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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孫向晨】誠者自成 而道自道——紀念張祥龍先生

        欄目:紀念張祥龍先生、紀念追思
        發(fā)布時間:2023-01-16 10:45:30
        標簽:紀念張祥龍先生
        孫向晨

        作者簡介:孫向晨,男,西元1968年生,上海人,復旦大學哲學博士?,F任復旦大學哲學學院教授、院長。著有《論家:個體與親親》《面對他者:萊維納斯哲學思想研究》《走進希臘化羅馬時期的哲學》《論洛克政治哲學的神學維度》《利維坦中神學與政治的張力》等。

        誠者自成 而道自道——紀念張祥龍先生

        作者:孫向晨

        來源:「現象學」公眾號2023年1月15日


        張老師離開我們已經半年多了。張老師走得如此突然,他的思想學術對我影響如此深刻,一段時間以來,一直覺得精神上沒有走出某種空缺,以致始終處于震慟中,久久不能寫下紀念的文字。張老師最后的學術活動就是2021年下半年,在復旦所做的系列講座《文學現象學》,我們還相約在復旦的《日月光華·哲學講堂》來出版這個演講。大約2021年10月中旬到12月,張老師和師母在復旦附近的大學路住了一段時間,那是一段美好愜意的時光,一幅幅溫馨的畫面再次浮現腦海。在蔦屋書店閑逛,在西班牙餐廳對付八爪魚,在上海中心俯瞰大地落日,最后一講聆聽張老師關于“癡情”的現象學分析。張老師就在眼前,依然栩栩如生,依然平和誠摯,然斯人已逝矣。美好生活會露出其猙獰的一面,哲學在此亦會悵然失語。雖不是張老師的入門弟子,在精神世界中,感覺與張老師非常親近,一直把張老師視為學術道路上的引路人,自己的學術探索亦與張老師息息相關。

         

        1994年到1995年曾在北京大學哲學系進修,與北大許多老師在那時就熟悉起來,聽過趙敦華老師和靳希平老師的課,甚至都到他們家中去拜訪過,但“三公”中,唯獨不認識張祥龍老師。最早知道張老師還是閱讀了他的那本《海德格爾思想與中國天道》,一時有撥云見日之感。讀本科時曾看到過羅克汀老師講,需要用現象學來研究中國哲學,彼時一頭霧水,覺得現象學與中國哲學云泥之間,不知這一判斷從何說起。直到看了張老師的書,猛然間似有所悟。其實,那時還完全不知道,張老師的學術思想以后會對自己有多么大的影響。

         

        第一次與張老師有深入交往是在2002年的夏天,在昆明召開的外國哲學年會上,張老師會上講了什么已記不大得。唯張老師在爬玉龍雪山時的那種興奮與激動,那種與山水融為一體的深情與投入,著實令人印象深刻。那時知道了張老師北大哲學系畢業(yè)后的首份工作居然是北京市環(huán)保局,他非常驕傲地跟我說,北京周圍的山他都走遍,我腦子里馬上蹦出“仁者樂山”四個字。想著孔子的說法還是很有道理,古人如何在仁者與山川之間建立聯(lián)系呢?這也正是張老師的哲學所努力探究的。登玉龍雪山后,應我的請求,張老師在山上打了一套舒展的楊氏太極拳,他還興致勃勃地告訴我他自小學拳的經歷以及在美國教拳的種種體會,此時的張老師仿佛換了一個人,在儒雅學者面貌背后有著更活躍、更靈動的生命面向,這讓我對于張老師的學問有了新的理解,他的哲學融入了他的生命。

         

        2005年去香港中文大學參加現象學會議,在大學賓館與張老師徹夜討論個體自由與孝的問題,這是一個非常值得紀念的日子。當時在座的還有小剛兄,我們在賓館的lobby一直談到深夜,張老師一直反復強調沒有“孝”就沒有中國文化的傳統(tǒng),我則堅持個體的自由、權利與尊嚴之于現代文明的積極意義。事實上,這是一個古老爭論在當代的再現。彼時的我對于“孝”的生存論機制還沒有深入研究,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受限于五四以來關于家與孝的流俗意見,對于“孝”有著非常陳腐的印象,“反家非孝”似乎已深入到現代中國人的骨髓。那一晚張老師并沒有說服我,對張老師主張設立儒家文化保護區(qū)尤其不以為然,但張老師對于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深沉熱愛,他的誠懇、他的從容、他的堅定,都為我重新思考這個問題埋下了思想的種子。

         

        由于雜務纏身,對于這個問題的思考,直到2012年在《光明日報》發(fā)表《當代中國哲學的雙重視野與雙重使命》才有一種回答;到2015年完成《雙重本體:形塑現代中國價值形態(tài)的基礎》,算是比較完整地回應了張老師的關切。我第一時間就把文稿發(fā)給了張老師,算起來距離那個夜晚的討論已經整整過去了十年。張老師非常細致閱讀了全文,他在文章許多地方都標上了黃色的突出色,并用紅字做了很多批注,甚至直接幫我改了原文。對我關于西方文化傳統(tǒng)經過現代理性化和普遍化改造之后所獲某種獨立性的論述,張老師批注道:“個體獨立自由,科學技術的功利性是真普遍化的嗎?關于此‘獨立’的理解是力量威攝的產物?下面對此觀點是有保留的。所以這里的表述有偏差,易引起誤解。應強調‘看上去’”。張老師在很多批注后面打了“問號”,表示他的不同意見,或認為前后不一致。盡管與他的立場不同,最終張老師仍不忘鼓勵后學:“此文后邊講雙重本體部分很精彩。但似乎有個如何與前邊觀點相協(xié)調的問題。也許是因為我未能充分理解前邊的意思。”張老師的評點讓我十分感動,真摯平易,深刻細致,隨后他還發(fā)給我他的《中國研究范式探義》,完整地表達了他對于這個問題的理解,使我有一個思考的參照。

         

        一直與張老師保持著學術上的聯(lián)系,只是非??上?,因為email地址的變化以及電腦系統(tǒng)的更新,許多精彩的email都丟失了,想來追悔莫及,這里轉錄一篇張老師的長信,以表達深深的紀念。2017年發(fā)表《現代個體權利與儒家傳統(tǒng)中的“個體”》后,還未等我轉發(fā),張老師就已經發(fā)來他的長信:

         

        “內人轉來你的大作《現代個體權利與儒家傳統(tǒng)中的‘個體’》,讀后很受啟發(fā),特別是其中對各種混淆西方近代的個體權利與儒家的道德個體的觀點的反駁,以及強調儒家最該做的不是戴上道德面具去參加個體自由主義的化妝舞會,而是以自己的特點來糾正個體自由主義之偏差,可謂真知灼見,深得我心之同然。

         

        但似乎仍有不解處。如果必須先承認非道德的個體權利的無條件(不可剝奪、基礎性的)正當,再以道德自律、宗教、社團和民族主義來約束,豈非是要在短期里馴狼為犬?西方最成熟的個體自由社會比如美國,似乎在此馴化上也并不成功,尤其是在面對大尺度問題如貧富分化、生態(tài)危機、群體安全等問題時。那么為何可以期待儒家的馴化力呢?我想這可能是你會面臨的一個主要挑戰(zhàn)。但它也似乎并不是不可解。你文中已經提出儒家的‘家根性’可以是最有效的馴化力來源,即“通過‘家庭’環(huán)境培育‘個體’的德性”,…抵御‘個體’消極后果”的切近方式。正中要害,惜乎語焉而未詳。

         

        另一文,即你關于‘現代社會中的家庭(以闡發(fā)黑格爾《法哲學原理》為主)’的文章,似乎是在回答這個‘如何以家庭馴化個體’的問題。其中亦有相當豐富的思路,有學術上的補缺糾偏之特效,但是否能夠有馴化“個體權利”的能力,還是令人存疑,因為第一,黑格爾好像不承認非道德的個體權利的根本地位,所以不切中上述問題;第二,家庭在他那里雖代表可貴的倫理學原則,但畢竟要被市民社會特別是國家從辯證邏輯上超越和揚棄,其合理性只能以同業(yè)公會和民族精神的形態(tài)殘存。美國承認個體權利的非道德性和根本性,所以即便她有很多“公會”(含宗教性的),也不乏民族精神,但個體主義并沒有被真正制約和馴化。而由行會等發(fā)展出的社會主義,能否應對個體主義,是另一問題,但家庭在此社會主義中似更趨式微,因家庭功能大半被社會組織(如幼兒園、養(yǎng)老院、各種保險)頂替。此形態(tài)的確可部分制約個體主義,但往往以犧牲自由市場競爭力(這并非壞事,但在現實中是掣肘處)和家庭真實性為代價,因而難于穩(wěn)定和獨擋一面,只是過渡者和補償者而已。

         

        似乎還有一可能,即沿霍布斯之流的自然權利說,然深究之,或可使個體權利與家庭在某種意義上對接。霍等視個人權利源于(轉讓自)個人之自然權力,而自然權利之首義就是保全自己生命的自由(《利》14章開頭)。簽約立國皆為了更有效、更長久地實現此自然權利。但與何人簽約最可能實現它?答曰:與最可靠者。何人最可靠?首先是親人,然后是由此逐步外延者?;蚩蔂庌q:霍契約學說或自然狀態(tài)學說以個體人人平等為前提,所以不可訴諸親人之特殊地位。但可如此回復:首先,既然保全自己生命高于一切,則人人平等說須以此為準,加以調整;其次,霍自己已經暗示或不經意地明示出此種特殊地位。

         

        《論公民》9章主張,母親是自然狀態(tài)中首先對嬰兒有控制力者或可決定其生死者,因此母親擁有嬰兒的主權;如果(在當時的國家現實中)父親對母親形成控制力,則嬰兒的主權再轉到父親。似乎是以權力、契約來決定家人關系和各自權利,但其中潛藏親人特殊論。母親在自然狀態(tài)中既可以養(yǎng)育此嬰兒,又可拋棄它,如果它對她自己的生命構成威脅。所以母親養(yǎng)育嬰兒的前提即嬰兒長大后、甚至終生,都不成為她的敵人(第3節(jié))。由此看,母親(乃至父親)的自然權利使她(他)在養(yǎng)育孩子中獲得了與孩子的特殊關系,相當于在立國契約之前的‘立家契約’。雖是契約,不及愛,但親子特殊關系、特別是更安全的人際關系已經構成,由此為簽訂大約立國打下‘自然’基礎。如無視此特殊性,則不可謂能斟酌利弊而判斷的理性個體,也就不符合契約論自身的前提。

         

        另外還有一些從個體權利到親子特殊關系的漏洞。比如說到父親為何要將財產等遺留給兒子,霍的理由是只有兒子最可能帶給去世之父以‘榮耀’(15節(jié))。為什么呢?他似未深究,視之為當然,但前面所講的養(yǎng)育而不拋棄嬰兒的家契約所構成的特殊關聯(lián),應該是答案。此特殊關系之根扎在自然狀態(tài)和權利中,再在社會風俗和國家法律形態(tài)中體現。

         

        由此,霍等人的自然狀態(tài)-契約論賦予的個人權利,就可以與儒家的親親優(yōu)先論掛鉤,起碼在‘特殊關系’的層次上。于是破掉完全平等化的個人權利,使個人權利說循其本身邏輯進入親人關系,為家庭培育個體德性打開最硬性的一扇門。由此就可再追究,既然親子關系特殊、優(yōu)先,那么為何一開頭絕大多數母親或父親相信嬰兒長大后會守約,從而自訂‘家約’呢?除了慈愛良知,還有什么可選擇呢?

         

        我覺得這條霍布斯-儒家之路,雖嚴刻,從非道德的個體自保出發(fā),但比辯證化處理似更真實,更有論證力。也可能是一幻覺,還望吾兄指教?!?/span>

         

        在此抄錄張老師這一長信,一是彰顯張老師對于學問的認真與細膩,對于后學學術上的對話與精神上的提攜;二是為了保留張老師關于“個體與親親”關系問題的寶貴思路。張老師在一篇文字中提出了好幾種思路,并有自己的意見判斷。在我看來,霍布斯最終解決這個問題還是從神學入手的,但張老師巧妙地嵌入了儒家思想,從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霍布斯-儒家”之路。我知道,張老師在這方面還有許多新穎的想法,如今只能空留萬般的遺憾。

         

        2008年《面對他者:萊維納斯哲學思想研究》出版之后,就一直在考慮未來的思想路向。曾花了一段時間來仔細研究近代哲學,探究現代性理念誕生的復雜性,同時也一直在補習中國的思想傳統(tǒng)。萊維納斯給我最大啟示就是以現代哲學的方式,背負起猶太思想傳統(tǒng)的寶藏,形成了與海德格爾最深層次的對話。于我而言,努力以現代哲學形態(tài)去揭示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本體論預設與生存論結構成了最大的學術動力,事實上這個工作張老師早已開啟。當我驀然回首時,《海德格爾與中國天道》《從現象學到孔夫子》《思想避難:全球化中的中國古代哲理》等著作就會再次映入眼簾,張老師著述幫助我以新的視角再次進入中國文化這個偉大傳統(tǒng)。在閱讀李澤厚先生《該中國哲學登場了?》時,有一句話印象深刻,他說“不應拿老子來附會類比,而應由孔子即中國傳統(tǒng)來消化海德格爾,現在似乎是時候了?”確實關于海德格爾與老子,西方學者多有論述,在《海德格爾與中國天道》一書中,張老師雖涉及面廣,關于道家論述則更為突出;《海德格爾傳》在這方面更是傾注了張老師的熱情;事實上,張老師更大的學術貢獻則是從儒家去“消化”海德格爾,留下了非常寶貴的精神財富。2014年我在廣明兄的《宗教與哲學》上發(fā)表了“向死而生與生生不息:中國文化傳統(tǒng)下的生存論結構”,承繼的也正是這一思想路向,隨后張老師的高足祥元兄2018年發(fā)表“儒家‘生生之論’中的‘向死而生’——兼與孫向晨的一個對話”,我則回以“生生:在世代之中存在”的文章。雖是回應張老師學生的文章,也是對張老師工作的致敬,更是對以儒家立場來“消化”海德格爾的認同。張老師曾多次提及這篇文章,對于“在世代之中存在”與“向生而生”等提法頗為贊許,這些獎掖于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勵,也感受到一種深厚的溫暖。

         

        2015年在籌辦“漢語哲學”論壇時,曾邀請張老師一同參加,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漢語哲學”的典型代表。張老師對“漢語哲學”的論述頗為贊同,但因有事不能前來,于是向我推薦了他心目中的許多“漢語哲學”學者:“上海的柯小剛、廣州中山的朱剛、我們山大的蔡祥元、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的王玨、北大的吳飛、李猛,等等;較年長者,像葉秀山、王樹人先生,李澤厚先生,香港王慶節(jié)、西安張再林,海南張志揚,甚至中山倪梁康,這些年也關注現象學與唯識宗的對接”。這些學者便是張老師心中“漢語哲學”的思想代表。這個論壇2016年上半年在復旦召開,由于種種原因很遺憾最后未能邀請許多老師;不過可以告慰張老師的是,“漢語哲學”的事業(yè)也正在蓬勃地發(fā)展。

         

        在日常的學術交往上,與張老師有許多交集,若是能拉開一幅長卷的話,會是百米長卷,一幕幕,一幅幅,生動地記錄了張老師對于學術的支持,對于后學的提點,對于同行的尊重。2013年,吳飛兄在北京組織了一次在“中西文明比較視野下的家”,我提交了一篇“家在近代倫理話語中的缺失及其緣由”的論文,張老師對這個問題非常感興趣,當我因事要提前離開時,他特意送到賓館門口,還談了許久,此后他在論文中還專門引用這篇未刊稿,以示褒揚。張老師同樣非常支持我的工作,2013年,丁耘老師晉升教授時,我邀請張老師來做資深評論人時,他欣然答應,針對丁耘兄的“生生與造作”,張老師做了非常精彩與獨到的評點,為我們的新晉教授就職典禮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2015年,我們與喬治敦大學以及德國法蘭克福大學有一個關于“規(guī)范性秩序”的工作團隊,喬治敦大學為此特別舉辦了關于“道德創(chuàng)新”的系列課程,我們邀請張老師共同參與,他在喬治城大學做了關于氣候問題與未來世代的演講,視角令人耳目一新。這樣的學術畫面還有許許多多……

         

        與張老師的親近,不僅是在學術思想上的,在生活中似乎也十分親切。記得師母講起北大同仁對于張老師主張在校園樹立孔子像的種種激烈反應時,張老師微笑著自我辯護;記得張老師講起泰蘇這個優(yōu)秀兒子時洋溢著的舔犢深情,雖然沒見過泰蘇,常聽張老師講起,有一次張老師拿來一篇文章,問我是否有雜志可以推薦,那是泰蘇還在讀博士時的一篇文章,因為文章的優(yōu)秀,而獲得了雜志采納;還記得2020年,疫情期間與卜天兄一起去暢春園拜訪張老師和師母,講起他們從美國回來的艱辛,也探討起生命的敬畏。在最后日子里,不敢去破壞張老師那終極的平靜,當啟祥兄發(fā)來張老師手邊書籍照片時,終于意識到必須面對那不能接受的事實,已是生死離別時,我自悲中向天哭。然張老師以自己的生命闡釋了“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的境界,張老師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