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丑而博,言偽而辯--讀李零《喪家狗——我讀論語自序》所感(米灣)
欄目:李零《喪家狗》
發(fā)布時間:2010-03-14 0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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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昌
作者簡介:王瑞昌,字乃徵,號米灣,西元一九六四年生,河南魯陽人,北京大學(xué)哲學(xué)博士?,F(xiàn)任首都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xué)文化與傳播學(xué)院教授。長期主講儒學(xué)經(jīng)典及中國哲學(xué)于高校及民間公益文化機構(gòu)。曾訪學(xué)北美、臺灣,研習(xí)人文,傳播儒學(xué)及中國文化。著有《陳確評傳》《追望儒風(fēng)》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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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樸學(xué)家江聲,長于旁征博引,好《說文》至于成癖,與人書信,皆用篆書。然于義理之學(xué),格格不能入。常致書孫淵如曰:“蓋性理之學(xué),純是蹈空,無從捉摸。宋人所喜談,弟所厭聞也?!保ㄒ妼O氏《問字堂集》前所附)。李零先生,蓋江聲之流亞也。
李氏長于考古,而厭聞道德,欲借其所謂“三古”之技(考古、古文字、古文獻),恢復(fù)孔子本來面目,實在是不自量力。如果僅憑考古即可以識孔子,絕對輪不到李先生現(xiàn)在挺身而出。
看李先生這篇序文,覺其頗有“記丑而博”、“言偽而辯”之風(fēng)。對此,與之爭論是沒有用的。對其所不明之道理,他是不會愿意去明白的。這里僅問其一個問題:道德是否可以絕棄?想其當(dāng)會回答曰:“道德很脆弱,但是還是不可絕棄?!比绱艘粊?,便會生出一連串問題:你既然說梁漱瞑先生不畏權(quán)勢,表里如一,人格高尚,表示佩服,這不是承認道德未必脆弱嗎?道德既然是有益者(從其肯定梁先生可看出),為何不能宣講?既然不否認道德是好東西,而一聽見人講道德“頭皮就發(fā)麻”,這豈是自己標(biāo)榜的“心平氣和”?你說梁先生“他老人家,前后如一,表里如一,人格非常高尚”,豈知這正是儒家精神的體現(xiàn)?如此,為何又對表彰孔子和儒家的言論滿腹牢騷?何況你自己也承認孔子之道德格言“有些比較精彩”?凡此種種,無需多辯即足見其思理是如何的絞繞不通、顧此失彼!若拿出“我是個自由散漫的人”、“我最不喜歡過有組織的生活,甭管什么組織”來辯護,也不成其為理由。有些組織生活可以不過,但作為一個學(xué)者,自己的思想不能無組織無收束。散漫無紀(jì),任性而行,難免遺人“為老不尊”之誚!
談到寫此書之情景時,李氏稱其對《論語》,一會兒“縱讀”,一會兒“橫讀”,既仔細“考證”,又反復(fù)“篩選”,大有“既竭吾才”之架勢。不言而喻,在他眼中,這無疑一部是凝聚著如許汗水的、含金量很高的學(xué)術(shù)專著;是嚴(yán)肅之作,絕非兒戲之作。令人不可理解的是,李氏居然將他這部精心結(jié)撰之作定名為“喪家狗”!如此輕佻顢頇之舉出自一資深學(xué)者,“為老不尊”,能辭其咎?此舉不僅有損其書之品位,更有傷作者之人格尊嚴(yán)。其病至少有三:1,吐辭不雅馴,有失學(xué)者體面。2,孔子講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崩钍想m然語有出處,且似乎無有意侮圣之意,但在客觀上很容易導(dǎo)致此類影響,敗德傷俗。3,炒作嫌疑明顯。用火爆刺激陋劣污下之語辭招徠世人耳目,是炒作者之慣用伎倆。李氏是嚴(yán)肅學(xué)者,然將其精心結(jié)撰之作冠以“自賤”之名,其炒作心態(tài)幾幾乎昭然若揭。當(dāng)然,若是出于出版商之生意經(jīng),則另當(dāng)別論。
話說回來。雖然讀罷序文,本人感到其“記丑而博”、“言偽而辯”,但并無“心達而險”之印象。相反,能感到李先生是位忠于自己思想的坦白磊落之人,甚至可歸為儒門“狂者”之列。只可惜孔子不再生于今世,恐怕未必能有人可循循然教之適道矣!
最后想指出的是:雖然李氏所著本書尚未之見,且其書命名輕挑而魯莽,序文多有堅僻之論,但既然其人長于文獻考古,想必其內(nèi)容當(dāng)有參考價值。估計其在名物訓(xùn)詁、文獻考索上當(dāng)有可以資取之處。讀者可用其長而棄其短,不必因序廢書也。倘世人竟惑于煽惑鼓躁,欲于此中求真孔子,吾恐除卻支離破碎之文獻挦扯外,其必將別無所得也。出路在他途,道不在是也!
2007-4-26
(按:此稿被深圳商報2007年5月23日發(fā)表,標(biāo)題為《“小道”難識“真孔子”——李零<喪家狗:我讀"論語">讀后》。寫此文時,只看了李的序。后來看到書,和事先料想的差不多。只是文中許李氏以敢于堅持自己思想之“狂者”,現(xiàn)在看來得修正。其書玩世不恭,是否有其一貫思想,還是個問號。5月23日附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