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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貫解

作者：爾雅臺

來源：作者賜稿儒家網(wǎng)發(fā)布

唐文治先生曰：文王我?guī)熞?，其謂大學(xué)之師范乎？《大學(xué)》一書，其周文王之教乎？《尚書》敘文王之德，莫詳于《康誥》篇，而《大學(xué)》引“克明德”一語外，復(fù)引《康誥》曰“作新民”，又引《康誥》曰“如保赤子”，又引《康誥》曰“惟命不于?！?，共四引之，是《康誥》一篇，為成周大學(xué)生徒所常誦習(xí)可知也。《詩》頌文王之德，莫詳于《文王》篇?！洞髮W(xué)》引《文王》之詩，則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又曰“穆穆文王，于緝熙敬止”，又曰“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共三引之，是《文王》一篇，為成周大學(xué)生徒所常誦習(xí)可知也。蓋周初開國建學(xué)，菁莪棫樸，皆沾文王之化澤。濟(jì)濟(jì)多士，高山仰止者，文王而已矣；對越駿奔者，文王而已矣；秉文之德，豈非學(xué)校之彝訓(xùn)然哉？是故《文王世子》言弦誦之制，而不言學(xué)之道；《王制》言選士之法，而不言學(xué)之道；《學(xué)記》言教授之規(guī)程，而不言學(xué)之道；惟《大學(xué)》一書言其道。仁敬孝慈信，文王之道也；則孝弟慈仁讓，固皆文王之道也；絜矩忠信，好仁好義，亦皆文王之道也。學(xué)者居其國，思其創(chuàng)學(xué)之人，步武其模范，想像其典型，故曰“于戲，前王不忘”。偉哉八百年之基業(yè)，其萌柢于《大學(xué)》之教乎！???（唐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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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衰，賢圣之君不作，學(xué)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fēng)俗頹敗。于是孔子獨(dú)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后世，三綱領(lǐng)八條目是也。曾子獨(dú)得其宗而作傳義，以發(fā)其意，以著大學(xué)之明法。故朱子謂大學(xué)之書，外有以極其規(guī)模之大，而內(nèi)有以盡其節(jié)目之詳者也。今不才，而圖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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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綱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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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堯典》開篇曰：“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笨嗣骶卤闶敲髅鞯?，以親九族至平章協(xié)和便是親民。大學(xué)之綱領(lǐng)也?！渡袝た嫡a》敘文王之德，曰“克明德慎罰”。夫明德即文王之“緝熙敬止”，德行也；慎罰即文王之“視民如傷”，親民之政事也。德行者，修身也，要在明明德；政事者，家國天下也，要在親民。論語講孔門四科，曰德行曰言語曰政事曰文學(xué)，其序以德行為先。而一部《尚書》通篇不過言政事當(dāng)以德行為本也。故大學(xué)先言“在明明德”，又曰“物有本末”，蓋申先王之教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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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為本，親民為未。又或言內(nèi)外，或言厚薄，一也。而本末一如，更無二事，又安得有三？蓋明德、親民各有極至之則也。止至善者，如學(xué)圣必孔子，而夷惠非所由；治法必唐、虞、三代，而五霸、漢、唐不足效之謂也。后世學(xué)術(shù)之謬，正在此一綱領(lǐng)上差去。江西頓悟，是知有明明德，而不知明明德之有至善也；永康事功，是知有親民，而不知親民之有至善也。方知圣人于明、親下急著此一綱領(lǐng)，吃緊人處，是圣學(xué)之定盤星、指南針，若少此一綱領(lǐng)，則上兩綱領(lǐng)都無根柢。??（呂留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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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大學(xué)開篇三個(gè)在字，得三代治法之精髓也。蓋以二言之有本有未，打開而三言之則是體大、相大、用大也。三綱領(lǐng)，止是體大，明是相大，親是用大。明德是相大，從性起修，止于圣，此心性義理之著微幽明也。親民是用大，家國天下，法天而治，止于王，此政制禮法之深切著明也。止于至善是體大，各正性命，天地和序也。朱子曰“三代之隆，其法寖備”，夫如是也。又明德即自覺，親民即覺他，止至善即覺滿。此從體起用，一氣呵成，中庸謂率性之謂道也。而止至善一綱領(lǐng)專重知，有個(gè)知所止，此中庸謂修道之謂教也。陽明子曰：子思括大學(xué)一書之義，為中庸首章。語極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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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有謂大人之學(xué)，盡其心而已。明德是存此心，親民是推此心，而止至善則又盡其心而無遺。曰：大學(xué)無重心義，以其本天也。盡心只可當(dāng)知至，存心只可當(dāng)正心，不可以該明、親也。蓋心非即性德，心所具者乃性德耳。若單說心，即本心之學(xué)，道心也。而明德兼身心性情，合體用言，不止心體。 （呂留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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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知能，或曰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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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至善一綱領(lǐng)專重知，故下文急接知止。一知而后能定靜安慮而得，能邊事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凡屬有心，自然皆具知能二事。知是本于理性所現(xiàn)起之觀照，自覺自證境界，亦名為見地。能是隨其才質(zhì)發(fā)見于事為之著者，屬行履邊事，亦名為行。故知能即是知行之異名，行是就其施于事者而言，能是據(jù)其根于才質(zhì)而言。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才知止則五者相因而見，事有終始是也。知為行之質(zhì)，行為知之驗(yàn)。行可攝知，以終為始，周遍不已，故曰終始。蓋知能皆心之運(yùn)思，天道不已，盡心知性知天亦不已，易卦既濟(jì)未濟(jì)是也，故曰近道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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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人之所不學(xué)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辈粚W(xué)而能者，知止則自然能定靜安慮得也；故因知止而能，而無需外學(xué)，是謂良能。不慮而知者，知止則心地自然定靜安，臨事研幾自然有得，而無需回頭于止處補(bǔ)課；是此知自性自足，無需再慮，故曰良知。蓋孟子謂之良，是就其理之本然言也。今人亦言直覺，若有近于良知；言本能，若有近于良能。然直覺是盲目的，唯動于氣，良知則自然有分別。本能乃是氣之粗者，如飲食男女之類，亦唯是氣；良能則有理行乎其間，如“未有學(xué)養(yǎng)子而后嫁”“徐行后長”之類乃是即氣即理。若但以知覺運(yùn)動言知能，其間未有理在，則失之遠(yuǎn)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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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良能本一體，心體也。心體本太極，良知良能乃二氣之陽變陰合也。陽明子曰：“知良能，是良知；能良知，是良能。此知行合一之本旨也?！保ㄊ澳稀锻蹶柮魃⒇Z錄輯補(bǔ)》）蓋良知是知止，良能是自然定靜安慮而得，良知、良能互根互動，猶陰陽魚合成太極，而非靜態(tài)平面圖，而是渦輪狀的，動靜一體、彼此難辨的。良能是本能，良知是本知，人若忘了本，則易被各種習(xí)性牽纏遮蔽，而失大學(xué)之道。故大學(xué)旋即開出八條目工夫，以知止得止，明體達(d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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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言知、能，實(shí)本孔子易傳，在易傳謂之易簡。如告子言生之謂性，佛氏言作用是性，皆只在氣上說。孟子指出四端，乃是即理之氣，所以為易簡。蓋言知能，就其理之本然則謂之良，就其理氣合一則謂之易簡。故孟子之言是直指，而孔子之言是全提。何謂全提？即體用、本末、隱顯、內(nèi)外，舉一全該，圓滿周遍，更無滲漏是也。蓋單提直指，不由思學(xué)（慮即是思），不善會者便成執(zhí)性廢修。全提云者，乃明性修不二，全性起修，全修在性，方是簡易之教。性以理言，修以氣言。知本乎性，能主乎修。性唯是理，修即行事，故知行合一，即性修不二，亦即理事雙融，亦即“全理是氣，全氣是理”也。（馬一浮·泰和宜山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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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條目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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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之道，三綱領(lǐng)是內(nèi)容，是言理，所謂物有本末是也；知行是通道，是言氣化流行，所謂事有終始是也；八條目則是工夫次第，是言養(yǎng)氣、養(yǎng)浩然之氣，修道之謂教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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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是文王之教，故從平天下開始。然后由遠(yuǎn)及近，由國而家而身。身者，整全之生命也。家國天下并為身攝，返物歸己也。心為身之主，心正則一切皆正。而心的本然狀態(tài)即定靜安，需誠此意方可良也。誠意之極，止至善而已；止至善之則，致知而已。此從平天下開始，連用六個(gè)先推到了致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者，知所先后也，故不言先而言在。蓋格物其實(shí)是上面過程的影子過程，由其觀照而得來之見地便是知。知家國天下皆本于身之明德，是謂知本；知一身之修為皆本于誠意之極，便是知之至。知本、知之至，便是物格。物格即是知止，一知而定靜安，便是誠意。然后自然能慮而臨事審幾得中，心正也。然后自然能得而中禮，身修也。措之于外，則家齊國治平下平也。此從物格而后知至開始，連續(xù)七個(gè)而后又推到天下平。如此回環(huán)往返，周而復(fù)始，八目之次第是一個(gè)明體達(dá)用的閉環(huán)。圖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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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目詳釋三綱領(lǐng)也。格物、致知釋止至善，誠意、正心、修身釋明明德，家、國、天下釋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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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知至是知所止，明德、親民是得所止。明德、親民乃從體起用，往也；格物知至則是攝用歸體，返也。故二者是互根的過程。往是行事，返是回顧觀照其行事，知也。明德親民與格物致知，一體二面也。明德親民是良能，格物致知是良知。明德親民是德業(yè)，是率性；格物致知是知止，是修道。一之于中庸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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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德是內(nèi)圣工夫，親民是外王工夫。明明德，即誠意正心修身，是從性起修，止于圣。親民，即家國天下，是法天而治，止于王。內(nèi)圣工夫，又曰心性工夫，宋學(xué)長于是，其揭心性義理之著微幽明，如朱子《近思錄》、陽明子《傳習(xí)錄》，極是精微。漢學(xué)長于外王工夫，其揭政制禮法之深切著明，如唐注《十三經(jīng)》，極是廣大。然內(nèi)圣外王實(shí)一體，漢學(xué)宋學(xué)亦不能割裂對待也。內(nèi)圣始于性，外王始于法天，然天命之謂性，一始也。內(nèi)圣止于圣，外王止于王，一于至善之地而無別，一終也。終而復(fù)始，互根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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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德是乾道，親民是坤道。易系辭傳曰：“乾知大始（本來自具，故曰大始），坤作成物（成辦萬事，故曰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删脛t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è)?！贝搜砸字础叭蔬h(yuǎn)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之意，易從即是“先立乎其大者，而其小者不能奪也”之意。“易知則有親”者，此知若是從聞見得來，總不親切，不親切便不是真知；是自己證悟的方是親切，方是真知。真知即良知也?！耙讖膭t有功”者，此能若是矯揉造作，隨人模仿的，無功用可言；必是自己卓然有立，與理相應(yīng)，不隨人轉(zhuǎn)，方有功用。良能也?！坝杏H則可久”，唯見得良知親切，不復(fù)走作，不是日月一至，故可久?！坝泄t可大”，動必與理相應(yīng)，其益無方，是良能自然擴(kuò)充得去，不限一隅一曲，故可大。知至是德，成能是業(yè)。賢人率性，盡其知能，故德業(yè)可久可大。明德、親民，可久可大之道也。（馬一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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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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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本是文王之教，以教貴族子弟?？鬃邮邹k私學(xué)，從貴族推廣到平民，故曰“自天子以至庶人”，有教無類也。然大學(xué)“自天子以至庶人”章之傳文，朱子章句解得頗為支離，此當(dāng)切知。傳文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謂修身為本，是承經(jīng)文而言，一語點(diǎn)出三綱領(lǐng)八條目之玄關(guān)也。后人割裂內(nèi)圣、外王，皆不明此玄關(guān)之故也。厚本薄末，道之所由，是謂知本。而推及于至善，是謂知之至。其義一氣呵成，釋格物致知也。亦中庸修道之謂教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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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認(rèn)為錯簡而從古本誠意章下裁出的三段文字（以下簡稱“三段文”），亦皆推衍格物致知之義。惜朱子的處理，將三段文與三綱領(lǐng)強(qiáng)所對應(yīng)，而弄得支離破碎。陽明從古本，謂“大學(xué)工夫即是明明德，明明德只是個(gè)誠意，誠意的工夫只是格物致知”（《傳習(xí)錄》第129條）。理雖不差，但以此來證明三段文當(dāng)從古本仍放在誠意章下，亦甚牽強(qiáng)。不僅與八目次第不合，而誠意章亦顯得頭重腳輕。綜合朱子、陽明之探索，三段文當(dāng)整體置于“自天子以至庶人”節(jié)之后，合為傳一，統(tǒng)釋格物致知。這不僅與大學(xué)先格致而后誠意工夫之次第相合，而且亦使大學(xué)格物致知之本義得以昭明。是為《新大學(xué)章句》，致敬朱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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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之道，知止而已；知止之道，知本而已。三段文皆承上文“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致”之意，先引詩書釋知止，爾后本于君子之身也。首“瞻彼淇澳”段，知止于“盛德至善”，本于君子親親賢賢而沒世不忘；次“康誥曰”段，知止于“自明”，本于君子日新而無所不用其極；末“邦畿千里”段，知止于“緝熙敬止”，本于大畏民志。以知本言，是先縱說，君子立身而親親賢賢；次橫說，推己及人而日新其民；未是果證，終以德服人而大畏民志。以知止言，先言中，盛德至善，內(nèi)外一如；次言已發(fā)，自明、畏天、峻極也；未言和，緝熙敬止，民德同體，圓滿周遍。中庸致中和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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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知在格物。格物者，知本、知之至之工夫也。格物有二重：道問學(xué)與尊德性也。知本乃返物歸己，會家國天下于君子一身。此即是道問學(xué)也。道問學(xué)物我有對。故立客觀之則可開科學(xué)之視域，“如切如磋”是也；立詮釋之則可開歷史之境域，“沒世不忘”是也。知之至乃道盛德至善，民德同體，圓滿周遍。此即是尊德性也。在王陽明，又謂之致良知。致良知即是格物，格出仁與不仁，君子、小人之分也。但良知自性發(fā)用，物我一體，此當(dāng)切知。故立止觀之功夫可開悟證之禪域，“自明”“日新”是也；立居敬之行則可開化民成俗之禮域，“緝熙敬止”是也。朱子曰：“尊德性，所以存心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xué)，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xì)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實(shí)則道問學(xué)為用大，尊德性為相大，一之于體大。體大者，止至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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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論格物，著力點(diǎn)在知行互逆，其相大、用大工夫皆系于身，重物我關(guān)系。而體大之工夫，在明理，在窮神知化。說體大之工夫，莫大于《易傳》。“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薄巴ê鯐円怪蓝??！薄爸兓勒?，其知神之所為乎？“窮神知化，德之盛也。”“知幾其神乎？”“君子知微知章，知柔知剛，萬夫之望?！庇纱丝梢娭怪辽浦厥呛蔚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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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所補(bǔ)格物至知之意，則該系之于體大也。物者何？體也。體有二義：一曰整體，一曰形體。整體是范圍，圈住一片場域。萬物各各是一個(gè)小場域，宇宙則是那個(gè)最大的場域。形體是言跡，聚散之形跡。故不僅有石頭、小草、大象等大自然之物，家國天下皆有形跡，皆是物。眼前觸著這形跡的，便是事。故朱子曰：凡天地之間，眼前所接之事，皆是物。故曰：格物只是就事上理會。格，至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然大學(xué)不說窮理，只說個(gè)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會。蓋空言窮理則無可捉摸，不若格物之為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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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格物窮理之學(xué)，蔚然大觀。其基于理氣論的宇宙圖景，極廣大而盡精微。今引馬一浮先生言以述之。易系辭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即言乎理之常在者，器即言乎氣之凝成者?！肚彾取吩唬禾渍呶匆姎庖?，大初者氣之始也，太素者質(zhì)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此言有形必有質(zhì)，有質(zhì)必有氣，有氣必有理。未見氣，即是理，猶程子所謂“沖漠無朕”。理氣未分，可說是純乎理，然非是無氣，只是未見。故程子曰“萬象森然已具”。理本是寂然的，及動而后始見氣，故曰“氣之始”。氣何以始？始于動，動而后能見。動由細(xì)而漸粗，從微而至著，故由氣而質(zhì)，由質(zhì)而形?！靶味稀闭?，即從粗以推至細(xì)，從可見者以推至不可見者，逐節(jié)推上去，即知?dú)馕匆姇r(shí)純是理，氣見而理即行乎其中。故曰“體用一原，顯微無間”，不是元初有此兩個(gè)物事相對出來也。邵康節(jié)云：“流行是氣，主宰是理?！辈簧茣呙恳岳須鉃槎恢獎屿o無端陰陽無始，理氣同時(shí)而具本無先后，因言說乃有先后（兩字不能同時(shí)并說）。就其流行之用而言謂之氣，就其所以為流行之體而言謂之理。用顯而體微，言說可分，實(shí)際不可分也。“形而下”是逐節(jié)推下去。“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數(shù)”，“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cè)釘嘁?。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兇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边@一串都是從上說下來，世界由此安立，萬事由此形成，而皆一理之所寓也。故曰“天地設(shè)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立字即是位字，古文位只作立），“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胺ㄏ竽蠛跆斓亍?，此言“天地設(shè)位”，"乾坤成列”，皆氣見以后之事，而易“行乎其中”、“位乎其中”則理也。“乾坤毀則無以見易”，離氣則無以見理。“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若無此理，則氣亦不存?！耙子刑珮O，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故曰“生生之謂易”，生之理是無窮的。太極未形以前，“沖漠無膚”，可說氣在理中。太極既形以后，“萬象森然”，可說理在氣中?！八臅r(shí)行，百物生”，“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天地之大化，默運(yùn)潛移，是不息不已的，此所謂“易行乎其中”也。此理不墮聲色，不落數(shù)量，然是實(shí)有，不是虛無，但可冥符默證，難以顯說。須是時(shí)時(shí)體認(rèn)，若有悟入，則觸處全真。鶯飛魚躍，莫非此理之流行，真是活潑潑地。（馬一浮·泰和宜山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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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明明德，或曰內(nèi)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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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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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親民，或曰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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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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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常道：內(nèi)圣外王之玄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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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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