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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姚中秋】文翁興學與文教國家之構建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05-13 00:38:29
        標簽:儒學傳播、文教、文教國家、文翁
        姚中秋

        作者簡介:姚中秋,筆名秋風,男,西元一九六六年生,陜西人士?,F(xiàn)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曾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高研院教授、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教授。著有《華夏治理秩序史》卷一、卷二《重新發(fā)現(xiàn)儒家》《國史綱目》《儒家憲政主義傳統(tǒng)》《嵌入文明:中國自由主義之省思》《為儒家鼓與呼》《論語大義淺說》《堯舜之道:中國文明的誕生》《孝經大義》等,譯有《哈耶克傳》等,主持編譯《奧地利學派譯叢》等。

        文翁興學與文教國家之構建

        作者:姚中秋

        來源:《天府新論》,2021年第3期

         

        【摘要】春秋后期,治、教二分,并分頭演化:孔子構建文教,各國競爭造就官僚制國家。漢立國之后,儒家士人曾致力于推動兩者之合一,但在當時權力和意識形態(tài)的約束下,接連遭遇挫折。文翁作為接受過五經教育而入仕之早期士大夫,憑借其志于道的精神擔當和政治主動性、創(chuàng)造性,繞開阻力較大的中央,在相對僻遠的蜀郡進行地方制度創(chuàng)新,興辦公立教育,而后由漢武帝推廣到全國。因此,文翁興學是文教國家構建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

         

        【關鍵詞】文翁;文教;文教國家;儒學傳播

         

        文翁興學于蜀郡,這是儒學傳播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四川文化發(fā)展史上的一件大事,學界已從這兩個角度進行了不少研究。關于文翁是不是蜀學之源、其與司馬相如有無直接關系等史事,還發(fā)生了激烈爭論。然而,考察《漢書·循吏傳》的文本結構或可推測,在班固看來,文翁興學的意義遠不止此。這篇列傳的序言說:

         

        漢興之初,反秦之敝,與民休息,凡事簡易,禁罔疏闊,而相國蕭、曹以寬厚清靜為天下帥,民作“畫一”之歌。孝惠垂拱,高后女主,不出房闥,而天下晏然,民務稼穡,衣食滋殖。至于文、景,遂移風易俗。是時,循吏如河南守吳公、蜀守文翁之屬,皆謹身帥先,居以廉平,不至于嚴,而民從化。

         

        此處以吳公、文翁并列漢代循吏之首,然而正文卻無吳公之傳而以文翁列第一。關于吳公,《史記》亦無傳,僅于《屈原賈生列傳》敘賈誼生平時提及:“賈生名誼,雒陽人也,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聞于郡中。吳廷尉為河南守,聞其秀才,召置門下,甚幸愛。孝文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故與李斯同邑而常學事焉,乃征為廷尉?!彼抉R遷去吳公不遠,其作《循吏列傳》卻無吳公,班固列吳公于循吏行列卻不為之作傳,頗為奇怪。推測其原因或許在于,吳公學于李斯,必學刑名法術,或許于入漢之后,改循黃老之術,故“居以廉平,不至于嚴”,但終究未能興起教化,真正地移風易俗,從而與兩位史家尤其是班固所理解的漢代政治演變之歷史邏輯不合,故不為之作傳;反過來,把文翁列為循吏之首,則最為充分地體現(xiàn)了這一歷史邏輯。

         

         

         

        《歷代循吏傳·文翁篇》書影

         

        (來源:百度圖片)

         

        此歷史演變邏輯者,何也?文教國家之構建是也,此即秦漢之間歷史變遷之基本脈絡。對此,錢穆《國史大綱》、拙著《國史綱目》均已有所論述。本文擬把文翁興學置于文教國家構建之脈絡中進行考察。對此,余英時《漢代循吏與文化傳播》一文、閻步克《士大夫政治演生史稿》已從宏觀層面有頗為完整的論述,本文主要從政治學角度略作補充。

         

        一、文翁其人:作為早期儒家士大夫

         

        據(jù)傳世文獻記載,蜀地之納入統(tǒng)一華夏國家政治版圖在殷周之際,《尚書·牧誓》記周武王伐殷紂王,所統(tǒng)領的“西土之人”中包括“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蓋因周人興起于關中西部,由今日寶雞南行越秦嶺,即可沿嘉陵江達于巴、蜀。立國后,武王必定封賜蜀人,但可以合理地推測,周室東遷之后,這種聯(lián)系必定斷絕,巴蜀乃自行發(fā)展。至秦惠王九年(公元前316年),司馬錯伐蜀,滅之,后又有叛亂、復歸。約半個世紀后,秦昭王以李冰為蜀守,在蜀中興修水利,“蜀于是盛有養(yǎng)生之饒焉”(《華陽國志·蜀志》),蜀地經濟開始發(fā)展,但秦的國家性質與李冰的政治觀念決定了政府未能采取相應措施發(fā)展文教事業(yè)。

         

        國家治理依賴兩種主要機制:以暴力為后盾的政治和滋養(yǎng)、塑造人心的教化,用章學誠的話說是治與教。兩者關系發(fā)生過一次重大變化:三代以上是治、教混融為一;到春秋末期,禮崩樂壞,則形成治、教二分格局。這是亞歐大陸上各古典文明演變的共同規(guī)律,由此而有德國學者雅思貝爾斯所謂“軸心時代”概念,余英時以此作為分析士人群體興起、演變之基本理論框架。

         

         

         

        章學誠畫像

         

        (來源:百度圖片)

         

        具體說來,自春秋末期以來,以孔子為標志,治、教分立,分頭發(fā)展。一方面,列國間戰(zhàn)爭日趨殘酷,各國君王偏離古典宗教、制度,迫切尋求“富強”,即提高國家的資源生產能力和動員能力,強化國家權力。另一方面,孔子刪述六經,以之興學,教養(yǎng)弟子。其教以仁義為中心,以“成人”為宗旨,養(yǎng)成“士人”,是掌握專業(yè)知識又有個體道德自覺的全新社會群體。他們又四處興學,施行教化。與亞歐大陸其他文明的教化機制不同,興學教化不是教人信神,而是教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筆者稱之為“文教”。文教所教養(yǎng)的士人以“為政”為志業(yè),故《論語》第一篇為《學而》,第二篇為《為政》,清楚顯示了士人之自我角色定位。

         

        然而,當時現(xiàn)實世界的政治完全不是孔子所想象者,孔門后學乃發(fā)生大分化。一部分人堅持孔子理念,面對亂局,甚至強化其理念,乃走向批判立場,比如孟子:“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于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魏用吳起,戰(zhàn)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天下方務于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保ā妒酚洝っ献榆髑淞袀鳌罚┻@種批判性立場構成后世儒家的一個傳統(tǒng)。

         

        以子夏及其弟子為主的三晉之儒積極回應時代需求,由孔子六經之學發(fā)展出法家理論,從個人經歷看,李悝、吳起、商鞅、李斯、韓非等法家著名人物皆出于儒門。法家以富國強兵為宗旨,構想出強化君權、建立常備軍、官僚制、改革土地制度、強化財政汲取能力、處理外交關系等方面的理論,深受各國君王歡迎、重用,陸續(xù)在魏國、楚國和秦國發(fā)動變法,逐漸建立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現(xiàn)代國家”。

         

        秦國的變法最為徹底,西方學者稱呼現(xiàn)代國家為“軍事財政國家”,秦制下的官僚完全以執(zhí)行法律為己任,心無旁騖,故漢人謂之刑名吏或文法吏,秦國可謂之“軍事-法律-財政國家”。它以資源動員效率最大化為唯一目標,而學術活動妨礙這一點,故《商君書》反復主張取消民間學術,青年若欲學習,則專攻國家刑律、政令,“以吏為師”。(《商君書·定分》)推測起來,李冰父子當為此類刑名吏,故其可以興修水利,因為這有助于國家富強;卻不可能興起文教,因為在法家看來,這是妨礙富強的。

         

         

         

        《商君書》封面

         

        (來源:百度圖片)

         

        當然,隨著統(tǒng)一事業(yè)的推進,秦國對文教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變化:秦國逐漸吞并東方,而東方文化教育事業(yè)發(fā)達,秦國不能不接納之,這就有了呂不韋組織東方士人寫書之事;統(tǒng)一全國后,朝廷也吸納士人為博士或官員,成為最早的“士大夫”,參與各方面的制度設計。這實際上開啟了治、教合一的歷史進程。但這一進程遭到一次巨大挫折:士大夫不同于文法吏,文法吏以服從為天職,士大夫受過五經教育,有自己的政治抱負。因而,齊人博士淳于越主張復封建,李斯明確反對,并認為以士人為中心的民間學術威脅皇權秩序穩(wěn)定。秦始皇采納李斯建議,下令“焚書”。這樣,秦朝不僅沒有國家的制度性教化機制,也消滅了民間內生的教化機制,這是秦政迅速覆亡的重要原因。

         

        漢開國之后,情況有所改觀,尤其是漢惠帝時正式廢除秦的民間講學禁令,民間學術、教育逐漸恢復。實際上,秦統(tǒng)治東方的時間很短,從焚書到漢開國中間只有十幾年,因而漢初人物接受過五經教育者很多,著名者如叔孫通、陸賈,及《史記·儒林列傳》所記傳授各經之師儒。他們復辦教育,陸續(xù)培養(yǎng)出士人,文翁正成長于這一環(huán)境中:“文翁,廬江舒人也。少好學,通《春秋》,以郡縣吏察舉。景帝末,為蜀郡守,仁愛好教化?!?o:p>

         

        可見,文翁屬于早期士大夫。當然,文翁不是獨一無二的,比如傳授《魯詩》的申公興辦私學,其弟子遍天下:“弟子為博士者十余人:孔安國至臨淮太守,周霸至膠西內史,夏寬至城陽內史,碭魯賜至東海太守,蘭陵繆生至長沙內史,徐偃為膠西中尉,鄒人闕門慶忌為膠東內史。其治官民皆有廉節(jié),稱其好學?!保ā妒酚洝と辶至袀鳌罚┻@些受五經教育而入仕者,即是士大夫。此時,士人入仕尚未制度化,但其人數(shù)日益增多,注定了將改變漢代政教格局;最為重要的是,他們必定建立文教制度。

         

        史籍沒有記載文翁的師承,但其政治行為模式卻完全依循孔子之教。孔子教其弟子以治國之道:先富之,后教之。文翁為蜀守正是如此行事的?!度A陽國志·蜀志》記:“孝文帝末年,以廬江文翁為蜀守,穿湔江口,溉灌郫繁田千七百頃?!边@里所說文翁為守時間有誤,但其事大概是可信的。在做出富民努力后,文翁即著手興起地方教化。

         

        二、文翁興學:文教國家構建之地方試驗

         

        基于中國過去兩千多年的經驗,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治、教兩分局面不利于國家秩序穩(wěn)定,但秦漢之際則處在探索過程中,大部分人沒有認識到這一點,還有人出于各種理由反對,因而直到漢武帝時始得以采取實質性變革措施,推動治教合一。但武帝的決斷絕非其個人心血來潮,漢興之后六十多年間有很多人推動這一事業(yè),文翁興學于蜀郡,就是其中至關重要的地方制度創(chuàng)新示范,對武帝構建文教國家的進程起了頗大推動作用。

         

         

         

        漢武帝畫像

         

        (來源:必應圖片)

         

        《史記·儒林列傳》緒論中有一段話簡練地描述了漢武帝以前歷代統(tǒng)治集團對于治教關系之認知:

         

        故漢興,然后諸儒始得修其經藝,講習大射鄉(xiāng)飲之禮。叔孫通作漢禮儀,因為太常,諸生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于是喟然嘆興于學。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亦未暇遑庠序之事也。孝惠、呂后時,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孝文時頗征用,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竇太后又好黃老之術,故諸博士具官待問,未有進者。

         

        漢朝開國者起于東方,劉邦之弟楚元王劉交是荀子之再傳弟子,曾與詩學大家申公同學(《漢書·楚元王傳》),推測起來劉邦對孔子文教并不陌生,故開國之后,令叔孫通制作禮儀,也聽取陸賈之言,令其撰《新語》,討論國家治理從打天下向治天下的轉型之道。(《史記·酈生陸賈列傳》)然而,高祖晚年主要精力在平定內亂,而后軍功大臣掌權,不僅強烈反對文教建設,而且積極引入黃老之術,奉以為官方意識形態(tài)。這其中不乏利益考量:黃老無為,也即不做政治制度的變革,他們即可長期保持自己的特權,并傳給子孫后代。故漢初六十年間,國家上層權力歸軍功大臣及其子弟,中下層則承襲秦制,以文法吏治理。

         

        如此權力和意識形態(tài)約束決定了儒家士人興起文教的建議在中央層面是難以實施的:賈誼曾向漢文帝提出完整的變革方案,而軍功大臣與刑名吏合力反對,文帝不能實施,賈誼郁郁而終。(《史記·屈原賈生列傳》)漢武帝初即位,其師傅王臧、趙綰等人再度發(fā)動變革,遭到崇信黃老之術的竇太后為首之政治勢力的反對而中斷。凡此種種現(xiàn)實說明,即便貴為皇帝,想要自上而下地發(fā)動變革,也面臨極大的觀念和政治阻力。不過,黃老之治也帶來一個意外好處:地方官吏的自由活動空間比較大,于是身為地方官的士大夫就在地方上進行制度創(chuàng)新,文翁正是這方面的典型。

         

        從政治角度看文翁興學,立刻可見其顯著特征:此舉完全是文翁作為地方官的自發(fā)主動行為,而非出于朝廷法令或政令之要求。事實上,景帝時代正是竇太后憑母后之威頻繁干預朝政,因而也是黃老之術的極盛之期。但也許因為蜀郡比較僻遠,文翁得以利用地方官吏的自由活動空間,在地方興起文教。

         

         

         

        漢景帝畫像

         

        (來源:必應圖片)

         

        由此亦可發(fā)現(xiàn)士大夫之獨特政治品質。文法吏的政治倫理是嚴格執(zhí)行國家、上級的法律、政令,可將其理解為機械的“政治機器”。士大夫的心智卻大不相同,其人“志于道”,相信自己通過研習五經掌握了道,并以行道于天下為己任,因此他們富有政治批判精神:若國家法律不合于道,或上級政令不合理,他們會起而反對甚至拒不執(zhí)行;他們也有政治主動性即創(chuàng)造性,凡事只要合于道,即便法律、政令未做規(guī)定,他們也可能主動嘗試、創(chuàng)制。文翁正是基于這種政治主動性在蜀郡興起文教:“見蜀地辟陋有蠻夷風,文翁欲誘進之?!边@完全出乎他個人的政治主動性。

         

        文翁開創(chuàng)了后世儒家“志于道”的士大夫施政地方之基本模式:富民,然后興起文教,以教化地方。士大夫的施政模式完全不同于秦的文法吏:文法吏的治理是孔子所說的“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完全依靠權力,以法律約束民眾。士大夫雖為官僚,但他們受過五經教育,故其治理之道是孔子所說的“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論語·為政》)因而,士大夫施政地方多有明確的教化自覺,積極興辦教育,興起禮樂,以移風易俗。

         

        文翁興學也有賴于士人共同體之默契。蜀地乏師儒,文翁“乃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張叔等十余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yè)博士,或學律令。減省少府用度,買刀布蜀物,赍計吏以遺博士?!保ā稘h書·循吏傳》)士人是一個文化共同體,文翁與博士均在其中,有共同的價值、話語、抱負,必定積極支持文翁之舉,為蜀郡培養(yǎng)人才。

         

        同時,漢代獨特的地方官征辟制度也為文翁興起文教留有較大空間:“數(shù)歲,蜀生皆成就還歸,文翁以為右職,用次察舉,官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起學官于成都市中,招下縣子弟以為學官弟子,為除更搖,高者以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常選學官僮子,使在便坐受事。每出行縣,益從學官諸生明經飭行者與俱,使傳教令,出入閨閣,縣邑吏民見而榮之。數(shù)年,爭欲為學官弟子,富人至出錢以求之。由是大化,蜀地學于京師者比齊魯焉?!保ā稘h書·循吏傳》)依漢代征辟制,郡守可自行察舉、委任其僚屬和郡縣吏。文翁利用這一制度,重用接受過教育的士人,為地方教育發(fā)展構造了一種有效的政治激勵機制,激勵地方聰敏青年投身于學,從而養(yǎng)成好學、崇教之社會風氣。

         

        由此,文翁在蜀郡建成了全國最早的公立教育體系??鬃右詡€人之力興起文教,形成了東方的“私學”也即民間辦學傳統(tǒng),六經皆有師儒私人傳授。漢初以來,東方的私學很快恢復,人才輩出。蜀地偏遠,完全沒有私學基礎,蜀地文教之興起必有賴于政府辦學。士大夫本身就是教化者,承擔了這一責任,其所興辦者當然是官學。后世邊遠地區(qū)的文教發(fā)展也都主要依賴地方官之積極作為。

         

         

         

        川蜀位于西漢時期的西南邊疆地區(qū)。

         

        (來源:百度圖片)

         

        文翁在地方創(chuàng)辦官立學校系一大創(chuàng)舉,在地方層面上推動了政、教合一,這與漢武帝在國家層面上推動政教合一的政治決心正相吻合,于是武帝將此做法推廣到全國:“至武帝時,乃令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自文翁為之始云?!边@里的地方官自主創(chuàng)新、國家全面推廣,亦開后世以至于今日中國制度變革之基本模式。在秦制下,地方官只單純執(zhí)行法律與上級政令,整個體制比較僵化,這恐怕是其迅速覆亡的原因之一。士大夫則有政治主動性,其在基層發(fā)現(xiàn)經濟社會倫理問題,即自主尋求解決辦法,進行地方制度創(chuàng)新、試驗。若其取得良好效果,即可引起全國關注,由中央政府推廣到全國。這一模式運作的關鍵是地方官員的主動精神,而這與其“志于道”的政治勇氣有直接關系。

         

        漢武帝推廣文翁興學經驗、下令郡縣立學校官是其推進政教歸于合一的事業(yè)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相關措施還包括立五經博士、立太學,進而建立察舉制,遴選接受過五經教育的優(yōu)秀士人進入政府,士人入仕制度化,士大夫群體建制化,“文教國家”即告建成。此國家之根本制度是士大夫兼用政、教兩種機制,文翁可謂開其先河者。

         

        文翁興學當然極為深遠地造福于巴蜀:“文翁終于蜀,吏民為立祠堂,歲時祭祀不絕。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贝饲暗氖窨ぎ斎晃幢厥俏慕躺衬?,但恐怕只有零星人家有意愿供應其子弟求學,文翁則以地方最高長官的身份進行長期努力,從而塑造了一種好文雅的社會風氣,并且確實給人民帶來了巨大好處。蜀地開始人才輩出,這一點已載于史籍,茲不贅述。史籍未載而至為重要者仍有兩點值得一提:

         

        第一,為地方經濟社會發(fā)展構建了良好的教育基礎。至為明顯者是提高民眾的識字率,這當然有助于經濟社會發(fā)展;儒家的道德倫理教化也有助于增強人際互信,這是社會維持秩序、市場正常運轉的重要條件。一個地方的經濟起步常有一定偶然性,但長期保持穩(wěn)定發(fā)展則必然以文化教育為基礎,它可以培養(yǎng)出講忠信的地方領導者和有紀律的勞動者。后人謂蜀為“天府之國”,不獨賴其水利工程,文化教育的作用同樣至為重要。

         

        第二,構建民眾的國家認同。蜀地偏遠,納入中國政治版圖的時間也較短,興起文教有助于構建其人民對國家之認同。儒家文教以忠孝為基本倫理,以尊王為政治要義,天然地就是國家認同之教。因此,后世邊遠地區(qū)納入國家政治版圖都需經過興起文教之關鍵環(huán)節(jié),才能實現(xiàn)政治穩(wěn)定。

         

        三、結語

         

        歷史上,四川通常扮演國家大后方的角色,但在秦漢之際文教國家構建的過程中,蜀郡卻充當了先鋒,這或可歸因于所謂“后發(fā)優(yōu)勢”:蜀郡文教相對落后,不能不由地方官出面組織興辦。文翁作為早期士大夫,恰好有興辦文教之政治主動性,于是在相對僻遠的蜀郡進行地方制度創(chuàng)新,為全國性制度變革打開了一個缺口。

         

        這一歷史事實也提示我們,作為古代中國最為重大、全面的一次變革,文教國家之構建是自下而上的創(chuàng)新與自上而下的決斷雙向互動之結果,即士大夫與皇帝之間的互動,地方政府與中央政府之間的互動。而互動的原初動力,還是士大夫“志于道”的政治倫理自覺與政治主動性、創(chuàng)造性。理解、研究過去兩千年間的中國政治,更不要說文化,士大夫是關鍵。至關重要的是,絕不能把士大夫視為韋伯意義上的官僚。

         

         

        責任編輯:近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