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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劉宗鎬】作為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否存在?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2-07-03 12:07:46
        標簽:關學

        作為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否存在?

        作者:劉宗鎬(西北大學關學研究院)

        來源:《中國哲學史》2022年第3期


        摘    要:作為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否存在?這是關學研究長期以來存在爭論的問題。隨著越來越多的關學文獻的面世,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觀點得到了更多的史料支持。首先,梳理歷代關學學者的學派自我認同觀點發(fā)現(xiàn):關學是由北宋張載開創(chuàng),經(jīng)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繼承和發(fā)展,而終結于民國初期的新儒學學派。其次,探究關學學者的學派自我認同理據(jù)發(fā)現(xiàn):關學既有師承方面“橫渠是師”的自覺,也有學承方面“以禮為教”的傳承。最后,發(fā)掘關學“以禮為教”學風形成的原因發(fā)現(xiàn):“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和“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才是學派史傳承之關學更深層次的理論特色和學術傳承。


        關鍵詞:關學學派; 學以成人; 體用全學; 崇實致用; 以禮為教;

         


        關學作為宋明新儒學的重要學派,由北宋時期關中地區(qū)的張載開創(chuàng),這是學界的共識。但關學在元、明、清時期是否有傳承?學界的認識存在分歧。有學者認為,元、明、清時期關中地區(qū)的儒者沒有傳承張載之學,關學在北宋末年或南宋初年即已終結,歷史上并不存在始于北宋而終于清代的學派史傳承式的關學;又有學者認為,歷史上存在始于北宋而終于清代的學派史傳承式的關學。可見,作為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否存在,依然是關學研究需要解答的問題。

         

        深究學界是否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爭論發(fā)現(xiàn),雙方的分歧其實是判斷關學傳承的標準存在分歧。張岱年說:“張載學說有兩個最重要的特點,一是以氣為本,二是以禮為教。后來關中地區(qū)的學者,大多傳衍了以禮為教的學風,而未能發(fā)揚以氣為本的思想?!薄?】就是否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爭論來看,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觀點,以“以禮為教”為主要的傳承標準;不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觀點,以“以氣為本”為基本的傳承標準。但是,閱讀歷代關學著作發(fā)現(xiàn),關學學者普遍將“以禮為教”作為關學傳承的判斷標準。這就不禁使人疑惑:現(xiàn)代學人面對是否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問題時,為什么大都選取“以氣為本”作為判斷標準,而很少選擇“以禮為教”作為判斷標準?誠然,相對“以氣為本的思想”而言,“以禮為教的學風”顯得比較邊緣,不足以充當維系學派的核心思想。但問題是:歷代關學學者為什么將“以禮為教”作為關學傳承的判斷標準?可見,“以禮為教”能否維系關學傳承,是一個有必要從關學史維度回答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也能夠為是否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問題提供答案。有見于此,文本立足于大量的關學文獻,參考學界認為存在學派史傳承之關學的研究成果,通過對以禮為教能否維系關學傳承問題的思考,來回答作為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否存在的問題。


        一、關學的自我認同——“尚能成派”

         

        對關學學者而言,并不存在作為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否存在的問題,因為他們自始至終認為關學是一個統(tǒng)一的學派。明代關學學者的學派自我認同是“橫渠派”,清代的關學學者雖有“關學自橫渠后,真不失其傳者正不多人”(《賀瑞麟集》上冊,第242頁)的看法,但堅信“關學一脈”從來沒有“中斷”過(《賀瑞麟集》下冊,第641頁)。民國時期,關學學者依然認為:“今天下講學,惟關中尚能成派”(《牛兆濂集》,第198頁)。在關學學者看來,存在學派史傳承的關學。

         

        存在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是因為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普遍以張載為師。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認為“橫渠為關學之祖”,甚至抱著宗教般的情懷說“橫渠,教之宗也”(《呂柟集·涇野先生文集》上冊,第76頁)。秉持這種信念,他們直言“橫渠是吾師”【2】。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以張載為師,不只因為“關中之學,橫渠先生開先”(《二曲集》,第178頁),甚至認為“自孔子而下,知道者惟橫渠一人”(《李元春集》,第714頁)?;谶@種認識,他們建議關中儒者應以張載為師,而批評其中的“師無橫渠之志者”(《呂柟集·涇野先生文集》上冊,第76頁)。對儒學的弘揚,他們也主張“追維絕學,橫渠是師”(《馬理集》,第627頁)。就師承而言,存在學派史傳承的關學。

         

        存在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更重要的原因是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傳承張載之學。張載弟子呂大臨等人在張載病逝后曾師從二程;但誠如程頤所說,這些人“守橫渠學甚固”(《二程集》上冊,第265頁):這其實是吸收洛學的思想來發(fā)展關學。元代的同恕有“振關洛之墜緒”(《元代關學三家集》,第137頁)的志向,這也表現(xiàn)的是吸收洛學的思想來振興關學。明代的新儒學前有居于正統(tǒng)地位的朱子學,后有風行天下的陽明學,但“關西諸君子尚守郿縣宗指”(《關學編》,第123頁),不為所奪:張載之學被明代的關中儒者繼續(xù)傳承。清代的關中儒者“凡所以立身誨人者,往往奉橫渠張子為準的”【3】,雖不乏“關閩濂洛是吾師”(《王建常集》,第401頁)的主張,但只不過是在堅守關學的前提下,廣泛吸收其他宋明新儒學學派的思想來豐富關學。民國時期,關中儒者依然自覺地“共講關學,以復橫渠舊業(yè)”【4】。就學承來看,存在學派史傳承的關學。

         

        但問題是: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繼承了張載的什么思想,使他們認為存在學派史傳承的關學?呂柟回答說“張子以禮教人”(《呂柟集·涇野子內篇》,第76頁),馮從吾回答說“橫渠以禮教為學者倡”(《關學編》,第9頁),李颙的“張子以禮為教”(《二曲集》,第511頁)、李元春的“橫渠以禮教人”(《李 元春集》,第756頁)、牛兆濂的“橫渠以禮教關中學者”(《牛兆濂集》,第40頁)等回答,也完全相同。足見,“以禮為教”被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視為維系關學的核心思想,更何況賀瑞麟明確地說:“橫渠張子教學者以禮為先,使有所據(jù)守。此又吾關學當奉以為法者也”(《賀瑞麟集》上冊,第149頁)。分析至此,“以禮為教”如何維系關學的傳承?就成了關學研究急需回答的問題。概而言之,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以禮為教”負載著關學“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濃縮了關學“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凝聚著關學“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所以,能夠充當關學基本的理論特色和維系關學傳承的核心思想。


        二、關學的學術宗旨——“學以成人”

         

        “學以成人”是關學的學術宗旨。關學的“學以成人”宗旨奠定于張載,因為他明確提出“學者學所以為人”(《張載集》,第321頁)的基本命題。明代的關中儒者要么提倡“學也成人”,要么倡導“學為人也”,大力發(fā)揚關學的“學以成人”宗旨。到了清代,關中儒者依然主張“學所以學為人也”(《王心敬集》下冊,第820頁);在他們看來,“學而不如此,則失其所以為學,便失其所以為人矣”(《二曲集》,第401頁):關學的“學以成人”宗旨得以繼續(xù)弘揚。到了民國,前有牛兆濂提倡“學者,所以學為人也”(《牛兆濂集》,第214頁),后有李銘誠倡導“夫學者,所以學為人也?!薄?】“學以成人”的關學宗旨依然被關中儒者恪守。關學自始至終以“學以成人”為學術宗旨。

         

        “學以成人”即通過學習成就“圣人”。張載有見秦漢以來儒者有“求為賢人而不求為圣人”的不足,便倡導“學必如圣人而后已”(《張載集》,第383頁)。張載的學為圣人是說,做人應當“常以圣人之規(guī)模為己任”(同上書,第77頁)。在這種取法乎上的高標準要求下,即使培養(yǎng)不出“圣人”,也可以僅得其中而造就“賢人”。明代的馬理進而認為:“學以成人”不只是認知“圣人之學”,而且要“知所當行,執(zhí)而守之,之死不渝,亦成人矣”(《馬理集》,第272頁),即終生學習并實踐“圣人之學”來成就“圣人”。清代的張秉直將關學自張載以來的“學為圣人”主張概括為“學以圣人為至”【6】???的來看,“學以成人”既涉及為學,也關乎做人。前者是方法,在關中儒者看來,“非學何以成人”(《李元春集》,第268頁),人欲成人必須學習;后者是目標,如果“學不成人”,即使知識再豐富,再精深,學習終歸失敗。這就是關學的“學以成人”學術宗旨。

         

        “成人”是“學以成人”的目標。張載認為“圣人,人也”(《張子全書》,第387頁),這是說圣人是人的本然狀態(tài)。那么,“成人”關注的基本問題就是什么是人的問題。人,就本性之維來看,是“仁智合一”的存在。【7】王?。?416-1508)說“仁者,心之全德”(《王恕集》,第131頁),即仁是道德的總稱。同時,張載認為“智極其高”,對于“仁”也是“不得智則不知”(《張載集》,第274頁);后來的關中儒者深知人“資之智以啟其明達”【8】,也非常重視智。但張載發(fā)現(xiàn)智也存在不足,這就是人“因身發(fā)智”,難免“自私用智”,從而出現(xiàn)“利令智昏”和“智為物昏”的現(xiàn)象?;谏鲜稣J識,關學自張載以來便將人視為“仁智合一”的存在,即人是德性與理性相互統(tǒng)一而以德性為主導的存在。就關系之維來看,人是“應事接物”的存在。張載有見佛教棄人倫世務而不顧,強調人是“民胞物與”的“經(jīng)世”之在;呂大臨進而主張“人道主交”(《藍田呂氏集》上冊,第257頁),即人之存在是在與他人以及外物的交往中而存在。后來的關中儒者普遍將人視為“經(jīng)世宰物”(《二曲集》,第126頁)之在,而反對人以“絕物逃世”的方式存在。這就是關學對人的認識。其中,將人性界定為“仁智合一”頗具特色。我們知道,儒家自孟子“所惡于智者,為其鑿也”(《孟子·離婁下》)的言辭出,便有重視德性而輕視理性的不足,宋明新儒學更是如此。程顥認為人道不明,“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二程集》上冊,第460頁);程頤則明確認為是“專以智力持世”(《二程集》上冊,第583頁)的后果。即使相對較重視理性的朱熹,也主張“仁之包乎智”(《朱子全書》第23冊,第3281頁),以致有以“仁”代“智”之嫌。關學則不然,自張載始就重視理性,并進而將人性界定為“仁智合一”。這是關學人性論的顯著特征。

         

        “學”是“學以成人”的方法。關學之所以主張通過“學”來“成人”,不只因為“圣人可學而至者也”【9】,更因為圣人是“學而知者”(《張載集》,第330頁)。張載為了糾正佛教“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同上書,第64頁)的言論對社會造成的不良影響,刻意主張圣人是“學而知者”;那么,“成人”也就只能是“致學而可以成圣”(同上書,第65頁)。后來的關中儒者將張載的這種主張概括為“人非道不立,道非學不成”(《賀瑞麟集》上冊,第531頁)。就關學的人性論來看,人是“仁智合一”的存在,學習不但能夠“學以進德”,還可以“學以開智”;那么,學習就是成人的必由之路。“學”既關乎何謂學的問題,也涉及如何學的問題。對前者的回答,關學形成了“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對后者的回答,關學形成了“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

         

        “學以成人”作為關學的學術宗旨,是關學相對的理論特色。因為“學以成人”不只是宋明新儒學共同的學術宗旨,甚至是孔子為儒學確立的宗旨【10】。但是,關學學者將“學以成人”作為學術宗旨更為自覺,關學的“學以成人”學術宗旨更為突出,這是關學的理論特色。


        三、關學的理論形態(tài)——“體用全學”

         

        關學“學以成人”學術宗旨中的“學”,就理論形態(tài)而言,指“體用全學”?!绑w用全學”是相對“有體無用”和“有用無體”的“偏曲之學”而言的?!坝畜w無用”之學只關注心性修養(yǎng)而忽視經(jīng)世致用,典型代表是“釋老之學”?!坝杏脽o體”之學只關注經(jīng)世致用而忽視心性修養(yǎng),典型代表是“雜霸之學”?!绑w用全學”則不然,既有關注心性修養(yǎng)的“道德之學”,也有關注經(jīng)世致用的“經(jīng)濟之學”,而且“道德”與“經(jīng)濟”之間是體用關系,這就是“體用全學”。

         

        關學學者自張載始,便自覺地建構“體用全學”。張載認為釋老之學“有體而無用”(《張載集》,第18頁),而儒學則體用兼?zhèn)?,便自覺地建構“合體與用”的新儒學。秉承師說的李復,其學“在宋儒之中,可謂有體有用者矣”(《四庫全書總目》下冊,第1336頁下)。元代的同恕也倡導“圣賢體用之學”。有明以降,薛敬之首倡“明體適用之學”,其弟子呂柟認為“圣賢之學,有體必有用”(《呂柟集·涇野經(jīng)學文集》,第444頁),也倡導“明體適用”;其時,韓邦奇主張“明體達用”,其弟子楊爵倡導學“兼體用”。晚明的王徵為學主張“有體有用”,并將耶教的“天主”思想和西方的科學知識納入其“體用之學”。清初,李颙繼承薛敬之和呂柟的“明體適用”主張,建構出體系完備的“體用全學”——“明體適用之學”。首先,李颙明確提出“儒者之學,明體適用之學也”(《二曲集》,第120頁),并詮釋說:“窮理致知,反之于內,則識心悟性,實修實證;達之于外,則開物成務,康濟群生。夫是之謂‘明體適用’”(同上);接著,李颙規(guī)范了“體用全學”的內容,即“道德之學”和“經(jīng)濟之學”,前者由“識心悟性,實修實證”來培養(yǎng)人的道德素養(yǎng),后者由“開物成務,康濟群生”培養(yǎng)人的經(jīng)世才能。最后,李颙確立了“體用全學”的體用關系,即“明道存心以為體,經(jīng)世宰物以為用”(同上書,第149頁),這就是關學“體用全學”典型的理論形態(tài)。李颙之后,關學學者普遍提倡“體用全學”。王心敬倡導“明體適用之全學”,張秉直提倡“明體達用之學”,賀瑞麟主張“體用兼賅之學”,祝塏提倡“明體達用之學”,劉光蕡倡導“中體時用”之學,其弟子張元勛進而建構“用體用用”之學。這就是關學“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

         

        “體用全學”是關學顯著的理論特色。宋明新儒家普遍使用體用概念,但沒有哪個宋明新儒學流派像關學這樣一貫地提倡“體用之學”。據(jù)載,宋初胡瑗曾宣揚“明體達用之學”,但也只是說“圣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而已,并未真正建構“體用之學”。胡瑗的弟子程頤雖然比較普遍地使用體用概念,并提出了被宋明新儒學家普遍接受和使用的“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的體用論,但也沒有建構“體用之學”,反倒認為張載的“體用全學”不免有“博雜”的不足。關學則不然,自北宋至民國初期,一直主張并積極地建構“體用之學”。

         

        關學的“體用全學”理論形態(tài)是關學“仁智合一”人性論的基本要求。我們知道,關學用“仁智合一”來規(guī)定人性,這是關學人性論的顯著特色。在關學“學以成人”學術宗旨的規(guī)范下,其理論建構必然圍繞這種人性的培養(yǎng)而展開?!叭手呛弦弧钡娜诵哉撜J為人性包括德性,那么關學就需要建構培養(yǎng)德性和德行的學問,這就是“體用全學”中的“道德之學”?!叭手呛弦弧钡娜诵哉撘舱J為人性包括理性,那么關學也需要建構培養(yǎng)理性和知識的學問;再兼關學學者認為“一物不知,不可謂智”11而主張“博學”,于是便建構成“體用全學”中內容龐博的“經(jīng)濟之學”。關學學者深知“君子為學,貴博不貴雜”(《二曲集》,第125頁),為了規(guī)避學問存在旁雜的不足,就需要在“道德”與“經(jīng)濟”之間搭建關系;而“仁智合一”的人性論認為德性與理性的關系是德性居于主導地位:于是,關學學者便在“道德”與“經(jīng)濟”之間搭建體用關系,即“道德”是體,而“經(jīng)濟”是用??梢?,關學“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尤其是其中“仁智合一”的人性論,決定了關學具有“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

         

        關學的“體用全學”是對儒家“內圣外王之學”的繼承和發(fā)展。就內容而言,“體用全學”包括“道德之學”和“經(jīng)濟之學”,前者是對儒學有關“內圣之學”的發(fā)展,后者是對有關“外王之學”的發(fā)展。就方法而言,“體用全學”在“道德”與“經(jīng)濟”之間搭建體用關系,這是對“內圣”與“外王”之間的“本末”關系的發(fā)展。如果說“內圣外王之學”體現(xiàn)了原儒的理論特色的話,那么,“體用全學”無疑繼承并發(fā)展了這種儒學本色。


        四、關學的基本精神——“崇實致用”

         

        關學“學以成人”學術宗旨中的“學”,就成人的方法而言,強調“崇實致用”?!俺鐚嵵掠谩笔顷P學的基本精神:“崇實”主要表現(xiàn)為提倡“實行”和重視“實事”,而“致用”則強調學問“有用”和對學問的“致用”。這樣來看,關學的“崇實致用”基本精神包括四個方面,即學貴“有用”、學求“致用”、學務“實行”和學重“實事”。

         

        學貴“有用”主張學問應當具有使用價值或應用價值,強調學問的有用性或實用性。據(jù)載,關學自張載始就主張“學貴于有用”。元明時期的關學學者,不是主張學問應當“有用于世”,就是強調學問應當“可以應用”;而批評“學術漫無用處”(《王徵集》,第147頁)。清代關學學者受李颙“務為實用之學”(《二曲集》,第512頁)主張的影響,普遍主張“學貴實用”。

         

        學求“致用”要求對學問的實際應用或使用。張載為學提倡“求致用”(《張載集》,第74頁);金元之時,同恕倡導“致用之學”;有明一代,呂柟更是大力提倡“致用”,要求學人應有“致用之實”——讀書要“明理致用”,處事要“隨事致用”;到了清代,關學學者更是將“致用”視為儒學的宗旨,前有王心敬提倡“吾儒原是立體致用之宗”(《王心敬集》下冊,第907頁),中有李元春倡導“學原期致用”(《李元春集》,第776頁),后有劉光蕡“為學專注實踐,歸依致用”【12】。

         

        學務“實行”要求對學問的應用要真實,要切實。重視“實行”是關學學者的普遍主張,也是關學最基本的學術要求。關學自張載始,即倡導“貴行”。他認為“人之事在行”(《張載集》,第325頁),那么“學以成人”就不得不“實行”;所以,他主張只有將對人性的認知“實行去”,才能夠成人。呂大臨承續(xù)師說,主張人之“成己”應當“實吾行”(《藍田呂氏集》上冊,第115頁)。到了明代,薛敬之治學提倡“貴在力行”,馬理為學主張“以行為貴”,呂柟認為為學應當“真實以力行”,王徵為學“一味實做”(《王徵集》,第2頁);有清一代,李颙自言“我這里只重實行”(《二曲集》,第136頁),楊屾主張學問應有“躬修之實”【13】,張秉直倡導學問要“隨地實踐”【14】,劉光蕡教學提倡“務為實行”(《劉光蕡集》,第259頁)。足見,學務“實行”是關學學者普遍堅持的治學原則,也是關學一以貫之的基本主張。

         

        學重“實事”就是為學主張實實在在地做事。張載為學提倡“須行實事”(《張載集》,第325頁),在他看來,只有做實事才算是“實行”,即“事即是實行”(《張子全書》,第80頁);呂大臨繼而主張學習不只是“實有是理”,而且要“實有是事”(《藍田呂氏集》上冊,第112頁)。張載所說的做實事側重于“致博大之事”(《張載集》,第272頁),呂大臨進而將這類事理解和詮釋為“邦國之大事”。迨明代,呂柟、韓邦奇、馮從吾、王徵等人非常關注“富強之事”。到了清代,李颙、王心敬、張秉直、李元春等人重視“富國強兵”之事,劉光蕡更是倡導國人“實為富強之事”(《劉光蕡集》,第639頁)。晚近以前,在“養(yǎng)民莫如財,衛(wèi)民莫如兵”(《呂柟集·涇野先生文集》下冊,第1088頁)和“國家財計亦全出于農(nóng)”等觀念的主導下,關學學者倡導的“富強之事”普遍為農(nóng)業(yè)和軍事;其中,雖不乏王徵“欲求裕國,必先恤商”(《王徵集》,第50頁)和楊屾“農(nóng)工相資為用”【15】等重視商業(yè)和工業(yè)的呼吁,但是工業(yè)和商業(yè)并未受到重視。晚近以降,在西方工商業(yè)的刺激下,關學學者意識到了“西人制造精工”(《劉光蕡集》,第32頁)和“商能以財自雄”(同上書,第544頁);于是,倡導的“富強之事”從農(nóng)業(yè)和軍事領域拓展到了工業(yè)和商業(yè)領域。對于“富強之事”,關學學者不只“精研其理”,而且“實為其事”,從而使他們當中有科學家王徵、農(nóng)學家楊屾和王心敬等人??梢?,關學學者不只是理論家,也是實干家。這是關學學者有別于其他宋明新儒學學者的顯著特征。

         

        “崇實致用”是關學的顯著特色。如果說“經(jīng)世致用”是“中華人文精神”的話,那么,關學“崇實致用”基本精神中的“致用”無疑蘊含著中華人文精神,而其中的“崇實”則彰顯了關學鮮明的特色。


        五、關學的教學風尚——“以禮為教”

         

        “以禮為教”乃張載學風的觀點是現(xiàn)代學界的共識。這里的學風既指張載的學術風格,也指關學的學術風氣。就前者而言,“以禮為教”應當是張載的教風,即側重用禮儀教育學生的教學風尚。程顥“子厚以禮教學者,最善”(《二程集》上冊,第23頁)的言辭表明,“以禮為教”就是教風。不過,需要澄清的是:張載的“以禮為教”乃“使學者先學禮”(《張載集》,第330頁),而并非只“教之以禮”。與張載同時的司馬光就說,張載“教人學雖博,要以禮為先?!薄?6】對此,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認知得非常準確,他們說“橫渠急于講禮”(《李元春集》,第417頁),而并非只“講禮”,遂將張載的教學方法稱為“橫渠張子教學者以禮為先”(《賀瑞麟集》上冊,第149頁)。就后者而言,受張載長期用禮儀教導學生的影響,“關中學者,用禮漸成俗”(《二程集》上冊,第114頁),逐漸形成一種非常重視禮儀的學術風氣。這就是張載以及關學的“以禮為教”學風。

         

        問題是深知“君子教人,舉天理以示之而已”(《張載集》,第23頁)的張載,為何教學偏采取“以禮為教”的方法?原因是“以禮為教”不只擔負著關學的基本特色,而且便于師儒教導學生學習關學。

         

        關學“以禮為教”的教學風尚擔負著關學的基本特色。首先,關學“以禮為教”的教學風尚載負著關學“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關學“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表明關學的目標是培養(yǎng)完善的人,核心是恢復并維持純粹的人性。在張載看來,“知禮成性”(同上書,第37頁),即人認知并恪守禮儀便可以恢復并維持其純粹的人性,原因是“禮所以持性”(同上書,第264頁)。禮可以維持人性,是因為“禮者理也”(同上書,第326頁)。具體而言,禮是形而上(“無體之禮”)與形而下(“有體之禮”)的統(tǒng)一體:“無體之禮”即“禮義”,指禮的終極依據(jù)“道”或“理”,是形而上者;“有體之禮”即“禮儀”,指具體的禮儀規(guī)范,是形而下者。持有這種認識,張載說“除了禮天下更無道”(同上書,第264頁)。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繼承了張載的這種觀點,主張“禮即理也”,并認為“循理而行”的具體操作就是“率禮而行”。其次,關學“以禮為教”的教學風尚濃縮了關學“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就關學“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來看,關學包括“道德之學”和“經(jīng)濟之學”,前者主要被用來培養(yǎng)人的道德素養(yǎng),后者主要被用來治理社會。禮可以培養(yǎng)人的道德素養(yǎng),上文探討“以禮為教”與“學以成人”的關系時已有論述,不再煩言。其實,張載曾明確地表示“以禮成德”(《張子全書》,第344頁)。同時,禮也是社會治理的基本工具,張載說“治民則教化刑罰俱不出于禮外”(《張載集》,第264頁)。嗣后的關學學者更是強調“圣王治世莫重于禮”(《李復集》,第3頁),因為他們深知作為交往性存在的人,其交往的準則是“禮交義接”;那么,社會的治理當然是“治崇禮義”。他們認為這是“張橫渠欲天下以禮”(《李元春集》,第400頁)的本義。最后,關學“以禮為教”的教學風尚凝聚著關學“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張載認為“禮著實處”(《張載集》,第192頁),甚至有“惟禮乃是實事”(《張子全書》,第310頁)的觀點;根本原因是相對于“道義是無形體之事”(《張載集》,第284頁)而言,“禮有形”(《張子全書》,第338頁)。采取“以禮為教”的方法教學,能使學生“言有教,動有法”。二程稱贊“子厚以禮教學者最善”,也是因為這種教法“使學者先有所據(jù)守”(《二程集》上冊,第23頁)。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更深知此理,李颙說:“昔張子以禮為教,使人日用之間知所持循,最為吃緊,故學者須從此入德,方有據(jù)依。若高談性命,卑視矩矱,樂舒放而憚檢束,非狂即妄?!保ā抖?,第511頁)李颙的弟子王心敬進而解釋道:“禮即理也:就其品節(jié)燦著言之,謂之禮;就其秩序不紊言之,謂之理。然虛言不紊,尚無實據(jù)可依;一言禮,則規(guī)矩森然,可持可守矣。故言理尚可容人假借,而言禮則必一一中規(guī)中矩,乃為當行。”(《王心敬集》上冊,第408頁)這都反映出,關學學者之所以提倡“以禮為教”,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以禮為教”凝聚著關學“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

         

        關學“以禮為教”的教學風尚便于師儒教導學生掌握關學。就認知對象而言,終極的認知對象是“理”或“道”,是超越的存在,非常抽象,人難以認知;再者,張載明白“義理無形體,要說則且說得去”(《張載集》,第322頁),那人是否“循理而行”就難于驗證。而禮則不然,比較具體,便于認知;再者,人是否“率禮而行”易于驗證。就教學的內容而言,“體用全學”包括“道德之學”和“經(jīng)濟之學”,內容十分龐博,人難以在短期內掌握?!岸Y”既可培養(yǎng)人的道德,又可以治理社會,無疑起到以簡馭繁的作用。就教學規(guī)律而言,教學應當先易后難,而“今始學之人,未必能繼,妄以大道教之,是誣也”(同上書,第31頁),教學的結果必然是“教之而不受,雖強告之無益,譬之以水投石,必不納也?!保ㄍ蠒?,第285頁)出于這些考慮,張載教學“使學者先學禮”。

         

        正是因為張載的“以禮為教”具有上述特點,元、明、清時期的關中儒者自覺地傳承張載的“以禮為教”。有明一代,王承?!敖倘艘远Y為先”(《馬理集》,第329頁),其弟子馬理也“執(zhí)禮如橫渠”(《關學編》,第48頁);呂柟被時人認為“以禮教學者,似張橫渠”(《呂柟集·涇野子內篇》,第246頁)。至清代尤其是晚清,有“禮教興行,關學一脈不致嘆于中斷”(《賀瑞麟集》下冊,第641頁)自覺的賀瑞麟,以倡導禮教來振興關學,遂使“橫渠遺教暢然行乎三輔”。民國之初,牛兆濂更是“大倡禮教”(《牛兆濂集》,第60頁),希望“關中學者興行于禮教”(同上書,第45頁)來復興關學。這使其時來陜西講學的山東大儒孫乃琨不禁感嘆:“自橫渠張子倡明禮教,本于天理民彝,合乎洙泗教法,故其學愈傳愈遠,歷久彌曜。故至今西安文廟行禮,少長咸集,宛若熙朝盛世,莫不肅敬將事,令人忘其為晦盲時代?!薄?7】。這從他者的視域表明,關中儒者在自覺弘揚張載的“以禮為教”來傳承關學。

         

        “以禮為教”由北宋之時的張載提倡,經(jīng)元、明、清時期關中儒者代代傳承,至民國初期在“吃人的禮教”的批判聲中終結。由“以禮為教”負載的關學“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和“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也自北宋始代代傳承而終結于民國初期??梢?,關學是開創(chuàng)于北宋,經(jīng)元、明、清時期發(fā)展而終結于民國初期的統(tǒng)一學派,歷史上存在學派史傳承式的關學。


        六、結語

         

        學派史傳承的關學,就時空范圍而言,是誕生于十一世紀中葉而終結于二十世紀前葉的關中地區(qū)的宋明新儒學;就學術傳承而言,是以“學以成人”為學術宗旨、“體用全學”為理論形態(tài)、“崇實致用”為基本精神、“以禮為教”為教學風尚的宋明新儒學學派。

         

        學派史傳承的關學,既是獨立的學派,也是統(tǒng)一的學派。就前者來看,關學雖在不同歷史時期汲取理學和心學乃至西學的思想,但無不視張載為關學的不祧之祖而繼承張載之學;就后者來看,關學開創(chuàng)于北宋,經(jīng)元、明、清時期關中儒者的繼承和發(fā)展,終結于民國初期,具有八百多年的歷史。

         

        關學,就“學以成人”的學術宗旨而言,可以稱為“人學”;就“體用全學”的理論形態(tài)而言,可以稱為“全學”;就“崇實致用”的基本精神而言,可以稱為“實學”;就“以禮為教”的教學風尚而言,可以稱為“禮學”:這就是學派史傳承的關學。



        注釋
         
        1 見陳俊民《張載哲學思想及關學學派》“序”,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5頁。
         
        2 柏景偉:《灃西草堂文集》卷八《田家雜興》,光緒二十六年排印本,第23頁b。
         
        3 周長發(fā):《史復齋文集·史復齋文集序》,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281冊,齊魯書社,1997年,第1頁下。
         
        4 李銘誠:《庇蔭軒存稿》,民國卅五年排印本,第7頁b。
         
        5 李銘誠:《庇蔭軒存稿》,民國卅五年排印本,第11頁b。
         
        6 張秉直:《治平大略》卷一,光緒元年傳經(jīng)堂刻本,第1頁b。
         
        7 張載表面上用“仁智合一”界定“圣人”,如“仁智合一存乎圣”(《張載集》,第20頁)“必仁智會合乃為圣人也”(同上書,第187頁);其實,“仁智合一”揭示的是人性?!叭手呛弦弧笔潜救坏娜诵裕簭堓d說“圣人,人也”(《張子全書》,第387頁),即圣人是本然的人,或者說,本然的人即圣人;那么,“仁智合一”就是人的本然之性,即人的本性。同時,“仁智合一”也是實然的人性。張載認為仁有“圣人之仁”和“學者之仁”,智有“圣人之智”和“學者之智”,那“仁智合一”也就有圣人和凡人的不同層次。圣人層面的“仁智合一”是“知必周知,愛必兼愛”(《張載集》,第21頁),那凡人對仁與智的追求過程就是“仁智合一”人性的形成過程,更何況張載也說:“仁者不已其人,姑謂之仁;知者不已其知,姑謂之知”(同上書,第187頁)。
         
        8 楊屾:《知本提綱》卷八,民國二年重刻本,第36頁a。
         
        9 王承裕:《少保王康僖公文集》卷一《進修筆錄》,《明別集叢刊》第1輯第81冊,黃山書社,2013年,第507頁下。
         
        10 參閱杜維明:《儒家的成人觀》,《杜維明思想學術文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35-47頁。
         
        11 張秉直:《治平大略》卷一,光緒元年傳經(jīng)堂刻本,第6頁a。
         
        12 《公稟》,《劉光蕡集》,西北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276頁。
         
        13 楊屾:《知本提綱》卷三上,民國二年重刻本,第7頁b。
         
        14 張秉直:《開知錄》卷一,光緒元年傳經(jīng)堂刻本,第8頁a。
         
        15 楊屾:《知本提綱》卷六上,民國二年重刻本,第6頁b。
         
        16 司馬光:《又哀橫渠詩》,見《張載集》,第388頁。
         
        17 孫乃琨:《靈泉文集》下冊,濟南善成合記印務局,1940年,第13頁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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