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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劉悅笛】從“一念發(fā)動處”解王陽明“知行合一”——兼論“意動”與“動行”的道德動機分殊

        欄目:思想探索
        發(fā)布時間:2019-02-13 23:24:18
        標(biāo)簽:一念發(fā)動處、動行、意動、王陽明、知行合一
        劉悅笛

        作者簡介:劉悅笛,男,西歷一九七四年生,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哲學(xué)研究所研究員,美國富布萊特訪問學(xué)者,北京大學(xué)博士后。曾任國際美學(xué)協(xié)會(IAA)五位總執(zhí)委之一與中華美學(xué)學(xué)會副秘書長,Comparative Philosophy和Journal of East-West Thought雜志編委。在國內(nèi)外雜志發(fā)表論文多篇,并出版多部專著和譯著。在中國美術(shù)館等策劃多次藝術(shù)展,在韓國成均館大學(xué)任客座教授后正式轉(zhuǎn)向中國思想研究。

        “一念發(fā)動處”解王陽明“知行合一”——兼論“意動”與“動行”的道德動機分殊

        作者:劉悅笛(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哲學(xué)所研究員)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 ? ? ? ? 原載于 《南京社會科學(xué)》2018年 第11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正月初九日辛巳

        ??????????耶穌2019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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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容摘要】道德之知,既非“知什么”(knowing that),也非“知如何”(knowing how),而其根本在于“如何做”(how to do)。本文從“比較哲學(xué)”的視角出發(fā),以“一念發(fā)動處”入手,對王陽明的“知行合一”進行了新詮?!耙荒畎l(fā)動處”,便是“知”,亦便是“行”,這才是王陽明將知行合而為一的本意。由此可見,王夫之所謂“銷行以歸知”的批判,乃是從實學(xué)透視心學(xué)的結(jié)果。當(dāng)今西方二分法把道德動機細分為“意動”動機(motivations)與“動行”動機(motives)兩種,王陽明的“一念之動”就是“動行”的而非“意動”的動機,因為這種本土化的道德動機本身就是訴諸于“行”了。王陽明的”知行合一”,恰恰包含了道德之內(nèi)所蘊含的三個基本要素:觀念、意志與情感。所謂“一念發(fā)動”,此一念即三要素中的“觀念”;“如何做”,則靠意志,觀念與意志結(jié)合遂成為了“自由意志”;觀念與意志結(jié)合并表現(xiàn)為”直覺”,也就是成為一種“情感”。就本質(zhì)而言,“一念動處”即觀念變直覺,但其中必然包含潛在的意志力量,否則就不能即知即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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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王陽明 ??一念發(fā)動處 ??知行合一 ??“意動”動機 ??“動行”動機 ??知什么 ??如何知 ??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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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對王陽明“知行合一”說的汗牛充棟的探討文章當(dāng)中,“比較哲學(xué)”(comparative philosophy)也是比較獨特的視角:除了歐陸“現(xiàn)象學(xué)”的哲學(xué)視角之外,[1]英美“分析哲學(xué)”的視野往往能以更明晰的語言分析,讓中國哲學(xué)研究獲得新的啟示。然而,恰恰由于“知識論”的視野所限,通過分析哲學(xué)來研究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之時,往往聚焦于何為“知”及其類型學(xué)問題,也就從“知”入手來解決“知行合一”問題,卻忽視了從另外的角度來加以解析。本文就試圖力辟蹊徑,從“一念發(fā)動處”來加以探討而由此中西互看(以西視中并由中視西),并返觀西方相關(guān)道德理論的缺憾,從而形成中西之間的“文化間性”(interculturality)的思想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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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德之知:既非“知什么”,也非“知如何”,而在于“如何做”(how to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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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于“知行合一”,英國分析哲學(xué)家、日常語言學(xué)派代表人物吉爾伯特·賴爾(Gilbert?Ryle)的knowing that和knowing how之分,甚早就曾被引入來加以討論。余英時1975年《論清代思想史的一個解釋》一文論及:“Gilbert Ryle分別‘Knowing How’和‘Knowing?That’也和儒家將知行先后的問題有密切相應(yīng)的地方;‘Knowing How’相當(dāng)于‘行’,‘Knowing That’相當(dāng)于‘知’。而照Ryle的分析,在我們學(xué)習(xí)事物的過程中,總是實踐先于理論,而不是先學(xué)會了理論然而依之而行。(Efficient practice precedes the theory of it.)換句話說,我們是先從實際工作中摸索出門徑,然后才逐漸有系統(tǒng)地掌握到理論和方法。Ryle這一‘寓知于行’的說法,我們很容易從日常經(jīng)驗中得到印證。王陽明的‘知行合一’說固是建立在這種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之上,顏習(xí)齋的致用論也正是以此為根據(jù)。所以顏習(xí)齋特舉彈琴和醫(yī)病為例證?!?a name="_ftnref2">[2]余英時大概是最先把知行合一之“知”與“行”分別視為knowing that和knowing how,并把這種合一看做賴爾的“寓知于行”,但他混淆了王陽明“心學(xué)”與顏元“實學(xué)”之根本差異,“寓知于行”大概更適合于后者而非前者,問題在于,這種所謂的中西“比附”是否確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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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對于此,馮耀明在首發(fā)于1986年《“致知”概念之分析——試論朱熹、王陽明致知論之要旨》一文當(dāng)中,對于該觀點近了批駁和澄清:“因為‘knowing how?to do’只是一種知的能力,不是一種行的能力(being able to do),更不是一種實行(doing)。正如一個知道如何駕駛汽車的人,卻因為身體有殘疾而不能駕駛;即令身體完好無缺而能駕駛,他也不一定就去做。至于把‘知’當(dāng)做‘knowing that’,則是把陽明的‘知’當(dāng)做命題之知或?qū)嵢恢恕o論如何,把‘知’當(dāng)作‘knowing that’也好,當(dāng)作‘knowing?how’,也好,都不能用來充分地說明陽明的‘知行合一’之旨。對待論者把宋明儒所虛說的‘知理’、‘知識’當(dāng)做實說的能與所或主與客對待的知識活動及其成果,相信是他們所致誤的主要原因。”[3]這種判斷,我是基本贊同的,當(dāng)我們使用分析哲學(xué)家賴爾具有較強分析意義的knowing之時,其實就已經(jīng)被繞到了其“知識論”的圈套之內(nèi)了。無論是knowing how也好,還是后來衍生的knowing?to也罷,實乃都是“知的能力”,而非“行的能力”,而王陽明“知行合一”的落腳點就在后者而絕非前者,必須跳出圈子來返身而重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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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維明則把賴爾的to?knowing that和to?knowing how分別翻譯為“認(rèn)知”與“體知”,因為他非常關(guān)注所謂的“體證之知”,亦即“體知”的問題:“認(rèn)知與體知雖然都是屬于知的行為但含意卻大不相同。知道太陽系的行星繞太陽旋轉(zhuǎn)是認(rèn)知,知道如何騎自行車必須是體知,兩者不可混淆。道德之知是認(rèn)知而道德之知卻與體知有緊密的聯(lián)系。王弼所謂的‘體無’當(dāng)然是體知,但他的用心所在不是道德實踐而是本體證會。不過,正因本體證會是體知和道德實踐確有相契合之處?!谶@個層次必須含著‘技能’(skill)的意思,也就是包含‘會’的意。如果順著前面的例證的理路,自知冷暖的知與其說是認(rèn)知毋寧說是體知?!?a name="_ftnref4">[4]這種區(qū)分,也存在某種程度的誤解,也就是把知識論的knowing how與體驗論的embodied knowing(具身化的知)混淆起來:后者區(qū)分于前者的關(guān)鍵就在于,它訴諸于所謂的“內(nèi)在經(jīng)驗”(inner experience),[5]而這種經(jīng)驗被認(rèn)為往往被中國思想所獨具,特別是在宋儒追求“孔顏樂處”之類的道德體征當(dā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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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期使用賴爾的這種著名區(qū)分,又再度聚焦于陽明的良知概念,并得到了學(xué)者們的關(guān)注和探討。黃勇從另一個角度將賴爾的knowing?that和knowing how翻譯成“命題性知識”和“能力之知”,按照我們直譯就是“知什么”與“知如何”,進而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了knowing to,亦即“動力之知”,以詮釋知行合一的“有效性”問題,盡管做出了突破努力,但顯而易見仍整體囿于knowing的框架之內(nèi)。[6]郁振華還與之商榷提出了一種“道德—形而上學(xué)的能力之知”的問題,依賴于賴爾knowing how的活動、智力和能力的三重規(guī)定來匡定道德的能力之知并試圖為之設(shè)置形上根基。[7]然而,道德形而上學(xué)本身是否成立乃是有問題的,牟宗三試圖將康德內(nèi)心的道德律令通達到天上的燦爛星空,建構(gòu)出一整套的“道德的形上學(xué)”架構(gòu)的根基是否牢固就值得商榷。通過將牟宗三“道德形上學(xué)”與李澤厚的“審美形而上學(xué)”進行哲學(xué)比較,抑或李澤厚對牟宗三的深入批判,筆者試圖指明,這種帶有強烈的“以西釋中”特色的道德形上理論的“西化”根基其實并不牢靠,而且,此種思想路數(shù)并不合于中國原典儒學(xué)智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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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澤厚從他一貫的“實用理性”觀念出來,來看待這場論爭之倫理學(xué)前提,并由此認(rèn)定:“道德不是‘知’而是‘行’,道德中含有知識(即觀念),但并非知識,道德屬于行為本身。從而道德既不是konwing that也不是knowing how,道德主要不是知不知應(yīng)該去做或不做,也不是知不知如何去做或不做,更不是愿不愿意去做或不做的問題,它不是知不知、會不會、愿不愿的問題,而是‘做不做’的問題?!?a name="_ftnref9">[9]這就關(guān)涉到“一個世界”的中國思想的本質(zhì)到底是什么?中國思想從來就不是那種形而上化的高頭講章而本就是一種“生活之道”,這就是一種直歸自身的“生活踐履”傳統(tǒng)。[10]但說道德主要是“做不做”抑或發(fā)動不發(fā)動的問題,那似乎還不夠,本土化的道德根本上是“如何做”的問題,也就是——how to do——的問題。做不做,還是個從動機到選擇的問題,“如何做”則既包括了這個發(fā)端過程,也包括了發(fā)動之后的道德行為如何為之的進程。這才符合中國思想“知行合一”的本質(zhì),知與行要合一終歸于這個“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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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李澤厚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是,典型的美國分析哲學(xué)家阿瑟·丹托(Arthur?Danto)在1987年所寫的《神秘主義與道德性:東方思想與道德哲學(xué)》當(dāng)中,鮮見地把分析視角轉(zhuǎn)向印度佛教與中國儒道,并首度把賴爾這具有影響力的區(qū)分,納入到東方思想來探討。丹托在解析老子之“道”的時候認(rèn)定:中國思想更傾向于去“做某事”(doing something)而非“信某事”(believing something),[11]這其實與李澤厚所論的道德主要是“做”的主見非常接近。與此同時,丹托由此認(rèn)定,老子早已不知不覺地確認(rèn)了賴爾的這種區(qū)分,也就是konwing that與knowing how之分。按照這種關(guān)聯(lián),丹托傾向于認(rèn)為,“做某事”就是與“知如何”直接貫通,而非與“知什么”相關(guān),“既然它是實踐性的而非命題性的,因為它暗示出行動而非描述”,[12]這無疑已經(jīng)把握到了中國思想作為一種“踐行智慧”的密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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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rèn)為,道德之知,不是“知什么”(knowing that),抑或“知如何”(knowing how),而在于“如何做”(how to do),這是中國倫理不同于西方倫理的根基所在,也是中國“知行合一”的思想內(nèi)蘊所在。這是由于,中國思想本身就是踐行型的,乃是作為“生活之道”而實存并指導(dǎo)生活的。具體到道德之做或道德實行(moral doing),首先就是要做,“做不做”這是動機,但從效果論來講,做卻未必為善,“如何做”作為動機論與效果論的統(tǒng)一才能達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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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發(fā)動處”:便是“知”,亦便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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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對于王陽明“知行合一”,最為通俗的理解就是,所謂知行合一就是所知與所行的合一,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理論與實踐的合一。然而,這實為一種對于陽明心學(xué)的“實學(xué)化”的闡釋,根本不符合王陽明的原意。如果從實學(xué)入手來解讀,那么,就可從“何為知”入手并歸之于行,這是沒問題的,但是如果回到心學(xué)的本真理解,那么,就要反對心學(xué)的實學(xué)化解讀。如果歸于心學(xué),就不若從“一念發(fā)動處”入手,也就是從動機切入,才能更為切近地解決知行相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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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王陽明本人的論述,他有兩處從“一念”入手說知行合一:一處用法是更為整全的“一念發(fā)動處”,另一處則是更簡練的“一念動處”,后代經(jīng)常為之補齊“發(fā)”字,說明了知行合一出的“發(fā)動”意蘊。且看這兩處基本說法,分別來自王陽明《傳習(xí)錄》及其拾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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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知行合一。先生曰:“此須識我立言宗旨。今人學(xué)問,只因知行分作兩件,故有一念發(fā)動,雖是不善,然卻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說個知行合一,正要人曉得一念發(fā)動處,便即是行了。發(fā)動處有不善,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了,須要徹根徹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a name="_ftnref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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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人有疑知行合一之說者。直曰,“知行自是合一。如今人能行孝,方謂之知孝。能行弟,方謂之知弟。不是只曉得孝字弟字,遽謂之知。”先生曰,“爾說固是。但要曉得一念動處,便是知,亦便是行。”[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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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處乃是直問,第二處卻是質(zhì)疑。當(dāng)?shù)茏訂柡螢椤爸泻弦弧睍r,王陽明首先肯定這是心學(xué)得以立說的“宗旨”,然而,當(dāng)時的學(xué)問卻把知與行斷為兩截,于是也就釀成這樣的后果:有了所謂“一念發(fā)動”,雖然為“不善”,但是因之并未曾化作行動,因而便不去禁止。王陽明恰恰反對以“外在化”求知與行合一,反而認(rèn)定,他所說的“知行合一”,正是讓人知曉這個“一念發(fā)動處”,此處就是行了。這也同時意味著,當(dāng)一念發(fā)動為“善”時,善行不一定可能。如果發(fā)動處有了不善,那么,就該將這不善的念頭給“克倒”,而且必須從根兒上做得徹底,不讓那所謂“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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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處則是當(dāng)有門人質(zhì)疑知行合一說的時候,被問到:知與行“自是”合一的,就如今人“能”行孝,才能稱之為“知”孝,“能”行弟,才能稱之為“知”弟,并不是只知曉“孝”字和“弟”字,才稱之為知。王陽明直接回應(yīng):你所說的固然如此,但是要知曉:“一念動處”,即為知,也即為行!比照兩處差異,除了發(fā)動之“發(fā)”字外,前一處說一念發(fā)動處就是行,后一處則說既是知也是行,似乎后一處更為全面,也許必定會有人認(rèn)定:后一處論說更全面且可以把前一處補全。但王陽明前一處顯然是針對“一念不善”而發(fā)言,所以無需再強說一念本身就是知,而強調(diào)“一念不善”乃為行,或者已是行了,所以必須禁之,從而要從“一念發(fā)動”的本根處去做功夫,然而眾人知惡而不能去惡,所以就不能知行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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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個“一念發(fā)動處”的視角,再來返觀王陽明的一系列“知行合一”的說法,很多難點似乎都能迎刃而解了,因為“知行合一”并不是外在的統(tǒng)一,而是在“一念發(fā)動處”本即知行為合,更不要說發(fā)動后的道德狀態(tài)了,那就更是合一的了,這才是王陽明思想的內(nèi)在邏輯和潛在意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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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陽明更廣為人知的論述為:“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會得時,只說一個知已自有行在,只說一個行已自有知在?!员卣f個知,方才行得是?!员卣f一個行,方才知得真。……今人卻說將知行分作兩件去做,以為必先知了然后能行?!?a name="_ftnref15">[15]這也是直接針對朱熹的“知在行先”那種普遍流行的觀念。但如果知行并無如此先后順序,那么究竟該如何統(tǒng)一呢?知是主意,行為功夫,知是始,行為成,有知便有行在,有行便有知在,知行始終是相互生成的。而如果皆歸于“一念發(fā)動處”,那就具有了徹底的合理性,知行合一即在“一念”,所以本就是為一的,因為“一念”本是“知”,也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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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質(zhì)言之,按照王陽明心學(xué)的邏輯,一念(發(fā))動處=知=行,如此一來,“知行合一”才是心學(xué)意義上的合一,那么,“一念”與“心”究竟是何種關(guān)聯(lián)呢?王陽明認(rèn)定:“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fā)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a name="_ftnref16">[16]這就又提出了“意”,由此形成了“心——意——知”的架構(gòu):“心”發(fā)為“意”,“意”的本體在此所指乃“意”的根本,“意”的根本就在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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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陽明所說的這種“一念”,其實就是宋儒所常論的“意”,此“意”并無理學(xué)與心學(xué)分殊,那究竟何為“意”呢?按照《北溪字義》:“意者,心之所發(fā)也,有思量運用之義。大抵情者性之動,意者心之發(fā)……意是心上撥起一念,思量運用要恁地底。情動是全體上論,意是就起一念處論。合數(shù)者而觀,才應(yīng)接事物時,便都呈露在面前。且如一件事物來接著,在內(nèi)主宰者是心……運用商量,要喜那人要怒那人是意”。[17]由此可見,“意”乃心之所發(fā),那是心上所撥動起來的“一念”,也就是道德發(fā)動的那種意念,王畿所反復(fù)強調(diào)的“一念自反”就是由此而發(fā)。這種“意”作為心之發(fā),屬于心的組成部分,“以意比心,則心大意小。心以全體言,意只是就全體上發(fā)起一念慮處。[18]這才是宋儒——從“心”論“意”——的本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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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念”發(fā)動“致良知”:“知至”為知,“致知”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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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王陽明的“知行合一”與“致良知”,實乃貫通之論。那么,“致良知”之“致”,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致知”,還是“致行”呢?或者換個提問方式,“致良知”到底是“知”還是“行”呢?也許這個問題就本不該這么問,因為在王陽明那里,知行契合無間,他自己稱之為“知行的本體”或“知行合一之體”,這是本體論的說法,從功夫出發(fā)則稱之為“知行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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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代以來,梁啟超較早將“知行合一”與“致良知”加以合說,并認(rèn)定二者內(nèi)容其實為一,并將“知行合一”視為王陽明“學(xué)術(shù)精神”的全部,把“致良知”看作王陽明全部的“學(xué)術(shù)內(nèi)容”:“錢德洪王畿所撰陽明年譜,說他三十八歲始以知行合一教學(xué)者,五十歲始揭致良知之教。其實良知二字,陽明早年亦已屢屢提及,不過五十歲始專以此為教耳。他五十五歲時有給鄒守益一封信,內(nèi)中幾句話極為有趣,他說:“近有鄉(xiāng)大夫請某講學(xué)者云:‘除卻良知還有什么說得?’某答曰:‘除卻良知還有什么說得!’他晚年真是‘開口三句不離本行’,千言萬語,都是發(fā)揮致良知三字。表面看來,從前說知行合一,后來說致良知,像是變更口號。不錯,口號的字句是小有變更,其實內(nèi)容原只是一樣,我們拿知行合一那句話代表陽明學(xué)術(shù)精神的全部也可以,拿致良知這句話代表陽明學(xué)術(shù)的全部內(nèi)容也可以?!?a name="_ftnref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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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判定非常準(zhǔn)確,作為一道貫之的思想家,王陽明思想內(nèi)在貫通,而“知行合一”與“致良知”無疑是其最重要的兩個思想側(cè)面,實乃為一?!渡袝ふf命》有:“知之匪艱、行之惟艱”,[20]這就有了原始的“知易行難”的意味了,可以視為“知行合一”的歷史來源之一;而“致良知”一般被認(rèn)為是孟子語“人之所以不學(xué)而知者,其良知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與《大學(xué)》的“致知在格物”兩句話的連綴,其實皆是有深厚的儒學(xué)淵源的。二者之所以能夠貫通,乃是由于,“知”,在王陽明那里,終為“良知”,并被當(dāng)作一種先驗化的道德生命體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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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于這個“知”,王陽明用了“至”與“致”兩個相通的字與之勾連:“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此知行之所以一也。近世格物致知之說,只一知字尚未有下落,若致字工夫,全不曾道著矣。此知行之所以二也?!?a name="_ftnref21">[21]王陽明將“知行合一”的理由,歸之于知到達了“至”,才是知,所以“至”之也就是“致”知。王陽明說這段話的前提是:“孟子云:‘是非之心,智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即所謂良知也。孰無是良知乎?但不能致之耳。易謂知至至之?!?a name="_ftnref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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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王陽明還是在說由釋孟而來的良知,還是在進而說自己所倡的“致”良知,所以才引用了《易·乾》之“知至至之”?!爸林林?,如果繼續(xù)拆解來看——“知至”者,知也;“至之”者,致知也——這也就是陽明的創(chuàng)見所在,于是“知行合一”與“致良知”終合一了。表面上看,“至”有達到、完成和實現(xiàn)的意思,那就意味著,知的實現(xiàn)才是真知。另一個“致”,則有“推極”之意,既然達到與完成,那就推極了“知”。當(dāng)“致知”之時,實際上就已是行了,此方為真也。因此,面對顧東橋“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的來信所問,王陽明答:“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覺精察出,即是知,知行工夫不可離。只為后世學(xué)者分作兩截用功,失卻知行本體,故有合一并進之說?!?a name="_ftnref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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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合一,絕不是知行斷裂后的合一,此文中所謂“并進之說”更多是朱熹的意思,恰恰為王陽明所反對:王陽明所反對的不是知行“本然”合一的并進,而是知行“先行”割裂后的并進,這就可以解釋王陽明為何時而批并進,時而肯定并進。所以,王陽明也倡所謂“知行并進之功”:“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為學(xué),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并進,而不可以分為兩節(jié)事矣?!?a name="_ftnref24">[24]但始終強調(diào)知行不可撅分為二,因為從“一念發(fā)動處”起,二者就已然為一了,這個根源之義須臾不可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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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乎,從“一念”發(fā)動“致良知”:“知至”為知,“致知”乃行,“知行合一”與“致良知”終為一體。回到“一念發(fā)動處”這個本源,知行本合一也好,從“致知”到“致良知”也罷,在王陽明思想體系那里,知行始終是契合無間的,所謂“致知之必在行,而不行之不可以為致知”,[25]這才是一位思想家貫通為一的高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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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機”之分殊:“意動”(motivations)與“動行”(motives)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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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發(fā)動”,從西學(xué)角度來說,就屬于道德動機,這就是王陽明所說的“求諸其心一念之良知”[26],也就是著名的“四句教”當(dāng)中的“有善有惡是意之動”。中文的“動機”,在英文當(dāng)中起碼有兩個詞相對應(yīng):“motivations”與“motives”,那么,二者究竟該如何區(qū)分呢?分析哲學(xué)家善于在語言涵義的細微差別里,找到根本性的本然不同。一般而言,作為復(fù)數(shù)的motives乃是指一切能夠激發(fā)出行動的動力要素,而常用單數(shù)的motivation主要指激發(fā)行為的“心理狀態(tài)”的那部分。[27]照此而論,二者只具有“量”的差異而無“質(zhì)”的差別,似乎前者總能包括后者,后者只是前者的心理構(gòu)成而已,但這是通常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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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紀(jì)中葉的這種定論,在當(dāng)今的研究當(dāng)中得以改變,motivations與motives被給予了最明確的“質(zhì)”的劃分。德裔美籍哲學(xué)研究者耶西·普林茨(J.Prinz)在對情感的“知覺理論”研究時,就是如此為之。他認(rèn)定,motivations乃是使得我們得以做出行動的意向或性情,dispositions這個詞,既有意向意圖也有情性氣質(zhì)的意思,但的確有心理化的意味;而motives則是行為的驅(qū)動,就是所謂的“行為的命令”(action-commands),這是由于,與motivations更傾向于感性相比,motives更理性化地給予我們以行為的理由(re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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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們姑且將兩種“動機”做出如此大致區(qū)分:motivations乃是驅(qū)使行為的意向,motives則為驅(qū)動行為的意圖,不妨將前者叫做“意動”動機,后者稱為“動行”動機,當(dāng)然這是我個人的翻譯和詮釋。普林茨就認(rèn)為,“情感就是動行的動機。某個人甚至能把描述情感為動機化,因為它們驅(qū)使我們?nèi)ミx擇行為的序列。換句話說,情感導(dǎo)致了意動的動機。但是我們卻沒有被意動的動機得以確立身份?!?a name="_ftnref28">[28]當(dāng)然,按照這種作為知覺理論的“情感哲學(xué)”,普林茨背后的潛臺詞就是,情感驅(qū)動了行為。這種區(qū)分也得到了不少當(dāng)今研究者的贊同,盡管普林茨的整體理論架構(gòu)并未被接受,但是這種動機論卻被相當(dāng)程度地接受了,譬如“情感作為動行的動機而驅(qū)動了行為”這樣的觀點,[29]這似乎成為了當(dāng)今的某種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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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rèn)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區(qū)分,特別是當(dāng)這種區(qū)分與欲望之類型相互匹配的時候,區(qū)分的價值就更被凸顯出來,這須另問詳述。當(dāng)然,還有心理學(xué)家認(rèn)為,盡管情感驅(qū)動了行為,但是,情感并不包括“行動的趨向”,所以可以退而求其次,區(qū)分出“動機化”(motivational)與“行動化”(behavioral)的兩種效果:“情感的直接效果乃是動機化的而非行動化的?!蚨?,情感的即刻效果可能較之行為乃是更心靈化的?!?a name="_ftnref30">[30]這對于我們從動機的角度來看待情感,也很有啟發(fā),那么諸如“惻隱之情”這樣的情感,作為道德動力,到底是“動機化”還是“行動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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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在孺子入井這個特定的極端道德情境當(dāng)中,其實也潛在包含了“意欲”的存在,因為“你要去救那個孩子”,這個述行化的活動,就是要實現(xiàn)一種意欲為之的行為。問題是,這種去救助之的意欲抑或欲望,到底如何訴諸于道德行為呢?這就關(guān)系到動機與意欲、欲望的關(guān)聯(lián)。西方更為關(guān)注動機與欲望關(guān)聯(lián),從審慎的角度來看,欲望對于動機而言乃是邏輯必要的,但其功用尚待考察,“欲望對要被確定動機的效應(yīng)來說,是個必要條件,但僅是邏輯必要條件,無論是作為構(gòu)成影響還是因果條件皆非必要的”,[31]但西方相應(yīng)理論對于中國的適用性卻尚待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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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上所述,如果我們?nèi)绱讼刃袇^(qū)分了道德動機——分為“意動”動機(motivations)與“動行”動機(motives)兩種,那么,可以說,王陽明驅(qū)動“知行合一”的“一念之動”,其實就是“動行”的動機,而非“意動”的動機,因為這種本土化的道德動機本身就是訴諸于“行”了。由此來返觀西方相關(guān)道德理論,仍是把任何一種動機都視為內(nèi)在化的,然而,王陽明的思想則認(rèn)定“動行”的動機本身就已經(jīng)是“行”了,由此才是更源本的“知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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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西方這種動機分殊的價值,對于本土的價值,就在于指明了王陽明的“一念動處”,就是“行”,但這個行,卻并不是外在的道德行為,而是包孕在“一念發(fā)動處”內(nèi)部的行。與此同時,這種發(fā)動當(dāng)然也就是“知”,只不過這種知,并不是那種“意動”的動機,也就是說,并不是那種并不訴諸于行動的“知”。如此來理解“知行合一”的話,那就具有了新的角度,對于行的理解也是如此,并不是外在的“行動”才是行,內(nèi)在化的“動行”其實也是行。如此一來,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之行,也就可以被理解為“述行”(performative)之行了,這就突破了——知“內(nèi)”行“外”——的舊有模式,這種模式只是對于知行相合的一種內(nèi)在割裂的理解和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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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銷行以歸知”:“實學(xué)”誤解“心學(xué)”的關(guān)鍵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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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陽明有著名的“四句教”,所謂“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也有人認(rèn)為是后學(xué)所加。其中,那種“知”也無善無惡,正如王畿所言“知亦是無善無惡的知”,[32]王陽明甚至把“無”的要素納入其中,“無知無不知,本體原是如此”。[33](同上,第135頁。)然而,當(dāng)心撥動而生“意”時,則可善也可不善,這符合實際的道德情況。這也曾被王陽明就此批判過,內(nèi)在有了這種“不善”之念,其實也就訴諸于行了,所以要反之。因此,從心的撥動處,也就是形成“意”開始,就應(yīng)該知惡知善并去惡從善,這也就是從發(fā)端意義上使得知行得以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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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翻過來看,西方倫理學(xué)如今如此區(qū)分出“意動”與“動行”這兩種道德動機,從陽明心學(xué)來返觀,實乃仍被置于西化的“二分法”之中:要么訴諸行動,要么就不行動,這就人為地割裂了作為完整形態(tài)的動機本身。王陽明的知行合一,卻從來反對任何形態(tài)的兩分,這從“知行合一”的完美過程當(dāng)中就可得見,“體用為一”在他那里被始終貫徹。這就是“比較哲學(xué)”的一種交互方法,通過西方哲學(xué)的更為精細的手術(shù)刀解析,可以發(fā)見中國思想的內(nèi)在縫隙;反之,在闡發(fā)中國思想的基礎(chǔ)上,可以再返觀西方思想本身所具有的思想裂縫,這才算是“文化間性”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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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為關(guān)鍵的是,王陽明將這種“知”,歸于“良知”,收回到“心”內(nèi):“知是心之本體,心自然會知;見父母知孝,見兄自然知弟,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34]這就繼承了孟子的道德直覺說。然而,無論孟子還是陽明,其實都沒有意識到,他們訴諸的良知,并不是先天而先驗成就的,乃是經(jīng)驗變先驗、后天變先天積淀而成的,在此我們與心性派的路數(shù)剛好反向。因為,從孟學(xué)、宋學(xué)到新儒學(xué),都沒有回答良知到底是哪里來的這個根源性問題,而都將之視為普遍先在的、訴諸直覺的和先驗懸臨的,從而無需質(zhì)疑而徹底接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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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也是“體用合一”的:“心不可以動靜為體用。動靜時也,即體而用言在體,即用而言體在用,是謂體用一源?!?a name="_ftnref35">[35]王陽明本人反對心之靜為體,心之動為用,而要求動靜結(jié)合,體用一源:“人只要成就自家心體,則用在其中,如養(yǎng)得心體,果有未發(fā)之中。自然有發(fā)而中節(jié)之和?!?a name="_ftnref36">[36]當(dāng)然,這最終都來自作為本體的那個“大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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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之從實學(xué)的角度出發(fā),對王陽明有個著名的批判,他批判王陽明的知行合一乃“銷行以歸知,終始于知”[37],這是由于,依據(jù)王夫之的知行觀,在他自己看來恰與王陽明相反——“行可兼知,而知不可以兼行?!?a name="_ftnref38">[38]前者是實學(xué),后者乃心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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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如果王陽明能反駁的話,那么,王夫之如此論斷,其實也是知行斷裂的,沒有將二者統(tǒng)合起來,這是其一;其二,王夫之試圖用行來統(tǒng)一知,這也恰恰是王陽明所不能接受的,因為沒有能領(lǐng)略到“一念發(fā)動處”的智慧,而從一念始到道德行為結(jié)束,在王陽明那里恰是合二為一的。翻過頭來,王夫之則指責(zé)王陽明的“知行合一”有違常識,“彼非謂知之可后也,其所謂知者非知,而行者非行也”。[39]如此看來,王夫之的實學(xué)常識,乃是“行”為外在的行為,“知”為內(nèi)在的認(rèn)知,他在反對“以知代行”之時也割裂了知與行,知為內(nèi),行在外,“知行相資以互用”。所謂“知也者,固以行為功者也;行也者,不以知為功者也。行焉可以得知之效也;知焉未可以得行之效也?!?a name="_ftnref40">[40]這完全是從“結(jié)果論”的實學(xué)態(tài)度上來論證知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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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王陽明不曾“銷行以歸知”,如此批判陽明以知銷行,批判之用“知”歸并乃至取消了“行”,這恰是王夫之誤解陽明心學(xué)的所在,而且是關(guān)鍵之處。王陽明的“致良知”之法乃是:良知由“感”而應(yīng),良能遂自力“行”!這是以知行天然無間而反擊了知行乃“內(nèi)外”合一的觀念,從實學(xué)的“知行互用”批判心學(xué)的“知行合一”,真就好似唯物實用論批判絕對唯心論,始終難以觸到點兒之上。但根據(jù)道德動機的最新理論,王陽明即知即行,因為其本身就是“動行”的動機,從而直接訴諸于道德行動,由此王陽明并不是所謂主觀唯心論者,這才是心學(xué)之思可翻身為當(dāng)今全球倫理智慧的返本開新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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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要的結(jié)論:“一念發(fā)動處”知行合一的道德本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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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質(zhì)言之,本文從“一念發(fā)動處”做功夫,解王陽明之“知行合一”,既不糾結(jié)于“知”為何,也不限于“行”如何,而是采取了新的角度,參照了西方道德動機論的新進展,來試圖重新闡發(fā)王陽明“知行合一”這個千古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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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從“一念發(fā)動處”來解析和詮釋“知行合一”,其道德哲學(xué)意義究竟何在呢?實際上,王陽明的”知行合一”,恰恰包含了道德之內(nèi)所蘊含的三個基本要素,亦即觀念、意志與情感:第一,所謂“一念發(fā)動”,此一念即三要素中的“觀念”;第二,“如何做”,則靠意志,觀念與意志結(jié)合遂成為了“自由意志”;第三,觀念與意志結(jié)合并表現(xiàn)為直覺,也就是成為一種“情感”。這種道德三要素分析,仍是一種靜態(tài)的解析。從動態(tài)結(jié)構(gòu)來講,既然道德根本上是“如何做”的問題,那么,這個“如何做”便直接相關(guān)于三要素中的觀念了。就本質(zhì)而言,“一念動處”即觀念變”直覺”,但其中必然包含潛在的意志力量,否則就不能即知即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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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王陽明思想的要義,無論是“知行合一”還是“致良知”,都是提出了一種“能知即能行”的直覺論,但這并不是“知行等同論”,或終“重在行而非知”,中國道德哲學(xué)的栩栩生動處即在于此也。這個“能知即能行”,當(dāng)中這個“能”字——如何“能”?這也是道德得以形成的關(guān)鍵所在。當(dāng)然這個“能”,還不只是康德意義上的那種稟賦抑或能力,而是其本身就是訴諸于行的,乃是一種“述行性”的活動。遺憾的是,從孟子到王陽明都以為這種道德直覺乃是先天而先驗的,殊不知,實乃習(xí)才有之!所謂“一念發(fā)動”也可以追溯到孔子“克己復(fù)禮”之仁,但下工夫才能使后天如此積淀而成,所以,這其中實現(xiàn)的,乃是一種李澤厚所謂的“經(jīng)驗變先驗”的過程。[41]由此,中國倫理學(xué)當(dāng)中“先驗變經(jīng)驗”的心性派一路的缺失,便得以顯見,如此這般的倫理新構(gòu),恰恰走了從宋儒到新儒家的“反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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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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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耿寧:《人生第一等事:王陽明及其后學(xué)論“致良知”》,商務(wù)印書館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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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余英時:《歷史與思想》,聯(lián)經(jīng)出版社1976年版,第1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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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馮耀明:《中國哲學(xué)的方法論》,允晨文化1989年版,第16-17頁。關(guān)于知道如何駕駛卻因身體殘疾而不能為之的例證,最近看到一個相關(guān)的記憶例證,腦部切除了70%的左顳葉切除的吉他手仍能熟練演奏吉他,這就好似隨著人隨著年老不會忘記如何開車而讀書的內(nèi)容卻會忘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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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杜維明:《魏晉玄學(xué)中的體驗思想——試論王弼“圣人體無”觀念的哲學(xué)意義》,《燕園論學(xué)集——湯用彤先生九十誕辰紀(jì)念》,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84年版,第20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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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Tu Weiming,“Inner Experience”:The Basis of Creativity in Neo-Confucian Thinking,”in?Humanity and Self-Cultivation:Essay in Confucian Thought,Berkeley:Asian Humanities Press,1979,pp.10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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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黃勇:《論王陽明的良知概念:命題性知識,能力之知,抑或動力之知?》,《學(xué)術(shù)月刊》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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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郁振華:《道德—形而上學(xué)的能力之知——基于賴爾與王陽明的探討》,《中國社會科學(xué)》2014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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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劉悅笛:《道德的形上學(xué)與審美形而上學(xué)——牟宗三與李澤厚哲學(xué)比較研究》,《江西社會科學(xué)》2017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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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李澤厚:《舉孟旗行荀學(xué)——為<倫理學(xué)綱要>一辯》,《探索與爭鳴》201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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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劉悅笛:《走向“生活之道”的當(dāng)今西方哲學(xué)——兼與孔子的“生活哲學(xué)”比較》,《社會科學(xué)戰(zhàn)線》2015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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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Arthur?C.Danto,Mysticism and Morality:Oriental Thought and Moral Philosoph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7,p.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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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Arthur?C.Danto,Mysticism and Morality:Oriental Thought and Moral Philosoph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7,p.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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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三語錄三傳習(xí)錄下》,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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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王守仁:《王陽明全集》,吳光等編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12月版,第11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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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一語錄一傳習(xí)錄上》,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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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一語一錄傳習(xí)錄上》,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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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陳淳:《北溪字義》,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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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陳淳:《北溪字義》,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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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梁啟超:《王陽明知行合一之教》,臺灣中華書局1968年版,弟27—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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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王夫之:《尚書引義·卷三·說命中二》,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6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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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五文錄二書二·二》,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2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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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五文錄二書二·二》,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2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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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二語録二傳習(xí)錄中·答顧東橋書》,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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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二語錄二傳習(xí)錄中·答顧東橋書》,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5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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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二語錄二傳習(xí)錄中·答顧東橋書》,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6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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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二語錄二傳習(xí)錄中·答顧東橋書》,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6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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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R.S.Peter,“Motives and Motivation”,in?Philosophy,1956,Vol.31,p.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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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J.Prinz,Gut Reactions:A Perceptual Theory of Emotion,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p.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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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B.Helm,Love,Friendship and the Self:Intimacy,Identification and the Social Nature of Person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0,pp.31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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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G.Clore,“Why Emotions Are Felt,”in P.Ekman and R.Davidson eds.,The Nature of Emotion,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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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Thomas?Nagel,The Possibility of Altruism,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0,p.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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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三語錄三傳習(xí)錄下》,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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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三語錄三傳習(xí)錄下》,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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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一語錄一傳習(xí)錄上》,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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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一語錄一傳習(xí)錄上》,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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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王守仁:《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一語錄一傳習(xí)錄上》,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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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王夫之:《尚書引義·卷三·說命中二》,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6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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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王夫之:《尚書引義·卷三·說命中二》,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6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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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王夫之:《尚書引義·卷三·說命中二》,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6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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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王夫之:《尚書引義·卷三·說命中二》,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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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筆者接受李澤厚先生“經(jīng)驗變先驗”和道德三要素(觀念、意志和情感)的基本說法,本文這個結(jié)論部分也從與李先生的討論當(dāng)中深受啟發(fā),并參見李澤厚:《關(guān)于“倫理學(xué)總覽表”的說明(2018)》(未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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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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