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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任蜜林】三家《詩》思想淵源之蠡測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08-10 23:35:06
        標簽:公羊?qū)W、荀子、韓《詩》、魯《詩》、齊《詩》
        任蜜林

        作者簡介:任蜜林,男,西元1980年生,山西曲沃人,北京大學哲學博士。現(xiàn)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副研究員。主要研究中國哲學史、兩漢魏晉哲學、儒家哲學、道家哲學。著有《漢代內(nèi)學:緯書思想通論》。

        三家《詩》思想淵源之蠡測

        作者:任蜜林

        來源:作者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表,原載《現(xiàn)代哲學》2020年第1期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六月廿一日乙酉

                        耶穌2020年8月10日

         

        摘要

         

        西漢今文詩學分為魯、齊、韓三家。三家《詩》雖然都屬于今文詩學,但其思想特征并不完全相同。而這些思想特征的不同,則與它們思想來源的不同有著密切關(guān)系。魯《詩》與荀子思想有著密切關(guān)系,因此,其在解《詩》的時候突出了禮的地位。齊《詩》則源自以《公羊》為代表的齊學,所以有著濃厚的陰陽五行思想色彩。韓《詩》則同時受到荀子與陰陽家兩方面思想的影響,這也是其既有荀子“天人相分”思想,又有天人感應、陰陽災異思想的原因所在。從保持先秦《詩》義的原貌來看,魯《詩》的貢獻最大。但從漢代經(jīng)學的發(fā)展來看,齊《詩》無疑最能反映西漢今文詩學的特色。

         

        【關(guān)鍵詞】

         

        魯《詩》;齊《詩》;韓《詩》;荀子;公羊?qū)W;陰陽家

         

        今文詩學在西漢分為魯、齊、韓三家?!妒酚洝と辶至袀鳌氛f:“言《詩》于魯則申培公,于齊則轅固生,燕則韓太傅?!濒敗对姟肥加谏昱喙?,齊《詩》傳自轅固生,韓《詩》則源乎韓嬰。三家《詩》雖然都屬于今文詩學,但其思想特征并不完全相同。而這些思想特征的不同,則與它們思想來源的不同有著密切關(guān)系。對于三家《詩》的思想淵源,前人雖有深入探討,但仍有未盡之處。本文試圖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三家《詩》的思想淵源作一系統(tǒng)的研究,以期展現(xiàn)今文詩學在西漢經(jīng)學史中的特征和地位。

         

        、魯《詩》與荀子的關(guān)系

         

        對于魯《詩》,《史記·儒林列傳》說:

         

        申公者,魯人也。高祖過魯,申公以弟子從師入見高祖于魯南宮。呂太后時,申公游學長安,與劉郢同師。已而郢為楚王,令申公傅其太子戊。戊不好學,疾申公。及王郢卒,戊立為楚王,胥靡申公。申公恥之,歸魯,退居家教,終身不出門,復謝絕賓客,獨王命召之乃往。弟子自遠方至受業(yè)者百余人。申公獨以《詩》經(jīng)為訓以教,無傳,疑者則闕不傳。

         

        《漢書·儒林傳》記載略同,唯“百余人”作“千余人”,更加突出了申公在當時的影響。申公乃魯人,當高祖過魯時,即帶弟子見高祖。申公與楚元王劉交同師,二人俱學于浮丘伯。浮丘伯者,荀子弟子也?!稘h書·楚元王傳》說:“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贂r嘗與魯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詩》于浮丘伯。伯者,孫卿門人也?!笨梢姡敗对姟分婵梢宰匪葜淋髯?。

         

        申公在漢景帝時因精于《詩》而被立為博士。其弟子王臧、趙綰皆至大官,臧先后為太子少傅、郎中令,綰為御使大夫。除了王臧、趙綰外,申公的弟子當時選為博士的就有十多人,孔安國為臨淮太守,周霸為膠西內(nèi)史,夏寬為城陽內(nèi)史,魯賜為東海太守,繆生為長沙內(nèi)史,徐偃為膠西中尉,闕門慶忌為膠東內(nèi)史,其余弟子至于大夫、郎、掌故亦有百人。除了官員外,申公弟子還有專門以學術(shù)為業(yè)的瑕丘江公、許生、徐公等人。蔣公、許生傳韋賢,賢傳子玄成,玄成與其侄賞以《詩》授哀帝,是為魯《詩》韋氏學。徐公、許生授王式,式授張長安、唐長賓、褚少孫、薛廣德,由是魯《詩》有張、唐、褚氏之學。張長安授張游卿,游卿授元帝、王扶、許晏,于是又有許氏學。這是西漢中后期魯《詩》的傳承情況。可以看出,魯《詩》自申公以來一直到西漢末年都傳授不絕,這都反映了申公對于當時政治有著重要的影響。

         

        除了弟子及其后學多居要職外,申公同其弟子還參與了當時的政治改制活動?!妒酚洝し舛U書》說:

         

        漢興已六十余歲矣,天下艾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xiāng)儒術(shù),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

         

        西漢到了漢武帝時開始達到興盛,當時官僚士大夫皆望漢武帝封禪改制以響應天下太平的局面。于是漢武帝以申公弟子趙綰、王臧為公卿,欲立明堂以朝諸侯,并起草巡狩、封禪、改正朔等事。綰、臧二人并不知道如何具體操作,于是向武帝推薦了他們的老師申公。武帝以重禮聘請申公,申公到了朝廷,武帝問以治亂之事,申公僅對以“為治者不至多言,顧力行何如耳?!保ā稘h書·儒林傳》)申公的回答顯然不能滿足武帝封禪改制的愿望,于是讓其住在魯邸以議論明堂的事情。申公及其弟子的改制并未成功,一方面由于他們的主張并未切合武帝的意愿,另一方面也由于竇太后的反對而作罷。竇太后乃文帝之后,景帝之母,武帝之祖母。竇太后好黃老之說,不好儒術(shù),而申公及其弟子以儒家學說進行改制,顯然觸犯了竇太后,因此,竇太后令人尋得趙綰等人的犯奸牟利之事以罪二人,二人自殺,“諸所興為皆廢”。

         

        從解釋方式上看,魯《詩》的特點是“訓故”?!稘h書·儒林傳》說:“申公獨以《詩經(jīng)》為訓故以教,亡傳,疑者則闕弗傳?!睋?jù)《漢書·藝文志》,魯《詩》著作有“《魯故》二十五卷”“《魯說》二十八卷”。又說:“魯申公為《詩訓故》,而齊轅固、燕韓生皆為之傳?;蛉 洞呵铩罚呻s說,咸非其本義?!睆拇藖砜?,魯《詩》與齊《詩》、韓《詩》的區(qū)別似乎在“訓故”與“傳”上。其實不然,因為魯《詩》也有“傳”,《漢書·楚元王傳》說:“申公始為《詩》傳,號《魯詩》。元王亦次之《詩》傳,號曰《元王詩》。”齊《詩》、韓《詩》也有“故”的體裁,據(jù)《藝文志》,齊《詩》有“《齊后氏故》二十卷”(王先謙注曰:后倉也,轅固再傳弟子)、“《齊孫氏故》二十七卷”(王先謙注曰:齊《詩》有翼、匡、師、伏之學,孫氏未詳其名)、“《齊后氏傳》三十九卷”(王先謙注曰:蓋后氏弟子從受其學而為之傳)。[1]韓《詩》則有“《韓故》三十六卷”(王先謙注曰:此韓嬰自為本經(jīng)訓故,以別于《內(nèi)外傳》者,故志首列之?;蛞詾榈茏幼?,非也)、“《韓說》四十一卷”(王先謙注曰:韓《詩》有王、食、長孫之學,此其徒眾所傳)。這說明三家《詩》的區(qū)別并不在其解釋體例上,而關(guān)鍵在于其解釋內(nèi)容上。

         

        魯《詩》源自荀子,荀子之學的特點是禮學,故魯《詩》亦重禮?!妒酚洝の浩湮浒埠盍袀鳌氛f:“魏其、武安俱好儒術(shù),推轂趙綰為御史大夫,王臧為郎中令。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令列侯就國,除關(guān),以禮為服制,以興太平?!笨梢钥闯觯旯捌涞茏铀h的明堂、封禪、巡狩等事情本質(zhì)上皆屬于禮學,“以禮為服制”。因此,《藝文志》記載的關(guān)于封禪的《古封禪群祀》《封禪議對》《漢封禪群祀》等著作皆列于禮學之下。明堂制度本身就是禮書中的重要內(nèi)容,如《禮記·明堂位》說:

         

        昔者周公朝諸侯于明堂之位,天子負斧,依南鄉(xiāng)而立。三公,中階之前,北面,東上;諸侯之位,阼階之東,西面,北上;……四塞,世告至。此周公明堂之位也。

         

        這說明明堂是周公用來朝諸侯之位的,其有“明諸侯之尊卑”的作用。明堂還是帝王祭祀、布政的地方。《左傳·文公二年》說:“瞫曰:周志有云,勇則害上,不登于明堂。”杜預注曰:“明堂,祖廟也,所以策功序德,故不義之士不得升。”《孟子·梁惠王下》說:“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如行王政,則勿毀之矣。”

         

        申公一派在解釋《詩》的時候也突出禮的地位。據(jù)《漢書·儒林傳》,王式弟子唐長賓、褚少孫當選為博士弟子,“詣博士,摳衣登堂,頌禮甚嚴,試誦說,有法,疑者丘蓋不言。”諸博士見了之后非常驚訝,問他們的老師是誰?他們說是王式。于是諸博士推薦王式為博士。及王式到,諸大夫博士持酒肉歡迎。魯《詩》博士江公嫉妒王式,謂歌吹諸生曰:“歌《驪駒》?!蓖跏皆唬骸奥勚趲煟嚎透琛扼P駒》,主人歌《客毋庸歸》。今日諸君為主人,日尚早,未可也?!苯唬骸敖?jīng)何以言之?”式曰:“在《曲禮》?!笨梢钥闯?,禮在魯《詩》中確實居有重要的位置。其實這種情況從荀子就已經(jīng)開始了,如:

         

        故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家無禮則不寧。《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贝酥^也。(《修身》)

         

        故厚者,禮之積也;大者,禮之廣也;高者,禮之隆也;明者,禮之盡也?!对姟吩唬骸岸Y儀卒度,笑語卒獲?!贝酥^也。(《禮論》)

         

        可以看出,荀子一方面引用《詩》是為了說明禮的重要性,另一方面直接用《詩》來解釋一些禮儀制度,如“諸侯召其臣,臣不俟駕,顛倒衣裳而走,禮也?!对姟吩唬骸嵵怪怨僦?。’”魯《詩》重禮的思想應該受到了荀子的影響。

         

        、齊《詩》與公羊?qū)W的關(guān)系

         

        對于齊《詩》,《漢書·儒林傳》說:

         

        轅固,齊人也。以治《詩》孝景時為博士,……后上以固廉直,拜為清河太傅,疾免。武帝初即位,復以賢良征。諸儒多嫉毀曰固老,罷歸之。時固己九十余矣。公孫弘亦征,仄目而事固。固曰:“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學以阿世!”諸齊以《詩》顯貴,皆固之弟子也。昌邑太傅夏侯始昌最明。

         

        轅固在漢景帝時以《詩》為博士。到了漢武帝時,以賢良被征至朝廷。但由于受到儒生的嫉妒,并未受到重用。當時公孫弘與轅固同時被征,并向固請教,轅固讓他正直言事,不要阿諛奉承。齊地言《詩》者都是轅固的弟子,其中夏侯始昌最為著名。始昌授后倉,蒼授翼奉、蕭望之、匡衡,衡授師丹、伏理、斿君、滿昌,于是齊《詩》有翼、匡、師、伏之學。滿昌授張邯、皮容,二人皆至大官,弟子甚眾。這是齊《詩》在西漢的基本傳承情況。

         

        對于轅固的師承,史書未有明言。龐俊曾作《〈齊詩〉為孟子遺學證》以證齊《詩》乃孟子遺說。在他看來,齊《詩》至少有二十處與孟子相合。其中最重要者當屬齊《詩》的陰陽五行思想源自孟子。他說:“《齊詩》言五際四始,舉《風》《雅》篇什,致之五行陰陽之術(shù),其言怪迂,與三家絕異。然荀卿《非十二子》譏子思、孟軻曰‘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稘h志》陰陽家復著錄《孟子》一篇。據(jù)此二文,五行陰陽,固孟子之遺學。”[2]龐氏當時尚未見馬王堆帛書、郭店竹簡《五行》,其以傳統(tǒng)“五行”解釋思孟“五行”并非其誤?!稘h志》所說,亦不知其確切內(nèi)容。但從思、孟一派引《詩》解《詩》內(nèi)容來看,其并未雜有陰陽五行災異思想,如《中庸》說: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对姟吩唬骸捌拮雍煤希绻纳?;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o:p>

         

        《中庸》雖有“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之語,然亦說“素隱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惫试谝对姟方狻对姟返臅r候,絲毫未雜有天人感應、陰陽災異之說。《五行》亦然,如馬王堆帛書說:“有德則國家興□□□□□。《詩》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酥^也?!盵3]

         

        孟子提出“以意逆志”的解《詩》方式,其說:

         

        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云漢》之詩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遺?!潘寡砸?,是周無遺民也。(《萬章上》)

         

        所謂“以意逆志”就是要盡量站在詩人的立場上來理解詩人作《詩》的想法,不要被表面的文辭所迷惑。因此,《云漢》之詩“周余黎民,靡有孑遺”只是夸張的表達方式,并非實際如此。故孟子解《詩》或出于儒家人文主義、理性主義立場,如其說:“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对姟吩疲骸诽熘跁r保之?!保ā读夯萃跸隆罚┗蛞对姟芬哉撟C自己思想,如“《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德。’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聞廣譽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繡也”(《告子上》)。除此之外,龐氏所舉之證并不能令人信服,如以《史記十二諸侯表》中“公孫固”為“轅固”、以轅固人格比附孟子說的“大丈夫”、以翼奉“五性”為性善、舉《公羊》之說以證二者關(guān)系,等等。

         

        由于轅固沒有著作流傳于世,其《詩》學特征無從判斷。從史書記載來看,關(guān)于轅固的材料一則為他與黃生關(guān)于“湯武革命”的爭論,一則為他因輕蔑黃老道家而被竇太后施以懲罰。后者僅反映了漢初儒道思想斗爭的情況,前者則對了解轅固思想有著重要意義。《史記·儒林列傳》說:

         

        (轅固)與黃生爭論景帝前。黃生曰:“湯武非受命,乃弒也。”轅固生曰:“不然。夫桀紂虐亂,天下之心皆歸湯武,湯武與天下之心而誅桀紂,桀紂之民不為之使而歸湯武,湯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為何?”黃生曰:“冠雖敝,必加于首;履雖新,必關(guān)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紂雖失道,然君上也;湯武雖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過以尊天子,反因過而誅之,代立踐南面,非弒而何也?”轅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于是景帝曰:“食肉不食馬肝,不為不知味;言學者無言湯武受命,不為愚?!彼炝T。

         

        黃生是當時黃老道家的代表人物,司馬遷曾向他問學。從爭論內(nèi)容來看,黃生更加注重尊卑上下的等級之分,因此,他認為湯、武對于桀、紂以下犯上,取而代之,顯然違背了他們名分的要求,因此認為湯、武并非受命,而是弒君。轅固則認為桀、紂統(tǒng)治荒亂,失去民心,已經(jīng)不配為君王了。因此,湯、武取得政權(quán)是有其天命合法性的。轅固之說應該受到孟子、荀子的影響?!睹献印ち夯萃跸隆贰盾髯印ふ摗范加涊d了關(guān)于湯武革命的討論。荀子思想在很多方面與孟子相反,但在“湯武革命”的問題上二人卻高度一致。荀子所批駁的世俗之說在漢初并未消亡,黃生即其代表。很多學者據(jù)此推斷轅固受到孟子思想的影響。從根源上講,這種說法并不能算錯。但考慮到轅固從事學術(shù)活動應是戰(zhàn)國末年到西漢初年這段時間,此時正是荀子思想發(fā)生廣泛影響的時期,再加上上述內(nèi)容與荀子更為接近,因此,可以推斷轅固這種思想的直接來源應是荀子。

         

        綜上可知,齊《詩》的思想來源并非孟子。那么其是否來源于荀子呢?僅從上述材料我們似乎還不能作如此的判斷,因為其并未涉及《詩》的學說。而且從齊《詩》的后來發(fā)展來看,其與荀子的精神是相悖離的。那么齊《詩》源自何處呢?劉師培曾作《〈公羊〉〈齊詩〉相通考》,通過對翼奉、匡衡、蕭望之等說法的分析,以證齊《詩》中有《公羊》之義。如翼奉“五際”之義與《繁露》改制之說同,革命改正即《公羊》說的撥亂反正之義;匡衡說的“懷異俗而柔鬼方”即《公羊》大一統(tǒng)之義,等等。[4]蒙文通也認為齊《詩》與《公羊》同源,其說:

         

        《公羊》《齊詩》之說,本自同源,離之則兩晦?!蛾惲麸L俗傳》云:“園廋,字宣,明《公羊春秋》,……為秦博士?!眻@,字又作圈、作轅。園宣明《公羊》,而轅固明《齊詩》,猶伏勝明《尚書》,而其后伏理以下為《齊詩》伏氏學?!洱R詩》《公羊》,合而后備,本出一源,豈二致哉![5]

         

        蒙氏所引《陳留風俗傳》乃東漢末年圈稱所著,其書已佚,未知其本。然圈與園通,則可知其所記“園廋”乃其祖先,故其所記應有其來源。秦時博士多達七十人,故“園廋”應非子虛烏有之人。

         

        劉、蒙二人所說雖然未必完全正確,但齊《詩》、《公羊》確實有著密切關(guān)系?!稘h書·儒林傳》說:“齊轅固、燕韓生皆為之傳?;蛉 洞呵铩?,采雜說,咸非其本義?!边@里的“取《春秋》,采雜說”應該是針對《齊詩》《韓詩》來說的,因為史書未有魯公習《春秋》的記載。可見《齊詩》的特點就是“取《春秋》,采雜說”,這與公羊?qū)W是比較接近的?!稘h書·公孫弘傳》說公孫弘“年四十余,乃學《春秋》雜說。”《漢書·儒林傳》也說:“孟卿以禮經(jīng)多,《春秋》煩雜,乃使喜從田王孫受《易》。”公孫弘、孟卿所學皆《春秋》公羊?qū)W,可見內(nèi)容駁雜是公羊?qū)W的一個特點。齊《詩》的“取《春秋》,采雜說”應該說的就是公羊?qū)W。至于其如何“取《春秋》,采雜說”,由于材料所限,我們不得而知。

         

        《公羊》、齊《詩》皆屬齊學,而齊學則受陰陽家思想影響較大。公羊?qū)W與陰陽家的關(guān)系自不待言,那么齊《詩》與陰陽家的關(guān)系又如何呢?齊《詩》之祖轅固是否受到陰陽家思想影響,無從斷言,但其后學則多雜有陰陽家思想。其弟子夏侯始昌精通五經(jīng),是尚書學傳承中的重要人物,其學以陰陽災異為主。在董仲舒、韓嬰之后,始昌受到漢武帝的重任。始昌的弟子后倉不但精通詩學,而且頗明禮學。其禮學學于孟卿,而孟卿是董仲舒的再傳弟子,其屬齊學無疑。后倉的弟子翼奉、蕭望之、匡衡皆講陰陽災異思想,以翼奉最為專門。翼奉所說的“五際”“六情”等思想尤能反映齊《詩》特色。另外,齊《詩》的陰陽五行思想可能受到董仲舒公羊?qū)W的影響。董仲舒也有以災異解《詩》的內(nèi)容,如其說:“天地之物有不常之變者,謂之異,小者謂之災。災常先至而異乃隨之。災者,天之譴也;異者,天之威也。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詩》云‘畏天之威?!酥^也?!保ā洞呵锓甭丁け厝是抑恰罚┒偈娴摹对姟穼W源于何處不得而知,其與齊《詩》關(guān)系如何亦不得而知。不過翼奉的老師后倉是孟卿的學生,而孟卿則是董仲舒的再傳弟子,因此,齊《詩》的思想應該受到董仲舒的影響。正如邵瑞彭所說:“奉奏封事以《春秋》有災異與《易》有陰陽、《詩》有五際并舉?!洞呵铩饭蚣乙帻R學,孟卿又曾受《公羊》于嬴公,則奉之言災異,亦本于胡、董也。”[6]

         

        、韓《詩》與荀子、陰陽家的關(guān)系

         

        對于韓《詩》,《史記·儒林列傳》說:

         

        韓生者,燕人也。孝文帝時為博士,景帝時為常山王太傅。韓生推《詩》之意而為《內(nèi)外傳》數(shù)萬言,其語頗與齊、魯間殊,然其歸一也?;茨腺S生受之。自是之后,而燕、趙間言《詩》者由韓生。

         

        韓嬰在漢文帝時即為博士,比齊《詩》、魯《詩》都早。漢景帝時為常山王的老師。到了漢武帝時,韓嬰還曾與董仲舒有過辯論,可見其年輩與魯申公、齊轅固略相當。燕、趙之地的《詩》學都出自韓《詩》一系。韓嬰傳淮南賁生、河內(nèi)趙子,趙子傳蔡誼,誼傳食子公、王吉,子公傳栗豐,王吉傳長孫順,于是韓《詩》有王、食、長孫之學。栗豐傳張就,長孫順傳發(fā)福,二人皆至大官,徒眾尤盛。這是韓《詩》在西漢傳承的基本情況。

         

        與魯《詩》、齊《詩》不同,韓《詩》的很多著作幸運地保存下來了。據(jù)《漢書·藝文志》,韓《詩》有《內(nèi)傳》四卷、《外傳》六卷以及《韓故》三十六卷、《韓說》四十一卷?!俄n故》《韓說》應為韓嬰后學所作,皆以亡佚。對于《內(nèi)傳》,《隋書·經(jīng)籍志》已不著錄,而《外傳》著為十卷,恰好是《漢志》“內(nèi)外傳”合起來的卷數(shù),故有人認為《內(nèi)傳》并未亡佚而是被并入《外傳》中了。沈家本說:“《內(nèi)外傳》則皆依經(jīng)推演之詞,雖分內(nèi)外,體例則同?!秲?nèi)傳》則與《外傳》并為一編,故其卷適與《漢志》同,非無《內(nèi)傳》也?!盵7]楊樹達也說:“愚謂《內(nèi)傳》四卷實在今本《外傳》之中?!栋嘀尽贰秲?nèi)傳》四卷,《外傳》六卷,其合數(shù)恰與今本《外傳》十卷相合。今本《外傳》第五卷首章為‘子夏問曰,《關(guān)雎》何以為國風始’云云,此實為原本《外傳》首卷之首章。蓋《內(nèi)》《外傳》同是依經(jīng)推演之詞,故后人為之合并,而猶留此痕跡耳?!盵8]不管現(xiàn)存《韓詩外傳》是否是韓嬰的《內(nèi)》《外傳》合本,然從其“推《詩》之意”來看,《內(nèi)》《外傳》的性質(zhì)應該相同。除了詩學,韓嬰還傳易學,其特點也是“推《易》意而為之傳”??梢娡平?jīng)之意是韓嬰經(jīng)學的特點。

         

        那么何為“推《詩》之意”呢?王世貞說《韓詩外傳》:“大抵引《詩》以證事,而非引事以明《詩》?!盵9]《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其書雜引古事古語,證以詩詞,與經(jīng)義不相比附,故曰《外傳》。”徐復觀則認為:“《外傳》表達的形式,除繼承《春秋》以事明義的傳統(tǒng)外,更將所述之事與《詩》結(jié)合起來,而成為事與詩的結(jié)合,實即史與詩互相證成的特殊形式,……此時《詩》已突破了字句訓詁的拘束,反射出領受者的心情,以代替了由訓詁而來的意味?!盵10]可見,所謂“推《詩》之意”并非對《詩》的本義進行一字一句的解釋,而是根據(jù)《詩》而借題發(fā)揮。從現(xiàn)存《韓詩外傳》來看,上述總結(jié)并不確切,因為其形式除了“事與詩的結(jié)合”,還有“論與《詩》的結(jié)合”和“事、論與《詩》的結(jié)合”。所謂“事與《詩》的結(jié)合”,也就是先引一則故事,然后引《詩》以作總結(jié),此即王世貞說的“引《詩》以證事”,如卷一第二十二章說:

         

        晉靈公之時,宋人殺昭公。趙宣子請師于靈公而救之。靈公曰:“非晉國之急也?!毙釉唬骸安蝗弧7虼笳咛斓?,其次君臣,所以為順也。……”于是靈公乃與師而從之。宋人聞之,儼然感說,而晉國日昌,何則?以其誅逆存順?!对姟吩唬骸胺裁裼袉剩橘刖戎?。”趙宣子之謂也。

         

        這里先引用趙宣子的故事,然后引《詩》對其加以說明?!罢撆c《詩》的結(jié)合”則是先議論然后引《詩》作結(jié),如卷一第十四章說:“傳曰:聰者自聞,明者自見,聰明則仁愛著而廉恥分矣。……故智者不為非其事,廉者不求非其有,是以害遠而名彰也?!对姟吩疲骸烩宀磺?,何用不臧。’”而“事、論與《詩》的結(jié)合”則是先講一則故事,然后穿插一些議論,最后引《詩》結(jié)束,如卷一第一章說:“曾子仕于莒,得粟三秉,方是之時,曾子重其祿而輕其身;……故君子橋褐趨時,當務為急。傳云:不逢時而仕,任事而敦其慮,為之使而不入其謀,貧焉故也?!对姟吩疲骸硪乖诠?,實命不同?!边@些形式雖然不盡相同,但都是先事或論,最后引《詩》以作總結(jié)。而對《詩》的字句則很少解釋,這或許就是韓嬰所說的“推《詩》之意”。

         

        對于韓《詩》的淵源,史書并未指明。很多學者指出韓《詩》與荀子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王應麟說:“申、毛之詩,皆出于荀卿子。而《韓詩外傳》多述荀書?!保ā独W紀聞》卷三)汪中說:“《韓詩》之存者,《外傳》而已。其引《荀卿子》以說《詩》者四十有四,由是言之,《韓詩》,《荀卿子》之別子也?!盵11]金德建從地域因素對韓《詩》與荀子的關(guān)系作了探討。在他看來,韓《詩》流行于燕、趙之地,而荀子是趙地傳授《詩經(jīng)》的大師,因此“韓嬰的詩經(jīng)學來源必定上面繼承荀卿?!盵12]徐復觀也說《韓詩外傳》“共引用《荀子》凡五十四次,其深受荀子影響,可無疑問?!盵13]從現(xiàn)存《韓詩外傳》來看,其很多內(nèi)容確實受到了荀子的影響。但除了《荀子》之外,《韓詩外傳》還征引了《周易》《左傳》《公羊》《穀梁》《尚書》《禮記》《論語》《孟子》以及《老子》《莊子》等先秦文獻[14],這也反映了《韓詩》“采雜說”的特點。這說明韓嬰雖然以《荀子》為主,但同時還融合了其他各家思想。

         

        韓《詩》與荀子另外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其并不反對天人感應、陰陽災異思想,如其說:

         

        傳曰:善為政者,循情性之宜,順陰陽之序,通本末之理,合天人之際。如是,則天地奉養(yǎng),而生物豐美矣。不知為政者,使情厭性,使陰乘陽,使末逆本,使人詭天氣,鞠而不信,郁而不宜。如是,則災害生,怪異起,群生皆傷,而年谷不熟。是以其動傷德,其靜無救,故緩者事之,急者弗知,日反理而欲以為治?!对姟吩唬骸皬U為殘賊,莫知其尤。”(卷七第十九章)

         

        這與荀子說的“明于天人之分”“人妖”等說法截然相反,當然韓《詩》也征引了許多荀子的觀點。這兩種相反的觀點在韓《詩》中相互并存,說明韓《詩》并非僅僅受到荀子的影響。

         

        從韓嬰的出生地來看,其應該受到齊學的影響。燕地學風一直與齊地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以鄒衍為代表的陰陽家對于燕、齊兩地影響最深,《史記·封禪書》說:“鄒衍以陰陽主運顯于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shù)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shù)也?!笨梢?,燕、齊風氣就是喜好神仙長生怪迂之事,因此,鄒衍之學能夠風行此地。廖平、蒙文通師弟認為“燕學同于齊學,蓋燕之風尚,素與齊同,燕之儒生多自齊往故也?!薄把鄬W者,齊學之附庸也?!盵15]韓嬰自幼生長燕地,其不可避免地要受其風氣影響。

         

        可以看出,韓《詩》的來源并不純粹,除了荀子之外,還受到陰陽家思想的影響。這也是其中既有荀子“天人相分”思想,又有天人感應、陰陽災異思想的原因。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知道,三家《詩》的來源并不相同,魯《詩》源于以荀子為代表的魯學,齊《詩》則來自以《公羊》為代表的齊學,而韓《詩》則受到荀子和陰陽家(即魯學和齊學)兩方面因素的影響。從保持先秦《詩》義的原貌來看,魯《詩》的貢獻最大,因此,《漢志》說三家《詩》“咸非其本義,與不得已,魯最為近之?!钡珡臐h代經(jīng)學的發(fā)展來看,齊《詩》無疑最能反映西漢今文詩學的特色。

         

        注釋
         
        【1】陳喬樅說:“《志》敘六家只有后氏、孫氏而不及轅生者。據(jù)《漢書·儒林傳》,固傳夏侯始昌,始昌傳后倉,則后氏《故》《傳》即本諸轅固也?!保ā洱R詩遺說考》卷一)
         
        【2】龐?。骸丁待R詩〉為孟子遺學證》,《國立四川大學季刊》1935年第1期。
         
        【3】國家文物局古文獻研究所編:《馬王堆漢墓帛書》(壹),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年,第18頁。
         
        【4】《中國現(xiàn)代學術(shù)經(jīng)典》(黃侃、劉師培卷),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577—579頁。
         
        【5】蒙文通:《蒙文通全集》(一),成都:巴蜀書社,2015年,第60—61頁。
         
        【6】邵瑞彭:《齊詩鈐》,《儒效月刊》1936年第2卷第5期。
         
        【7】沈家本:《世說注所引書目經(jīng)部》,見屈守元《韓詩外傳箋疏》,成都:巴蜀書社,1996年,第1021頁。
         
        【8】楊樹達:《漢書窺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07—208頁。
         
        【9】王世貞:《讀〈韓詩外傳〉》,見屈守元《韓詩外傳箋疏》,第1004頁。
         
        【10】徐復觀:《兩漢思想史》(第三卷),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5頁。
         
        【11】汪中:《荀卿子通論》,見王先謙《荀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第21頁。
         
        【12】金德建:《韓詩內(nèi)外傳的流傳及其淵源》,《新中華》1948年復刊第6卷第7期。
         
        【13】徐復觀:《兩漢思想史》(第三卷),第5頁。
         
        【14】徐復觀:《兩漢思想史》(第三卷),第12—14頁。
         
        【15】蒙文通:《經(jīng)學抉原》,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8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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