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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郭曉東】《春秋》重義不重事:略論莊存與與孔廣森對《春秋》的看法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7-09-29 12:34:45
        標簽:
        郭曉東

        作者簡介:郭曉東,男,西元一九七〇年生,福建霞浦人,復旦大學哲學博士?,F(xiàn)任復旦大學哲學學院教授。著有《識仁與定性——工夫論視域下的程明道哲學研究》《宋明理學》(第二作者)《經(jīng)學、道學與經(jīng)典詮釋》《戴氏注論語小疏》《春秋公羊?qū)W史》(第二作者)等。

        《春秋》重義不重事:略論莊存與與孔廣森對《春秋》的看法

        作者:郭曉東?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 ? ? ? ? 原載于《杭州師范大學學報》2012年第1期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八月初九日戊午

        ? ? ? ? ?耶穌2017年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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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清代今文經(jīng)學的興起,與《春秋》“義”“事”之爭有莫大關(guān)系。在乾嘉實“事”求“是”的學術(shù)氛圍下,莊存與提出“《春秋》非記事之史”,認為《春秋》之所書,皆“約文以示義”,是“不書”重于“書”;孔廣森提出“《春秋》重義不重事”,認為孔子之《春秋》,雖然是因魯史而作,然每每賦予了新義。雖然莊、孔兩人嚴格上講,都未必可視同于嘉、道之后的今文學者,然這樣一種重“義”不重“事”的問題意識,事實上已為清代今文學之之濫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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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春秋》;義; 事; 莊存與孔廣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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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錫瑞說:“今古文之興廢,皆由《公羊》、《左氏》為之轉(zhuǎn)關(guān)?!盵1](書經(jīng),P97)漢代如此,清代亦然。有清今文學之興起,與莊存與和孔廣森師弟有莫大關(guān)系,而其中為之“轉(zhuǎn)關(guān)”者,當屬其對《春秋》之定位,即判定《春秋》到底是“經(jīng)”還是“史”,其所措意的,到底是“事”,還是“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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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有“事”有“義”之說本之于《孟子·離婁下》:“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贝苏f漢儒大致深信不疑,故司馬遷作《史記》,在《十二諸侯年表序》稱孔子作《春秋》,“約其文辭,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在《太史公自序》中則稱其為“王道之大者”,而前漢今文十四博士稱“《左氏》不傳《春秋》”,亦是出于這一立場,以為《春秋》是“經(jīng)”,《左傳》雖然詳于記事,卻不能達經(jīng)之義旨,故稱《左傳》不能傳《春秋》。然而,漢之后《左傳》孤行,《公羊》、《谷梁》皆成絕緒,杜預(yù)以《春秋》為“經(jīng)承舊史,史承赴告”,則《春秋》雖有“經(jīng)”之名,而實際上已經(jīng)被視同于“史”。唐代劉知幾更是基于史法之立場來看待《春秋》,遂有“惑經(jīng)”與“申左”之論。劉氏之說雖然極端,亦頗受后儒批評,然這一基于史法之立場來看待《春秋》思路卻影響極大。其后如清人毛奇齡,視《春秋》與《左傳》的關(guān)系為“簡書”與“策書”,經(jīng)簡而傳煩,經(jīng)的作用不過是“標志其名而列作題目”,即不過是一“籤題”而已,如其在《春秋毛氏傳》的《總論》中引《徐仲山日記》曰:“至于事之始末詳略,皆所不問”,因此,欲詳經(jīng)所記之“事”,必待傳而行;同時,經(jīng)既然不過是“籤題”與“名目”,那自然就無所謂的“微言大義”。[2](P626)再如以研究《左傳》名家的顧棟高,雖然不否認《春秋》有“義”,但卻是“用史家的眼光看《春秋》中的‘事’與‘義’”,“褒貶大義即寓于記事之中”,[2](P637)故如趙伯雄先生所說:“治經(jīng)也就變成治史”。[2](P638)乾嘉以降,漢學大行,學主實“事”求“是”,而《春秋》之研究遂集中于文字之校勘、訓詁與名物度數(shù)之考證,則學者于《春秋》之“義”,更是不甚措意。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莊存與與孔廣森師弟兩人重新就《春秋》之“義”與“事”的關(guān)系展開討論,提出“《春秋》重義不重事”的口號,從而拉開了清代今文學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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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乾嘉主流的學術(shù)氛圍中,武進莊存與可謂獨樹一幟。在他看來,圣人之學不應(yīng)該建立在“分文析字、繁言碎辭”之上,而應(yīng)該去探究文字背后圣人所要表達的意義,故他說:“征實事,傳故訓者,為膚為末。” [3]又說:“誦《詩》讀《書》,不深惟古人之終始,心意淺薄,俾盛德不宣究于后世?!盵4]也就是說,閱讀《詩》、《書》等經(jīng)典,如果僅僅局限于考據(jù)與辨?zhèn)?,那只是“心意淺薄”者之所為,更重要的是要“深惟古人終始”,去領(lǐng)會《詩》、《書》所陳之大義,從而使歷代賢圣之盛德能夠宣究于后世。誦《詩》讀《書》如此,理解《春秋》在莊氏看來亦是如此,如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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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以辭成象,以象垂法,示天下后世以圣心之極。[5]

        《春秋》樂道堯、舜之道,察其所譏,則堯、舜之道存焉。[6](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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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春秋》之意義,在于體現(xiàn)“圣心之極”,在于體現(xiàn)“堯舜之道”,善說《春秋》者,也就是要去體會文字背后的“圣人之心”與“至圣之法”。就此而言,在莊存與看來,就不應(yīng)該將《春秋》單純地視為一“記事之史”。若視《春秋》為“記事之史”,那么,正如莊氏所指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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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之辭,斷十二公之策而列之,則十二公之行狀莫不著也。辭有屢于一公之策書者,有屢于一年之策書者,有曠而不志者,有曠而一志者,不可不察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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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既然十二公之策書俱在,那么十二公的事跡行狀應(yīng)該都一一記錄在案。然而,《春秋》之所志,或詳或略,其或書或不書,那只能說是有“不可不察”之深意在其中,故其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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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非記事之史也,所以約文而示意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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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春秋》一開篇,經(jīng)文書“元年春,王正月”。按常規(guī)書法,新君之即位,當書“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而隱公元年不書“公即位”,《左傳》稱“不書即位,攝也”,杜氏注以為“不修即位之禮,故史不書于策”,即便是對莊存與影響極大的趙汸,也認為這不過是其所謂“策書之大體”,即史家記史之常法。[①]然而,在莊存與看來,《春秋》開篇的“元年春,王正月”幾個字,并非僅僅是史法之常則,而必須從“建五始”這一《公羊》學的特定角度來加以釋讀,從而賦予了這句經(jīng)文“奉天尊王”的獨特內(nèi)涵[②]。至于經(jīng)文中不書“公即位”,按杜預(yù)、趙汸的說法,只是因為魯隱公不行即位禮,從而直書其事。而在莊存與看來,“五始”乃《春秋》之大教,隱公元年乃《春秋》之始年,故“公即位”本不可闕,抑不是無其史事而不可書,而是其中另具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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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嘗得而推言《春秋》之志,天倫重矣,父命尊矣。讓國誠,則循天理、承父命;不誠矣,雖行即位之事,若無事焉。是以不書即位也。君位,國之本也。南面者無君國之心,北面者有二君之志,位又焉在矣。十年無正,隱不自正,國無以正也。元年有正,正隱之宜為正,而不自為正,不可一日而不之正也。[6](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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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氏認為,隱公元年之所以不書“公即位”,問題的關(guān)鍵并不在于有沒有“公即位”之“事”,在他看來,若是讓國不誠,“雖行即位之事,若無事焉”。故不書“公即位”者,正是因為“隱不自正”,“無君國之心”,從而助長了桓公的大惡行為,從而有背于《春秋》之志。[③]

        又如僖公五年,“冬,晉人執(zhí)虞公”,莊氏評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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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滅虞也,曷為書執(zhí)而已?忌也。虞,畿內(nèi)之國,滅而不忌,是無天子也。虞曰公,王官也,晉曰人,晉侯也。目人以執(zhí)王官,罪既盈于誅矣,舉可誅而人之以不失罪,不書滅以隱之而不傷義,故曰“史,事也;《春秋》者,道也?!?[6](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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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在莊氏看來,晉滅天子畿內(nèi)之國,執(zhí)天子之王官,實是罪大惡極。然而,若直書“滅”,則顯得是目無天子而無所忌憚,從而有傷君臣大義之教。因此,《春秋》一方面不書“滅”,是要為之“隱”而不傷“義”;但從另一方面來講,晉之罪“既盈于誅”,故不書爵而書“人”以誅之。若就事論事而言,本條當書“晉滅虞”,但《春秋》這一其別具用心書法,則使我們看到,“史,事也;《春秋》者,道也?!?/p>

        在莊存與看來,“《春秋》非記事之史”,則意味著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要有所書,更多的時候是圣人有意削之不書,故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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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非記事之史,不書多于書,以所不書知所書,以所書知所不書。[5]

        文于所不審,則義不可斷,皆削之而不書。[5]

        《春秋》之辭,禮不備,則雖有事焉而不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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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存與極其重視《春秋》之“不書”。如隱公八年,瓦屋之盟,鄭實在會,而《春秋》削而不書,莊氏以為“削鄭伯然后知禮樂征伐有天子存,圣人必不愿其自諸侯出矣。”[6](卷7)又如魯世卿臧孫辰,其生前僅一見于莊公二十八年“告糴于齊”,其后又享卿位五十余年,而“閔、僖、文之《春秋》削之無一事之可錄者,則知蔽賢之罪大,而小善不足以自贖也?!盵④] 又如《春秋》十二公,僅記桓公嫡子之出生,在莊氏看來,這并不是其他十一公皆沒有嫡長子,而是因為其他十一公之嫡長子皆未能正常繼位,故其曰:“不終為君,《春秋》不書非記事之史也。” [6](卷2)

        “不書”而后有所“書”,正是因為有常“不書”,所以才能因此而彰顯“所書”的意義,即莊氏所說的:“以不書推所書,故曰凡所書者,有所表也?!?[5]如宣公十一年,“秋,晉侯會狄於攢函?!痹谇f氏看來,《春秋》例不書外會,而此之所以書之者,是批評晉之不能討賊。[⑤]又比如文公十年,“秦人入諾”,在莊氏看來,諾既是微國,對魯而言又是遠國,以《春秋》之例皆不書,而其所以書之者,是批評秦人之窮兵黷武。[⑥]又比如隱公五年,“公觀魚于棠”,莊氏以為此以“非事”書,然“非事”本不當書,而書之者,是譏亂政之始,故謹而志之。[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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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諸多“不書”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常事不書”,如隱公九年,“春,天王使南季來聘”,莊氏評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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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于茲,公不一如京師,又不使大夫聘,天王則再使上大夫來聘,周德雖衰,不若是甚也。公如京師矣,以為常事而不書也。宋公不王而謀伐之,在此歲矣。齊人朝王,在往年矣。書曰“天王使南季來聘”,見公之朝于天子也。公一朝王,比使聘,則以為非常數(shù)而志之矣。得其常數(shù),不志于《春秋》,《春秋》非記事之史也。[6](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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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入《春秋》以來,從不書魯公如京師朝周天子,也未書魯君使大夫聘于王室,若是從據(jù)實直書的史法立場來說,也就意味著隱公即位以來從未朝聘于王室,從而無其事可書。但這在莊存與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其稱“周德雖衰,不若是甚也”。那么,合理的解釋就是,諸侯之朝王本是“常事”,而《春秋》既非“記事之史”,故可以不書“常事”,盡管這對于諸侯來說,也許是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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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事”不書,則其有所書者,則意味著“非常”,從而必“意”在其中。成公三年,“冬,十有一月,晉使荀庚來聘?!鼻f氏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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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兄弟之國也,我事之敬矣。敬不答乎?何逮乎成之篇而后言來聘?向以為常事焉,而不書也?!皶x侯使荀庚來聘”,何以書?抑之也。何抑爾?禮之始失也。偶晉于京師,其甚也。以共京師者共晉,微見乎僖,至成而甚焉。晉侯益驕,非魯所望也。志晉之聘,見晉之為晉,我之適者而已矣。曷為于此焉始?曰:王使不志矣,而后志晉使,《春秋》之大教也,不可不察。隱、桓之《春秋》,志王使聘五焉。成、襄之《春秋》,志晉使聘九焉。魯人之所以榮且喜者,移于晉矣。以共京師者其晉,圣人之所甚懼也。舍隱、桓則志王使也罕,自成而下,王使亦絶不見,章疑別微,以為民坊,《春秋》之大教也?!洞呵铩方K不使魯人以待王使者待晉使,絶之若不相見者。然以尊王而抑晉,微故尊之,僭故抑之。王聘屢于隱、桓,晉聘屢于成、襄,皆以為非常焉爾。[6](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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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晉使大夫來聘于魯,始見于成公三年此條。在莊氏看來,諸侯之相聘問,本為常事而不當書,但入成之篇所以書者,是“抑之也”。因為魯人從此“以共京師者共晉”,即魯人從此不再尊王,轉(zhuǎn)而尊事晉,此“圣人之所甚懼”。然而,孔子之作《春秋》,“終不使魯人以待王使者待晉使”,故成、襄之篇,屢志晉使聘,實是為了“尊王而抑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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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莊氏在《春秋正辭》與《春秋要指》中反復強調(diào)“《春秋》非記事之史”,因此,對某事之記或不記,并不是由事件本身來決定,而是由其背后的“義”來決定的,即其所謂“《春秋》記事,以義為從”,[5]從而體現(xiàn)圣人之“大教”。[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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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莊氏弟子,孔廣森更是進一步從“經(jīng)”與“史”的關(guān)系中對《春秋》作出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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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學者謂《春秋》事略,《左傳》事詳,經(jīng)傳必相待而行,此即大惑。文王系《易》,安知異日有為之作《十翼》者?周公次《詩》,安知異日有為之作《小序》者?必待傳而后顯,則且等于揚雄之《首贊》,朱子之《綱目》,非自作而自解之不可也。圣人之所為經(jīng),詞以意立,意以詞達,雖無三子者之傳,方且揭日月而不晦,永終古而不敝。魯之《春秋》,史也。君子修之,則經(jīng)也。經(jīng)主義,史主事。事故繁,義故文少而用廣。世俗莫知求《春秋》之義,徒知求《春秋》之事,其視圣經(jīng)竟似《左氏》記事之標目,名存而實亡矣。[7](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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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孔廣森看來,學者對《春秋》之惑,大抵如上兩個方面:其一就是所謂“經(jīng)承舊史,史承赴告”之說,以孔子所修之《春秋》與作為魯之舊史之《春秋》沒有實質(zhì)性的差別;其二,以為《春秋》事略,《左傳》事詳,故欲求《春秋》之義,須有賴于《左傳》。結(jié)合這兩個方面,其實關(guān)鍵只在一點,即不辨經(jīng)史。而這一經(jīng)與史之區(qū)別,則在于經(jīng)主義而史主事,對于那種純依史法以論《春秋》者,廣森提出質(zhì)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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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之修《春秋》,垂教云乎,豈曰記事云乎?[7](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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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孔子之作《春秋》,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歷史著述,而是以之立萬世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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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文不空設(shè),皆為后世法。[7](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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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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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記事皆為后王示法。[7](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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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對于孔廣森來說,《春秋》雖本為魯之舊史,但經(jīng)孔子之刪削,即已為魯之舊史賦予了“新義”或“新意”,從而就不能再視之是“史”,而已是“經(jīng)”。是以孔廣森批評所謂“俗儒”以魯史視《春秋》之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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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儒謂《春秋》唯見魯史,又詳略去取悉無意義,一依赴告,何陋之乎言《春秋》也。[7](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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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儒”云云,當指持左氏學之儒。在《公羊通義》中,孔廣森屢屢提及孔子之作《春秋》,是在損益魯舊史的前提下賦之以“新義”或“新意”,從而達到為萬世立法的目的,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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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之制者,君子所托新意,損益周制以為后王法。[7](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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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公六年,“秋七月?!薄豆騻鳌吩唬骸按藷o事,何以書?《春秋》雖無事,首時過則書。首時過則何以書?《春秋》編年,四時具,然后為年?!笨资献⒃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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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特言《春秋》者,皆一經(jīng)之達例,所以損益舊史而示新義者也?!酝跽呦蛎鞫?,必奉順四時之正,天道正于上,人事正于下,故《春秋》謹時、月、日,以進退中失之事焉。十二公之篇,有無冬者,無秋、冬者,五月或以冠夏,十有二月或不冠冬,方見變文以起微意,常不立則變不見,是故無事必具四時,為常法也,其或不具者,即有所為可知爾。[7](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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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從史法上講,無事而書,似乎顯得多余,然而,在廣森看來,“《春秋》雖無事,首時過則書”,恰恰是立此“達例”與“常法”,然后才可以體會孔子在損益舊史過程中通過“變文”所要表達的“新義”。如魯成公十年,“秋,七月。公如晉?!碑斈辍洞呵铩方?jīng)不記“冬十月”,顯然是不合常例,然而,在孔廣森看來,這正是“變文以起微意”,其注曰:“然則是年無冬者,本當系葬晉景公于冬三月之下,但緣諱不書其事,令如常例書首時,嫌若冬實無事,故去冬以起之也。” [7](卷7)按是年晉景公卒,根據(jù)《左傳》記載:“秋,公如晉,晉人止公,使送葬。冬,葬晉景公,公送葬,諸侯莫在,魯人辱之,故不書,諱之也?!币簿褪钦f,魯侯這次朝晉頗受屈辱。若按常例而書,應(yīng)該記冬某月,公葬晉景公,然此實魯侯之辱,故諱而不書。不過,若諱而不書,按“首時過則書”之例,僅僅書“冬十月”,則又會讓人產(chǎn)生當年冬三月無事可記的嫌疑,故孔子通過去冬來體現(xiàn)其微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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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公三年,“夏,四月,辛卯,尹氏卒。”《公羊傳》曰:“尹氏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稱尹氏何?貶。曷為貶?譏世卿。世卿,非禮也。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天王崩,諸侯之主也。”廣森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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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王喪主訝喪賓者,以其新與內(nèi)接,有赴吊之禮,故得錄卒。知非主為譏世卿書者,魯史本有其卒,但舊文書名,今更之曰‘尹氏’,則君子所托新義爾。凡治《春秋》皆當以此意求之。[7](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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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孔廣森以為,《春秋》書“尹氏卒”,本因尹氏在周平王之喪上“主訝喪賓者”,以其“新與內(nèi)接”,故得恩錄之,因此,魯舊史之《春秋》并不是為“譏世卿”而書尹氏之卒。同時,考諸實際,孔廣森認為,“周之命官,或曰人,或曰師,或以掌司典職冠所事。唯世其職者,乃曰氏。然三百六十之屬,以氏名者財四十有四,而其位貴者不過中大夫,則知卿之義不得世也。” [7](卷1)既然“卿之義不得世”,而“世其職”才稱“氏”,那么魯史舊文當書其名而不書“尹氏”。由此可見,《春秋》書“尹氏卒”,是孔子易其名而更之曰氏,以闡發(fā)“譏世卿”之“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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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公十一年,“秋,宋大水?!薄豆騻鳌吩唬骸昂我詴坑洖?zāi)也。外災(zāi)不書,此何以書?及我也?!笨资献⒃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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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舉內(nèi)為重者,錄災(zāi)所由生,道其本也。知非為王者之后記災(zāi)者,所傳聞之世,方外諸夏,雖王者之后,猶未得記,故知仍以及內(nèi)錄爾。《左氏》說“外災(zāi)據(jù)告書”者,但魯史之體如是,非《春秋》新意也。[7](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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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從一般上說,《春秋》外災(zāi)不書,宋大水,《左傳》認為是“外災(zāi)據(jù)告書”,孔廣森以之為魯史之體,但卻不是《春秋》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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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公元年,“三月,公及邾婁儀父盟于眜。”《公羊傳》以儀父為邾婁君之字,是“為其與公盟”而“褒之”。廣森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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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邾婁之進自緣他事,因而褒之于此,則《春秋》之新義?!洞呵铩方约偈乱酝辛x者也,得其義則事可略也。[7](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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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在《通義》中,孔廣森還詳細考證說,邾屢在隱公篇本為附庸,而附庸有氏、人、名、字四等,邾屢在桓之篇稱“人”而曰“夷狄之”,隱之篇稱“字”而曰“褒之”,則其實際本當列在“名”等,其后在莊公篇始獲王命而進為諸侯。就其“事”而言,邾屢之進顯然不是因為他能與隱公盟,而另有原因,而《春秋》于此書字而褒之,在廣森看來,這就是孔子的“新義?!备匾氖?,孔廣森在此進一步發(fā)揮說:“《春秋》皆假事以托義者也,得其義則事可略也?!币簿褪钦f,《春秋》所重者根本不是“事”,而是“義”,所謂“事”,不過是“假”以明“義”的依托而已,一旦得其“義”,則“事”甚至可以忽略不談,甚至對其事件本身之真相也可存而不論,如其論齊襄、魯莊之復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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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魯皆非能誠復仇者,而假襄公以見復仇之善,又假莊公以寛不能復仇之責,皆所以因事托義,著為后法。[7](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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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春秋》為明“大復仇”之義,遂借齊襄公之伐紀,魯莊公之伐齊來闡明此義。但齊襄、魯莊是否真的是能誠心復仇,對《春秋》而言其實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依托此事所明的大義。故孔廣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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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非記事之書,明義之書也,茍明其義,其事可略也。[7](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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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廣森又以祭仲為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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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有當略而詳,當詳而略。詳之甚者,莫如錄伯姬;略之甚者,莫如鄭祭仲之事。祭仲權(quán)一時之計,紓宗社之患,君子取之,亦“與其進,不與其退”之意焉爾。若《左傳》所載,忽之弒,亹、儀之立,仲循循無能匡救,茍并存其跡,將不可為訓,故斷至昭公復正,厲公居櫟,取足伸仲之權(quán)而止,此《春秋》重義不重事之效也。[7](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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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對于孔廣森來說,《春秋》之記鄭祭仲,是略其事而伸其義。就“事”而言,《左傳》記之甚詳,然《左傳》中祭仲之形象,“逡巡畏難,不終其志”,其于昭公之弒,對于子亹、子儀之立,都有詳盡的記載。然而,祭仲對此“循循無能匡救”,故“事”越詳而于“義”越“不可為訓”。反過來,《春秋》于祭仲,只是取其詭辭,許其生忽存鄭為知權(quán)。因此,對《春秋》而言,所重者是祭仲之“權(quán)”,而對那些“不可為訓”之“事”,則必須略之,這就是孔氏所謂有“當詳而略”。

        若從“記事”的角度來說,當然越詳盡越好,但問題是,孔子之作《春秋》,目的不是“記事”,而是為了“垂教”,故凡所謂“不可為訓”者,則自當略之。是以《左傳》雖然記事詳盡,但在孔廣森看來,其于發(fā)明經(jīng)義上的價值,反而不如《公羊傳》,其于《通義敘》中明確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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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氏》之事詳,《公羊》之義長,《春秋》重義不重事,斯《公羊傳》尤不可廢。[7](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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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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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氏》馳騁于文辨,《谷梁》圈囿于詞例,此圣人制作之精意,二家未有言焉,知《春秋》者,其唯公羊子乎![7](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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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在孔廣森看來,傳統(tǒng)上以《左傳》例《春秋》的《春秋》觀實為“大惑”,“經(jīng)承舊史,史承赴告”之說,只知孔子與魯舊史《春秋》的傳承關(guān)系,卻不明孔子之作《春秋》,在因循舊史的同時卻更多地是彰顯“新義”。而孔子之彰顯“新義”,當然不是為了記事而記事,而是為了垂教與立法之目的,正是在這一意義上,孔子所修之《春秋》,是“經(jīng)”而不再是“史”,相應(yīng)地,其所重在“義”而不在于“事”。就此而言,《左傳》記事雖詳,但《春秋》之為經(jīng),并不見得要與《左傳》“相待而行”,否則的話,“莫知求《春秋》之義,徒知求《春秋》之事”,則誠如孔廣森隱然對毛奇齡所作的批評,“視圣經(jīng)竟似《左氏》記事之標目,名存而實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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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清代今文學來講,莊存與與孔廣森都被認為是先行者之一。梁啟超稱莊存與為一代“今文學啟蒙大師”。[8](P61)劉逢祿序魏默深《詩古微》時稱:“皇清漢學昌明,通儒輩出,于是武進張氏始治《虞氏易》,曲阜孔氏治《公羊春秋》,今文之學萌芽漸復?!盵9](卷9)皮錫瑞亦以為,“及孔廣森專主《公羊》,始有今文之學?!?[1](書經(jīng),P97)然而,從另一面來講,莊存與并沒有自覺地作為一個今文學者,蔡長林指出,“莊存與從未強調(diào)以今文經(jīng)說解釋其特殊的經(jīng)學觀,甚至在莊氏的學術(shù)認知中,并無‘今文經(jīng)學’此一概念的存在,這是遍讀莊氏著作之后,任何人皆可以發(fā)現(xiàn)的事實?!?[10](p57)這一判斷無疑是正確的,從其對《尚書》、《周禮》等古文經(jīng)典的態(tài)度即可見一斑。[⑨]而孔廣森從莊存與學的同時,更是從小師從戴震,被視為漢學正統(tǒng),江籓的《漢學師承記》、支偉成的《清代樸學大師列傳》均因此把他列為“皖派經(jīng)學家”,故梁啟超曾批評說:“戴震弟子孔廣森著《公羊通義》,然不明家法,治今文學者不宗之?!盵8](P61)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兩種貌似對立的看法都可以成立。毫無疑問,莊、孔兩人事實上并沒有嘉、道以后的今文意識,也從未以今文學者自居。但對于其問題意識而言,從他們稱“《春秋》非記事之史”、“《春秋》重義不重事”諸說中以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學術(shù)方向,又顯然已經(jīng)是清代今文經(jīng)學之濫觴。



        注釋:


        [①] 如趙氏說:“嗣君逾年即位,書‘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不行即位禮,不書‘即位’;告朔朝正,書‘王正月’。”見《春秋屬辭》,卷一。

        [②] 參見《春秋正辭》,卷一。

        [③] 按:這里莊氏用的是谷梁的義法?!豆攘簜鳌冯[公元年說:“讓桓正乎?曰:不正?!洞呵铩烦扇酥?,不成人之惡。隱不正而成之,何也?將以惡桓也。其惡桓,何也?隱將讓而桓弒之,則桓惡矣;桓弒而隱讓,則隱善矣。善則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貴義而不貴惠,信道而不信邪。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先君之欲與桓,非正也,邪也;雖然,既勝其邪心以與隱矣。己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與桓,則是成父之惡也。兄弟,天倫也。為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君。己忘天倫,而忘君父,以行小惠,曰小道也。若隱者,可謂輕千乘之國?!?/span>

        [④]《春秋正辭》卷五。按:《左傳》襄二十四年稱:“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稱之為“不朽”,則是以臧孫辰為賢者。然其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能進之,故莊氏云“蔽賢之罪大”。

        [⑤] 《春秋正辭》卷十:“外會不書,晉侯會狄,何以書?病晉也。其病晉何也?病不討賊也。病晉,則其稱晉侯何?稱晉侯以會狄,所以病晉侯也?!?/span>

        [⑥]《春秋正辭》卷八:“鄀者何?微國也。自我言之,遠國也。若此者,于《春秋》皆不書,何言乎秦人入鄀?以秦人之好兵,為見乎此,故謹而志之?!洞呵铩分?,苦民尚惡之,況傷民乎?傷民尚痛之,況殺民乎?民者,《春秋》之所甚愛也;兵者,《春秋》之所甚痛也。舍用兵,則君無所令,臣無所職,民無所習,《春秋》之所甚惡也。”

        [⑦] 《春秋正辭》卷四:“以非事書也。十有二公之策書,其為非事,則厪君子所書乎?曰:《春秋》非記事之史也,不勝譏,擇其重者而譏焉。公觀魚于棠,何以重之?《春秋》之始,人固知此為亂政矣,則謹而志之。”

        [⑧] 對莊存與而言,立《春秋》之義,最根本的就是要體現(xiàn)圣人之教,故其曰:“《春秋》有主書以立教”(《春秋正辭》卷七)又曰:“五始,大教也?!保ā洞呵镎o》卷一)又曰:“夫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jīng)》’,撥亂世,反諸正,亦教之孝弟而已矣?!保ā洞呵镎o》卷四)又曰:“章疑別微,以為民坊,《春秋》之大教也。”(《春秋正辭》卷二)又曰:“《春秋》慎辭,謹于名倫等物者也。辨等于齊,而絕倫于晉,不可不察,天下之大教也?!保ā洞呵镎o》卷七)

        [⑨] 對莊存與經(jīng)學之定位,可參見拙作:《經(jīng)學、道學與經(jīng)典詮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0年,第171-184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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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皮錫瑞.經(jīng)學通論[M] .北京:中華書局,1954

        [2] 趙伯雄.春秋學史[M] .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4

        [3] 莊存與.四書說[M] .光緒八年陽湖莊氏刊味經(jīng)齋遺書本

        [4] 莊存與.尚書既見[M] .光緒八年陽湖莊氏刊味經(jīng)齋遺書本

        [5] 莊存與.春秋要指[M] .//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1冊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6] 莊存與.春秋正辭[M] . //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1冊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7] 孔廣森.春秋公羊經(jīng)傳通義[M] . //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29冊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8] 梁啟超.清代學術(shù)概論[M] . //朱維錚.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85

        [9] 劉逢祿.劉禮部集[M] //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50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10] 蔡長林.常州學派略論[M] . //彭林.清代學術(shù)講論.桂林:廣西師大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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