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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楊立華】神氣、蘊藉與君子詞:船山詩學與其思想演進的關(guān)系

        欄目:學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5-04-01 12:34:02
        標簽:
        楊立華

        作者簡介:楊立華,男,西歷一九七一年生,黑龍江人,北京大學哲學博士?,F(xiàn)任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著有《匿名的拼接:內(nèi)丹觀念下道教長生技術(shù)的開展》《氣本與神化:張載哲學述論》《郭象〈莊子注〉研究》《宋明理學十五講》等。

        神氣、蘊藉與君子詞:船山詩學與其思想演進的關(guān)系

        作者:楊立華(北京大學哲學系)

        來源:《中國哲學史》2025年第1期


        摘要:王船山關(guān)于詩歌的評論、思考和創(chuàng)作實踐與他哲學思想的展開關(guān)系密切。在船山詩論的思想內(nèi)蘊、分析脈絡(luò)、概念或語匯肌理中,其實潛藏著他再發(fā)現(xiàn)張載哲學與文章的具體路徑和環(huán)節(jié)?;诖?,本文闡述的重心即在于對船山詩學變化發(fā)展的考辨與梳理,以此揭示其晚期思想發(fā)展中暗藏的線索。通過對船山一生詩論著述年代的考辨,可以確認歷代詩選評、《詩廣傳》和《楚辭通釋》是他61歲至67歲時期的詩學著作。以此實證為基礎(chǔ),結(jié)合對于船山詩學基本理解的認識,可知船山對“君子詞”的基本主張即:詩有“蘊藉”“斂度”“忍力”,方能興、觀、群、怨。而“君子詞”或“君子辭”的提出,是其晚期思想演進的一大關(guān)節(jié)。船山晚年重新認識張子《易》學,把“神氣”概念作為思想體系的核心,賦予早期理氣構(gòu)架新的哲學內(nèi)涵,都與他所從事的詩論工作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關(guān)鍵詞:船山晚期哲學;詩學;君子詞;前后期發(fā)展



        與宋明時期的絕大多數(shù)哲學家不同,船山關(guān)于詩歌的評論、思考和創(chuàng)作實踐并不是他哲學思考之外的心志的寓托,而是其思想展開的環(huán)節(jié),甚至是其關(guān)鍵思想演進的樞機。船山詩學在他的著述中是一個獨立且相對完整的系列,除晚歲的《姜齋詩話》外,《古詩評選》《唐詩評選》《明詩評選》《詩廣傳》《楚辭通釋》(1)等都是其精心杰構(gòu),不僅是中國古代詩論的重要經(jīng)典,而且是船山哲學思想的核心關(guān)切之一。船山在《夕堂永日緒論》中說:“余自束發(fā)受業(yè)經(jīng)義,十六而學韻語,閱古今人所作詩不下十萬,經(jīng)義亦數(shù)萬首?!?2)自北宋道學奠基以降的數(shù)百年間,對詩文給予如此高程度重視的,可以說絕無僅有。船山對詩歌的注意與人才陶養(yǎng)、世風遷轉(zhuǎn)、時勢隆殺等有莫大關(guān)聯(lián),這是不難發(fā)現(xiàn)的。當然,其中具體的闡說仍有待發(fā)之蘊。而對船山詩論的思理內(nèi)蘊、分析脈絡(luò)、概念或語匯肌理中潛藏的導向其晚期最根本的思想演進——對張載哲學與文章的再發(fā)現(xiàn)的具體路徑和環(huán)節(jié),則更是需要深入掘發(f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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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諸詩論著述年代考辨


        在船山諸詩論中,《詩廣傳》《楚辭通釋》及《姜齋詩話》的著述年代是比較確定的。其中,《姜齋詩話》中的《南窗漫記》作于戊辰年(1688),《夕堂永日緒論》作于庚午年(1690),《詩譯》寫作時間雖無明確標注,但詳考其內(nèi)容,應(yīng)是晚年著述之余偶感的結(jié)集,是《南窗漫記》《夕堂永日緒論》同一時期的作品?!冻o通釋》作于乙丑年(1685),船山于《序例》中亦有明白載記。(3)《詩廣傳》雖然沒有船山的自序或自跋,但周調(diào)陽所見本書抄本末頁有“癸亥閏月重定”六字。王孝魚推測:“本書的寫作時間,似在一六六八年之后。一六六八年秋,船山寫成春秋世論和春秋家說,是年冬又寫成續(xù)春秋左氏傳博議。詩經(jīng)和春秋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不弄清春秋的情況,無法評論十三國風,所以很可能先集中精力完成了關(guān)于春秋的專門著作,然后才硏究詩經(jīng)。”(4)以《詩經(jīng)》與《春秋》關(guān)系密切,推測是在完成《春秋》的相關(guān)著作以后,即著手《詩經(jīng)》的闡發(fā),這一推測既無根據(jù),也不合理?!对姀V傳》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經(jīng)學著作,而是船山詩歌論說的基礎(chǔ)所在。換言之,船山是真正將《詩經(jīng)》三百篇作為詩歌來理解和評判的?!对姀V傳》論詩的觀點、語匯,與《古詩評選》《唐詩評選》《明詩評選》一致。比如對于刻露的詩風、文風,《詩廣傳》說:“言愈昌而始有則,文愈腴而始有神,氣愈溫而始有力。不為擢筋洗骨而生理始全,不為深文微中而人益以警?!?5)《古詩評選》評何邵《贈張華》云:“卲詩已入西晉窠臼。此作平緩,不為擢筋露骨之容,似欲開陶令之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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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對杜甫的評價,愈晚愈刻。撰成于戊申年(1668)的《春秋家說》中提及杜甫,尚無明顯惡評:“故夷狄者,克以懲之,將自賓也;無以懲之,未能逞也。鄙夫懷猥邪之心,舉國以與之謀,而后不可弭矣。郭子儀之用回紇,固危道也。杜甫未能知道,而花門之詩,有深思焉,其猶賢乎!”(7)而《詩廣傳》中對杜甫人品文章的苛議,則已近于刻毒:“若夫貨財之不給,居食之不腆,妻妾之奉不諧,游乞之求未厭,長言之,嗟嘆之,緣飾之為文章,自繪其渴于金帛、沒于醉飽之情,靦然而不知有譏非者,唯杜甫耳?!?8)由此一點,即可證明王孝魚的推測是錯誤的?!对姀V傳》的撰作,應(yīng)遠晚于《春秋家說》的成書?!对姀V傳》的成書時間應(yīng)以“癸亥閏月重定”(即1683年)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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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詩評選》《唐詩評選》《明詩評選》三種,著述年代不詳。周調(diào)陽根據(jù)湘西草堂初刻本《夕堂永日緒論》后所載王敔弟子曾載陽、曾載述附識三則,推測是作于庚午年(1690)前的幾年:“船山評選的詩文有好多種,如《夕堂永日八代文評選》《夕堂永日八代詩評選》《古詩評選》《唐詩評選》《宋詩評選》《明詩評選》等等,不下十余種。編選的時間,曾載陽等僅僅說是暮年,沒有指出具體時間。但就船山在《夕堂永日緒論》序中所說:‘閱古今人所作詩不下十萬,經(jīng)義亦數(shù)萬首,既乘山中孤寂之暇,有所點定?!@個序作于1690年(庚午),由此推測,他點定這些詩文的時間,當在1690年以前的幾年。在山中孤寂多暇的時候,可能是在他六十七八歲時左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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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堂永日緒論》序中所說的“山中孤寂之暇”,涵蓋的時間是很寬泛的?!洞接洝纷饔谛廖瓷钋?1691),文中稱石船山為“吾山”:“予之歷溪山者十百,其足以棲神怡慮者,往往不乏,顧于此閱寒暑者十有七,而將畢命焉,因曰此吾山也?!?10)據(jù)劉毓松《年譜》,船山筑湘西草堂于石船山是在乙卯年(1675),距離辛未年首尾正好十七年。船山移居湘西草堂后,除因拒為吳三桂作勸進表而逃至深山約一年時間外,基本上都在石船山。這十幾年的時間對于船山而言都屬于“山中孤寂之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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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作詩選與友人劉近魯(庶仙)有關(guān)?!缎≡粕接洝份d:“予自甲辰始游,嗣后歲一登之,不倦。友人劉近魯居其下,有高閣藏書六千余卷,導予游焉。”(11)甲辰年是1664年,船山四十六歲。曾載陽等《夕堂永日緒論》附識中的記述更詳細:“子船山先生初徙茱萸塘,同里劉庶仙前輩近魯藏書甚多,先生因手選唐詩一帙,顏曰:‘夕堂永日’。夕堂,子先生之別號也。繼又選古詩一帙,宋元詩、明詩各一帙,而暮年重加評論,其說尤詳?!?12)船山的歷代詩選依憑的是劉氏藏書。船山《七十自定稿》中有己巳年《庶仙片紙見訊》一首,時船山已年過七十。船山與劉近魯是姻親,知交近三十載。劉氏家藏六千余卷藏書對于船山的學術(shù)和思想的開展有極大的助益。(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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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于丙寅年(1686)的《述病枕憶得》中,船山回顧了自己早年習詩的歷程:“崇禎甲戌,余年十六,始從里中知四聲者問韻,遂學人口動。今盡忘之,其有以異于鷇音否邪。已而受教于叔父牧石先生,知比耦結(jié)構(gòu),因擬問津北地信陽,未就而中改從竟陵時響。至乙酉乃念去古今而傳己意。丁亥與亡友夏叔直避購索于上湘,借書遣日,益知異制同心,搖蕩聲情而檠括于興觀群怨,然尚未即捐故習。尋遘鞠兇,又展轉(zhuǎn)戎馬間,耿耿不忘此事,以放于窮 年。”(14)船 山對詩理的關(guān)注起自少年,且終身未 變。(15)早 年曾想效法北地(李夢陽)、信陽(何景明)的詩風,未有所就即轉(zhuǎn)向鐘惺、譚元春開創(chuàng)的竟陵派。27歲(乙酉)開始有自己的詩歌追求。29歲(丁亥)避追捕于上湘,“借書遣日”,在大量閱讀的基礎(chǔ)上形成了自己的基本的詩歌理解,然而無論創(chuàng)作實踐還是詩歌評判標準,皆“尚未既捐故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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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華書局版《王船山詩文集》和岳麓版《船山全書》第十五冊皆收有《夕堂戲墨》八種。楊堅先生在《編校后記》注中說:“‘夕堂戲墨’之編次,惟金陵本井然有序。其詩集落花詩、遣興詩、和梅花百詠詩、洞庭秋詩、雁字詩、仿體詩及詞集瀟湘怨詞首葉首行書名下分別刊有夕堂戲墨卷一至卷七字樣,又愚鼓詞書名下則注夕堂戲墨之八?!謩徫衢_列其家所藏船山著作鈔本四十八種,第四十五種名九戲墨,當包括上述八種。據(jù)劉文,金陵刻書時其家曾‘出遺稿相授’,則金陵本所據(jù)或即劉氏之鈔本?!?16)《夕堂戲墨》之編次應(yīng)是船山自為。有明確撰述年份的《落花詩》《遣興詩》《和梅花百詠詩》《洞庭秋詩》《雁字詩》和《瀟湘怨詞》,卷次先后完全依時間順序。這符合船山編次詩作的習慣?!斗麦w詩》和《愚鼓詞》雖沒有注明撰作時間,但按卷次安排,應(yīng)晚于《瀟湘怨詞》的寫作,即完成于辛亥年(1671)之后。《愚鼓詞》有和方以智《十二時歌》,語意諧謔,顯然作于壬子年(1672)八月聞知方以智訃問前。《瀟湘怨詞》完成于乙巳上巳。因此,《仿體詩》和《愚鼓詞》當作于1671年春至1672年夏這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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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體詩》是效法江淹《雜體詩》而作。江淹《雜體詩》取李陵至湯休凡三十家詩,各擬作一首。關(guān)于《雜體詩》寫作初衷,江淹于序中有明白闡示:“然五言之興,諒非夐古。但關(guān)西鄴下,既已罕同;河外江南,頗為異法。故玄黃經(jīng)緯之辨,金碧沉浮之殊,仆以為亦合其美并善而已。今作三十首詩,斆其文體,雖不足品藻淵流,庶亦無乖商榷云爾?!?17)合眾家之“美并善”,是江淹擬古的用意。船山《仿體詩》之作亦有相同的旨趣:“昭代三百年間,詩屢變矣。要皆變其所變,徙倚于銖寸之頃。一羽而知全鳳,亦知全雞,其為翮本均也。偶為尋之,得三十八人,人仿一章。非必全乎形埒,想其用筆時,適如此耳。淺者循其一跡,以自樹于宗風,一噱而已。”(18)從“徙倚于銖寸之頃”“一羽而知全鳳,亦知全雞”的說法看,船山此時對明代詩壇各家已有了整體的印象。但此時針對的主要還是“淺者循其一跡,以自樹于宗風”的風氣。(19)要破除“宗風”“門庭”對士人才性的束縛,故效法江淹《雜體詩》兼善眾美的態(tài)度作《仿體詩》?!斗麦w詩》通過對明代三十八位詩人的擬作,凸顯其遣詞、達情、意象、韻律等方面的風格。對于后期詩歌選評和《詩話》中極力詆斥的李夢陽、何景明、王世貞、李攀龍、鐘惺、譚元春等,《仿體詩》中并無貶黜之意?!斗麦w詩》一定是建立在對明代詩歌的廣泛、細致的閱讀基礎(chǔ)之上的。這樣的閱讀體量顯然有賴于衡陽劉氏的藏書。這一階段,船山應(yīng)該還沒有選評歷代詩歌的構(gòu)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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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詩文拾遺中有《王敔詩草評示》一篇,其中王敔《懷音草自題》載:“己未春避亂山中,先大人授以陶令詩評及李杜二選,因又訪尋六義之津,間有所作,呈先大人評示。”(20)己未年(1679)船山因吳三桂兵敗、清兵進據(jù)衡州避亂于楂林山中。從王敔的記述看,此時歷代詩選應(yīng)已完成,但詩評只完成了部分。之所以以陶潛詩評、李杜詩選授王敔,應(yīng)該是出于教育的目的。概當時士人學詩率多由陶詩和李杜詩入手。此時船山尚未以學杜為時弊?!豆旁娫u選》于杜甫,僅論其詩歌造詣,不涉人格評判;《唐詩評選》中,亦尚未以學杜為歧途,只是強調(diào)學杜者之不善學,(21)于杜甫的品格亦無貶抑;至《明詩評選》則徑以學杜為非,(22)且于杜甫人品已語涉輕蔑,(23)當然尚未至《詩廣傳》無所諱避的指斥辱詆的程度。(24)從對杜甫評價的愈益苛酷看,《詩廣傳》應(yīng)作于《明詩評選》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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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上述考辨,可概括船山詩學歷程:16歲(甲戌)始學詩。受教于叔父牧石先生,向慕前七子(李夢陽、何景明等),但為竟陵(鐘惺、譚元春)詩風籠罩。29歲(丁亥)形成了自己基本的詩歌理解,但仍未脫舊習。46歲起于友人劉近魯家廣泛閱讀,所造益深。53歲(辛亥)效江淹《雜體詩》作《仿體詩》,旨在對崇尚“宗風”“門庭”的時風有所矯正。此時尚未有評選歷代詩歌的想法。歷代詩選應(yīng)完成于60歲(戊午)避亂山中之前。61歲(己未)時已完成《古詩選》的部分評點?!豆旁娫u選》《唐詩評選》《明詩評選》等應(yīng)完成于61歲返回湘西草堂至62歲(庚申)作《六十自定稿序》前。(25)《詩廣傳》作于62歲,重定于63歲(癸亥)?!冻o通釋》撰成于67歲(乙丑)?!赌洗奥洝贰对娮g》《夕堂永日緒論》等則是船山70歲以后,對其詩學所作的總結(jié)。本文旨在討論船山詩學與其晚期思想發(fā)展的關(guān)系,因此主要關(guān)注歷代詩選評、《詩廣傳》和《楚辭通釋》,即其61歲至67歲的詩學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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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詩之蘊藉與“君子詞”的提出


        船山29歲(丁亥)已確立起“異制同心,搖蕩聲情而檠括于興觀群怨”的整體詩歌理解。所謂“異制同心”,即在船山看來,不管何種體裁,詩的本質(zhì)都是一致的。船山說:“古今有異詞而無異氣。氣之異者,為囂,為凌,為荏苒,為脫絶,皆失理者也。以是定詩,三百篇以來至于今日,一致而已?!?26)又,“嗚呼,知古詩歌行近體之相為一貫者,大歷以還七百余年,其人邈絕,何怪‘四始’‘六義’之不日趨于陋也!”(27)詩的本質(zhì)在于以“聲情”動人,收斂約束(檠括)以興、觀、群、怨。以興、觀、群、怨為詩的功能,顯然是以孔子對《詩》的作用的闡顯為依據(j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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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以達情,以聲情動人。說理、記事等都不是詩所應(yīng)著意的。船山之所以對于杜甫“詩史”之稱極盡譏評,根本理由在于以詩為史,則詩、史并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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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以道性情,道性之情也。性中盡有天德、王道、事功、節(jié)義、禮樂、文章,卻分派與易、書、禮、春秋去,彼不能代詩而言性之情,詩亦不能代彼也。決破此疆界,自杜甫始。梏桎人情,以揜性之光輝;風雅罪魁,非杜其誰耶?(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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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性中固有的天德、王道、事功、節(jié)義等,應(yīng)由《易》《書》《春秋》等承載。彼不能代詩達情,詩亦不能代彼言理、論政、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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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之“可以興”,即以聲情動人而有所鼓舞。情,實也。非實則無以動人。故于一切夸張做作之詞,船山皆深斥之。獎孟浩然之“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抑杜甫之“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因為杜句“汗漫崚嶒”,夸張過甚。評杜甫《旅夜書懷》,以“星隨平野闊,月湧大江流”為“一空萬古”,獎“名豈文章著”為“好句”,卻以“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為“大言無實”。對于種種故作豪雄慷慨的詩章,船山尤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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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詠荊軻詩古今不下百首,屑屑鋪張,裹袖揎拳,皆浮氣耳。惟此蘊藉舂容,偏令生色。余不滿太白經(jīng)下邳圯橋詩,正以此故。以頳涂面,掛發(fā)為髯,優(yōu)人之雄,何足矜也!(評左思《詠史》)(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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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是雄渾,才是悲壯。七才子,優(yōu)裝關(guān)羽耳。(評徐渭《龕山凱歌》)(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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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內(nèi)在情實的扮英雄狀,即使動人,所鼓動的也不過是虛浮輕躁之氣?!短圃娫u選》于五言近體中選張巡《聞笛》一首:“岧嶤試一臨,虜騎附城陰。不辨風塵色,安知天地心?門開邊月近,戰(zhàn)苦陣云深。旦夕更樓上,遙聞橫笛音。”船山評曰:“一事開合,弘深廣遠,固當密于柴桑,純于康樂也。三、四下句簡妙,寓曲于直,不許庸人易解。文生于情,情深者文自不淺。此何等時,而云‘試一臨’,云‘旦夕’‘遙聞’:忠孝深遠人游刃有余,不甚張皇將作驚天動地事。謝太傅見桓溫時正似此。文山燕獄詩未免借氣以輔志。‘死有重于太山’,非軀命之謂。軀命鴻毛,何所其不悠然耶?”(31)真正剛烈的人,是不會擺出一副驚天動地的張皇模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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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可以觀”,蓋因詩是民風民情的表露。觀詩可以體民情之微、察治亂之機。為政之刻慢淳薄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衰王興亡,皆可于詩觀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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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之詩能使人思,齊之詩能使人作。能使人思,是故其淫也、猶相保而弗相棄也。能使人作,是故其夸也、一往有余而意不倦也。思而不能使人思,作而不能使人作,雖以正而國,罔與圖功。故《還》之“儇好”,無異于《清人》之翱翔,而哀樂異音,衰王異氣,安危異效;齊之足以霸也久矣,桓公乘之,不勞而摟諸侯如拾也。鄭無歲不受兵而不亡,抑有以夫!(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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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出于民情民風,亦能搖蕩鼓動民心,如鄭詩之思能使人思、齊詩之作能使人作。詩之可以觀中亦蘊涵可以興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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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代詩中,船山于宋詩及明季的竟陵派憎惡極深。對于東坡贊韓愈“文起八代之衰”尤多譏刺。(33)論者往往以為船山對于宋詩(特別是東坡)的苛論是有激而發(fā),這是不可否認的,但仍需注意船山的詩歌選評對于詩歌自身尺度的強調(diào)。比如選陶潛五言古,即強調(diào)“以詩存詩”而非“以陶存陶”。船山晚期于詩體特重五言古體,就這一體裁而言,晉宋所達到的高度遠非唐詩所及。這不是船山個人的見地,明代詩論中持此議者不在少數(shù)。李攀龍“唐無五言古詩”之論,船山在詩歌選評中屢次述及。就船山而言,六朝雖不競,猶未淪于異族之手。宋、明二代卻亡于非類。以此觀宋詩、明詩中反映出的士氣民風,以及宋詩和明詩對士民性情的煽惑敗壞,船山之痛是可以想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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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讀曲》等篇,舊刻樂府,既不可登諸管弦,雖下里或謳吟之,亦小詩而已。晉、宋以還,傳者幾至百篇。歷代藝林,莫之或采。自竟陵乘閏位以登壇,獎之使廁于風雅,乃其可讀者一二篇而已。其他媟者如青樓啞謎,黠者如市井局話,蹇者如閩夷鳥語,惡者如酒肆拇聲,澀陋穢惡,稍有須眉人見欲噦。而竟陵唱之,文士之無行者相與斅之,誣上行私,以成亡國之音,而國遂亡矣。竟陵滅裂風雅、登進淫靡之罪,誠爲戎首。而生心害政,則上結(jié)獸行之宣城,以毒清流;下傳賣國之貴陽,以殄宗社。“凡民罔不譈”,非竟陵之歸而誰歸耶?推本禍原,爲之眥裂。(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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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惺、潭元春《古詩歸》《唐詩歸》自萬歷末年編成以來,盛行一時,籠罩明末清初詩壇三十余年。(35)明季士風,船山是有切膚之感的。一代風教之陵夷,其肇啟非只一端,然相煽成風,朝野幾無弘忍勇毅、任重持遠者,詩教之頹靡安能自外于罪愆?船山持論雖激,其中實有孤心獨見、深切著明者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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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可以群”“可以怨”在船山詩學里是緊密關(guān)聯(lián)的。其詩歌評選中每有“群怨俱宜”“可群可怨”“群怨皆宜”的評語。對于群與怨的關(guān)系,《詩廣傳》中有深入的闡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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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在群而不忘夫怨,然而其怨也旁寓而不觸,則方怨而固不失其群,于是其群也深植而不昧。(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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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是不可免之情。隱匿怨之情,借以維持表面的和諧,并不利于群的形成和鞏固。不匿怨,亦不因怨而相互抵觸,怨而不失其群,方能深植于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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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體現(xiàn)在詩中,不應(yīng)是詛咒,不應(yīng)是“搶地呼天”的怨詞。船山評卓文君《白頭吟》一則,對怨婦般的怨詞有酷肖的比擬、譏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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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雅亦宕,樂府絕唱。捎著當日說,一倍愴人?!豆蕊L》敘有無之求,《氓》蚩數(shù)復關(guān)之約,正自村婦鼻涕長一尺語。必謂漢人樂府不及三百篇,亦紙窗下眼孔耳。屢興不厭,天才欲比文園之賦心。(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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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使是《詩經(jīng)》,也有村婦的怨誹之詞。船山論詩,雖以《詩經(jīng)》三百篇為根本尺度,但并不盲目推尊。除上文中提到的《谷風》《氓》以外,《蒸民》《韓奕》也被船山指為“乖音亂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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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船山于詩崇尚“蘊藉”“斂度”“忍力”,貶斥“褊躁”“刻露”“酸餡”,以為雅俗之大防。(38)一切“山人”“措大”“浪子”“經(jīng)生”之詞,“村巫儺歌、巷塾對偶、老措大試牘、野和尚偈頌”等,皆風雅之賊。(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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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有“蘊藉”“斂度”“忍力”,方能興、觀、群、怨,所謂“君子詞也”。“君子詞”或“君子辭”的提出,是船山晚期思想演進的一大關(guān)節(jié)?!熬愚o”在船山著作中最早見于59歲時撰成的《禮記章句》。(40)那節(jié)文字強調(diào)的是:君子齋戒當止色,言色兼言聲,則更為謹敬,故以“止聲色”為君子辭。這與后來的用法有質(zhì)的區(qū)別?!对姀V傳》中明確以詩之可群可怨為君子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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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罪”,然且僅為共世子而不足以孝,奚況斥其私昵之蠱,迻過以自旌,而激其不相下之勢哉?故曰“詩可以群、可以怨”,唯其為君子詞也。(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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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這段議論是對《棠棣》的發(fā)揮。處父子兄弟之際,即使厚如申生,亦僅能稱為“恭”,而不能許以“孝”,何況訐其“私昵之盅”?蘊藉溫厚、可群可怨之詩,方是“君子詞”的典范。在歷代詩評選之后,《詩廣傳》在經(jīng)學的高度上對其中的種種洞見做了總結(jié)?!熬釉~”是船山對所選歷代詩歌評價的凝練而自覺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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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詩學中逐漸形成的文章自覺,對船山晚期思想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墩f文廣義》《船山經(jīng)義》《俟解》等完成后,他開始留意于張載的《正蒙》?!洞饺珪繁尽稄堊诱勺ⅰ肥且源绞缹O王鵬家藏抄本為主要底本的。夏劍欽先生在《編校后記》中對這一抄本做了較詳細的描述:“鈔本末葉有‘乙丑孟春月下旬丁亥成 庚午季夏月重訂’小字一行。按乙丑孟春月下旬丁亥為清康熙二十四年(公元1685)正月二十七日,是年船山六十有七;庚午季夏月為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六月,時船山已七十二歲?!w勢端嚴凝重,點畫結(jié)構(gòu)一絲不茍,筆致與傳世之船山手跡顯考武夷府君行狀、顯妣譚太孺人行狀、自題墓石、傳家十四戒及噩夢等完全相同,其為船山手跡,似無可疑?!?42)據(jù)此,則《張子正蒙注》初稿成于《周易內(nèi)傳》之前。其中屢見對“君子詞”的強調(diào),如:“坎、離其象也,皆以陽為主,君子詞也?!?43)在“辭不鼓舞,不足以盡神”注解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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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之有辭,不徇聞見,不立標榜,盡其心,專其氣,言皆心之所出而氣無浮沮,則神著于辭,雖愚不肖不能不興起焉。(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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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節(jié)對“君子辭”的闡發(fā),仍有明顯的船山詩學話語的痕跡。當然,在《正蒙注》和《周易內(nèi)傳》中,“君子詞”更多地指向獎陽抑陰?!耙诪榫又\,不為小人謀”開始成為其晚期《易》學的根本原則之一。船山晚年數(shù)贊張子《易》學:“至哉張子之言曰:“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45)又,“故善言易者,其惟張子乎!”(46)船山晚年對張載的再認識,與其詩學中逐漸發(fā)展出的對“君子詞”的自覺,實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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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理氣與神氣:哲學話語的轉(zhuǎn)變


        船山論詩,每以“生氣”“生理”立說。如評價蕭子良《登山望雷居士精舍》“生氣綿連,正不在膚血間也?!?47)對于蔡孚《打毬篇》,船山更同時言及“生氣”和“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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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矜氣中自有樸氣,故知齊梁雖靡于漢晉,而生理自固。開元以降,雕琢苛細,靡乃已甚;降及元和,剝削一無生氣,況生理耶?俗論不以為然,總牽臂入鬼錄。(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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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皎然的《詩式》以及由此而來的“鉤鎖”“照應(yīng)”“起承轉(zhuǎn)收”之類章法格式,船山皆以為“詩害”,都是畫地為牢、戕賊生氣。詩本出于性情,一旦以格式拘束,則必自縛縛人。對于一代士風之陶養(yǎng),為害非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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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論詩之言“生氣”“生理”相關(guān)聯(lián),船山還常以內(nèi)丹學話語評點詩歌。如“末二句寫生于神君氣母,不徒巧也;”(49)又“不知是姹女,是嬰兒,是河車,但一片明牕塵耳?!?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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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丹道,船山總體持批評的態(tài)度。自早期的《周易外傳》駁魏伯陽《參同契》的易學,到《禮記章句》斥魏伯陽、張平叔為“邪說”,再到暮年的《張子正蒙注》《思問錄》稱魏伯陽、張平叔“鉗魂過魄”之說為“鄙”,始終一貫。然而,令人費解的是,在持續(xù)批判的同時,船山從中歲開始,卻屢有與丹道有關(guān)的著述?!断μ脩蚰肪硪挥小都脑伮浠ㄊ住?,其中已有“丹灶煙輕飛武火”“黃牙出險卦臨屯”這樣間用丹道語詞的詩句?!对伮浠ㄔ姟纷饔谛脸?1661)?!断μ脩蚰返诙頌椤肚才d詩》《廣遣興詩》,據(jù)卷首短序,兩組詩作于癸卯(1663)。(51)《遣興詩》為和甘蔗生(薛始亨)所作,內(nèi)容多是以詩言丹道,隱語喻象皆難索解?!独献友堋纷饔谝椅?1655),至壬子(1672)曾重定,“參魏伯陽、張平叔之說”,(52)則也與丹道有關(guān)。船山丹道論述最直接且集中的是《愚鼓詞》?!肚坝薰臉贰窞椤皦羰凇?,《后愚鼓樂》則為“譯夢”,即對“夢受歌旨”的闡發(fā)?!逗笥薰臉贰贩彩牐}目為“煉己”“黃婆”“采藥”“刀圭入口”“大還”等,已全然是丹道的理解和領(lǐng)會了。根據(jù)前面的考證,《愚鼓詞》應(yīng)作于辛亥、壬子之間,與船山重定《老子衍》的時間相近。成書于乙丑的《楚辭通釋》中,船山以丹道釋《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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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游極玄言之旨,非諾臯、洞冥之怪說也。后世不得志于時者,如鄭所南、雪菴,類逃于浮屠。未有浮屠之先,逃于長生久視之說,其為寄焉一也。黃老修煉之術(shù),當周末而盛,其后魏伯陽、葛長庚、張平叔皆仿彼立言,非有創(chuàng)也。故取后世言玄者鉛汞、龍虎、煉己、鑄劍、三花、五炁之說以詮之,而不嫌于非古。(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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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辭通釋》撰作時間與《張子正蒙注》初稿、《周易內(nèi)傳》基本同時,由此可知,對丹道的注意一直延續(xù)到船山最后階段的思想和寫作當中。換言之,從中歲(43歲)開始,船山研究、思考道教內(nèi)丹學近三十載。雖然船山并不沉迷于長生久視之術(shù),但相關(guān)的領(lǐng)會和寫作畢竟對他的哲學思考和話語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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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于辛丑(1661年)的《續(xù)落花詩》中有“狡獪蒼天可謚荒”的詩句。(54)以“狡獪”說天,在宋以降的儒家哲學傳統(tǒng)中,可以說絕無僅有。而這在船山詩文中,并非偶然出現(xiàn)的戲語?!镀呤远ǜ濉分杏小队晗粲X》二首,其二《次前韻廣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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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氣紛去來,屈伸無能撓。腐儒分夢醒,離析恣智巧。畫雞厭元旦,冶銅鑄剛卯。辟火養(yǎng)鸊鵜,驅(qū)瘧掛蟹爪。庚申囚彭倨,己丑訃陳鮑。趁火螢尻張,垂涎瓠項拗。染指易為瞋,老拳競相飽。療妬倉庚烹,呪鬼鵂留煼。唾星釀流光,占吉灼羊骹。漸老嘗已熟,觀物覺已稍。石女孕自生,鐵牛蟁漫齩。因之參寥游,不畏蒼天狡。(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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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詩作于乙丑?!吧鷼饧娙?,屈伸無能撓”與《張子正蒙注》的思想相呼應(yīng)?!安晃飞n天狡”的觀念,提示我們船山后期對天人關(guān)系思考的復雜性。其中明顯有道教思想的影響。除天人觀外,道教內(nèi)丹學的觀念也滲透進船山后期全生全歸的思想內(nèi)涵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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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研思丹道的時間與其詩學形成和確立的時間大體重疊、交織,這也使得他的兩方面著作的思理和話語等相互融匯、相互發(fā)明。其評蔡羽五言古詩《錢孔周席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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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液得精易;煉精得氣難;煉氣得神,則晉、宋以下吾未之見也。(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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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道的思理、話語熔煉入詩歌的理解當中,傳達出一般的詩論語匯難以啟及的精妙領(lǐng)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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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為重要的是,道教內(nèi)丹學中神與氣的概念開始頻繁出現(xiàn)于船山詩評,如“七言之制,遣句既長,自非駘蕩流連,則神氣不能自舉?!?57)歷代詩歌選評中滲透的與丹道交涉的思理、話語,至《詩廣傳》開始上升為理性的概念自覺。在解釋《大雅·文王》“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時,船山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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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亦奚數(shù)之不可數(shù)、類之不相應(yīng)者乎?形有數(shù),理未有數(shù),理無數(shù),則形不得而有數(shù)。氣有類,神未有類,神無類,則氣不得而有類。是故由形之必有理,知理之旣有形也;由氣之必有神,知神之固有氣也。形氣存于神理,則亦可以數(shù)數(shù)之、類應(yīng)之也。故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覿其形、感其氣之謂也,是以辭誠而無妄也。(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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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段話里,神、氣、理、形、數(shù)、類等概念在自覺的思辨中構(gòu)成了一個有內(nèi)在肌理的系統(tǒng),用來解釋“文王在上,於昭于天”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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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外傳》和《讀四書大全說》中,都沒有將神、氣關(guān)聯(lián)起來作為分析性概念使用的情況。雖然理、氣的概念在船山著作中的廣泛使用始終一貫,但神的概念在其哲學話語中由自發(fā)的、偶然的使用到作為思理之樞紐的自覺統(tǒng)攝,使得其哲學思想的概念架構(gòu)和義理內(nèi)涵都發(fā)生了深刻的改變。而是否強調(diào)神這一概念、甚至以神為哲學體系的最高概念,正是張載與二程最根本的分歧之一。(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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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中歲開始的對于歷代詩歌的廣泛閱讀,交融著對士氣、民風、世勢隆殺的關(guān)切。戊午(60歲)開始作歷代詩選、詩評,其中對丹道思理、語匯的大量借用,影響、改變了他的話語慣習,這在《詩廣傳》的撰作修訂中達到了自覺的高度。神氣概念開始成為體系的核心,早期的理氣架構(gòu)也被賦予新的內(nèi)涵。這恐怕是他晚期再發(fā)現(xiàn)、再認識張載的更根本的原因。哲學總是特定的語言邊界所蘊涵的思想潛能的實現(xiàn),而對于作為歷史性思想主體的哲學家而言,語言邊界意味著偶然的生存際遇敞開的文本和語境的限定。船山留下的文本和思想世界,構(gòu)成了今天尚待敞開的新的限定,同時也意味著新的思想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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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除古詩、唐詩、明詩外,船山還有宋詩評選和詞選等著作,惜乎未能傳世。蕭度《船山古近體詩評選總序》:“惜乎《宋詩評選》,兵燹之余懸購求,卒無應(yīng)者。”(王夫之:《古詩評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312頁)船山于宋詩貶抑極深,于古詩、唐詩、明詩等選評中均有零星議論,其中或不無有激而發(fā)者。然船山對于詩歌的評價更多的是以詩歌本身為尺度的?!端卧娫u選》的散佚,不能不說是船山詩學的一大缺憾。
        (2)戴鴻森:《姜齋詩話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38頁。
        (3)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岳麓書社,2011年,第209頁。
        (4)王夫之:《詩廣傳》,中華書局,1964年,第1頁。
        (5)王夫之:《詩廣傳》,第37頁。
        (6)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692頁。
        (7)王夫之:《船山全書》第五冊,第213頁。
        (8)王夫之:《詩廣傳》,第22頁。
        (9)周調(diào)陽:《王船山著述考略》,《王船山學術(shù)討論集》,中華書局,1965年,第501頁。1939年湖南五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曾從衡陽縣劉鄧氏處獲繳船山遺稿七種十二冊。1951年湖南省文物委員會在邵陽縣東鄉(xiāng)太平曾家收得船山遺著抄本十一種。這兩批抄本為周調(diào)陽親見,且用當時的刻本對校過。基于這一特定的背景,周調(diào)陽《王船山著述考略》對于了解船山著作的成書、傳抄及刻版流通有重要的價值。周調(diào)陽關(guān)于船山著作成書年代的意見,值得引起高度的重視。
        (10)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中華書局,1962年,第40頁。
        (11)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42頁。
        (12)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六冊,第401頁。
        (13)衡陽劉氏藏船山著作抄本亦最富,計四十余種。曾國藩搜刻船山遺書時將遺稿借出,后僅歸還《詩廣傳》等數(shù)種?!锻醮綄W術(shù)討論集》,第509-510頁。
        (14)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508頁。
        (15)甚至早于他對《周易》的重視?!吨芤變?nèi)傳發(fā)例》說:“夫之自隆武丙戌,始有志于讀《易》。戊子,避戎于蓮花峰,益講求之?!蓖醴蛑骸洞饺珪返谝粌?,683頁。
        (16)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五冊,第1033頁。
        (17)胡之驥:《江文通集匯注》,中華書局,2006年3月,第136頁。
        (18)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485頁。
        (19)對于所謂“宗風”“門庭”,船山在晚歲有更深刻的分析和批判。于“宗風”,《夕堂永日緒論外編》云:“自新學橫行,以挑剔字影、弄機鋒、下轉(zhuǎn)語為妙悟,以破句斷章、隨拈即是為宗風,于科場命題亦不成章句?!?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五冊,第868頁)于“門庭”,更是數(shù)加針砭,如《夕堂永日緒論內(nèi)編》云:“詩文立門庭使人學己,人一學即似者,自詡為‘大家’,為‘才子’,亦藝苑教師而已。高廷禮、李獻吉、何大復、李于麟、王元美、鐘伯敬、譚友夏,所尚異科,其歸一也。才立一門庭,則但有其局格,更無性情,更無興會,更無思致;自縛縛人,誰為之解者?”(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五冊,第831頁)
        (20)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五冊,第925頁。
        (21)《唐詩評選》:“俗子或喜其近情,便依仿為之,一倍惹厭。大都讀杜詩學杜者皆有此病。”《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915頁。又,“宋以下學杜人,舍其狗馬而學鬼魅,盡古今人求一為之難者不易也?!?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956頁)
        (22)《明詩評選》:“彼學杜學元、白者,正如蚓蠖之行,一聳脊一步;又如蝸之在壁,身欲去而粘不脫。茍有心目,悶欲遽絕。”(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207頁)
        (23)《明詩評選》:“悲而不傷,雅人之悲故爾。古人勝人,定在此許,終不如杜子美愁貧怯死,雙眉作層巒色像?!?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254頁)
        (24)《詩廣傳》:“嗚呼!甫之誕于言志也,將以為游乞之津也,則其詩曰“竊比稷與契”;迨其欲之迫而哀以鳴也,則其詩曰“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是唐虞之廷有悲辛杯炙之稷契,曾不如嘑蹴之下有甘死不辱之乞人也。甫失其心,亦無足道耳?!?王夫之:《詩廣傳》,第23頁)又,“是故杜甫之憂國,憂之以眉,吾不知其果憂否也。”(王夫之:《詩廣傳》,第32頁)
        (25)《六十自定稿序》:“五十以前,不得者多矣。五十以后,未敢謂得。一往每幾于失,中間不無力為檠括,而檠括之難,予自知之,抑自提之。”(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190頁)“檠括”一詞是船山自造語,作動詞用是“收斂約束”之意?!斗麦w詩》及歷代詩選評皆是其“力為檠括”的具體體現(xiàn)?!段迨远ǜ濉贰镀呤远ǜ濉贩謩e輯成于50歲和70歲,只有《六十自定稿》62歲才輯成。蓋因避亂山中并評點歷代詩選而推延。
        (26)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666頁。
        (27)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885頁。
        (28)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440-1441頁。
        (29)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685頁。
        (30)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616頁。
        (31)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025頁。對于張巡,船山褒其忠節(jié),獎其全“江、淮千里之命”之功,然于其食人,則顯斥之以“不仁”、明言其為“君子所不忍言”:“守孤城,絕外救,糧盡而餒,君子于此,唯一死而志事畢矣。臣之于君,子之于父,所自致者,至于死而蔑以加矣。過此者,則愆尤之府矣,適以賊仁戕義而已矣。無論城之存亡也,無論身之生死也,所必不可者,人相食也?!?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冊,第872頁)
        (32)王夫之:《詩廣傳》,第44頁。
        (33)《古詩評選》:“謂唐人起六代之衰,其將誰欺!”(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523頁);又,“安得起六代入于地人,一拯唐人之衰也!”(同上,第621頁)
        (34)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617頁。其中的“獸行之宣城”指湯賓尹,“賣國之貴陽”指馬士英。
        (35)鐘惺、譚元春:《詩歸》,湖北人民出版社,1985年。
        (36)王夫之:《詩廣傳》,第124頁。
        (37)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494頁。
        (38)《明詩評選》:“英雄蘊藉;不蘊藉而以英雄,屠狗夫耳。北方之為詩者以之?!?同上,第1166頁)
        (39)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778頁。
        (40)《月令章句》:“‘止色’而兼言‘聲’者,君子辭也?!?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四冊,第406頁)
        (41)王夫之:《詩廣傳》,第73頁。
        (42)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390-391頁。
        (43)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64頁。
        (44)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二冊,第78頁。
        (45)王夫之:《船山全書》第一冊,第653頁。
        (46)王夫之:《船山全書》第一冊,第281頁。
        (47)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762頁。
        (48)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890頁。
        (49)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621頁。
        (50)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223頁。
        (51)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423頁。
        (52)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三冊,第16頁。
        (53)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208頁。
        (54)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409頁。
        (55)王夫之:《王船山詩文集》,第243頁。
        (56)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1310頁。
        (57)王夫之:《船山全書》第十四冊,第542頁。
        (58)王夫之:《詩廣傳》,第112頁。
        (59)程頤說:“仲尼于論語中未嘗說神字,只于易中,不得已言數(shù)處而已?!薄抖碳?,中華書局,2004年,第165頁。程子針對的顯然是張載,只是出于避諱,未明白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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