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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東作者簡介:柳河東,男,字鐵鏡,西歷一九七〇年出生于山西運城。長期致力于儒學現(xiàn)代化、當代化的研究、實踐與弘揚工作。現(xiàn)任中國當代儒學網管理委員會理事長、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社團法人兼常務副會長、北京儒學精舍主人、中國儒商研究院院長、儒海文化產業(yè)集團常務理事、世界儒釋道聯(lián)誼會秘書長、中華儒學會執(zhí)行會長、世界儒家社團聯(lián)合會發(fā)起人等。學術和實踐方向為:“當代儒學理論體系構建”、“國家文化安全、軟實力建設與中華文化復興”,為國家文化部“第一、二、三、四屆世界儒學大會”專家代表,兼任諸多企業(yè)、社團、機關、院校的顧問、理事、研究員、教授等。 |
儒教是儒家文化在當代弘揚的新的生長點。當下對儒家文化的研究,多偏重于對儒學的學院式討論,而對具有強烈實踐性的儒教關注的很不夠。作為儒教實踐的代表人物之一,北京儒學精舍院長、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社團法人兼常務副會長、中國當代儒學網管理委員會理事長柳河東是非常值得關注的。同其他儒教民間人士不同,柳河東先生更多地通過建設儒家社會組織,促進學、官、商相結合,整合社會資源,以推動儒教發(fā)展。在諸多儒教組織中,其帶領的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頗有影響力和成果。本次采訪將關注點集中在儒教具體實踐。2011年7月下旬,應中國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儒教年鑒》編輯部的邀請,柳河東先生接受筆者采訪。清晨的日光,北京孔廟,柳河東先生娓娓道來自己關于儒教實踐的體會與思考。
時間: 2011年7月22日
地點:北京文廟大成殿旁
參加者:柳河東(以下簡稱柳)/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社團法人兼常務副會長
劉璞寧(以下簡稱劉)/ 《儒教年鑒》編輯部
劉:柳先生您好,很高興您接受我的采訪。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和中國當代儒學網是很有影響的儒教組織,作為負責人,首先請柳先生介紹一下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成立以來的情況吧。
柳: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前身是“山西當代儒學研究工作室”,1993年就開始籌建,克服了種種困難,直到2003年才獲得政府批準,2005年召開成立大會。在學會正式成立之前,我們以“山西當代儒學研究工作室”名義一邊開展工作,如:經典教育推廣、2005的年祭孔活動;一邊推進學會的創(chuàng)建。作為本世紀新創(chuàng)建的第一家省級儒學社團,從建立起就采取了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組織運作模式。上世紀80年代初,全國各省市成立過一批孔子學會,但它們大多將自身局限于學術的狹小圈子里,理論研究脫離生活,加之“文人相輕”之弊,故大多只是興盛了一陣后,便歸于沉寂。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自開創(chuàng)起就鮮明地將自己的立會宗旨定為“學、研、踐、弘”,即學習、研究、實踐、弘揚儒家文化;會員為熱心和支持儒學弘揚的理論工作者和實際工作者;主要任務是搭建平臺、打造團隊,以集體的力量,推動儒學現(xiàn)代代、當代化,使儒學在現(xiàn)實生活中重新煥發(fā)新的生命活力。經過全體同仁六年來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和在儒學普及工作上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已發(fā)展成為擁有太原文廟、儒學大廈、山西國學教育基地三大活動陣地,山西國學大講堂和中國當代儒學網兩大傳播平臺,國學教育專業(yè)委員會、學術傳播專業(yè)委員會、孟子文化專委會、儒商聯(lián)誼會四大機構,富有活力和朝氣的現(xiàn)代儒學社團,成為山西省社科聯(lián)重點聯(lián)系和支持的學會,連續(xù)被評為先進社團,同時也成為全國省一級儒學社團中最具活力的組織之一,產生了示范與帶動效應。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成立后,浙江省儒學會、貴州省儒學會、河南省儒家文化促進會等相繼批準成立,許多省級孔學會、儒學會進行換屆也采取了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的運作模式。
劉: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在工作中有哪些創(chuàng)新呢?
柳:首先,是組織運作模式和機制上的創(chuàng)新,學會確立的奮斗目標為“三儒聯(lián)動,兩輪推進,文化沙漠中植綠洲”,“三儒”是指儒官、儒商、儒學,三儒聯(lián)動,就是政府官員、專家學者、企業(yè)家三大儒家社會精英聯(lián)盟互動,政府官員提供社會資源支持,專家學者提供學術和智力支持,企業(yè)家提供資金支持共同推動儒學弘揚工作和儒家文化復興事業(yè)。例如國學教育專業(yè)委員會請山西省教育廳的官員兼任主任,創(chuàng)立山西省國學教育基地,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皟奢啞笔侵钙占肮ぷ髋c研究工作,一方面積極做好群眾喜聞樂見、儒教實踐性、儒學應用性的普及工作,提升學會的社會影響力和實力,為學術研究工作提出方向和課題,提供物質基礎,以推動學術研究工作;另一方面做好學術研究,為普及工作提供理論支撐和保障。
其次,是社團工作與活動的創(chuàng)新。現(xiàn)階段,學術研究不是民間組織的優(yōu)勢,學術思想脫離實際生活是沒有活力的,民間儒教組織的首要工作就是儒學的應用與普及。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做了大量的普及性的工作,很多是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如每年一度的文廟祭孔大典、少兒讀經活動、“中國人的禮拜天”、“中華圣誕夜”、國學沙龍、山西國學大講堂等。這些活動不僅僅讓儒學得以傳播,也提升了學會的影響力與吸引力。
第三、社會功能與組織定位上的創(chuàng)新。改革開放三十年,經濟、科技發(fā)展成就巨大,但社會文化、精神建設滯后,功利主義泛濫,信仰、道德、精神缺失,好比一片文化沙漠中,儒學、儒家、儒教社團就是一片片小綠州。興禮儀、教國民、厚人倫、美風俗,重建中華禮禮之邦,再造現(xiàn)代君子國度,便是當代儒教組織的重要使命。進行這樣的社會功能和組織定位,成員們注重學習和運用儒家義理,經世致用,知行合一,身體力行,提升自我,感化民眾,推動國家文明進步,無疑會產生強大的時代生命力和組織凝聚力。
劉:我看過許多相關報道,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這些年舉辦了一系列的活動,例如讀經活動、舉辦圣誕夜活動、國學夏令營等等,就拿圍繞《弟子規(guī)》的活動來說,既有山西各地小學生的誦讀,還有在大學里舉辦的主題活動,組織學者各地講習等等,獲得了很大的社會影響。您是否可以將這些年來學會主要工作做個詳細介紹。這也是我們很想了解的地方。
柳:學會成立至今舉辦了許多活動,最有影響力的活動是恢復了一年一度的山西祭孔大典,創(chuàng)辦了中華圣誕夜活動。我們自2005年開始,每年于9月28日,連續(xù)在太原文廟舉行了七屆紀念孔子活動,不僅有隆重的祭孔活動、紀念大會,還有文藝表演、學術研討會,更有形式新穎的中華圣誕夜活動,邀請政府領導與社會各界人士廣泛參與。組織第一屆祭孔很艱難,也很簡陋,但堅持逐步提高、年年升規(guī)格,到2007年,山西的祭孔大典就是除山東省之外規(guī)格最高的,當時邀請到省政協(xié)主席劉澤民、省委統(tǒng)戰(zhàn)部長李政文、分管文教的副省長張少琴共同出席,民間主辦,三位在任省級領導(一位正省、二位副省)出席,這在全國是絕無僅有的。當然,某種程度上講這是特例,很大程度上是利用個人在體制內的資源實現(xiàn)的。但這也反映出我會一貫的宗旨:開放辦會,學術界一定要與政府、企業(yè)、社會聯(lián)系聯(lián)合。政府及社會各界的廣泛支持對于民間組織的發(fā)展極為重要,一些民間組織傾向于游離政府之外,追求偏狹的獨立,沒有足夠的包容性與統(tǒng)合力,結果只會是孤家寡人,勢單力孤,于世無補。優(yōu)秀官員、企業(yè)家的參與極大地促進了組織發(fā)展。學、官、商結合才能真正做大做強。
對祭孔活動進行延伸。9月28日當天,組織學術研討會,已連續(xù)舉辦了五屆“當代儒學與現(xiàn)代社會”研討會,并形成多本論文集。當天晚上,舉辦“中華圣誕夜”活動。先后在太原文廟、儒學大廈、山西高校舉辦“緬懷先師、回歸傳統(tǒng)、凈化心靈、促進和諧”為主題的中華圣誕之夜活動,大家在燭光搖曳中,進行民樂演奏、經典誦讀、品償香銘、交流心得等。到如今,已經連續(xù)舉辦了六屆,山西也由此在9月28日前后已初步形成了“中華圣誕節(jié)”這樣一個概念。
與祭孔活動相配套,學會積極與省民俗博物館聯(lián)合推動文廟的建設,于2006年爭取香港孔教學院湯恩佳先生支持,捐贈給文廟一尊孔子青銅塑像,爭取政府及社會資金支持,將大成殿整修一新,并加入“千秋孔子”儒學展覽。祭孔活動結束后,人們可以觀看禮樂演出,參加學術活動,參觀孔廟,瞻仰孔子圣像,參觀儒學展覽,晚上又有圣誕夜活動,這些群眾喜聞樂見的活動較好地推進了儒學教化傳播工作。
另一個很重要的是學會的日常性活動,進行儒學教化工作長效機制建設的不懈探索。自2005年起在太原文廟舉辦“山西國學大講堂”,一月兩次,一次是國學沙龍,一次是國學講座。慢慢演變到如今每周六上午開辦《弟子規(guī)》學習班,周日上午開展學《論語》活動,每月一次專家講座,不定期的“四書”學術會,每周六下午一場“中華儒學讀書會。這一系列活動形成了“中國人的禮拜天”:禮拜天、入文廟、拜孔子、聽講座、學國學、靜心靈、冶情操。另外,山西國學大講堂積極走出去,開展“五進”(進學校、進企業(yè)、進社區(qū)、進農村、進機關)上門送學活動,將工作重心下移,注重實效,擴大社會影響和覆蓋面。
第三,致力于推廣經典誦讀。早在1999年,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工作室與民間人士聯(lián)合,發(fā)揮民間的力量,致力于幼兒的經典誦讀。這些民間經典誦讀組織成立之初,面臨一系列法困難,如,活動合法性、場地、資金等,我會提供平臺,整合社會資源進行扶持。到如今已經收到良好的效果,全省已建立了山西國學教育基地、山西省中華經典教育中心、太原文廟國學班、晉城超級寶寶經典教育集團、晉中市中都書院、朔州市國學教育基地等數(shù)十個具有影響力的經典誦讀組織,進行著具體而扎實的經典教育實踐與推廣工作。
與此同時,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努力推動全省各市、縣的儒學機構建設、祭孔活動和各地文廟的修建等工作。如:晉城市儒家文化促進會建設、朔州市國學教育協(xié)會建設、晉中市儒家文化促進會籌建、榆次市文廟祭孔活動、汾陽市文廟建設等。
群眾的力量很大,也很有智慧,大家將自己的踐學心得和美好心愿總結成了一句口號,“潛心學儒,和諧身心;一人學儒,和諧全家;家家學儒,和諧邦國;國國學儒,和諧世界”,正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通俗表述,比專家的學術講述更有說服力和影響力。
這些具體工作都是延續(xù)性的、常態(tài)化的,工作要創(chuàng)新、要有開創(chuàng)性,但不能過于追求新花樣,一定要持之以恒,一以貫之。因為一個“持”字,堅持做,持續(xù)做,才有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的今天喜人局面。如今在山西,儒學傳播活動已經深入到社會的一定層面,獲得社會的一定認同。
劉:柳先生創(chuàng)立的中國當代儒學網在網絡很有影響力,也請您介紹一些這方面的情況。
柳:“中國當代儒學網”起初為“當代儒學網”,創(chuàng)建于2003年5月16日,經過同仁們八年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和無私奉獻,經過了六次改版升級,才成就了今天的規(guī)模和網絡影響力。創(chuàng)辦契機源自2003年的“非典”,非典讓人意識到網絡交流的重要性。成立時的一篇宣言文為《“非典”讓當代儒學網成了“早產兒”》,可見當初是不具備辦網條件的,亦見當年弘儒的艱難。那時,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還未成立,在山西當代儒學研究工作室和山西儒商的支持下,我便以個人名義創(chuàng)辦了“當代儒學網”。今年5月15日,中國當代儒學網北京工作站在北京國子監(jiān)街16日正式掛牌,宣告了網站在全國建網布點工作的正式啟動。中國當代儒學風目前擁有“當儒新聞”、“當代儒學”、“當代儒商”等十二個主版欄目,設立了“中華儒林”,為31個省、市、自治區(qū)及港、澳、臺、美國、韓國、日本等建立了專版,首頁上建立了“儒網聯(lián)盟”,并與國內各界知名網站實現(xiàn)鏈接與互動,擁有了巨大的品牌價值,成為傳遞儒林信息及時、宣傳儒家文化有力的大型公益網站,成為儒學教化傳播占領網絡陣地、影響與引導廣大青少年的重要平臺。
劉:學會這些活動確實很有效果,我前幾年在山西大學讀本科時就有深刻感受,很多同學都主動積極參與。我們知道社會對儒教是一個逐漸接受的過程,尤其從政府的一些活動就能看出。如今年年初在國家博物館前立孔子像,雖然有些曲折;加大了海外孔子學院的建設,據報道截至2011年3月全球有102個國家和地區(qū)設有孔子學院349個,孔子學堂400余個,注冊學員約50萬人。這兩件事都表現(xiàn)出政府國家層面對儒家思想的一種肯定,而且這兩個事件都得到傳媒的廣泛關注。您對這兩件事是如何看待的?
柳:國家對儒學弘揚不僅僅是肯定和支持,從某種程度上國家還是一種主導。雖然從短期看,看不出這種主導性質,但從長時間看,國家、政府無疑是主導力量。首先,從黨的與時俱進的性質就能看到,“十六大”修改后的黨章定義中國共產黨“為中國人民與中華民族的先鋒隊”,要做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沒有中國文化做底蘊和指導,顯然是不行的。第二,“十七大”更進一步,提出“弘揚中華文化,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主張和任務,這是國家長治久安、民族文明有序的精神保障。第三,再放大、放遠來看,毛澤東等老一代革命家在施政建設上無不深受儒家文化影響;鄧小平時代提出解放思想,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任務,既反左,又要反右,堅持中道;江澤民時代,提出“以德治國”的理念;胡、溫時代提出建設“小康社會”、“和諧社會”,建黨九十周年講話又提出“重德進賢”的要求,無不深烙儒家文化印跡,可謂步步回歸。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孔子像樹立在天安門廣場東側、國家博物館大門前、長安大街上,這樣重大的事件,不會是單純的民間行為,是一件好事,卓有遠見。但后來被搬走卻很遺憾,這樣的結果,一是民間支持者沒有做好呼應工作,二是左派與右派的影響依然較強。立孔子像百天,網絡調研結果有七成人反對。當然,反對聲中不乏善意的反對,比如:對立像的程序、位置、造形、站姿、高度、朝向等的不同意見,支持者卻沒有在網絡與大眾傳媒上及時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激烈反對的主要有兩種:極左和極右。極左是馬列主義中保守色彩濃的,認為馬列思想與孔子思想是對立的,毛澤東與孔子是水火不容的,我同一些老干部交談,老干部說共產黨與孔子代表的封建思想打了一百年的仗,怎么現(xiàn)在反而妥協(xié)了。今年恰逢建黨90年,他們的反對情結就更大了,思想轉不過彎,甚至揚言不移像的話,要在“七一”上街砸像;據說,某省出現(xiàn)幾十萬老黨員的聯(lián)名反對信。年輕的極右派,受西方的自由民主思想影響深,認為中國還不夠西化,將立孔子像視作專制的符號,不分青紅皂白的反對。這些都是對儒家思想認識不到位造成的。搬走孔子像,或許是黨和政府順應“民意”的表現(xiàn),但恰如有人評論,立像可能是“文化事件”,搬像就成為“政治事件”。這件事情上雖然有遺憾之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立與不立孔子像都不會影響儒家復興日益浩蕩的大局。
關于建立孔子學院,這是國家一項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舉措。表面是傳播漢語,實際上是或者說繞不開中華文化和中國意識形態(tài)的傳播,在國外傳播儒家文化,反過來會刺激與促進儒家文化在國內的傳播與復興。同時,隨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協(xié)和萬邦”、“天下為公”、“大同社會”、“天人合一”、“天地萬物一體之仁”等儒家優(yōu)秀思想和理念在全球的傳播,將有利于全球熱點問題的解決與“和諧世界新秩”的建設,儒學在造福人類的情況下將受到世界人類歡迎,儒學教化的全球價值、世界意義、人類意義將會彰顯。
劉:這兩件事都是對儒學的積極肯定,但社會還是對儒教有一定的消極態(tài)度。例如年初發(fā)生的曲阜教堂事件,您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柳:在曲阜——儒學圣地建超高基督教堂,這對儒教信奉者是一種不友好地刺激,甚至是心靈傷害,而且會帶來永久性的麻煩,例如耶路撒冷,至今成為宗教爭斗,甚至宗教戰(zhàn)爭的焦點區(qū),遺害子孫,遺禍后世。儒學者在這件事情上展現(xiàn)了激烈地反對,各種征集簽名持續(xù)很長的時間,我也積極參與并組織了一些征集簽名活動。在簽名反對聲浪中,此事很快得到了有效解決,政府做出反應,停止教堂建設,要求嚴格按曲阜歷史文化名城建設的總體規(guī)劃方案進行報批。這件事情表現(xiàn)出了當代國人的文化覺醒和當代儒者的漸漸崛起,將會鼓舞、激勵一大批儒學者投入儒學復興大業(yè),成為儒教的堅定信奉者、儒學的堅定信仰者。當代儒林正在凝聚、團結、壯大,當然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劉:這些事件確實如柳先生所說阻擋不了儒學復興。圍繞儒教,學術界有很多爭論。很多學者認為儒教復興不是單純的宗教現(xiàn)象,它實質是中華文化主體重建的過程;還有學者認為很多時下諸多歸于儒教的現(xiàn)象實際上只能算是傳統(tǒng)文化復興,儒教并沒有我們認為的那樣具有影響力。那么,柳先生如何看待儒學與儒教關系、以及儒學復興與儒教復興的?
柳:我認為儒家文化包涵儒學、儒家、儒教三個主要層面或三大主體,儒學是魂,儒家是體,儒教是行。無魂無以立,無體無以存,無行無以傳。儒學、儒家、儒教共同撐起了儒家文化這一曾經輝煌過,亦必再度輝煌的中華民族的精神大廈。儒學復興、儒家復興、儒教復興,三位一體,統(tǒng)一于儒家文化復興,構成中華文化復興的主體工程、基礎工程、靈魂工程。
劉:儒學復興可以說主要是文化層面的,但儒教,我個人認為超越了文化層面,更是一種社會層面的現(xiàn)象。儒教之“教”代表著一種價值觀的信仰,這在中國古代是很明顯的,這種價值觀幾乎貫穿并建構了一切文化與社會、政治、生活。但當下提出儒教是否意味著價值觀需要重塑,這種嘗試是否會同現(xiàn)在的主流馬列主義信仰、其他宗教信仰有沖突?柳先生您是如何理解儒教信仰的?
柳:中外古今,任何國家和民族都難以離開信仰,但中國目前卻出現(xiàn)了信仰危機。從歷史看,國家的穩(wěn)定需要共同價值觀的維系,價值觀的塌陷會造成社會的混亂與文明的衰落,歷史上的強大國家突然倒塌無一不是內部凝聚力出現(xiàn)了問題,往往肇始于維系全員的主體文化信仰危機。長遠來看,構建當今中國的共同價值觀僅僅單靠來自西方的馬克思主義文化難成,靠影響很大的基督教文化、佛教文化、伊斯蘭教文化、西方憲政文化等也不行,它們都難以統(tǒng)合日趨多元化的社會全員,而以儒家文化為主體與核心的中華文化有這個力量,這是歷史的經驗,盡管許多人要反對我們這個觀點。舍棄中華文化、國學、儒學,國民素養(yǎng)提升、國家長治久安、民族和諧文明很難找到根本性、基礎性的東西。
我理解的儒教信仰,不僅是一種崇高的道德境界,成就圣賢人格,而且還有時代的擔當、偉大的使命、遠大的理想,成就王道境界。儒教不是簡單的宗教之教派,儒教復興也不是單純的儒學宗教化之行動,更是新時期下儒家文化結合先進思想從教育和教化兩個方面提升國民素養(yǎng),實現(xiàn)興禮儀、振綱常、美教化、厚人倫、敦風俗,“重建中華禮之邦,再造現(xiàn)代君子國度”偉大社會運動中的基礎性、靈魂性工作。站在中華民族振興、中華文化復興、建設中華民族精神家園、推進中華民族的“偉大鑄魂工程”、“修身工程”的戰(zhàn)略高度來看,儒教具有遠大的前途。
劉:柳先生認為儒家思想可以做為全社會價值觀重構的基礎性、根本性的資源,我很認同這樣的觀點。但學術界對儒教還有許多質疑,最主要的集中在對其存在基礎懷疑,即儒教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在儒教事實存在的古代,常常說儒釋道三教,在政治、社會、文化存在一系列的儒教基礎;但近代的一次次變革將這些基礎打碎,科舉被廢,五四后社會價值觀與規(guī)則摒棄了儒教,那么重建中的儒教是一種考古意義的研究?還是能在新土壤里開花結果的存在?
柳:猛一看儒教復興現(xiàn)在好象是沒有基礎,但仔細分析,基礎在日益堅硬、強大。首先歷史地看,儒家文化雖被摧毀過多次,但就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樣,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并且每次復興又會獲得新的、更大的發(fā)展,在“儒學發(fā)展五期說”中我稱之為她已“梅開四度”,現(xiàn)在是“梅開五度”,即第五期復興——當代儒學期,將是一個比歷史上任何一期都將持續(xù)長久、影響巨大、成就卓著、令人激動的時期,因為這一期儒學所面臨、所基于的社會物質基礎遠遠超越了以往任何歷史時代。其次現(xiàn)實地看,儒家文化本次雖遭受重大挫折、低迷、式微,但因大禍得大福,不僅徹底被批判、部析、解構,而且空前豐富、可資吸收的中西方優(yōu)秀異質文化涌在面前,可以全新的架構,從而得以展現(xiàn)出更大的包容性和更加旺盛的姿態(tài)。儒教可借鑒西方教團的成功經驗,獲得全新的組織運作模式,變得更有生命力。同時,中共執(zhí)政黨性質與指導思想上的與時俱進,對中華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日益依重;民間儒教文化基因的強健傳承和現(xiàn)代活力再現(xiàn)等,都是儒教復興的良好現(xiàn)實基礎。第三看海外,隨著中國的和平崛起、孔子學院建設,儒教在世界上的基礎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強。西方現(xiàn)代宗教制度多實行政教分離,但是細察,政治與宗教表面分,而實質是分不開的,從總統(tǒng)到平民,法官到訟訴者,議員到大眾等,無不受到宗教的深刻影響。因此,在現(xiàn)代政教分離制度下,儒學宗教化,加上儒教世界化、國際化、人類化,不僅不會削弱儒家文化的影響,反而有利于增強儒家文化對中國及世界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方方面面產生廣泛而有效的影響,更好更大地造福世界和人類。
十幾年前儒教實踐者就像“地下工作者”一樣,不為社會接受,但如今卻廣泛受到崇敬。三十年前儒學在中國為人無視,如今卻為大家認同并踐行,現(xiàn)在欣欣向榮的儒學、儒教活動,影響日益加大的儒家社團,社會大眾對儒教更積極的接受,這種事實是最好的回答。
劉:儒學、儒教復興正是在像您這樣的人的努力下才取得現(xiàn)在這樣好的局面,那么您是否有一個明確的儒學、儒教復興的工作規(guī)劃,能否介紹一下?
柳:好局面來自于當代儒林同仁的無私奉獻和同心努力。我在“第三次世界儒學大會”中提出:儒家文化復興在未來三十年要走過“三部曲”:初級、中級、高級三個階段,也可以說是三種組織,即儒學組織、儒家組織、儒教組織依次走向儒家文化復興的前沿陣地、交替擔負主力軍,并通力合作、相輔相成的三個階段過程。儒學組織是以文化精英為主體,重在學術理論研究與傳播,在初級階段擔負主力軍。儒家組織是以社會精英為主體,其成員懷有儒家文化情懷,致力于弘揚儒家文化,組織更嚴密,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活的中、上層面具有更大的影響,在中級階段擔負主力軍。儒教組織最為嚴密,它是以儒家文化的價值觀為信仰,具有宗教熱情,成員可以是任何人,從平民到國家領袖,具有全社會的影響力,在高級階段擔負主力軍。
九十年代初,我在開始從事弘儒實踐時給自己及團隊定下的目標是:1995年左右在太原市建好儒學組織(山西當代儒學研究工作室),2005年前后運作好省級的儒學組織(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做成全國的樣板,推廣之;2015年左右,運作一個全國性的儒家組織(中華儒學會或中華儒家社團聯(lián)合會),形成合力,推動儒家文化復興,使之真正走進中國人的當下生活、工作、學習中,使儒學儒教重新煥發(fā)新的生機與活力;2025年,建立世界性的儒家組織——世界儒學儒家儒教社團聯(lián)合會(世界儒聯(lián)),形成全球弘儒合力。目前,海外辦儒教組織條件相對好,在國內辦儒學、儒家組織更合適。這全是前無古人成例的開創(chuàng)性工作,極具挑戰(zhàn)性。
劉:我個人很欽佩柳先生,您專業(yè)背景為理工科,在政府體制內工作多年,但卻很努力地從事儒學宣講、儒教實踐近二十年,并取得很多成果,對于您而言,這些年來最真切的感想是什么?
柳:感慨萬千!艱難中有樂趣,挑戰(zhàn)中有豪情。弘揚儒學可能是我一生的使命。近年來,常在弘儒旅途中,好友見面時間少了,經常被關切地問及“最近忙啥?”我的回答幾成模式,“一以貫之。河東今生只求努力寫好一個字:“儒”,唯愿干好一件事:興儒大業(yè)?!睙o論從政、經商、為學,無論建組織、辦網站、教弟子、帶團隊,還是從事社會活動、推廣經典教育、著書立說、修文廟、建書院等,不離一個“儒”字,統(tǒng)統(tǒng)圍繞著復興儒家文化之偉業(yè)。最深的感觸,也是最大的收獲,在艱難踐儒與弘儒過程中能時時感受到生命成長的喜悅,不斷享受人生攀登的快樂。
劉:那么您對當下的儒教實踐有哪些新想法、新構想?
柳:太陽底下沒有多少新鮮的事物。早有想法,今天也算不上什么新的了,一直在奮力籌備、積聚力量、積極推進。通過卓有成效的當代儒學、儒家、儒教的新社會組織建設,整合社會資源,拿出“老和尚化緣無私建廟”的精神,一方面積極解決當代儒家生存、崛起、挺立有為的物質基礎,如場地、陣地、物產、資金等。另一方面積極創(chuàng)辦儒家的慈善機構、福利機構等,展示儒家對社會的關愛;創(chuàng)辦儒家出版機構,發(fā)行儒家報刊,建設儒家電視臺、廣播,爭取和提升話語權,擴大影響力;創(chuàng)辦中國儒家大學、儒教學院,培養(yǎng)儒家精英等。這些在“第三屆世界儒學大會”的論文《儒學的當代使命與儒學第五期復興之路》中已有詳述。我正在為即將召開的“第四屆世界儒學大會”趕寫的論文《重建中華禮儀之邦 再造成現(xiàn)代君子國度——兼論當代儒家社會組織的定位、功能、運作和歷史使命》中還會詳論,并會提出些新想法、新思路。屆時,請方家指正。
劉:您對儒教的前景如何看待?
柳:過去很艱難,十多年前我從事儒學學習、研究、實踐、弘揚工作,不僅社會鮮有認同,連最親近的人也質疑、反對。但現(xiàn)在,無論我在那里,都能感受到普遍的尊敬和歡迎,大家熱情地邀請我做講座,年輕人拜我為師,政要、企業(yè)家、藝術家等也主動向我請教儒學或與我探研當代儒學,這在以前是絕對想象不到的。這表明現(xiàn)實生活、社會,當下國家、民族需要儒家文化。長期以來,我一直很樂觀。以至于許多師友、同道稱我為儒學復興中的“樂觀主義者”。當然,這種樂觀建立在過去長時間艱難行走過的基礎上,艱難困苦磨練了我和團隊,也將造就我和團隊。全國許多弘揚儒學、儒教的先行者都有類似的經歷和感受。當代儒學復興的進程和勢頭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對儒學、儒家、儒教復興的光明前景深信不已!盡管困難很多,盡管這是前無古人成法的開創(chuàng)性事業(yè),我一直對實現(xiàn)自已團隊的規(guī)劃目標、實現(xiàn)中國和世界儒家文化復興之時代偉業(yè)很樂觀,信心十足!
劉:謝謝柳先生接受我的采訪,相信儒學復興大業(yè)在像您這樣的實干家努力下會得到更飛速的發(fā)展。也希望您日后同中國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開展更深一步的合作,謝謝!
后記:
柳河東先生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就開始致力于儒學的實踐、推廣,身在體制內的他身體力行,孜孜不倦的用近二十年的努力開創(chuàng)了山西省當代儒學蓬勃發(fā)展的新局面。柳先生及其帶領的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致力于儒學傳播,并與政府、商界、學術界等協(xié)調互動,這也成為其鮮明的特色。山西祭孔大典、中華圣誕夜、經典誦讀、中國當代儒學網、山西國學大講堂、中國人的禮拜天、國學“五進”等等諸多頗有影響的工作與活動,一開始幾乎是在柳先生一己之力努力推動運作下成功并延續(xù)下來的,到如今已經形成一個欣欣向榮的組織力量。對儒教事業(yè)的堅定信仰,對儒學復興及必將造福當代的堅定信心和滿懷豪情,成為貫穿其學研踐弘活動的精神支柱,這個意義上,柳河東先生和其組織是儒教性質的,其實踐更是被大家認為是儒教性質的。對柳河東先生的采訪不僅是了解他和山西省當代儒學研究會的具體成就,更是一個剖析儒教現(xiàn)狀的切入點。
由于時間所限,采訪只進行了五十分鐘,但還是給筆者帶來許多驚喜和思考。若不是采訪和日常體會,絕對不會想像到儒教已經在當今社會中獲得極大的發(fā)展。廣義看,一系列的儒學復興、國學復興、讀經活動等等都有著像柳河東先生一樣孜孜不倦的儒教實踐者,他們懷著崇高的儒教信仰,不計個人世俗得失,參與其中。社會也在潛移默化的接受這樣的儒教事實存在,儒教是一個既定的且迅速發(fā)展的社會事實。
另一方面,從學術上考量儒教,必然得區(qū)分清楚什么是儒學,什么是儒教。這些爭論到現(xiàn)在也沒有平息過??此迫舨蝗^(qū)分清楚這些,無法確定打著儒教標簽的活動到底是傳統(tǒng)文化還是儒家思想,抑或是純粹的儒教。通過對柳先生的采訪,我覺得他對儒教這個稱謂并不是很看重,確實從社會現(xiàn)實來看,無論是打著儒教徒標簽還是國學家、儒學者等等,其所為幾乎是相同的。儒教不追求字面上宗教的所為,例如國教、繁雜神圣的儀式、神秘主義的擔保、社會全方位的價值觀解釋模式的壟斷。儒教產生不是儒教徒布道的結果,而是中國社會自然的追求。這種意義上而言,儒教不需要被概念名詞成見約束自身,不需要預先規(guī)劃一個西方宗教意義的目標與行為模式,它是現(xiàn)實發(fā)生的,是關聯(lián)中國社會各個方面的,是在各樣的人士如不斷質疑的左派右派、日用而不知的國民、努力實踐的儒教徒之間產生發(fā)展的,奢求規(guī)劃或約束它必然是徒勞的。我們甚至無法確切定義它,只能處于其間,觀察其發(fā)展。
學術研究經常理所當然得認為自己所想就是現(xiàn)實所為,儒教之實踐也應當如學術界討論般那樣,但采訪柳先生后發(fā)現(xiàn)絕非這樣。儒教不是學術者的專利,它更接近儒教實踐者、儒教徒。儒教的復雜性、現(xiàn)實性都要求我們對之做更深入及時的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對儒教的研究,也將繼續(xù)關注采集儒教實踐的一手資料,并加以分析和思考。
(原載于彭永捷、方國根主編《中國儒教發(fā)展報告2001—2010》,2011年12月河北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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