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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妮麗作者簡介:龔妮麗,女,西歷一九五一年生,貴州貴陽人。現(xiàn)任貴州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貴州大學中國文化書院兼職研究員。兼職貴州省儒學研究會理事,貴州省文藝理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貴州省美學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 |
我與《陽明學刊》
——書院十年發(fā)展之回顧
作者:龔妮麗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郵報》
時間:孔子2564年暨耶穌2013年6月21日
2012年歲杪,書院走過了十年的歷程,回顧她的發(fā)展,我感慨萬千。
在大學創(chuàng)辦書院,我們可能是第二家。第一家是北京大學的中國文化書院,建立于1984年。使我驚奇的是,百度網(wǎng)上介紹北京大學中國文化書院的百科名片上,居然掛的是我們貴州大學中國文化書院正門的照片,所以我大膽估計,大學中創(chuàng)辦書院,北京大學是第一家,貴州大學則是第二家。在中國西南邊遠的貴州建立書院,比起第一家的確不易,她的建成,可謂眾緣和合,堅持了十年,這就是勝利。我與這兩家中國文化書院都有緣分,則與第二家有著更多的牽掛。我有幸成為貴州大學中國文化書院的兼職研究員,承擔書院《陽明學刊》的執(zhí)行編委,我們的《陽明學刊》迄今已出版六輯,個中甘苦我自知之。
書院是文化的載體,過去的書院除了講學論道,還通過刻書印書傳播文化。我們的書院自然也要講學論道,院長張新民先生則將“刻書印書”變通為創(chuàng)辦學術刊物。考慮到學術刊物既要有貴州的特色,又要有學術品味和氣象,我們想到了以王陽明研究為刊物的特色,并擴大到中國儒、釋、道文化乃至中西方學術文化。王陽明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和教育家,精通儒、釋、道三家學問,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全能大儒,其學說具有世界影響,并對貴州文化發(fā)展起著重要作用。張先生談道:“儒學雖傳入貴州很早,但在長期發(fā)展之中,并未形成自己區(qū)域的特色,直到王陽明先生謫居黔中,貴州才開始有了自己的文化氣象。王陽明先生當之無愧地成為了貴州心學地域?qū)W派的開山始祖。陽明先生來到貴州,在龍場悟道,宣講‘心外無理’、‘知行合一’等各種學說,并形成了黔中王門。儒學在這樣一種傳統(tǒng)中傳承下來,與地方文化長期交融互動,形成了貴州自己特殊的文化特色。”我們決定將書院的刊物取名為《陽明學刊》。查了查中外期刊,我們發(fā)現(xiàn)日本、韓國都有自己的陽明學刊物,惟獨中國國內(nèi)還沒有一家以陽明先生為符號標志的刊物。張先生感嘆,我們的《陽明學刊》辦起來也算彌補了這一缺憾。湖南有《船山學刊》,福建有《朱子論壇》,山東有《孔子研究》,我們在貴州發(fā)行《陽明學刊》也是在發(fā)揚先秦孔孟之后的儒家傳統(tǒng),在民間開辟空間,重新尋找自己的“道”與“路”。我們決定將《陽明學刊》辦成以書代刊的大型學術刊物。
《陽明學刊》的創(chuàng)辦是艱難的。2003年,書院成立不到一年,沒有專門的場地,在圖書館領導的援助下,我們借到一間辦公室;沒有編制,書院除了張先生,學校只派了張明老師當他的助手;沒有足夠的經(jīng)費,張先生將他的人才引進費替書院購置了家具、電腦、打印機、復印機及辦公必需品,所剩無幾的引進費無法承擔刊物的出版。一次學術研討會,張先生恰好與學者型的財政廳長李隆昌鄰座,偶爾談及創(chuàng)辦《陽明學刊》之事,李廳長頗受感動,當場表態(tài)愿意資助出版第一期刊物。我和張明老師跑了好幾趟財政廳,終于將經(jīng)費落實下來。為了獲得稿源,我們在網(wǎng)上向全國學術界征稿,半年過去了,收到的稿件并不理想。張先生開始寫信向他海內(nèi)外的學術朋友們索稿,也許是因為張先生弘揚中華文化的誠意和朋友們對他的信任,數(shù)月之后,我們收到了來自大陸、香港、臺灣等地知名學者的稿件,如臺灣達摩書院院長張尚德先生、香港法住學會會長霍韜晦先生、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王煜教授以及四川大學哲學系黃玉順教授、南昌大學哲學系鄭曉江教授、浙江國際陽明學研究中心副主任兼秘書長錢明教授等重量級的學者,都寄來了他們的文章。就在我們?yōu)榈玫礁咚礁寮吲d時,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張先生因勞累過度,患了嚴重的眼疾,術后須避光休息,一段時期內(nèi)不能用眼。作為他的妻子,我的心情十分沉重。那時,我不僅要照顧他的生活,要到離家十多公里的藝術學院上課,還要幫助他處理各種事務,疲憊不堪。躺在床上的張先生則惦記著《陽明學刊》的出版。為了不影響學刊的按時出版,我只好在他的床前將稿子念給他聽,以此方式審稿。之后又在他的口授下,寫該刊的編后記。書稿基本編就,我和張明老師跑出版社找熟人,同人家討價還價,終于以兩萬元的出版費達成協(xié)議。張明說:“想不到龔老師這樣矜持的人,還會與人家砍價呢?!蔽铱嘈χf,“逼出來的呀?!?span lang="EN-US">
2004年9月,我和張先生赴京參加由國際儒學聯(lián)合會、中國孔子基金會和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舉辦的紀念孔子誕生255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會議期間,我們將《陽明學刊》征稿啟事發(fā)給參會的同仁,引起了大家的關注。李澤厚、湯一介先生詢問我們書院的情況,杜維明、成中英等著名學者表示要支持我們的刊物,杜維明先生決定2005年到貴州大學中國文化書院作學術演講,中國社科院東方哲學研究室主任李甦平教授當即同意給我們寄稿件,我們的收獲不小。
《陽明學刊》第一輯終于在2004年11月出版了,我捧著沉甸甸的學刊,聞到飄過的墨香,心中充滿喜悅和酸楚。在書院簡陋的會議室,我們舉辦了《陽明學刊》首發(fā)式,張先生發(fā)言說道:“ 在貴州建立中國文化書院,是一大文化因緣。在當代幾大文化沖突的多元發(fā)展背景下,無論天南地北,現(xiàn)代化已是我們置身于其中的現(xiàn)實,西學也是我們每天都可遭遇到的文化現(xiàn)象。因此,更有必要深入生命,體會自身固有文化的價值與意義,同時還有必要追問中國文化如何與西方文化進行對話和討論,怎樣發(fā)出自己的文化聲音?基于這樣的思考與焦慮,我們決定出版自己的刊物——《陽明學刊》?!k學術刊物,需要有經(jīng)費支持。為了使大家有自己的論壇,我們向社會多方面籌措資金,使民間的聲音先發(fā)出來。民間的聲音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道在民間而不在衙門。明年我們準備出第二期?,F(xiàn)在中國文化書院的成果需要發(fā)展下去,也有資金、人力、物力的困難。雖然中間會遇到種種問題,但我們決心辦下去?!?學界朋友們用掌聲給予我們肯定和支持。
為了堅持辦好《陽明學刊》,張先生不顧自己欠下的一大堆文債,放棄了自己好幾部專著稍加校對即可出版的機會,將大量的精力投入書院和學刊的工作,他親自撰寫長文,將自己最滿意的文章用于《陽明學刊》。2005年下半年,張明老師準備赴美留學,要到上海進修英語,書院就只有張先生“光桿司令”了,當然還有我這個編外人員幫助他,幸好我那時已從十幾公里以外的藝術學院調(diào)入貴州大學人文學院,與書院相鄰。張先生的古代史研究生與我所指導的美學研究生也都成了書院工作的助手。我們不僅編《陽明學刊》,還創(chuàng)辦了書院內(nèi)刊——《書院文化論壇》。可愛的中國古代史專業(yè)2004級的研究生同學們,在發(fā)刊辭中寫道:“書院是我們大家的,也是一切希望了解、認同、體會和研究中國優(yōu)秀文化的朋友們的。她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精神的家園,使我們遠離浮華喧囂,去掉內(nèi)心的煩躁散亂,寧靜下來、深刻起來、擔當起來。在積累知識的同時,也真真切切地提升我們的境界,按照‘博學于文,行己有恥’(顧炎武語)的要求,既學知識,也學做人。這應該是書院的宗旨,也是我們辦刊的宗旨。” 書院精神凝聚了熱愛中國文化的同仁,四面八方的朋友都在支援我們,《陽明學刊》第二輯的經(jīng)費也有了著落。由于儒學及中國文化各重要網(wǎng)站對《陽明學刊》第一輯的宣傳,我們第二輯學刊的征稿工作順利完成?!蛾柮鲗W刊》從第一輯的30萬字,增加到了50萬字,文章整體質(zhì)量也有了較大提高。除了我們貴州學者的文章,來自港臺、美國及大陸各大高校、研究所學者的學術文章占了三分之二。遺憾的是,聯(lián)系好的貴州人民出版社非要我們更改刊名,說是以書代刊是不允許連用同一刊名的,我與他們爭執(zhí),無濟于事,直到今天我都沒想明白這個“道理”!我們只好將第二輯刊物臨時改成了“《陽明學衡》”。
2006年秋天,我們書院的新址落成,我們搬進了幽靜、寬敞、充滿文化氣息的新書院。學校派來了吳樹元副院長和黃誠老師,人力匱乏的困難有所緩解。2006年,我們的《陽明學刊》第二輯(允許我還是這樣稱呼我們的刊物)出版了。張先生在編后記中特別感謝杜維明先生2005年仲秋專程到貴州大學中國文化書院作學術演講。我們將演講錄音整理成文刊載于《陽明學刊》,張先生稱杜維明先生的演講“透過中西比較的廣闊視閾,對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價值重新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詮釋。儒家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積累起來的人文精神,即使與西方比較,亦自有其殊勝之處,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轉(zhuǎn)化及相應的社會實踐,仍可煥發(fā)出現(xiàn)代性的生命活力,不可輕易地否定或拋棄?!?張先生還在編后記中重申了辦刊的思想:“本刊提倡‘有思想的學問’或‘有學問的思想’的治學路徑?!蔽覀冊谟邢薜慕?jīng)費中盡量擠出費用將《陽明學刊》寄贈刊物給關心文化建設的海內(nèi)外同仁,希望學術界的朋友們惠賜佳作。不久,我們收到各地熱心讀者索要《陽明學刊》的信函以及對刊物中文章的反饋。互聯(lián)網(wǎng)上,有評論認為《陽明學刊》是繼《原道》之后的第三家關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民間刊物。海南出版社希望與我們書院合作出版“日本陽明學研究譯叢”,以及向國內(nèi)讀者介紹岡田武彥先生研究王陽明的著作。德國奧爾登堡大學哲學博士大衛(wèi)?巴拓識(David Bartosch)來信希望與我們合作將王陽明的《大學問》翻譯成德文,介紹給西方社會,大衛(wèi)后來還賜予我們《陽明學刊》稿件:《哲學革新創(chuàng)造性的來源——王陽明與庫薩的尼古拉跨文化經(jīng)歷比較》。我們后來還收到了臺灣大學哲學系郭文夫教授、臺灣佛光大學校長龔鵬程教授、泰國道統(tǒng)學會理事鄭彝元先生、美國夏威夷大學哲學系成中英教授、加拿大卡爾加里大學(University of Calgary)史羅一教授等著名學者的賜稿。在各大重要學術網(wǎng)站上都有《陽明學刊》目錄和論文簡介的轉(zhuǎn)載。
2008年書院受到學校的重視,有了編制,人員增加,經(jīng)費也充足了,講學、科研活動逐漸頻繁起來。我想我這個編外人員可以休息了,但是編稿是個“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活兒,年輕人都有自己的科研任務,未必愿意花精力干這事。張先生還是將編稿的工作壓在了我這個也算名正言順的兼職研究員身上。因?qū)Α蛾柮鲗W刊》已有了感情,我也就堅持繼續(xù)干下去。學刊自第三輯開始,我們決定將出版地點落戶巴蜀書社,責任編輯何銳先生是貴州人,他關心家鄉(xiāng)的文化事業(yè),表示盡全力支持我們,特別值得慶幸的是,刊名可以永久性地沿用下去,無需改名。2008年4月我們出版了《陽明學刊》第三輯,2009年11月出版了《陽明學刊》第四輯,2011年4月出版了《陽明學刊》第五輯,2012年11月我們將出版《陽明學刊》第六輯。這里應衷心地感謝何銳先生。
十年的歷程,無論艱難曲折或甘苦辛辣,都值得珍惜。如今我們已是六旬以上老人,回想當時辦刊的理念,理想雖然沒有完全實現(xiàn),但是我們盡力了。最后,我想用張先生在《陽明學刊》首發(fā)式上的一段講話贈與書院的年輕人,希望書院真正成為文化傳播的陣地,希望《陽明學刊》后繼有人。張先生說:
我們所要致力的學術,有“為道”和“為學”兩個方面?!盀榈馈本褪亲非笳胬?,或者說追求生命的真諦;“為學”就是要追求知識,追求服務于價值的知識。本著“為道”的立場,我們要守道、行道、傳道,陳白沙豈不早就說過,“道大也,天小也,軒冕金玉又小也”。如果不從塵俗中超拔出來,又遑論什么“為道”?依據(jù)“為學”的原則,我們則要堅持學術獨立的精神,作到博古通今,慎思明辯,并以“昔日之得不足以為矜,后日之成不容以自限”警勉?!暗馈庇兴?,“學”有所得,認識論與存在論,二者必須同時兼顧。這也是我們追求的一大學術方向。在刊物上,我們希望能夠把兩者打通,使它們水****融般地結(jié)合起來,形成新的學術趨向。概括言之,便是既要有個人的體悟,把個人生命與國家民族打通;也要注重外在知識的積累,以強大的支援意識為后盾,真正作到厚積薄發(fā)。當然,就生命境界而言,我們向慕高遠,但也不厭卑近,在“先立乎其大”的前提下,知識的學習也可以幫助提升內(nèi)在的體悟。但最終仍是要作到兩者的結(jié)合,把內(nèi)在的體悟和外在的知識追求融會成一體?!覀冎匦聞?chuàng)辦書院的目的,便是要在前人的基礎上,繼續(xù)承擔起時代的憂患和責任,守護和弘揚中國文化的真精神?!蛾柮鲗W刊》的出版發(fā)行,算是書院奮斗路途的一種歷史性象征。世之求道君子,或有以知之乎?希望大家繼續(xù)關心和扶持《陽明學刊》的成長!
原載《螢火集》,巴蜀書社201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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