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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白欲曉】“神道設教”與“神道助教”——儒家“神道”觀發(fā)微

        欄目:學術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0-11-05 14:52:29
        標簽:儒教
        白欲曉

        作者簡介:白欲曉,男,西元一九六八年生,南京大學哲學博士?,F(xiàn)任南京大學哲學系(宗教學系)教授,主要從事傳統(tǒng)儒教、現(xiàn)代新儒學及三教關系研究,著有《實踐的智慧學探求——牟宗三道德形上學研究》《朝向儒教自身——中國儒教傳統(tǒng)形態(tài)研究》等。

        “神道設教”與“神道助教”

        ——儒家“神道”觀發(fā)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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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白欲曉(南京大學哲學系宗教學系教授)

        來源: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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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易傳》“神道設教”的觀念,在儒學發(fā)展中經(jīng)不斷詮釋,其“神道”獲得了自然義與德性義的肯定。漢以后的儒者尚有“神道助教”的說法,其所謂“神道”指信仰和祭祀的“神靈”。在儒家的政教實踐中,關于“神道”的理解常采取政治實用主義立場,存在“道義化”與“神義化”的緊張。儒家的“神道”觀念,奠基于中國人的存在領悟,并通過存在境遇的開顯而與“教”相統(tǒng)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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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鍵詞:神道;?教;?《周易》;?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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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儒家的“神道”觀念,《周易·觀·彖》之“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的“神道設教”的說法最具影響,是古代儒者乃至近現(xiàn)代儒學討論的焦點。傳統(tǒng)的解釋,或將儒家的“神道”觀念自然化與人文化,或視“神道”為儒家政治實用主義的施設,缺乏細致的分疏與全面的考量。本文通過對“神道設教”觀念的考察和說明,并與通常被忽視的“神道助教”觀念加以比較,以發(fā)掘傳統(tǒng)儒家“神道”觀在思想和實踐上的復雜特征,揭示儒家“神道”觀念的存在論意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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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確提出“神道設教”的是《周易·觀卦·彖》。我們先來看《周易·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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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下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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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盥而不薦,有孚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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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觀卦》卦辭“盥而不薦,有孚颙若”,馬融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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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盥者,敬爵灌地以降神也,此是祭祀盛時。及神降薦牲,其禮簡略,不足觀也。國之大事,唯祀與戎。王道可觀,在于祭祀。祭祀之盛,莫過初盥降神。故孔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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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弼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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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道之可觀者,莫盛乎宗廟。宗廟之可觀者,莫盛于盥也。至薦簡略,不足復觀,故觀盥而不觀薦也??鬃釉??“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北M夫觀盛,則“下觀而化”矣。故觀至盥則“有孚颙若”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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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弼之注,源自馬融。二注所言,皆明示觀卦經(jīng)文乃是對祭祀活動的說明。在祭祀中,“敬爵灌地以降神”之盥禮,相比于“薦牲”之薦禮,更能體現(xiàn)祭祀者的誠敬和禮之隆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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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觀卦·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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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觀在上。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觀,“盥而不薦,有孚颙若”,下觀而化也。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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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虞翻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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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謂乾,退藏于密而齊于巽,以神明其德教。故圣人設教,坤民順從,而天下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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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弼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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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tǒng)說觀之為道,不以刑制使物,而以觀感化物者也。神則無形者也。不見天之使四時,而四時不忒;?不見圣人使百姓,而百姓自服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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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翻所注,為象數(shù)易解。外卦乃乾之退藏于密而為巽,為圣人神明其德教之相;?內卦為坤,乃百姓順、天下服之象。王弼之注,乃“以老莊之學注易”(?唐李鼎祚語)?,所言之“神道”,實為“神則無形”之自然天道,所謂“不見天之使四時,而四時不忒”?!吧竦涝O教”乃圣人體天道自然,使百姓自化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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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天道”解“神道設教”之“神道”,亦為后世儒家所肯定。如北宋理學家程頤《周易程氏傳》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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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至神,故曰神道。觀天之運行,四時無有差忒,則見其神妙。圣人見天道之神,體神道以設教,故天下莫不服也。夫天道至神,故運行四時,化育萬物,無有差忒。至神之道,莫可名言,惟圣人默契,體其妙用,設為政教,故天下之人涵泳其德而不知其功,鼓舞其化而莫測其用,自然仰觀而戴服,故曰:?“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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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道”即“天道”運行四時、化育萬物的神妙功能,“神道設教”乃圣人體天道之妙用而設為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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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卦》“神道設教”之“神道”,指“天之神道”,所謂“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神道”之“神”,體現(xiàn)為使“四時不忒”之“天道”的神妙作用。王弼將“天道”的神妙作用,明確為天道之自然的功能。程頤乃至朱熹也肯定“神道”之自然的意義,如程頤說:?“夫天道至神,故運行四時,化育萬物,無有差忒?!敝祆湔f:?“四時不忒,天之所以為觀也?!?除了與道家一樣肯定“神道”“運行四時”的自然意味外,他們還強調儒家關于天“化育萬物”的“德”的價值肯定,有所謂“天下之人涵泳其德而不知其功”的引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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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觀卦》經(jīng)文說明祭祀禮儀的“盥而不薦,有孚颙若”,到《彖傳》之“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的斷辭,至王弼的道家化解釋,以及程、朱的儒家德性論的解讀,“神道”顯然經(jīng)歷了一個不斷詮釋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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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者認為,就《彖傳》本身來說,通過“觀天之神道”,而領會到“四時不忒”,確有將“神道”自然化的意味。不過,在關于“神道設教”的注疏中,除有王弼體自然天道使民服的解釋之外,也有虞翻“神明其德教”而使天下服的說法,這揭示出關于“神道”仍存在著靈神化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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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之字源和本義,來自于對自然神的崇拜,后世又合祖先神之“鬼”而成為諸神靈的代稱?!墩f文》:?“神,天神,引出萬物者也,從示,申聲。”【6】在甲骨文和金文中,“神”作“申”,不從示。《說文》:?“申,神也,七月,陰氣成,體自申束?!薄?】葉玉森的《殷虛書契前編集釋》說甲骨文的“申”字“象電燿屈折形”,“象電形為朔誼,神乃引申誼”【8】。由此可見,“申”本指閃電,或因閃電能夠溝通天地而又威力無窮,古人視之為神靈,遂引申為“神”。因此,“神”之本義,乃是指自然神,是上古人類自然崇拜的反映。后世“天神”與“地祇”系統(tǒng)的建立和分化,是這種信仰和觀念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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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變化神奇”或“神妙萬物”來解釋“神”,是從戰(zhàn)國時期的《易傳》開始的?!兑住は缔o》有“神無方而易無體”、“陰陽不測之謂神”、“知己其神乎”、“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等說法。《易·說卦》也有“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也”的概括?!兑讉鳌愤€有鬼神之義的“神”。如《易·系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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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與天地相似,故不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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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衍之數(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顯道神德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祐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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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乾·文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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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弗違,后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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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諸語中的“神”,無論如何解釋,皆難以否認其為鬼神之“神”。由于對易道深遠的推崇,又引發(fā)出“神妙”之新的意義。此一形容天道神妙的新解,在《易傳》中獲得了強調,并為后代儒、道二家的注疏與詮釋所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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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注意的是,在漢以后儒者的理解中,與“神道”相關的還有“神道助教”的說法,甚至明確地將“神道設教”解釋為“神道助教”。這里所謂的“神道”,明顯是指被信仰和祭祀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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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傳·僖公十六年》記載“震夷伯之廟,罪之也,于是展氏有隱慝焉”,雷擊展氏之廟,是因為其有隱惡。杜預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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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圣人因天地之變,自然之妖,以感動之。知達之主,則識先圣之情以自厲,中下之主,亦信妖祥以不妄。神道助教,唯此為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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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言圣人“神道助教”,孔穎達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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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稱“圣人以神道設教”,故云神道助教,唯此事為深。因此遂汎解《春秋》諸有妖祥之事,皆為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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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孔穎達明確地將“神道助教”等同為《易傳》“圣人以神道設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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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經(jīng)·小雅·十月之交》諷刺周幽王寵幸褒姒,君臣失道,招致天災人禍?!对姟吩??“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薄?】出現(xiàn)日食、月食是可怕的怪異現(xiàn)象,人民將遭殃。鄭玄箋曰:?“君臣失道,災害將起,故下民亦甚可哀。”【7】孔穎達疏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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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日月之食,于算可推而知,則是雖數(shù)自當然,而云為異者,人君者,位貴居尊,恐其志移心易,圣人假之靈神,作為鑒戒耳。夫以昭昭大明,照臨下土,忽爾殲亡,俾晝作夜,其為怪異,莫斯之甚,故有伐鼓用幣之儀,貶膳去樂之數(shù),皆所以重天變,警人君者也。而天道深遠,有時而驗,或亦人之禍畔,偶與相逢,故圣人得因其變,常假為勸戒,使智達之士,識先圣之深情,中下之主,信妖祥以自懼。但神道可以助教,而不可以為教。神之則惑眾,去之則害宜,故其言若有若無,其事若信若不信,期于大通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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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穎達言“神道助教”,是為了說明“神道可以助教,而不可以為教”,但此“神道”顯然為“圣人假之靈神,作為鑒戒耳”,也即是說,其所謂“神道”乃是關于“靈神”的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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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以上討論可見,《易傳》“神道設教”的觀念在后世的理解和實踐中,其“神道”實有“假之靈神”之意。錢鍾書對《觀卦》“神道設教”的觀念和影響有細致的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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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彖》:?“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按《禮記·祭義》:?“因物之精,制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百眾以畏,萬民以服”;?可申說此二句,古人政理之要言也?!豆茏印つ撩瘛菲摗笆貒取薄ⅰ绊樏裰?jīng)”,所謂“明鬼神”、“祗山川”、“敬宗廟”、“恭祖舊”,不外《觀》《彖》語意。《淮南子·氾范訓》歷舉俗忌如“饗大高者,而彘為上牲;?葬死人者,裘不可以藏;?相戲以刃者,太祖軵其肘;?枕戶橉而臥者,鬼神跖其首”;?而抉其隱曰:?“凡此之屬,皆不可勝著于書策竹帛而藏于官府者也,故以禨祥明之。為愚者之不知其害,乃借鬼神之盛,以聲其教。”《論衡·四諱》篇亦曰:?“夫忌諱非一,必讬之神怪,若設以死亡,然后世人信用?!苯钥蔀椤吧竦涝O教”示例。蓋世俗之避忌禁諱( taboos)?,宗教之命脈系焉,禮法之萌芽茁焉,未可卑為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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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引書證說明“神道設教”乃為“借鬼神之威,以申其教”,也說明在中國古代,“神道”具有借助神靈的意義,有著“避忌禁諱”的文化心理基礎,是宗教命脈所系和禮法萌芽的關鍵,值得重視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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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國古代,儒家言“神道”常常“神”“人”對舉,有“人神道隔”之說。此種“神道”,顯然也非自然之天道,而是鬼神之道。如《尚書·金滕》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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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惫俗砸詾楣?,為三壇同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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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滅商二年之后,武王患重病,太公和召公主張為武王之病向先王占卜,周公反對占卜而使先王憂慮,設壇祈禱,以己身為質代武王死??追f達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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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言武王既定天下,當成就周道,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死則神與先王相近,故言近先王。若生則人神道隔,是為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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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穎達此處所言“人神道隔”,是說生王與先王,分處于“人道”和“神道”,二道相隔,應通過代死之身祭接近先王神靈,而非通過占卜迫使先王降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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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如,《禮記·表記》有言“鬼尊而不親”。鄭玄注曰:?“鬼,謂四時祭祀,所以訓民事君也?!薄?】孔穎達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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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尊而不親”者,鬼,謂鬼神。神道嚴敬,降人禍福,是尊也。人神道隔,無形可見,是“不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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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的“人神道隔”正是“神道嚴敬,降人禍?!保^的“神道”也指鬼神之道?!抖Y記·禮器》有言“鬼神之祭單席”,這是說祭祀鬼神時,當為鬼神設席以待鬼神降臨而受享??追f達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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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神之祭單席”者,神道異人,不假多重自溫,故單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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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所言的與人道相異的“神道”,也指鬼神之道。《禮記·郊特牲》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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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籩豆之實,水土之品也,不敢用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于旦明之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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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的“旦明”,鄭玄注稱乃是“神明”,“‘旦’當為‘神’篆字之誤也”【8】??追f達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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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用褻味而貴多品”者,覆釋籩豆所以用水土品族之意,言不敢用褻美食味,而貴重眾多品族也。何意如此??所以交接神明之義也。神道與人既異,故不敢用人之食味,神以多大為功,故貴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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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祀鬼神設籩豆所陳祭品,不能用人所常吃的美味食物,須用水土中生長出來的物品,緣于“神道與人既異”。這里與人異的“神道”,也指鬼神之道?!吧竦馈敝跃哂泄砩裰赖囊饬x,根本原因是對“神”(?天神和地祇)?“鬼”(?祖先神)?的崇拜和祭祀本身就是中國古代文化乃至儒教文化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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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以上考察可見,在傳統(tǒng)儒家思想內部,雖然“神道設教”與“神道助教”有時等同而混用,但在具體內涵上往往有很大的差別。關于“神道設教”,往往傾向于將“神道”解釋為自然化或德性化的“天道”。對此,儒家之外的道家如王弼,只重自然義;?儒家則兼自然義與德性義而側重并落實于德性義,特別是在以二程、朱熹為代表的宋儒那里。至于“神道助教”,其所謂“神道”,是指“靈神”化的“神道”。如此,在儒家關于“神道”的理解中,實際上存在著“德性化”與“靈神化”的并存與緊張。如何看待這種并存與緊張,是我們理解傳統(tǒng)儒家“神道”觀,進而把握儒家之“教”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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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統(tǒng)的解說和現(xiàn)代的研究,在處理關于“神道”的“德性化”與“靈神化”的緊張時,往往采取一種政治實用主義的立場,視“神道”與“教”的關系為手段與目的的關系。如孔穎達所說“神道可以助教,而不可以為教”,便是雖承認“神義論”的“神道”的“助教”作用,卻否定其本身可以成為“教”。在今人的研究中,將“神道”與“教”理解為“手段”和“目的”的關系也是常見的。如鄭萬耕認為:?“‘神道設教’這一命題,是《周易·彖傳》提出來的。顧名思義,它包括兩層含義:?一是尊崇神道,祭天地、祀鬼神;?二是推行教化,明禮義、善風俗。前者是手段,后者是目的,最終用以鞏固宗法等級制度的統(tǒng)治秩序?!薄?】盧國龍也指出:?“‘神道設教’是溝通天道與人道的中介,它一方面要符合天道之‘固然’,另一方面又要引導人道之‘當然’。天道之‘固然’是無形之理,‘神道設教’是有形的顯現(xiàn),人道之‘當然’則是以神道顯現(xiàn)天道的根本目的?!薄?】所謂圣人彰顯“天道”之“固然”,也是《外卦》作為顯現(xiàn)人道之“當然”這一目的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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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神道”與“教”視為手段與目的關系的理解,在《觀卦》“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的語脈中,雖或有所據(jù),也頗能說明后世的某些具體的文化與政治實踐,但這種理解也有流于表面化與簡單化的危險。筆者認為:?對于傳統(tǒng)儒家“神道”觀念的認識,一方面應將此觀念放入其實際發(fā)生影響的政教領域加以考察;?另一方面也須將“神道設教”放入《周易·觀》之經(jīng)文所描述的由人之祭祀活動所開顯的存在境遇,領悟“神道設教”如何在存在論意義上獲得奠基。這樣,“神道設教”與“神道助教”對我們所呈現(xiàn)的,就不是思想觀念或理論概念的面向,而是奠基于真實的存在領悟基礎上的信仰和實踐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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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觀地看,在先秦之后的儒家政治與教化實踐中,“神道設教”通常以“神道助教”的方式發(fā)揮作用,這里所謂的“神道”就是“靈神”化的“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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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天論》有言:?“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決大事,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薄?】荀子認為,“神道”之事,對于君子來說,不是為了求得神的護佑,而是文化的施設,而在百姓看來,這就是信仰和祈求神靈。荀子所謂的“文”,楊倞《注》曰“順人之情,以為文飾”【4】。《荀子·禮論》也說:?“祭者,志意思慕之情也,忠信愛敬之至矣,禮節(jié)文貌之盛矣。茍非圣人,莫之能知也。圣人明知之,士君子安行之,官人以為守,百姓以成俗。其在君子,以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荀子所言,是對“神道設教”的人文化、人道化的解釋,但其前提也是不否認“靈神”化的“神道”之于百姓教化的信仰意義,并不否認百姓信仰鬼神的一般之情,其實質便是實踐中的“神道助教”。后世從政治實踐的實用目的出發(fā),視“神道”可以“助教”也是得到肯定的。如魏源《默觚上·學篇一》云:?“鬼神之說,其有益于人心,陰輔王教者甚大,王法顯誅所不及者,惟陰教足以懾之?!薄?】錢鍾書評論:?“夫設教濟政法之窮,明鬼為官吏之佐,乃愚民以治民之一道?!薄?】在中國儒家傳統(tǒng)的政教實踐中,“神道設教”是設“神道”以“陰輔王教”,其實就是“神道助教”。這里所謂的“神道”即是“靈神”化的“鬼神之說”。事實上,漢以后儒學成為大一統(tǒng)帝國的意識形態(tài)并落實為各種政教施設之后,在關于“神道”的理解上,“道義化”與“神義化”是并存的,而非不能相容;?“神義化”的天命信仰與“道義化”的圣教主張始終是相互配合、并行不悖的【2】。這便是儒教之為“教”的基本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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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如果只從實際政教實踐的施設和作用上,將“神道設教”視為“神道助教”,我們可能將會遮蔽源始于《周易·觀》所開啟的“神道設教”之所以可能的存在境遇。馬一浮說:?“《易》言神道者,皆指用也。如言顯道神德行,謂其道至神耳。豈有圣人而假托鬼神之事以罔民哉??設教猶言敷教耳。絕非假設之意?!薄?】儒家原始的“神道”觀,不能理解成一種“假托”,也不應看成是某種實踐上的“施設”,這會使得儒家得以“敷教”的“神道”與“教”斷為兩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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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平曾以現(xiàn)象學的眼光對“神道設教”做出詮釋。關于《觀卦》之“觀”的意義,他指出:?“觀之為觀首先不是一種主體對客體的‘認知’現(xiàn)象,而是一種‘生存’現(xiàn)象,一種人之在世的生存現(xiàn)象。”【4】要領悟這種“生存之觀”,必須回到“盥而不薦,有孚颙若”的存在境遇,“既然盥乃為祭或向祭而在,既然在盥之際信仰的此在已經(jīng)先行發(fā)生,那么,在盥中到場的就不只是‘孚信在中’而澡雪身心的人,在盥中臨在的還有祭天之‘天’,灌地之‘地’,降神之‘神’。天、地、人、神在作為信仰之此在的盥中聚集著到達”【5】。筆者贊同這樣的理解。就今人來說,對于傳統(tǒng)的宗教祭祀,乃至日常禮儀,常常因為某種習焉不察的觀念遮蔽,或因以今度古的理性揣測,失去了感受和理解的可能。真實的感受和理解,我們可舉現(xiàn)代儒者牟宗三的《五十自述》對幼年時祭掃祖先的回憶加以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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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掃墓,塋春花趁早先開了,黃的花,綠的長條,叢集在墳墓上。紙灰化作蝴蝶。奠一杯酒在墳前,墳中人的子孫們前后有序地排著在膜拜。那生命是不隔的,通著祖宗,通著神明,也通著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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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描述的是鄉(xiāng)土中國社會幾千年世代踐行的“神道”。它不是一種觀念性的設定,也不是一種作為施設的手段,而是一種通于祖先神明的人之生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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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者不否認后世關于“神道設教”的概念化詮釋和社會政治實踐中“神道助教”的實用主義運用是思想史和社會史的事實,但儒家所謂的“神道”,實際與中國人的存在領悟和理解密切相關。上有天神,下有地祇,往有祖神,時有圣者,人存在于天地神明之間,生活于祖先圣人創(chuàng)辟的天下中國。在當下的祭祀禮儀活動中,存在者與天地祖先的神明相互開顯而共在。在這樣一種境遇中,人之存在當下既獲得通于神明的肯定,所謂“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懿,好是懿德”(?《詩經(jīng)·大雅·烝民》)?,而天地祖先的神明也當下“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中庸》)?地呈現(xiàn)出,所謂“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詩經(jīng)·大雅·生民》)?。這樣的“神道”本身即是“教”,而不僅是“設教”或“助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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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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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清]孫星衍:《周易集解》,上海:上海書店,1988年,第1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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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3 [清]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附校勘記及識語)》上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30頁中欄,第30頁中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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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清]孫星衍:《周易集解》上冊,第1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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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宋]程顥、程頤著,王孝魚點校:《二程集》下冊,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79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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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宋]朱熹:《周易本義》,《四書五經(jīng)》(宋元人注)上冊,北京:中國書店,1984年,第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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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7[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頁上欄,746頁下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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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8?轉引自徐中舒主編:《甲骨文字典》,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1989年,第1599—16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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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2、3 [清]孫星衍:《周易集解》,第546—548頁,第573—582頁,第36—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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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5[清]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附校勘記及識語)》下冊,第1808頁上欄,1808頁上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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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7、8[清]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附??庇浖白R語)》上冊,第445頁中—下欄,445頁下欄,446頁上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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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錢鍾書:《管錐編》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2版,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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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3[清]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附??庇浖白R語)》上冊,第196頁上欄,196頁上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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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5、6、7、8、9[清]阮元校刻:《十三經(jīng)注疏(附??庇浖白R語)》下冊,第1641頁下欄,1641頁下欄,1433頁上欄,1446頁中—下欄,第1446頁下欄,1446頁下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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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鄭萬耕:《“神道設教”說考釋》,《周易研究》200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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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盧國龍:《道教哲學》,北京:華夏出版社,1997年,第29—3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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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4、5[清]王先謙:《荀子集解》,《諸子集成》第3冊,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11,211,25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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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 [清]魏源:《魏源集》上冊,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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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錢鍾書:《管錐編》第1冊,第18—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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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關于思想史的相關考察,參見白欲曉:《論漢初儒士的身份與精神轉型》,《南京社會科學》2011年第9期;關于漢代儒教“神義化”天命觀念與“道義化”圣教主張的相互配合,參見白欲曉:《儒士與儒教士:文化身份與精神類型的探究》,《江海學刊》201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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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劉夢溪主編:《中國現(xiàn)代學術經(jīng)典·馬一浮卷》,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29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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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4、5余平:《“神道設教”的現(xiàn)象學視域》,《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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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6?牟宗三:《牟宗三全集》第32卷,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公司,2003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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