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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陳居淵】“情”與“善”: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5-01-11 14:59:37
        標簽:

        “情”與“善”: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

        作者:陳居淵

        來源:《道德與文明》2024年第6期


        摘要:焦循對《周易》中的“旁通情”“遷善改過”“保合太和”等概念的內(nèi)涵作了深入的考察。他認為“旁通”并不是所謂的“六爻發(fā)揮”,而是指一索、二索、三索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卦爻之間陰陽爻位置換的三種定式?!芭酝ㄇ椤奔礊椤叭饲橹酝ā?,而“人情之旁通”則分別包括“格物”“絜矩”“忠恕”等三個層面的社會倫理關切?!斑w善改過”,并不完全是人們常說的改正過失或錯誤,而是說通過道德自律來體現(xiàn)自身的修養(yǎng)境界,其哲學基礎雖然貌似孟子的性善論,但是其底色則是汲取了告子的人性理論?!氨:咸汀?,則是提倡一個統(tǒng)一和諧、人人皆以真情相與的和諧社會,從而演繹焦循關于社會的治亂興衰、圣人匡時濟世的經(jīng)世之學,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從而拓展了《周易》社會倫理思想史研究的內(nèi)容和范式。


        關鍵詞:?焦循??周易??情??善??社會倫理


        作者簡介:陳居淵,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講席教授,復旦大學哲學學院教授



        焦循(1763-1820)是清代乾嘉之際的著名易學家,所著《雕菰樓易學三書》(《易章句》《易通釋》《易圖略》)(1)被當時學界譽為“石破天驚”“圣人復出”,影響深遠。近現(xiàn)代以來,對于這部由算學提供思維方法以及深受考據(jù)學風影響的易學名著,雖然有著贊譽與批評的分判,但是往往都局限于其易學架構的創(chuàng)新性討論與價值評估,而對其詮釋《周易》所蘊含的社會倫理關切,則語焉不詳,反而是自稱“吾非專析《周易》文本者”的牟宗三先生,對其作了一番哲學梳理,不僅稱其為形而上的道德哲學佳作,且評價其為“有功于人類的發(fā)現(xiàn),他這道德哲學的系統(tǒng)之完美,在這個人間是不多見的”(2),從而也影響到當代學者對焦循易學的評價。事實上,焦循的易學雖然別具一格,但是本質(zhì)上并沒有遠離象數(shù)易學,而且是傳統(tǒng)象數(shù)易學的奇葩,在貌似“陳義屈奇,詭更師法”的表象下,彰顯的是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這不僅是理解焦循易學哲學的重要節(jié)點,也關乎易學哲學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本文以此為視角,結合相關資料,嘗試就其“旁通情”“遷善改過”“保合太和”等三個方面的社會倫理關切,作一些新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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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通情


        “旁通情”,是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旁通情”一語,源自《周易》乾卦《文言傳》“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對該語的詮釋,始見于三國吳人陸績所編撰的《周易注》:“乾六爻,發(fā)揮變動,旁通于坤,坤來入乾,以成六十四卦,故曰旁通情也”(《周易集解》卷1)[1]。他認為“旁通情”特指乾坤兩卦陰陽爻畫之間的相互置換關系以及組合六十四卦的由來。此后虞翻的《周易注》也有類似的表述:“乾吉坤兇。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故以情遷”(《周易集解》卷16)[1]。唐代孔穎達《周易正義》則說“發(fā)謂發(fā)越也,揮謂揮散也,言六爻發(fā)越揮散,旁通萬物之情也”[2],認為“旁通情”就是用八卦來揭示神明的德行,從而類推出天地間一切事物的情態(tài)。自此之后,有關“旁通情”的理解,學界基本上接著這兩種解釋而未見有新的詮釋。如北宋朱震除了因襲孔穎達的解釋外,進一步指出:“被于三百八十四爻,無往則不利者,乾之情也。情,變動也?!盵3](13)龔原《周易新講義》解釋說,“旁通情也者,萬物之情也。以乾之情而旁通萬物之情”(《周易新講義》卷1)[4],這顯然也是繼承和發(fā)展了孔穎達的解釋。又如清代惠棟《周易述》解釋說,“發(fā),動;揮,變也。乾六爻發(fā)揮變動,旁通于坤。坤來入乾,以成六十四卦。吉兇以情遷,故曰旁通情也”(《周易述》卷19)[5],這就是繼承與發(fā)展了陸氏的解釋。不過,上述諸家的種種解釋,僅僅是解釋了“旁通情”,而非“旁通情”之“情”。也正因此,只有揭示此“情”的實際指向究竟是什么,才能完全明白“旁通情”的真正意蘊。對此,焦循作出了可貴的嘗試。首先,他解釋了什么是“旁通”,他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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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通之義,即由一索、二索、三索之義而推。凡旁通之卦,一陰一陽兩兩本孚,共十二爻,有六爻靜,必有六爻動?!都葷妨辰远ǎ瑒t《未濟》六爻皆不定。六爻發(fā)揮,六位時成,謂此十二爻中之六爻也。(《易圖略·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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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焦循看來,所謂“旁通”,是指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卦爻之間“由此及彼,由彼及此”(《易圖略·序目》)陰陽爻位的置換,這種陰陽爻位的置換主要通過三個步驟來完成。一是旁通必須爻辭陰陽兩兩相對。如《乾》卦六爻全系陽爻組成,那么與《乾》卦相旁通的卦一定是《坤》卦,因為《坤》卦六爻全系陰爻組成,由六爻全陽的《乾》卦與六爻全陰的《坤》卦相對,《乾》《坤》兩卦的旁通方能成立。據(jù)此,《周易》六十四卦依上述原則類推,分別成《乾》《坤》《震》《巽》《坎》《離》等三十二組旁通卦。二是旁通卦爻的陰陽轉(zhuǎn)換,必須依次序進行。即由每卦的第二爻與第五爻之間進行,再初爻與第四爻、第三爻與上爻之間進行。爻位之間的轉(zhuǎn)換,一般先從本卦中尋求,如本卦不具備和條件,則推及它的旁通卦。如《歸妹》六爻辭中符合爻位置換條件的僅第二爻和第五爻,初爻與第四爻、三爻與上爻因?qū)傩韵嗤鵁o法爻位置換?!稓w妹》的旁通卦是《漸》卦,按旁通原則爻位置換,即成《既濟》卦。《既濟》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爻位皆正之卦,因此通過旁通使卦爻各正其位。三是旁通的目的是使各爻辭各正其位。這也就是焦循所謂的“旁通之義,即由一索、二索、三索之義而推”的確切含意,從而跳出了《說卦傳》六子卦象與乾坤各爻對應關系的一索得長男、長女,二索得中男、中女,三索得少男、少女的傳統(tǒng)解釋。焦循運用“旁通”研究《周易》,是進一步發(fā)展了《周易》中陰陽互相對立、互相依存的原則,并將這個原則貫徹于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在充分肯定每卦每爻都有其對立面的同時,揭示了在一個旁通卦組十二爻中,由顯現(xiàn)的六爻推導出必然隱伏著與此六爻互相依存的彼六爻。其次,正是在揭示卦爻之間相互聯(lián)系的“旁通”基礎上,焦循進一步詮釋了“旁通情”即為“人情之旁通”的意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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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謂由此之彼也。揮,動也。全《易》之義,惟在旁通,圣人于此特表而出之。六爻發(fā)揮,易卦之遍通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人情之旁通也。惟旁通乃知來物,所謂格物,所謂絜矩,所謂強恕也。(《易章句》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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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語出《論語·雍也》,意思是說仁愛之人,自己決定對人建立仁愛之心,別人才會對你仁愛,自己決定對人寬容,別人才會對你寬容。顯然,焦循不僅借用了孔子的話語解釋了“旁通”可以知曉未來世界,而且用“人情”來解釋“旁通情”。根據(jù)《禮記·禮運》中關于人情的解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自能”,可以說“人情”最初指的就是人的自然之情,是人的一種本能,是人的欲望和情感的自然表現(xiàn),所以焦循說“人欲即人情,與世相通,全是此情”(《禮記補疏》卷2)。在中國的傳統(tǒng)社會之中,人情是使用頻率很高的一個詞,構成了中國文化的一種特定現(xiàn)象,演化為人們的一種行為模式和思維方式。然而焦循所說的“人情”則不同于《禮記·禮運》,其內(nèi)涵更為豐富,主要體現(xiàn)在“格物”“絜矩”和“強恕”等社會倫理層面。“格物”一詞,語出《禮記·大學》,是儒家提出實現(xiàn)天下大治愿景的八個步驟——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一,其中“格物”又是其中最為基礎的一個步驟,焦循說:“修身在正心、誠意、致知,致知在格物,格物者,旁通情也。由格物而致知、正心、誠意、修身以至齊家、治國、平天下”(《雕菰集》卷9)。焦循將“格物”解釋為旁通之情,正表明人人情與情通,則修齊治平便可一以貫之,情通于家則家齊,情通于國則國治,情通于天下則天下歸仁,歸仁而天下平。所以焦循進一步說:“格即格物也。上格物以化其下,天下之人,亦皆格焉。格則各以情通而無訟,而天下平”(《雕菰集》卷9)。“絜矩”一詞,語出《禮記·大學》:“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根據(jù)漢代鄭玄的解釋,“絜矩”就如制定的禮法那樣,君子持之以恒而不失。唐代孔穎達則認為“絜矩”就是推己及人之道、恕人之道,用自己所遵循的法度去規(guī)范人和物。朱熹則解釋說:“絜,度也。矩,所以為方也……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間,各得分愿,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6](10)。事實上,絜矩就是提倡內(nèi)心公平中正,行事合乎禮法,以推己度人的標尺處理人際關系,與格物之意想通,亦即焦循所說的“《大學》特指出情字、性字,以為格物之目,而于絜矩之道暢言之”(《雕菰集》卷9)。所謂“暢言之”,即從社會倫理的角度闡發(fā)“人情”的意蘊,誠如明儒楊慎認為:“《大學》之絜矩,即《中庸》之自責自修也”(《升庵集》卷45)[7]。與此相呼應的還有“強恕”,語出《孟子·盡心上》:“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备鶕?jù)漢代趙岐的解釋,“強恕”即為“忠恕”,即是一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推己及人的恕人之道?!墩f文解字》將“忠”釋為“敬”,將“恕”釋為“仁”??贾寿墩撜Z義疏》引王弼云:“忠者,情之盡也。恕者,反情以同物者也”(《論語義疏》卷2)[8]。其后,唐孔穎達疏:“忠者,內(nèi)盡于心;恕者,外不欺物。恕,忖度其義于人”;宋邢昺疏云:“忠,謂盡中心。恕,謂忖己度物也”(《論語義疏》卷2)。張載認為“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禮記集說》卷127)[9]。從社會倫理情感角度言,“忠恕”就是人內(nèi)心最真實的情感,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人情之旁通也”互為表里。焦循說,“《易》道但教人旁通,彼此相與以情,此以情求,彼亦以情與”(《雕菰集》卷13),所以格物即是絜矩,絜矩即是忠恕。由此可見,焦循的“人情之旁通”是一個嚴密的體系,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在上述的“格物”“絜矩”“強恕”三要點中,只要承認了其中的一點,也就不得不承認其他兩點?!叭饲椤笔侵袊糯鐣幕锲返屡c修養(yǎng)體系的一個重要結構,對中國社會的影響深遠而巨大,所以焦循的“旁通情”,事實上顯示了他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至于如何來實踐這個“旁通情”,焦循認為必須經(jīng)過“遷善改過”道德自律的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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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遷善改過


        “遷善改過”,也是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他說:“《易》之為書也,圣人教人遷善改過”(《易通釋》卷2)?!斑w善改過”一語,源自《周易》益卦的《象傳》:“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庇莘吨芤鬃ⅰ?“君子,謂乾也。上之三,離為見。乾為善,坤為過。坤三進之乾四,故見善則遷。乾上之坤初,改坤之過。體復象,復以自知,故有過則改也?!痹谟莘磥?,之所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是因為乾卦與坤卦的爻位都不當位,需要用爻位進退變通來加以改變,使其成為全卦爻位當位的《既濟》。王弼《周易注》則將其直接連讀為“遷善改過,益莫大焉”,孔穎達解釋為“遷徒慕尚,改更懲止”(《周易注疏》下經(jīng))[10]。程頤曾經(jīng)解釋說:“風烈則雷迅,雷激則風怒,二物相益者也。君子觀風雷相益之象,而求益于己:為益之道,無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也。見善能遷,則可以盡天下之善;有過能改,則無過矣。益于人者,無大于是?!盵11](913)在程頤看來,風雷相遇而激蕩,這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君子通過觀此自然現(xiàn)象從而感悟到人類趨善的哲理,于是呈現(xiàn)出改正過失的最大誠意。朱熹進一步總結道:“風雷之勢,交相助益。遷善改過,益之大者,而其相益,亦猶是也”(《周易本義·周易象下傳第四》)[12]。他認為遷善改過是人們修德中緊要事,如果只修德而不遷善改過,“亦不得長進”[13](859)??梢?,益卦之象是風雷相益,而君子觀此象就可以透徹人生哲理,所以也就有了見善遷移、有過則改的社會倫理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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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可見,焦循上述對“改過”的論述,不僅將原來作為卜筮書的《周易》定性為社會倫理書,而且其解釋與此前諸家也有所不同。這里所謂的“改過”,并不完全是人們常說的趨向善行而改正過失或錯誤,而是說通過自己言行的道德自律來體現(xiàn)自身的修養(yǎng)境界,即所謂的“改過者,改言動之過也。知者仁者觀于《易》之辭而言動之過可改。百姓之愚以筮濟之,亦寡言動之過焉。圣人之《易》為君子小人言動而作也”(《易章句》卷8)。這也與他所說的“絜矩則能通,改過則能變,惟能絜矩,乃知己過,惟知改過,乃能絜矩”(《易章句》卷8)是完全一致的。如果用易學的話語來說,“改過”就是利用卦爻辭中的吝、厲、悔、咎、兇、利、吉等斷語來提示趨吉避兇的景象,而這種景象就是遷善改過。如焦循在解釋《周易》的卜筮功能時說:“夫《易》者,圣人教人改過之書也?!在吋軆粗?,化而為遷善改過之心,此圣人卜筮之用,所以為神而化也”(《易圖略》卷6)。“嘗論《易》云:《周易》六十四卦,可一言以蔽之,曰見善則遷,有過則改,非遷善無以趨吉,非改過無從避兇”(《易廣記》卷3)。在中國古代,人們對于復雜紛紜的社會前景和變幻莫測的人生命運,在自力難以掌控的時候,往往利用巫史卜筮,依靠它來趨吉避兇,憧憬未來,以保持心理的某種平衡和慰藉,享受道德自律所帶來的生命樂趣。這表明,焦循對“遷善改過”的論述,不是簡單地為實踐這個“人情之旁通”的道德自律步驟,而更多地是來自他對社會倫理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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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細加剖析,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焦循所謂的“遷善改過”,事實上是基于他對人性之善的辨析。他引《彖傳》說:“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利以能變化,言于故事之中,審其能變化,則知其性之善”(《孟子正義》卷8《離婁章句下》)。這里焦循不僅認為人性之“善”是由“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來體現(xiàn),而且性善之關鍵,還在于“審其能變化”,所謂“人之性可引而善,亦可引而為惡。唯其可引,故性善也。唯人能移,則可以為善矣”(《雕菰集》卷1)。因此,焦循不認同被后世儒者所崇尚的性善論一說。他說:“性善之說,儒者每以精深言之,非也。性無他,食色而已。飲食男女,人與物同之”?(《雕菰集》卷9)。焦循所說的“儒者”,顯然是指孟子,所謂“精深言之”,是指孟子提出的人性本善,人之為善,是人的本性的表現(xiàn),人之不為善,是違背其本性的。然而與孟子觀點相反的則有告子的人性理論:“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仁,內(nèi)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nèi)也”(《孟子·告子上》)?。所謂“生之謂性”,是說有生命的東西均有共性——動物性(古人只把動物看作有生命的東西),至于“食色性也”,則是對“生之謂性”的進一步引申?!靶浴奔仁莿游锏墓残?,那么作為動物本能的對食物與性生活的需求也就構成了人性的基本內(nèi)容。也正因人性的基本內(nèi)容是滿足個人的食色需求,所以人性從根本上說是“為我”的,這就是告子所說的仁內(nèi)義外。“仁”是指跟“我”的利益關系密切的思想感情,“內(nèi)”是指人心固有的;“義”是指跟“我”的利益無關但被社會所要求的思想感情,“外”是指并非人心所固有而被外界所賦予的。無獨有偶,焦循不僅強調(diào)“人之情欲,男女飲食而已”(《易章句》卷8),而且其論述也一如告子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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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欲在是,性即在是。人之性如是,物之性亦如是。惟物但知飲食男女,而不能得其宜,此禽獸之性所以不善也。人知飲食男女,圣人教之,則知有耕鑿之宜,嫁聚之宜,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也。人性之善所以異于禽獸者,全在于義,義外非內(nèi),是人性中本無義矣。(《孟子正義》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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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表明,焦循除了明確指出飲食男女之欲出于性外,還高度贊揚告子為“自造為義外之說,亦當時處士之杰出者”(《孟子正義》卷3),雖然貌似孟子的性善論,但是其底色則是汲取了告子的人性理論。在焦循易學中,雖然“情”“善”的外延非常寬泛,囊括了人心中除感覺印象和觀念之外的大部分心理現(xiàn)象,但是焦循主要還是通過論證旁通以情與遷善改過的社會倫理關切,提倡一個人人皆以真情相與的和諧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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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保合太和


        “保合太和”,與“旁通情”“遷善改過”一樣,也是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保合太和”一語,出自《周易》乾卦《彖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含天道中事物的多種變動、民眾各全其性命、人世間保持和諧狀態(tài)等多方面的思想意蘊。其中太和(和諧)思想受到歷代易學家的重視和闡發(fā)。如虞翻《周易注》認為太和是“天下和平”,朱震《漢上易傳》認為六爻得位才是“保合太和”,程頤《程氏易傳》認為“保謂常存,合謂常和”,朱熹《周易本義》認為?“太和”乃是“陰陽會合,沖和之氣也”。焦循與這些單純強調(diào)“太和”為天道自然之論不同,他以個人的倫理修養(yǎng)與家國情懷相聯(lián)系,認為只有消除社會上的種種紛爭,增強人們相互之間的情感交流,才是實現(xiàn)和諧社會最為正確的途徑。他著有《使無訟解》一文,詳論了他的理想社會,并與他的易學聯(lián)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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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傳》曰:保合太和則無訟,而歸其本于性情。夫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知修身則知本矣?!榕c情相通,則自不爭,所以使無訟者,在此而已?!e矩之道行于天下,天下之人皆能絜矩,皆能恕,尚何訟之有?……上格物以化其下,天下之人亦皆格焉,格則各以情通而無訟而天下平。(《雕菰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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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情與情相通”,憧憬“天下為公”的和諧社會,這是千百年來儒家的永恒主題?!抖Y記·禮運》篇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边@段被托之于孔子的話,其真實性是不言而喻的。盡管這番道理不斷重復地講了兩千余年,但在中國歷史上,卻未曾見有哪個英明之君在尊儒重道的名義下真正實行過它。然而這幅描繪人與人和諧融洽的圖景,不僅為儒者們津津樂道而認同,而且作為儒家文化的主潮始終影響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性格。所謂“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論語·衛(wèi)靈公》),“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論語·八佾》),就折射出這種同一的文化心態(tài)。秩序與協(xié)調(diào)意味著文明,追求統(tǒng)一和諧是人類共通的性格。在中國古代社會倫理關系領域,和諧觀念通常是由“無訟”原則來體現(xiàn)的??鬃诱f:“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論語·顏淵》)無訟,乃至刑措,是儒家“致太平”的重要目標。作為通儒的焦循,自然也不例外?!霸A”字的舊有解釋是“爭財”?!吨芏Y·地官·大司徒》說:“凡萬民之不服而有獄訟者與有地治者,聽而斷之?!苯寡瓌t認為可以通過人們相互之間的情感交流抵消爭執(zhí),從而邁向天下和諧的大公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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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出自對儒家社會倫理學說的關切,焦循對《周易》六十四卦取象的傳統(tǒng)原則作了進一步的審視。如他詮釋《比》卦為“大統(tǒng)一之世界”?!侗取坟允橇呢灾械牡诎素??!缎蜇詡鳌氛f:“比者,比也。”《彖傳》說:“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雜卦傳》說:“比樂師憂。”孔穎達《周易正義》說:“比吉也者,釋親比為善,言相親比而得吉也。比輔也者,釋比所以得吉,由比者人來相輔助也。下順從者,在下之人順從于上,是相輔助也。謂眾陰順從九五也?!背填U《易傳》說:“比,吉道也,人相親比,自為吉道?!薄跋韧跤^比之象,以建萬國親諸侯。建立萬國,所以比民也;親撫諸侯,所以比天下也?!睋?jù)《爾雅·釋詁》說:“比,俌也?!惫弊ⅲ骸啊兑住吩?,‘比,輔也’,俌猶輔也?!薄蹲髠鳌焚夜迥辏骸拜o車相依,唇亡齒寒。”可見《比》卦之比有吉義,實由輔義而來。而焦循的所謂“大一統(tǒng)之世界”顯然是從“人相親比”“親比為善”“下順從上”等演繹而出。不僅如此,焦循還對《比》的六爻作了相應的說明:初六為“真忱格主之臣”,六二為“家修庭獻之臣”,六三為“奸邪共事之臣”六四為“忘私殉國之臣”,九五為“五為王者”,上六為“獨夫”。六爻之間也都含有相比鄰的關系。如此取象于《比》卦,實是與焦循詮釋《大有》卦象為“世之盛治”有關。焦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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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彖傳》云:“比,吉也;比,輔也?!毖员葎t吉也。比何以吉?以比之為輔也。既成比,宜以《大有》二之五為主,而初為之輔,比不得自為主也?!缎∵^》六二“遇其妣”,妣即晉之王母,在《晉》成《否》,上《乾》為王,下《坤》為母,故云王母而《需》《晉》相錯為《大有》?!侗取酚凇缎∵^》變王母,而稱妣,明謂《需》通《晉》,如《大有》通《比》也。(《易通釋》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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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有》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四卦,按照《彖傳》的解釋,認為“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断髠鳌穭t說“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因此注《易》者每每以王者之卦視之,而且寓有政治清明、國家昌盛的象征。所以焦循又將《大有》六爻辭與《比》六爻辭相互溝通:初九為“清心寡欲之士”,九二為“才全德備之士”,九三為“嘉漠嘉猷之臣”,九四為“大臣抑損威震權盛之臣”,六五為“人君威信普濟,誠信下賢之君”,上九為“信順尚賢之主”,從而進一步來說明他理想中的大統(tǒng)一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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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如焦循詮釋《井》卦為“先王仁復天下之成法”?!毒坟允橇呢灾械牡谒氖素?。其卦辭謂:“井,改邑不改井,無喪無得,往來井井?!蓖蹂觥吨芤鬃ⅰ?“井以不變?yōu)榈乱??!笨追f達《周易正義》:“井者物象之名也。古者穿地取水,以瓶引汲,謂之井。此卦明君子修德養(yǎng)民,有常不變,終始無改。養(yǎng)物不窮,莫過乎井,故以修德之卦取譬,名之井焉?!苯寡J為“井之言法也。失道以法制之,使旁通噬嗑,故謂之井也”(《易章句》卷2),從而引申出“先王仁復天下之成法”。同時焦循又對《井》的六爻分別取象為:初六為“無德見棄之士”,九二為“抱道不遇之士”,九三為“明德待用之士”,六四為“清介自修之士”,九五為“淵泉時出之主”,上六為“實政實心之相”。焦循的這種取象,其實是與他將《井》卦的旁通卦《噬嗑》卦取象為“去更化而成治”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的。焦循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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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卦傳》云:“可觀而后有所合,故受之以噬嗑。嗑者,合也?!必砸允舌緝勺置侈o單出噬字,故《傳》特標嗑字之義以贊之?!毒范妒舌尽肺鍨槭?,《噬嗑》上之三為合?!秱鳌吩疲骸袄纂姾隙隆!保ā兑淄ㄡ尅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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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噬嗑》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一卦,按照《彖傳》的解釋,認為“頤中有物曰噬嗑”??追f達《周易正義》謂:“物在于口,則隔其上下。若嚙去其物,上下乃合,而得亨也。此卦之名假借口象以為義,以喻刑法也。”可見焦循取《井》卦為“先王仁復天下之成法”實由《噬嗑》卦象輾轉(zhuǎn)而來。因此他將《噬嗑》六爻辭與《井》六爻辭加以比附:初九為“罪薄受懲之人”,六二為“才德不足之官”,六三為“情法兼盡之官”,九四為“明斷治強之官”,六五為“慈祥能決之主”,上九為“怙惡不改之人”。如此《噬嗑》的“去更化而成治”與《井》的“先王仁復天下之成法”也就成為兩卦相輔相成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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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如詮釋《訟》卦為“使民無訟之意”,《同人》卦為“大公無私之道”,《隨》卦為“臣民向化之日”,《謙》卦為“謙讓之德”,《兌》卦為“太和之治也”,等等,也都是焦循借以論證他“保合太和”的理想社會。由于以上詮釋既不見于他的《易學三書》,也未曾收錄于他的其他著述,而僅僅見于他的手批校本中,所以鮮為人知。(3)總之,在焦循看來,“保合太和”并不完全是一種天道自然而然的和諧狀態(tài),而是希望人們通過對社會倫理的關切,營造出一種動態(tài)的大公的社會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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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語


        焦循對《周易》的總體研究完成于他的晚年,下距鴉片戰(zhàn)爭僅二十年,正值世紀交替的大變局時代,社會發(fā)展正面臨各種新的挑戰(zhàn),社會倫理領域也深受其影響,如何緩解個人與社會之間倫理關系的緊張,確保社會秩序的和諧與穩(wěn)定,成為焦循研究《周易》的基本思路,他認為自己正確發(fā)揮了圣人之言。他提出“人情之旁通”,強調(diào)“遷善改過”,崇尚“保合太和”的社會愿景,以詮釋《周易》來彰顯他對社會倫理的關切,阮元稱其為“有補世教”,從而演繹他關于社會的治亂興衰、圣人匡時濟世的經(jīng)世之學,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不過,就焦循對上述卦爻位各象的分析而言,他始終未能夠翻出漢代易學家所擬初爻為“元士”、二爻為“大夫”、三爻為“三公”、四爻為“諸侯”、五爻為“天子”、上爻為“宗廟”以及注重第五爻象所分析的舊窠,這恰恰正是漢代易學的特征。換言之,焦循詮釋《周易》的社會倫理關切,并沒有徹底擺脫漢代以來易學研究傳注形式的羈絆,而是對漢代易學的繼承,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周易》社會倫理思想史研究的范式,豐富了《周易》社會倫理思想史研究的內(nèi)容,深化了對中國傳統(tǒng)倫理文化基本精神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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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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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本文所用焦循著作,除《雕菰集》采用清《文選樓叢書》本外,其余皆采用清《焦氏叢書》本,后不贅述。
        (2)牟宗三說:“焦里堂的‘旁通情也,而元亨利貞’,皆是人間的真正發(fā)現(xiàn),皆是抉破了人間的秘密而趨向于赤裸的真人生,這是人間的復活,人間的自我實現(xiàn),毫不必藉助于萬能的神及超越的宗教。這是有功于人類的發(fā)現(xiàn),他這道德哲學的系統(tǒng)之完美,在這個人間是不多見的”(牟宗三:《周易的自然哲學與道德函義》《牟宗三先生全集1》,吉林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22年版,第295-296頁)。
        (3)案,焦循的這些批校內(nèi)容,見于他閱讀明儒張振淵的《周易說統(tǒng)》所作的筆錄。該書以程朱傳義為宗旨,凡歷代說理可以互證者,亦旁采并存。標為四例,其當本義相左而理有闡發(fā)者,曰“附異”;其互有異同與傳義相發(fā)明者,曰“附參”;其出自獨見者,曰“附別”;其可以觸類旁通者曰“附余”。凡所援引,各標姓氏;間或附從己意,則以“彥陵氏”別之。詳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八,經(jīng)部《易》類存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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