚴父慈，母親嚴不要緊，你打他罵他沒關系，總之都是你肚子里掉出來的肉，父親不是，父親只是給了一個精子，不是從父親身上出來的，父親天生跟子女之間，就不如母親跟子女之間那么密切。所以父親反而要慈愛一點，不慈愛，會造成父子之間的代溝，他不聽你的話，尤其是我們現(xiàn)在社會常常有兩套語言，你在兒子面前講一套官話，鬼才要聽。
最后，他還講到，最重要的教子，還是教育自己，這一點也常常被我們忽略。我們現(xiàn)在有些父母很奇怪，自己沒有實現(xiàn)的愿望，就那來堆在兒子的頭上，希望兒子將來成科學家，成文學家，成什么什么大富翁，因為自己很想做，但是沒有做到。你給兒女的壓力太大，兒女不是你的私有物，要讓他自由發(fā)展，你希望兒子好，首先要把你自己搞好，你自己是個正人君子，你的兒子一般不會成為一個歪人，你自己克服了你生命當中的種種風浪、種種挫折，你戰(zhàn)勝了這一切，你的兒女也會效仿你的榜樣，戰(zhàn)勝，如果你有成就，你本身就是兒女的標桿，你要這樣去教。所以教子女先教自己，而且言教不如身教。東晉有個大宰相叫謝安，他對待子女沒有什么教育，不怎么耳提面命，有一天他老婆跟他講，我怎么沒有看到你教子，他說我怎么沒有教，我天天在教，老婆說你怎么教，謝安說我天天在怎么為人、做事，我兒子看不到嗎？如果我天天嘴巴教他，有用嗎？你一天到晚打麻將，讓你兒子不要玩手機，別人送禮物來，你大大方方就接了，教育兒子要廉潔，你一天到晚不讀書，教導你兒子去讀書，你的教導有說服力嗎？
我剛才簡單講了一下顏之推在《教子篇》里面說的東西，你覺得他的東西在今天有用嗎？是不是已經(jīng)過時了？沒有過時，其實圣賢很多話在今天沒有過時，因為人性并沒有什么變化，包括《論語》那么多教導，哪里過時。有人說2500多年前講的話有用嗎？是的，他沒有講電腦、沒有講數(shù)理化，沒有講1加1等于2，但是講真善美，這是價值判斷，《論語》是教你怎么做人，《顏氏家訓》也是教你怎么做人、處世、治家，這些東西從古到今并沒有多少變化。外國人很懂這些，耶穌是2000多年前的人，為什么美國總統(tǒng)宣誓時要手按《圣經(jīng)》，穆罕默德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也沒有教1加1等于2，為什么穆斯林還那么尊重他們的《古蘭經(jīng)》，為什么我們中國人就覺得孔子的教導過時呢？大家深思一下，我就講到這里，謝謝大家。
責任編輯：柳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